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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喜樂 -【春光無限好之二】病少爺的相思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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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0-1 02:45 PM
標題:
喜樂 -【春光無限好之二】病少爺的相思癮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10-1 02:45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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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為了賺錢,她化名為秦無幻,周旋在形形色色的男子間
代嫁閨女們付錢要她考驗著一樁樁就要水到渠成的良緣
因此,她親眼見識到的薄情郎多過於專情癡心
什麼海誓山盟、地老天荒,在她心裡等於是一坨牛大便
怎知對情愛無感的她居然慘遭被人暗算成了沖喜新娘
對方還是個動不動就把「死」掛在嘴上的病少爺──
其實他不是病了,而是中了一種名為「相思癮」的毒
他們達成協議,各取所需,維持著有名無實的婚姻
她好不容易把他的毒解開,他以往的情殤也已經釋懷
她這個假娘子也有了不錯的機會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他的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擾得她暈頭轉向
這下子害她離開也不是,留下也煩惱……
【出版日期】
2012/10/19
【出版社名稱】
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 RC94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0-1 02:45 PM
第一章
這世道裡,凡是眼光看得深遠些的,都知道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都明白爭權奪利,爾虞我詐,是個一沾身就洗不清的爛泥。
於是有人躲進崇山峻嶺,或者到化外之地去當閑雲野鶴。
於是有人裝瘋賣傻,嬉笑怒罵,把不正經當成最正經,專干令人發指的勾當。
於是有人大隱隱於市,修身養性,力行曖曖內含光的最高境界,擺明了就是裝聾作啞。
更有人干脆恣意妄為,明目張膽的上門摸遍了人家待嫁閨女的寸寸肌膚,床榻上一聲又一聲酥軟無力的嬌軟呻吟,包管聽得你臉紅心跳,全身血液沸騰……
對於許多已經談妥婚事的待嫁閨女來說,無不希望能在新婚之前找來這位「銷魂紅酥手」幫自己好好養顏美肌一番,讓未來夫君掀起紅蓋頭的那一剎那,看見的是自己最美的一面。
但是對於許多努力跨越門第障礙,追求高官貴胄之女,好邁向康莊大道的男子來說,最怕遇到行蹤不定的神秘佳人──「秦無幻」。
無論大江南北,只要親眼見過「秦無幻」的,都說那鵝蛋臉上的一顰一笑勾魂攝魄,容貌溫柔婉約,眼神含羞帶怯,相當惹人憐惜,但是只要你對她說出此情不渝,非卿不娶的承諾之際,大約就是你當前婚事告吹的前奏……
世間女子不論出身高低,不管長相美醜,不問高矮胖瘦,誰都不願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遠景。
條件越好的,越不想與人共事一夫,越認為自己有資格得到良人的一世專寵,也就越不能容忍自己遭人背叛。
因此「秦無幻」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專門破壞良緣,私底下倒是賺了不少這些名門閨秀的銀兩,原因當然就是因為這些人付錢要她從中作梗,考驗這一樁樁就要水到渠成的良緣。
人稱「秦無幻」的姑娘願意拿她最拿手的易容術來發誓,她從來沒有對著那些男人寬衣解帶,主動求歡,所以別人可以罵她裝模作樣,卻不能罵她人盡可夫!
再說,那些男人要是對那些閨女們真心誠意,又怎麼會因為她一個眼神或一句語焉不詳的曖昧言詞,就起心動意?
當初,她其實也是誤打誤撞揭發了一樁意圖謀財害命的騙婚大戲,事後,那個僥幸逃過一劫的高官庶女跟自己的手帕交提起此事,也不知怎麼的,忽然人人自危,這些天天被困在深宅大院裡的黃花大閨女們居然異想天開,砸了重金雇用她去勾引那些她們心儀或者已經論及婚嫁的男子,想知道對方的心意是否能堅若磐石。
這白花花的銀兩不賺白不賺,本名炎雪影的姑娘從此成了花心薄情郎避之唯恐不及的「秦無幻」,自詡情無換。
雪影此刻默默的坐在床沿,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擺設布置,簡單說就是一整個喜氣洋洋……別懷疑,這絕對是一間新房。
即使身上的藥性早就退了,擺明是被人設計逼婚的雪影依舊不哭不鬧不逃不跑,乖巧得像個被穩穩操縱的傀儡。
不是她不想跑,而是不想在明知外頭八成早就有一大群人在站岡盯梢的情況之下自投羅網。
娘親總是說她太容易感情用事,她以前總是不當一回事,現在卻徹底體會到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個中滋味。
她怎麼就栽在一個兩天前還在她面前哭天搶地,大罵自家相公是薄情郎的婦人手上?居然趁她上前安慰她的時候,伺機暗算她!
半個時辰前,那個自稱風大嫂的三旬婦人還特地來跟雪影曉以大義,言下之意讓某個被下藥,導致暫時不能說話也不能自主行動的姑娘啼笑皆非。
「無幻姑娘,我們也是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要是我家小叔真的撐不過三個月,我們一定會還你自由身,要是我那小叔托你的福,身體有了起色,我們風家更是不會虧待你的!」風大嫂一反初見時的落魄潦倒,打扮得貴氣體面,頭上那一堆教人眼花撩亂的朱翠金釵倒是頗適合風家暴發戶的形像。
「我們也是聽說你對男人很有一套,說不定會討我那古怪小叔的歡心,再怎麼樣也好過糟蹋別人家的黃花大閨女來衝喜……」風大嫂說到後來,自己忍都不住欷吁了起來,八成忘記了眼前看似木頭人般的秦無幻其實聽力不受藥性影響。
「總之,今晚過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你有傳聞中那麼厲害……對了,你的包袱,我也順便幫你帶過來了,你放心,裡頭的東西沒人翻動過的。」
離開新房之前,風大嫂還頗具像征性的拍拍秦無幻的雪白柔荑,把頭上覆蓋著紅巾的新娘獨自留在房裡……暗自腹誹。
娘的咧,別人的女兒不能被糟蹋,她就可以?
她或許名聲不佳,但是她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好嗎?這些人明顯看不起她喔。
雪影有些心灰意冷的盯著自己身上喜氣洋洋的嫁衣,忽然對自己這幾年的生活方式感到厭倦。
為了賺錢,她化名為秦無幻,周旋在形形色色的男子之間,親眼見識到的薄情郎多過於專情痴心,什麼海誓山盟、地老天荒、永志不渝,在她心裡差不多等於一坨牛大便,情愛這檔事,還真的就是風花雪月,變化莫測才是永恆的真理。
就在她四處游走累積財富的同時,「秦無幻」也漸漸臭名遠播,否則怎麼會她才剛剛踏進這個西南一帶最有名的雲川城,居然就被人暗算了?!
可見她炎雪影要是想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就必須讓「秦無幻」永遠消失!
坐在床畔的雪影陷入沉思,連頭上那塊紅巾早已輕飄飄的墜落都沒發現。
在喜燭光影的映襯下,只見她五官妍麗猶如清晨白蓮,一身大紅嫁衣更是顯得她膚白勝雪,上揚的眼尾稍帶嫵媚風情,優美直挺的鼻梁減去幾分柔弱,菱角分明的豐潤唇瓣透露出她埋藏在聲名狼藉之下的重情本性。
一個身穿大紅喜袍的瘦弱男子緩緩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就是美人倚床托腮的這一幕,那雙醉意蒙朧的鳳眼當下迸出可疑的光芒,卻又隨即消失在病氣深重的呼息之間。
雪影幾乎是立即發現他的存在,四目相對的剎那,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愣怔。
男人有一張好看的薄唇,略顯蒼白的唇色削減幾分誘人的風采,鼻梁飽滿直挺,卻不顯嚴厲霸氣,濃眉斜飛入鬢,正好跟稍嫌魅惑的鳳眼剛柔並濟,搭配出一副賞心悅目的五官來。
自小就對各種疑難雜症頗有鑽研的雪影不無遺憾的暗自搖頭,因為眼前這個男子……活不久了!
「你清醒了?」男子出乎意料之外的率先開口,語氣平淡得讓人訝異,「想不想吃點東西?」
還友善得令人側目。
雪影眨了眨眼,一言不發的看著他走了進來,氣息不穩、頭重腳輕的模樣也不知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那一身濃濁的死氣。
「失望嗎?嫁給這樣的我。」他說著說著,居然露出笑容來,眼神空洞得讓人心裡發毛,「你放心,不會把你困在這裡太久的!」
他看也不看床上的艷紅身影,逕自走到桌前坐了下來,似乎無意和新嫁娘共飲交杯酒。
雪影僅僅停頓了半晌,便已飛掠過無數念頭,最後她不卑不亢的問出最基本的問題,「請問公子怎麼稱呼?」
千萬別糾正我要喊你一聲夫君。
男子詫異的轉頭看她。
「他們竟然連名字都沒告訴你?」男子像是無奈又充滿自我厭惡般的闔上那雙鳳眼之後,才又開口說話,「我叫風騫理,你呢?」
風騫理對眼前這個名義上已經成為他娘子的姑娘幾乎可以說完全不認識,因為他也是直到昨夜才知道自己的兄嫂們瞞著他做了什麼,命懸一線的他縱使有意反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雪影眨眨自己的剪水秋眸,狀似羞怯的低頭,濃密睫毛巧妙遮掩住自己的無奈,「我是……秦無幻。」
風騫理這次的笑容裡摻雜著明顯的嘲諷,「我知道,想不到你還敢承認自己就是秦無幻。」
他盯著眼前看似嬌弱無害的女子,想起過去曾經聽說過的那些桃色緋聞,鳳眼裡染上了幸災樂禍。
「秦無幻,你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嗎?」很快的,人們提起她的名字時,除了狐狸精或騷貨這些難聽的字眼,還會多了一個克夫可以加油添醋。
「沒有,我沒想過。」雪影十分老實的承認,還自認友善的朝風騫理微微一笑。
其實她無需多看那男子一眼,就能清楚感受到他所有的情緒,一種冰冷的壓抑,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厭惡……是針對她嗎?
而她那抹美麗的笑容反而讓風騫理冷哼一聲,「所以他們說你無情無義也不算誣賴你,跟這麼多男人攪和在一起,居然從來沒有過共結連理的打算,我這將死之人又何德何能?」
這言下之意……是他覺得自己娶了她太委屈?
雪影聞言雙眸驟亮,瞬間笑得燦爛無比,「你也知道你快死了?」
那就別浪費生命,讓我好好利用利用你!
「娘子,你這樣詛咒為夫我……是不是不太吉利?」風騫理只覺得那抹笑容太過刺眼,藉著喝茶的動作別過頭去。
娘子和為夫這幾個字,讓雪影翻了個大白眼,然後興致勃勃的繼續追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風騫理……你很想死嗎?」
那雙鳳眼陰鷙的眯著,砰一聲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想陪我一起死嗎?」
這是惡狠狠的威脅,可不是深情款款的邀請。
但是那個新嫁娘卻一副夫唱婦隨的賢淑樣,俏生生的說著,「好啊。」
雪影笑容可掬,默默加了一句「就讓秦無幻跟你一起死了吧」。
「你……」那雙鳳眼微瞠,瘦弱的胸口忽然翻湧著腥甜,風騫理不由自主的干嘔幾聲之後,就突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說真的,雪影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決定要出手救自己的新婚夫婿,畢竟為了日後的逍遙日子著想,現在還不是讓他去見閻羅王的時候。
幸好,風大嫂還記得幫她帶來有求必應小包袱啊。
※※※
雲川縣境內巍峨高山林立,大小河流遍布,以豐富的礦產聞名全國,采礦同時也是縣內大部分居民賴以為生的行業。
自靖龍國開國以來,一窩蜂湧入雲川縣大作發財夢的淘金客多如過江之鯽,真正發財的幸運兒倒是屈指可數,其中最教人跌破眼鏡的,該是當今縣內的礦業龍頭,風家。
風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立足雲川縣,算是第一批來到這裡淘金的礦工,所以到了三十年後的這一代,其實從事的還是同一個行業,只是身分地位從最卑微的小人物躍升為最頂端的大人物。
風家所擁有的第一座私人礦場,據說是當年剛考上秀才的風三爺風騫理跟人打賭贏來了。
因為那礦場早就荒廢了快要三十年了,所以當初不少人暗地裡笑他大費周章,卻只贏得一個不會生蛋的病母雞,明嘲暗諷要他別在商場上瞎攪和了。
甚至有人當面建議風騫理還是趕緊發憤圖強考取功名來光耀門楣,才能對得起早年同時喪生在礦場意外中的雙親。
誰知道那座廢棄礦場卻在易主風家的半年之後,傳出裡頭開挖出銀礦的大好消息,朝廷還慎重其事的派了特使前來印證真偽,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風家開挖出來的這座銀礦,就成為歷任皇家御用,品質優劣由此可見一斑。
就是因為這風三爺的慧眼獨具,還有讓人嘖嘖稱奇的好運氣,所以即使今日的風家早已飛黃騰達,兩個哥哥們也都把這份產業經營得有聲有色,卻仍然相當敬重他這個病弱書生,幾乎可以說是有求必應,那種包容寵溺的程度,甚至到了可以讓已經擁有舉人功名的他迎娶紅牌清倌為正妻的地步。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紅牌清倌余小荷最後居然琵琶別抱,遠嫁到京城給某個王爺當小妾去了。
差不多就是從那時起,這風三爺原本就不太爽朗的身體就一日差過一日,盡管風家家財萬貫,找來無數名醫為他診治,卻仍是不見起色,再加上日前這風三爺動不動就陷入昏迷,臉色發青,把他兩個哥哥嚇得不輕,才會一時狗急跳牆,到了需要找個新娘衝喜去邪的地步。
這一天風和日麗,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雨終於停了,偌大的風宅也一掃幾日來的沉重氣氛,來來去去的下人奴僕臉上也不再戰戰兢兢。
「三弟妹啊,這幾日多虧有你啊,我看熬過這一關之後,三弟從此就否極泰來了。」風大嫂感慨中又帶著明顯的得意,誰教眼前這個三弟妹是讓她給騙回來的呢。
「相公吉人自有天相,我只是做我本分內應該做的事情。」
雪影一副溫順乖巧的模樣坐在床沿,細心的服侍床上那個清臞病態的男子喝下湯藥,如此溫柔體貼的行徑,讓站在床側的兩對夫妻再次不約而同的露出贊賞之意,隨口誇贊了幾句之後,就相偕離去,留下這對剛剛新婚三日的小夫妻。
依舊喜氣洋洋的房間裡,氣氛頓時驟降了好幾度,風騫理大剌剌的睨著那抹婀娜的身影,想起方才哥哥嫂嫂們眼中的欣慰,心裡便浮現一股煩躁,因為剛剛從病中蘇醒不久,所以聲音裡夾帶著某種程度的喑啞。
「你作戲做到這樣,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他神情難掩虛弱,雙眼卻異常明亮,像是隨意一瞥就能洞悉人心。
他可沒忘記自己昏厥前,這個戴著溫柔面具的女子曾經說出如何驚世駭俗的話來。
他這一句不算太友善的開場白,讓雪影姍姍來到床畔坐在他面前,垂眸掩眉的輕聲細語,「那就要看你願意付出多少了。」
這個風三爺果然像傳聞中所說的一樣……不笨!
風騫理薄唇輕輕一抿,明顯笑得嘲諷,「讓你當上風家三少奶奶還不夠嗎?」
雪影把玩著自己系在腰側的香囊,柔美的五官冰冷了幾分。
「我是不是自願的,我想你比我還清楚。」呸!還真當她希罕啊?
不過經過這幾天的密切觀察,她絕對相信眼前這個病懨懨的男子對風家的人來說,真的很重要,要不然那風老大跟風老二也不會每日照三餐過來探視了。
風騫理不無詫異的掀起眼簾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料到她會露出這樣叛逆又不屑的神情。
但下一刻,風騫理又露出新婚之夜曾出現過的空洞眼神,「秦姑娘,我不會耽誤你太久。」
平心而論,這樁婚事的確是他們風家的錯!
風騫理注意到雪影正張大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細細打量著他,以為她在懷疑自己的可信度,頓時露出一抹自信耀眼的淺淺笑容,讓毫無心理准備的她看得一愣一愣的,差點沒聽見他又說了些什麼。
「我的兩位哥哥和嫂子們只是病急亂投醫,一時胡塗才衝動行事,真的對你沒有惡意,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等我……就給你一筆酬勞,好過下半輩子。」他說完就往後靠著床板閉目養神,似乎已經接受自己快要不久於人世的事實。
他認命的樣子不知怎麼的讓雪影覺得十分刺眼,包庇自己家人的護短行徑偏偏又引起她的共鳴,不過酬勞這兩個字才是讓她雙眼發亮的主因。
「酬勞?有多少?可以先拿給我嗎?」她不自覺的往前傾,心裡已經幻想著金山銀山任她搬的美好遠景,這兒可是風家呢!
「有這麼急嗎?還是你已經等不及想當寡婦了?」風騫理這半年來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在這之前曾經從旁協助兩個哥哥們打理家業,也算見過不少世面,倒是沒見過像眼前這樣公然貪財的姑娘家。
「當然沒有……不是……只是……一定要當寡婦才能把酬勞給我嗎?你就這麼想死啊?」雪影也覺得這個風三爺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動不動就提醒別人自己快死了……有這麼想死的人嗎?
風騫理不動聲色的打量起眼前態度大方,言行直率毫無遮掩的女子,心中不知怎麼的起了疑竇。
「生死有命,難道我說我還不想死,就真的可以不用死?」他心不在焉的隨口回答幾句,卻在心中仔細回想關於秦無幻的種種傳言,發現除了長相符合描述之外,還真是找不到任何相似點。
「你為什麼覺得你快死了?」雪影又把玩起那個繡滿紅色圖騰的香囊,一臉不解。
「你還看不出來嗎?一般人會需要找個新娘來衝喜嗎?普通人會在新婚之夜昏倒嗎?聽說你這幾天衣不解帶的照顧我,難道沒有從大夫口中聽出什麼蹊蹺嗎?」風騫理收回飄游的心神,越說越忍不住要懷疑這個秦無幻是不是故意在耍笨?
雪影自討沒趣的癟癟嘴,聽到大夫這兩個字,還挺沒形像的翻白眼,就在風騫理以為她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時,她卻又忽然劈頭冒出另一個讓他錯愕的問題。
「你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沒救了,所以才會覺得干脆死一死還來得省事?」
那張鵝蛋臉上的表情認真到不能再認真,讓人想要不理她都覺得於心不忍。
「不是!」風騫理咬牙切齒的回答她,當下只覺得自己頭昏腦脹,快要被某人問的問題給氣暈了。
這是什麼撈什子扣人心弦、討人歡心的狐狸精?!
這個秦無幻根本就是一個口無遮攔、膽大妄為、氣死人不償命又牙尖嘴利的市井貨色。
雪影無視眼前男子氣到快要七竅生煙的瞪視,很是苦口婆心的勸解,「那你就別再動不動把死這個字掛在嘴上好嗎?就不怕你的親人聽了會傷心?」
要是她的娘親在這裡,早就把人打趴在地,免得浪費大好生命,相較之下,她可是斯文多了。
風騫理被她說得有些愣怔,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觀點,不自覺的為自己辯解,「不說,大家也心知肚明。」
反正這早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結果雪影聽了猛點頭,卻一臉納悶。
「對啊,我也覺得好奇怪喔,為什麼大家都以為你快死了?明明就還有救啊。」而且這個風騫理根本不是病入膏肓,是毒入骨血好嗎?
沒想到風騫理居然抬起頭來瞪著她,好半晌,才勉強抑制住心裡的激動,嗓音微微發顫的開口,「你剛剛說……我還有救?難道你知道怎麼救我?」
但他也沒有隱藏自己的質疑,畢竟這麼多的名醫都看不出來的症狀,憑她一個不過是以色誘人的弱女子,又怎麼看得出來?
「沒錯!」剛剛當上風家三少奶奶沒幾天的美人兒無視他明顯的輕視,巧笑倩兮的輕輕頷首,眼角眉梢盡是難以捕捉的靈動生氣。
「你真的能救我?」盡管風騫理對眼前女子的身分有所存疑,卻直覺知道她不會無端提起這個話題。
「可以。」
果然,這個在他眼裡臭名遠播的秦無幻胸有成竹的點頭。
風騫理卻沉默了,眼神冷靜了許多。
或許一開始被設計的是眼前的她,但是現在風騫理卻明顯感受到自己正逐步踏進某種圈套裡……
「你到底想要什麼?」無功不受祿,這個看似無害的小女人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幫他這個大忙。
「首先,讓我們先把酬勞這部分談好……」雪影眉開眼笑的把自己的條件一一列了出來,幾番討價還價之後,終於滿意的抿嘴微笑。
唉,跟聰明人講話就是這麼省時省力啊。
「還有別的嗎?」風騫理看出那雙眼睛裡閃爍著一抹奇特的光芒,在他把話問出口之後,瞬間綻放成燦爛的笑意,的確勾人心魂。
只見雪影笑嘻嘻的做出聲明,「我不想當寡婦。」
說完,她突然嚴肅了起來,「但是我要你當鰥夫!」
本來眼神有些驚艷迷離的鳳眼先是睜大又驟然眯起,最後終於又波瀾不興,像一口塵封多年的老井。
「你還真看不起這風家三少夫人的位置啊。」他冷冷的笑著,在眼前女子試圖開口說話前搶了話頭,「既然你不希罕,就別占著位置吧。」
也就是說……成交了。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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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婚夫妻過著如膠似漆的甜蜜生活似乎天經地義,至少在風家老大和老二這兩個哥哥的眼裡,風騫理和自己的媳婦兒窩在院落裡不想被人打擾是一件相當可喜可賀,而且他們非常願意主動配合的事情。
這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裡,連負責灑掃院落的下等僕婦都知道風三少和自己的小妻子除了用膳和沐浴之外,嚴禁被人打擾。
偶爾還可以聽見幾聲男子低沉的悶哼,還有嬌滴滴的女子撒嬌聲……嘖嘖嘖,怎能不教人浮想連篇呢?
當下人們紛紛把這件事回報到主屋裡去時,風家老大、老二感動得只差沒去祠堂裡燒香拜佛,謝謝列祖列宗的保佑了。
而風騫理居住的院落由他自己取名為「伯樂居」,雪影知道以後,當著他的面賊笑了好久,讓他本就冷漠疏離的面容更加寒氣森森,若不是身上插了銀針,八成早就拂袖而去了。
雪影見狀,硬是忍住身上竄起的惡寒,故意場聲喙氣的拉著那雙光滑修長的手來安撫他,「相公,還好你不是姓馬。」
其實她私底下總是用風三爺來稱呼風騫理,只有在外人面前,還有蓄意捉弄他時,才會喊他一聲相公。
「來,吸氣吐氣放輕松……免得不小心怒急攻心,就算我手上有仙丹妙藥,也救不了你喔。」雪影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額際那幾條隱隱突起的血管,意有所指的提醒他千萬要平心靜氣,同時不禁納悶當初是何人要對他這樣的文弱書生下毒手?
風騫理身上的毒叫做「相思癮」,必須經由特殊釀制的烈酒作為毒引,然後靜靜潛伏,直到犯相思。
其實中毒者平日裡毫無異狀,就是忌諱情緒上下激動起伏,最危急的時候,就是看見意中人,忍不住情動的時候,每發作一次就又毒入三分,而新婚當日的風騫理可以說已經一腳踏進棺材裡了。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大夫都診察不出異狀,無法對症下藥的原因。
當雪影把這些事情說給風騫理聽的時候,可以明顯感覺到他身上輻射而出的陣陣寒意,讓人忍不住想退避三舍……就像此時此刻。
「你沒事吧?該不會是做過始亂終棄這種缺德事,才遭人報復下毒吧?」
雪影研究著眼前男子凜冽的神情,故意扭曲自己的猜測來激怒他。
「閉嘴!」風騫理干脆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淨,卻怎麼也忽視不了身旁那悅耳的笑聲。
「我聽很多人說過風三爺年輕有為,沉穩持重,尤其做人處世相當恭謙有禮,舉手投足之間更是溫文爾雅,嘖嘖嘖,可是我也不過多說了幾句,就把你惹惱到臉紅脖子粗……莫非你不是真的風騫理?還是不小心返老還童了,所以越活越像小孩子?」雪影不遺余力的挖苦眼前故作鎮定的男子,雙手同時靈活的收針,然後起身去調配要添加在香爐裡的熏香藥引。
風騫理聞言,冷哼一聲,「你才是冒牌貨吧?」
那張不再發青的臉龐上除了濃密眼睫飛快顫動幾下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動靜,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銀針已經盡數拔起。
「我也聽說秦無幻最是溫柔多情,言行舉止乖巧體貼,總是懂得討男人歡心,怎麼我的娘子卻粗魯市僧,稚氣未脫,品味低俗,還喜歡趁人之危獅子大開口,甚至落井下石。」他面色平靜,卻字字夾槍帶棒,顯然火氣不小。
「嘿嘿,這樣聽起來,我們兩個倒是五十步笑百步喔?兩個統統都是戴著假面具做人呢。」雪影態度大方的承認風騫理那一連串的批評,還不忘把他拉低到跟自己同樣的水平。
「少拿我跟你相提並論!我可沒有橫刀奪愛的習慣。」那雙染上回憶黯影的鳳眼火速睜開,朝她的方向一瞟,像要將她萬箭穿心。
那道娉婷的身影有一瞬間定格在原處,又用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口吻為自己辯解,「我知道你的言下之意,但是我實在不認為我有做過這些事,如果那些男人真的愛著那些姑娘,又何必來招惹我呢?見異思遷,也稱得上是愛嗎?」
她不恆不火的提出自己的見解,沒想到反而把風騫理心中剛剛浮上的歉意和理性給壓了下去。
「你總是有自己的一套歪理!」他仿佛又看見那張絕美的臉龐梨花帶一隅,泣訴自己的身不由己,胸中的怒火更加熾烈。
「難道你從來不曾對那些姑娘們心懷愧疚嗎?」要不是有像她這樣的人從中作慣,那些論及婚嫁的姑娘們早就和自己的如意郎君過著和諧美滿的生活。
雪影擱下了手中的香爐,轉過身去正面迎視那個臉色陰驚的男人,「我要愧疚什麼?」
她們才是始作俑者好嗎?她也只是拿錢辦事。
風騫理太陽穴兩旁的青筋明顯抖動了幾下,氣到必須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來,「你……你這個女人三番兩次從中作梗,破壞一樁又一樁的良緣,難道這樣不是在造孽,而是積陰德嗎?」
他沒辦法諒解,他不甘願!
「良緣?造孽?我又沒有拿著刀子威脅那些男人要移情別戀,我也沒有不知羞恥的脫光衣服勾引他們做出見不得人的事來,我更沒有上門恐嚇那些閨女們退掉親事,我不過是笑得甜一些,聲音放軟一點,什麼事都說全憑公子安排……這樣就是造孽?」雪影也讓他給撩起了怒火,從被下藥那一刻起積壓到現在的憤恨不平和委屈,統統蜂擁而上。
「你……」風騫理怒視眼前伶牙俐齒的女子,一時之間竟然反駁不了,「就是強詞奪理!」
「你……」雪影也不甘示弱的用自己沾染了熏香的食指比著他高挺的鼻尖,「就是讀書讀到茅坑裡!」
冥頑不靈,憑什麼這樣朝她興師問罪?!
「出去,暫時別出現在我眼前,礙眼!」鳳眼裡怒火衝天,沉聲低喝,還作勢別過頭去,一臉不屑。
「哼!」雪影同樣神情冰冷的輕哼,卻慢條斯理的湊近他眼前,「想看我,也要看本姑娘願不願意給你機會,你就好好睡一覺吧,臭書生。」
她話一說完,就迅雷不及掩耳的點了他的睡穴,親眼看著他不甘願的閉上眼之後,才頹然坐在床畔,露出受傷的表情。
原來在他心目中,「秦無幻」是個這麼一無可取的俗濫角色。
被人打從心底瞧不起的感覺實在糟糕到教人反胃,她是不是要加快讓這個風三少當鰥夫的腳步,免得自己哪天受不了他了,先當了寡婦啊!
自從那一天,風騫理和雪影起了口角之後,原本各有所求,私底下還算相敬如賓的兩人頓時都變得「冰冰」有禮,風騫理甚至懷疑自己這幾天的湯藥裡頭八成加了超量的黃連,才會苦到令人作嘔,難以吞嘴。
偏偏她又堅持要親眼看著他把每一碗湯藥喝光才離開,他自然不願意在她面前出醜示弱,只好屏住呼吸,一口氣喝了下去。
書房裡,三雙眼睛牢牢盯著風騫理仰首喝光藥汁的壯舉,除了那雙頭水秋眸閃過一絲可疑的幸災樂禍之外,其他兩名青壯男子臉上倒是紛紛浮現了欣慰和欽佩。
「好了,我和哥哥們還有事要談。」風騫理壓下喉間翻滾的苦味,淡定的下了逐客令。
「那妾身就不打擾夫君和兩位兄長了。」雪影今天穿著一襲俏麗鵝黃懦裙,巧笑倩兮的端著空碗福身離去,一走出書房,就立刻笑得比百花燦爛。
「風騫理,這可是我用苦中聖品特地幫你調配出來的藥方呢,保證讓你這輩子回味無窮啊,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像你這麼優秀的人才,自然就是要多吃點苦的。」雪影心情愉快的離開伯樂居,根本就不曉得書房裡的三兄弟正拿她當話題。
「三弟妹真是溫柔賢淑,而且福緣深厚,才娶進門不過個把月,就讓三弟的身體好了許多,看來這衝喜一說還真有幾分可信。」風家長子風毅理年近四旬,長相端正,長年出入礦場,所以身材保養得宜,說起話來情真意切,頗有幾分長兄如父的架式。
另一個年輕一些的精明男子也出聲附和,「是啊,當初大嫂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別說擔心三弟會堅決反對了,連我都有幾分不樂意,不過如今看到三弟氣色好了不少,又得到一個這麼善體人意的美嬌娘,我和大哥總算是放心了。」
這人就是風家排行第三的風玩理,年過三旬,執掌家中財務。
風騫理嘴裡還在發苦,心裡倒是五味雜陳,不得不承認自己自從成親之後,很多事情都撥雲見日,朝好的那一面發展。
「大哥、二哥,我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他看著兩位兄長同時雙眼發亮,不禁心生愧疚,想到自己從小到大受到這兩位兄長難以計數的照顧,更是巴不得自己已經生龍活虎,足以幫他們分擔肩上重任,他更是慶幸沒有第三人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
「三弟,你別心急,身體照顧好了,才是最重要的!」風毅理膝下無子,老早就把這個小他是足一輪的風騫理當成自己的兒子來看待。
風玩理倒是沉吟了半晌,仔細檢視過風騫理紅潤許多的氣色之後,才緩緩的開口,「三弟可知道皇上派來的特使,日前已經抵達雲川城?」
眼看這十年一約的日子又快到了,看來雲川城又有一番明事暗奪的戲等著上演了。
「我知道,聽說這個特使不同以往其有朝廷命官的身分,而是來自京城首富龔家……」在座三人針對這個京城特使的話題有了一番熱烈的討論,直到晚膳時間才有了共識。
風騫理雖然看起來安於舉人的身分,從不過問家中的生意,但是實際上在他健康惡化之前,一直都擔任智囊軍師的角色,為自己的兩個兄長排解疑難雜症,況且十年前,那名特使跟他有一段患難之情,雖然這十年來,彼此不曾聯絡過,可是那段意外的緣分倒是讓他記憶深刻。
「明日就由我先去那個京城特使下榻的別館遞上拜帖,邀請他三天後撥空前來參加百花宴。」風玩理不等其他人開口,自行攬下了看似輕松,卻困難重重的工作。
「我和你大嫂趕緊擬定賓客名單,采辦食材……」風毅理拉拉雜雜念了一長串,好像怕自己攬下的差事不夠多似的。
風騫理張口欲言,還沒出聲,就遭到兩位兄長的嚴重關愛。
「騫理,你這幾天就好好把身體照顧好,那天才有精神元氣陪我們一起賞花飲酒。」風玩理雙眼精光游銳,相信自家小弟能夠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今年要是再拿到皇家的合同,風家起碼可以再風光十年。
風毅理也上前拍拍風騫理那副還相當單薄的肩膀,言詞之間倒是比方才還要多了許多心眼,「是啊,三弟,到時候順便把三弟妹一起帶出來介紹給大家認識認識,絕對會有不少人嫉妒你的好福氣的。」
尤其要讓那些背地裡取笑他家老三被青樓名妓搞得一蹶不振的王八蛋們瞧瞧,風騫理不但逐漸恢復往日的玉樹臨風,還娶了一個別人想娶還娶不到的美嬌娘!
「好……」風騫理讓自家大哥厚實的掌力給拍得有些跟艙,為了安全起見,只好繼續坐在原位,朝兩個心思各異的兄長們微笑以對,「我明白的。」
他那雙鳳眼閃過謎樣的光芒,想起稍早之前,那抹鵝黃色身影暗藏得意,輕快離開的模樣……明明應該因為被偷偷捉弄而生氣,卻又覺得她淘氣的眼神格外生動順眼,讓人看了,心情也不禁飛揚了起來。
不知道百花宴上,會不會有人認出他風三少的娘子就是「秦無幻」?
話說回來,這個脾氣不好,本性刁鑽,擅長解毒,又會點穴的「秦無幻」,何必急著要詐死?還堅持要保住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不肯和離?
風騫理不知不覺被那個渾身上下充滿謎題的小女人給占據了心神,直到好久好久以後,才發現這一點。
因為風家三兄弟臨時決定三日後舉辦百花宴宴請當地富商權貴之流,所以這幾天幾乎可以說人人都忙得足不點地,巴不得自己多生了一雙手或一雙腳出來才夠用。
就連最幫不上忙的風三夫人也在風大嫂提醒她那天也要盛裝出席之後,必須為了治裝而出門采買一趟。
看得出來雪影其實相當雀躍,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她必須跟風騫理同行。
「相公身子還沒完全恢復,何不留在家中好好養精蓄銳,才有足夠的體力參加後天的宴席。」即將踏出院落之際,雪影忽然停步,仰首凝視身旁一襲青衫的男子,粉嫩迷人的鵝蛋臉上充滿關切之意。
風騫理聞言,修長的身形頓了頓,緩緩轉過身來,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有娘子的貼心照顧,為夫我何懼之有?更何況兩位嫂子為了籌備百花宴,早已忙得分身乏術,自然不好麻煩她們特地撥冗陪你上街,挑選首飾這種小事我來就綽綽有余了。」說著說著,他又邁開了步伐,除了身形太過清瘦之外,那高挺穩健的模樣看起來毫無病態。
雪影暗啐一聲,便小跑步的跟上他,用他才聽得見的音量碎碎念著。
「我以為你會很高興可以暫時不用看到我。」看不到她,就表示不用喝苦到反胃的湯藥,不用躺在床上當木頭人被插滿了銀針,不用勉強自己打起那一套據說可以強身健骨、解毒去病的拳法。
風騫理眸中閃過異色,俊臉上滿是無辜。
「嗯,娘子誤會我了,為夫我巴不得可以時時刻刻見到你……直到不再相思,娘子,你說是嗎?」
他深情款款的扶著她的纖腰,協助她坐上馬車,神情曖昧的讓一旁的丫鬟們臉紅竊笑,相思兩個字聽在她耳裡,只覺得好笑至極。
於是她不甘示弱的甜甜一笑,「是啊、是啊,不過心平氣和就是最好的良藥,相公可要謹記在心,別讓妾身擔心。」
她回過頭去,情真意切的溫婉叮嚀,在眾目睽睽之下,做足了賢妻的戲。
「有妻若此,夫復何求?」風騫理頗為自嘲的安慰自己,像她這樣表裡不一,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假娘子,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呢。
「相公過獎了,這一切,都是天意。」雪影皮笑肉不笑的謙虛了一下,等到馬車布簾遮住了外人的眼光,就立刻收起笑臉。
「喂,我好不容易有了正當理由可以出門溜達溜達,你干嘛一定要跟出來?」嘖,不是她覺得煩,而是想要乘機做些需要掩人耳目的事啊。
風騫理也收起了方才的深情眼神,眸光冷淡的瞥了那張氣呼呼的小臉一眼,「你不是想要人人都知道你秦無幻已經嫁做人婦?還有比公然在大街上閑晃更直接的方法嗎?」
雪影楞了一下,便笑逐顏開。
「嘿嘿,你這個臭書生,腦筋還不錯嘛,難怪你那兩個哥哥這麼看中你,那等等就拜托你啰。」她說完,就無視某人故作鄙視的眼神,偷偷掀起布簾一角,欣賞著路上的風光。
坐在對面的風騫理也不搭理她,徑自閉目養神。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之後,他們來到雲川城最熱鬧的商街上,風騫理和雪影早就打發了車夫,相偕漫步在街道上。兩人一開始就是抱著走馬看花的心態,在人群中並沒有特別引起別人的注意,直到他們走進第三家店鋪,才有人真正熱情的招呼他們。
奉記商行的掌櫃親自出來迎接他們。
「風……風三爺?!稀客稀客,裡面請、裡面請。」看來五十出頭的掌櫃驚喜莫名的把兩名貴客給請進了店裡,眼角余光掃過了風騫理身旁做已婚婦人打扮的俏美人,同時不著痕跡的朝那紅通通的香囊多看了一眼。
「兩位請坐,今天想看些什麼?我們這幾日正好從京城裡進了一批新貨,這位夫人可有興趣瞧瞧?」眼尖認出風騫理身分的掌櫃不但殷勤熱切的招待茶水,還開門見山的要讓雪影瞧瞧店裡最新款的頂級貨色。
「那就勞煩掌櫃的帶路了。」雪影習慣性的撫了撫自己的鮮紅香囊,確定風騫理氣定神閑的喝著鐵觀音,狀似無意阻撓之後,便興高采烈的跟著掌櫃進到內室去挑選。
「敢問三夫人可是為了挑選後天百花宴上要穿戴的首飾配件?」掌櫃一邊說,一邊擺出琳琅滿目的珠翠金釵,仔細一看,竟擺成了「炎」字。
「掌櫃真是聰明,可有適合新婦配戴,卻又不至於太過搶眼的替花?」雪影笑意盈盈的出聲誇獎,從香囊裡拿出早就准備好的字條藏進眼前一副銀釵的空心釵身裡。
「等等。」掌櫃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忽然又收起台面上所有的首飾,改從另一個抽屜裡拿出更新穎華麗的飾品,「這些都是京城裡最受王公貴族喜愛的款式,還請夫人慢憬挑選……」
專門招待貴賓使用的內室裡傳來雪影和掌櫃的談話聾,風騫理好整以暇的一邊品茗,一邊欣賞著店裡擺設的字畫,不得不贊嘆這掌櫃不但比別家眼尖機靈,就連店家的品味也比起其他同行還要來得高雅。
就在他被一幅景色優美、畫風詭譎的長幅畫帖給吸引住目光時,店門口忽然走進了兩名衣著華貴的妙齡女子,還有兩名身形彪悍的護衛守在店門外頭。
「荷夫人,這家的掌櫃以前老是借故不肯把你看上眼的首飾賣給你,今天我們就來看看他敢不敢跟琛王府作對!」一個看來十分精明的丫鬟神情不屑的站在店門口大發誼語,顯然來者不善。
風騫理微微皺著眉,卻沒有回頭一探究竟的打算,仍是專注在這幅畫上,企圖尋找落款人的字號。
「銀屏,不可胡說,我們難得可以回到這裡小住幾天,千萬要以和為貴。」一個粉雕玉珠的美人兒緩緩踏入了店裡,宛如黃鶯出谷般的嗓音讓人聽得骨頭都酥了。
風騫理卻渾身一僵,原本沉迷字畫的鳳眼籠罩上一層謎樣的霧氣,臉色逐漸泛青。
「荷夫人,你現在的身分跟以前是天壤之別,誰敢不賣琛王府面子啊?誰不知道你可是琛王爺的心頭肉呢。」那個叫做銀屏的丫鬟心不甘情不顛的嘟嘍,最後干脆把氣統統出在無辜的店伙計身上,「你們家掌櫃呢?叫他趕緊給姑奶奶我滾出來,是還要不要做生意啊?」
這名丫鬟囂張的行徑總算引起內室裡的兩人注意,紛紛走出來一探究竟。
掌櫃自然是掛上笑臉,卻明顯少了幾分方才招呼雪影時的親切,「請問兩位今天想買些什麼?」
從內室裡走出來的雪影卻直接走向背對店門口的那道挺拔身影,眼神凝重,語氣卻嬌羞不已。
「相公,是不是幻兒耽擱了太久,惹你生氣了?」雪影公然的從後方環住他的腰身,姿態親昵的惹人側目。
「不是。」沉默半晌之後,風騫理有些喑啞的搖頭,同時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第一次主動握住那雙帶著薄繭的小手。
「娘子可挑到喜歡的首飾?」他緩緩回過身來,露出斯文清俊的五官,別具風情的鳳眼中滿是柔情。
方才那對衣著華貴的主僕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氣,楞楞的盯著眼前那張曾經熟悉的臉龐,說不出話來。
「還沒呢,掌櫃好忙喔……」雪影可憐兮兮的搖頭,意有所指的瞥了掌櫃一眼,「不過我餓了還是我們明天再來?」
她表情生動的擠眉弄眼,大方展示自己環住風騫理腰身的纖纖手臂,露出左手腕上的一枚雪花形胎記。
「何必這麼勞累?請掌櫃明日送到府裡去,讓你慢慢挑選吧,想吃些什麼?」
風騫理眼神寵溺的看著她,目不斜視的反摟住身旁嬌小纖細的腰身,步伐穩健的走出店門口,倒是那個小鳥依人的小娘子雙頰浮上紅雲,一臉害羞。
「還是相公作主吧,你忘記人家剛到雲川城就嫁給你啰?哪有機會知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啊?」
雪影清脆甜美的嗓音,教人聽了打從心裡覺得舒服,只有那對姿色不俗的主僕聽了,面面相顱,神情陰晴不定。
「掌櫃請問剛剛離開的那個姑娘是……」銀屏一回過神來,就急著打聽對方的身分。
「什麼姑娘?人家可是風三爺用八人大轎迎娶進門的媳婦兒,要叫風三夫人才對。」掌櫃一臉不以為然的收起台面上的珠寶首飾,慢吞吞的說起最近熱門的八卦,「而且大家都說這個風三夫人八成是福星降世,才能讓只剩一口氣的風三爺躲過牛頭馬面的捉緝,現在的他可不是比以前還要更俊一些了?難怪人家會這麼受寵了,兩位說是吧?」
掌櫃頭一抬,哪裡還有方才那兩個主僕的身影?
他不以為然的咂嘴,喚來計看著店面,自己則鑽進內室裡去整理要退回京城的瑕疵貨了。
稍早之前風三夫人摸過的那支銀簪,自然也要送回京城裡。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0-1 02:45 PM
第三章
雲川城頗負盛名的客棧首推「雲川軒」,可是風騫理卻把雪影帶進巷弄裡一間不起眼的民宅,一踏進門才知道裡頭別有洞天,居然是一間間獨立隔間的晶茗雅居。
等到雅居裡只剩下他們兩人獨處時,風騫理終於打破了沉默,誠意十足的向雪影道謝。
「謝謝。」方才要不是她主動環住他,乘機點住他身上幾個大穴,還讓他服下一顆解毒丹及時阻止毒性發作,恐怕他會在那家店裡當眾出醜,還會在「她」面前當場昏厥!
如果在今天之前,風騫理對於自己身中「相思癮」一事還半信半疑,此時此刻也不得不相信了。
很多盤桓心頭晦暗不明的線索,也頓時清晰可辨……
「不客氣,我也不是全都為你著想。」雪影雖然不居功,態度卻一反先前的柔順可人,當場數落起自己的掛名丈夫。
「教你不要出門,你偏不聽,結果一出門,就差點前功盡棄。在你身上的毒完全解開之前,拜托你離那個女的遠一點!」雪影咬牙切齒的下了最後通蝶,想起方才那驚險的一幕,就想學她的娘親找個人來捶打出氣。
風騫理身上殘留的毒性原本只要再十天,就可以徹底解清,經過剛剛那一番攪和,恐怕要再多調養十天,才補得回來了。
想不到對方都已經琵琶別抱了,這個書呆子居然還對她用情這麼深,讓雪影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而她敏銳的洞察力讓風騫理相當驚訝。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從頭到尾,應該都相當鎮定吧?
「當然是憑直覺的啊。」拜托,那兩個女的看著風騫理的眼神像看到鬼一樣,想也知道有問題。
雪影壓下心中另一個惡毒的念頭,不想把自己跟風騫理牽扯得太緊密。
風騫理或許看出了她有所保留的態度,又變成平日有些冷淡疏離的模樣。
「總之,謝謝你。」不只為了解毒一事,還為了保全他的面子。
雪影悶悶的點頭,忽然又出乎意料之外的俯身向前,同時眯起眼來嘶聲警告眼前宛如明月般清冷的男子。
「反正只要秦無幻活著的一天,你風騫理就不能死,知道嗎?」這世間痴情種堪比奇花異草,珍貴異常,雪影發現自己居然舍不得他死。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風騫理楞了楞,接著沉聲笑了起來,覺得她揮舞拳頭的樣子活力十足,像是張牙舞爪的小老虎一樣可愛。
「笑個屁啊?我快餓死了!飯菜什麼時候才會端過來?」雪影收回自己不成氣候的爪子,渾身無力的癱軟在桌上。
風騫理尷尬的看著竹桌上成套的茶具,有些不知所措的解釋,「這裡是茶館。」
直到雪影有氣無力的從桌上抬起眼來瞪著他,他才又吶吶的補充一句,「就是只能喝茶的地方。」
連糕餅渣都沒有。
雪影緩緩的直起不太豐滿的身子,雙眼不可思議的圓膛。
「風騫理!」她一鼓作氣的吼了出來,「你耍我啊?起碼給我吃個包子饅頭墊墊肚啊。」
娘的咧,這個男人耳朵有問題啊?她是說肚子餓,又不是說口渴,帶她來茶館做什麼啊?嚼茶葉渣練習咀嚼嗎?喝茶會飽,她炎雪影這輩子就跟他姓!
「咳……」風騫理半是無辜半是嗆笑的閃躲那雙火眼金睛,「我以為你是隨便說來當借口的」
他腦海裡同時浮現她主動依偎身旁時的甜美笑容,鳳眼不自覺的微微眯起。
「那才不是借口!」雪影口氣不善的強調自己是認真的,突然像孩子一樣的撒潑,「風騫理,我要吃飯我要吃飯我要吃飯……」
吃飯皇帝大,這個家財萬貫的風三少到底懂不懂啊?
風騫理何時見過這樣無理取鬧,完全不顧自己形像的女子了?當場傻眼在原地,直到雪影決定自力救濟,要離開這裡去找吃的,他才驀地回神,連忙快步跟上。
「你這個笨書生、臭書生,不知民間疾苦的富少爺,再有下次,我炎雪影絕對不幫你這個書呆子了!」
好不容易終於吃到熱包子,暫時止飢的雪影,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氣憤難平的碎碎念,只見她不時拿坐在對面的清俊男子練眼刀子,讓拉不下臉來道歉的風騫理只好繼續閉目養神,假裝這偌大的車廂裡只有自己一人。
原來這個看起來八面玲瓏的假娘子,餓肚子的時候就會現出原形啊。
原來……她叫做炎雪影!
雪影從笄之後離家闖蕩江湖至今,一直都是一個很敬業的人,自認不管扮演什麼角色,都盡量做到最逼真,但是此時此刻她很苦惱,百般猶豫著究竟該不該適時扮演一下妒婦的角色?
「弟妹啊,這男人嘛,總是會逢場作戲,何況事情還是發生在你們成親之前,那個余小荷也已經名花有主,你就別再和三弟嘔氣了。」
風大嫂從百忙之中抽空前來找她,就只是苦口婆心的想當和事佬,讓她心中很無言。
也不過就是因為那一天,書呆子風騫理完全無視她肚子餓的事實,徑自把她帶去茶館灌茶水,還不懂得隨機應變,讓她在回風府的路上賭氣繡著臉,不巧還被幾個下人們看見了。
再加上那個什麼余小荷的前任青樓名妓,和他們在同一家店面巧遇的事情,也傳進了風家老大、老二的耳裡,這群關心則亂的風家人東拼西湊的結論是——風三少面臨首次婚姻危機。
可恥的是謠言居然不到一天就如雪球般趣滾越大。
「是啊,三弟妹,你就放寬心吧,成親之前的事情,我們就別再提了,我們風家上下都把你這陣子親力親為照顧三弟的行徑看在眼裡,在我們心裡只有你才是風三夫人的唯一人選。」
很少出現的風二嫂說出來的話就更令人玩味了,那請問在風三爺心裡,誰才是真正的妻子人選?
雪影當然沒把這些話說出口,只是繼續溫柔賢淑的笑著,覺得男女之間的確存在著天壤之別。
為什麼那個引起這一切謠言的男主角可以無事一身輕的窩在書房裡看他的四書五經?而她這個聽起來沒啥實質地位的女配角卻必須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扮演寬容大量的可憐元配?
雖然根本就沒有爭風吃醋這回事,但是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
「兩位嫂嫂,你們說的,我都明白,我……」雪影我見猶憐的低頭頤泣幾聲,把嫉妒引發的傷痛拿捏得恰到好處,「我不是故意要和相公嘔氣的,我也知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只是……只是……看見他和她站得那麼近,還有那些……眼神,我的心裡就好苦」
她作勢掩面低泣,刻意把話說得不清不楚,膽戰心驚的從指縫中偷覷另外兩位梨花帶雨的風夫人,顯然也是悲從中來。
或許,風大嫂第一次去見「秦無幻」時所表現出來的傷心欲絕,並不全都是演戲。
雪影當下只覺得娘親說的對,大多數的男人果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是怎麼了?」忽然匆匆走進內室裡的風騫理疑惑不解的聲音打破了眼前低迷的氣氛,三個風家媳婦頓時面面相覷,手忙腳亂的整理起儀容。
「大嫂、二嫂,怎麼了?找我家娘子有事嗎?」風騫理鳳眼輕挑,把那一張張哭花了的妝容看在眼裡,卻不挑明。
「呵呵呵……沒事、沒事,就是抽空來瞧瞧弟妹明天的行頭准備得怎麼樣了?這可關系著三弟的面子呢,不能馬虎的。」
風大嫂拉著風二嫂的手,朝雪影遞了一個加油打氣的眼神之後,就匆匆告退離去,留下神情頗為玩味的風騫理,還有淚痕末干,但神情鎮定的雪影,相對無言。
風騫理盯著雪影那雙霧氣蒙朧的美眸,一言不發,好半晌之後,才確定她不是真的傷心,臉色也跟著舒展開來。
「是你把她們惹哭的?」好本事!他們風家的兩位嫂子平日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他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雪影飛快擦去淚痕,悻悻然的回嘴,「應該說是她們的相公太愛拈花惹草,才把她們惹哭了。」
如果她先前曾因為被設計下藥,而對風大嫂心存芥蒂,那幾滴懸在眼眶真情流露的淚水,也讓她盡釋前嫌了。
風騫理聞言皺眉,本能的為自己的哥哥辯駁,「男人在外頭經商奔走,難免會逢場作戲,我們風家可是留有祖訓,只能娶元配,不能納小妾的。」
何況兩位兄長成親多年都膝下無子,要是有意納妾,也不用等到這時。
雪影不屑的從鼻孔低哼,「憑你們的財力,難道不能金屋藏嬌?」
就說他是書呆子,不能娶進來,難道不會留在另一棟宅子裡嬌養著?他們風家還怕買不起宅子嗎?
風騫理不悅的沉下臉來,「若是口說無憑,就別妄自猜測!」
他絕不承認自己真的沒有想過可以這樣做。
「我這是合理的懷疑。」雪影毫不退讓,方才偷偷看見的那兩張大花臉,讓她心情沉重的想找人發泄,「任憑你讀了再多聖賢書又有何用?家財萬貫又如何?連對自己娘子專情都做不到,說什麼都是借口!」
何況他方才把逢場作戲說得這麼理所當然,難道女人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紅杏出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風騫理自知和她唇槍舌劍,自己也占不了上風,所以也不戀戰。
沒想到雪影涼涼的睨了他一眼,「原來你也知道這句話啊?當初不知道是誰輕易斷言我水性楊花,橫刀奪愛,見異思遷……」
想起來就氣啊!
風騫理俊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幸好還記得自己特意要親自過來告訴她的事情,「昨天那店家掌櫃拿了幾款不錯的珠寶首飾,在前廳等你……」
他忍住自願陪她前往挑選的那一句,明明興匆匆的來,卻悻悻然的拂袖而去。
於是,關於風三爺婚姻不美滿的傳言更加甚囂塵上,成為隔日的百花宴上最受囑目的話題之一。
雪影考慮到日後自己這個風三夫人「香消玉殞」的命運,決定讓大眾繼續發揮想像力,想得越狗血越悲情越好。
雖然為了一個不忠的男人自殺,是一件很蠢又很不值得的事情,不過倒是頗適合像「秦無幻」這樣作風頗其爭議的女子當作人生的結局。
說不定還會有不少男人額手稱慶呢。
心中擬好了應變措施之後,雪影在百花宴上穿著一襲湖水藍的絲衣羅裙,輕飄飄的衣料讓她妸娜曼妙的曲線若隱若現,淡雅的色澤襯托出她全身上下強顏歡笑的憂傷,別說有幾位前來赴宴的女眷暗地裡紛紛為她擱一把同情淚,就連兄弟情深的風家老大和老二,都對她露出憐惜愧疚的眼神。
可見眾人皆認為這個風騫理對那個叫做余小荷的青樓女子用情很深,深到連名聲響亮的「秦無幻」都動搖不了的地步。
風騫理冷冷的看著那個演技爐火純青的小女人把宴會上的男男女女哄騙得團團轉,一時之間竟然也釐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生什麼氣?
而她擺出深閨怨婦的姿態又是在玩什麼把戲?
從新婚之夜彼此攤牌,到同意合作之後,她其實一直都對他坦承不諱——
除了坦承自己的真正姓名。
她也一再的對他伸出援手,不管是幫他瞞著兩位兄長自己中毒的事,還是費盡心思幫他解毒的事,甚至是前幾日在那家店裡主動幫他化解危機。
照理說,她事事為他著想,他應該要對她心懷感激,為什麼此時此刻看著她籠上輕愁的模樣,心裡卻翻騰著熊熊怒火?
難道是因為她昨天說的那些有關男人拈花惹草的話?他下意識的覺得自己被冤枉了?!
話說回來,她覺得男人應該要對自己的娘子專情,那她,也只會對一個男人傾心是嗎?
這樣倒是公平……
「唉,三弟,弟妹對你可以說是真心相待,在你病重的時候,還衣不解帶的親自照顧你,我看你還是去跟她說幾句甜言蜜語,哄哄她開心……」
風玩理在百花宴開始不久,就借故湊過來咬耳朵,不等風騫理反應過來,就被上前問事的管家給岔開了話題,留下看似認真思索,其實內心糾結不已的風騫理。
「咳……騫理,你的媳婦兒雖然說婚前的名聲不太好,不過婚後的種種行徑,大家可都看在眼裡,也真心為你高興。過去的事,你也別太掛念了,珍惜眼前的幸福比較要緊……」
沒想到在前廳忙著招呼來賓的風毅理居然也借故走到花園來當和事佬,同樣來匆匆,去匆匆,像是串通好的一樣。
這又是風騫理始料未及的事情。大嫂、二嫂輕信流言,拿他當負心漢來看還算合理,沒想到連大哥、二哥都為這個「秦無幻」說情,都以為他難忘舊情,還因此傷了美嬌娘的心。
這讓風騫理驚覺到一件過去他從未發現的事實——原來他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個這麼容易被余小荷左右心情的呆子?!
當別人說他痴情不悔的同時,心裡其實在笑他愚昧又看不清眼前的事實。
他不是,他只是不甘心……
「來了、來了,看到那個俊美無鑄的男人沒有?那個就是今年皇上欽點的特使龔玄陽,這個人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風玩理突然又神出鬼沒的出現在風騫理的身旁,精明的雙眼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憑欄而立的風騫理從花園涼亭朝那個被簇擁而來的美男子看過去,雙眼閃過一絲欣賞。這京城人的眼光倒是不差,不說容貌,光是那謫仙似的過人風采,就足以令人攝服。
這個一出場就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龔玄陽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場合,只見他笑顏燦燦的走在風毅理的身邊,和風毅理相談甚歡,後面魚貫走來的幾個人,顯然是這次跟他一起從京城過來的貴客。
一個穿著紫色錦袍,頭戴玉冠,渾身散發出尊貴氣息的傲慢男子也悠哉游哉的漫步而來,身後跟著數不清的奴僕簇擁著……美若天仙的余小荷!
風玩理也發現那個意外的女賓客,直覺地臉色一僵,轉頭看了自己的三弟一眼。
風騫理早就屏住氣息,等待熟悉的氣血翻湧,沒想到卻只有一種冷冰冰的感覺在血液裡迅速流動。
那雙鳳眼鎖住了那個天仙般的美人,神情專注得引人側目,專注到沒發現另一邊的雪影頻頻對他投以關愛的眼神,而這一幕看在不明就裡的旁人眼中,自然又是嚼舌根的好題材。
直到風玩理暗地裡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慢條斯理的收回視線,朝一臉不贊同的風玩理露出放心的笑容。
余小荷那張曾經讓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絕美容顏,如今看來就如同園中綻放的花朵般美麗,卻不再教他悸動!
日前在店家的巧遇,他刻意避開視線去看她,以為自己只聽見聲音就如此激動,若是親眼看見她的身影,必定會更加難以自制。
沒想到,真的見到她了,才知道有些事情既然錯過,就再也無須試圖挽回。
風騫理瀟灑一笑,不自覺的轉頭尋找雪影動人的曼妙身影,心中一片清明。
時值傍晚,湖面微風徐徐,花香撲鼻,今晚的百花宴以涼亭作為男女賓客的分界點,余小荷讓風府負責領路的丫鬟帶到另一邊和其他的女眷會合,在穿過涼亭時,忽然神情哀怨的偏過頭去,朝風騫理凄楚一笑,接著就讓人數眾多的嬤嬤和丫鬟給簇擁離開。
「三弟——」盡管風玩理臉上毫無異狀,但是一開口,就掩飾不了其中的擔心。
「二哥,大哥似乎有些忙不過來,我們兩個還是趕緊過去幫忙招呼招呼吧。」
風騫理神情輕松自若的打斷風玩理沒說完的話,帶頭朝自家大哥和龔玄陽的方向信步而去,那自信儒雅的風姿是夕陽映照下的流動美景,讓人人誇贊的京城第一美男子也看得目不轉睛。
「那位氣質出眾、卓爾不凡的公子,想必就是慧眼獨具的風騫理風三爺了?」龔玄陽輕易的猜出那名男子的身分,眼裡是無意遮掩的好奇。
「是的,正是舍弟。」聽到這個身分特殊的龔玄陽公開稱贊自己的小弟,風毅理臉上的笑容簡直快拉到耳朵了。
「聽說他原本已經病入膏育,直到上個月借著成親衝喜,身體才略有起色?」這可是他踏入雲川城之後,就一直不斷聽人提起的八卦流言啊。
那個看似漫不經心的紫袍男子不動聲色的留意起這段談話。
「舍弟的確是在上個月娶了一名賢淑的媳婦,也多虧三弟妹的悉心照顧,我那體弱多病的小弟才能逐漸恢復健康。」風數理笑容不變,心裡卻有了防備,遣詞用字格外的小心翼翼。
「嗯……那風三爺雖然身形略顯單薄瘦弱,不過氣色倒是不錯……這麼好的媳婦兒,怎麼不早點娶回來?也不用讓風三爺受了這麼多年的病痛之苦。」
龔玄陽看著已經來到風毅理身後的風騫理,不怎麼認真的打哈哈,心裡想著,總算有件事可以讓皇上聽了心情好一點了。
這些雲川城靠著采礦致富的家伙八成到現在還不知道,十年前的那個京城特便,就是當今的皇上本人!
而這個風騫理當年必定有很出色的表現,才會讓皇上掛心到現在,居然還耳提面命要他務必查清風騫理近來健康惡化的主因,必要時,甚至可以動用皇家資源為他醫治。
由此可見,這個風騫理在登基不過幾年,亟欲積極培養人才的新皇眼裡有多麼重要。
風毅理自然不知道龔玄陽偷偷在心裡嘀咕什麼,只是狀似爽朗的拍拍自家小弟真的還很單薄的肩膀,聲若洪鐘的回答,「這姻緣天注定,說的就是我家老三這樣的情形,能娶到像三弟妹這樣的好媳婦,是我們風家的福氣。」
風玩理想到方才涼亭裡那曖昧交會的一刻,頗為語重心長的開口,「沒錯、沒錯,三弟妹簡直就是我們風家的福星……三弟,你說是吧?」
風玩理還刻意朝自家小弟睨了一眼。
風騫理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輕輕頡首,心裡倒是覺得這個「秦無幻」收服人心的魅力實在有點太超過了。
這你一句我一句的誇贊,讓龔玄陽聽得雙眼發亮。
「呵呵風大爺、風二爺,你們這樣公然把這個風三夫人給捧到天上去,讓我更是好奇啊。風三爺,可否引見一下尊夫人,好作為在下日後娶妻的參考典範——」龔玄陽彬彬有禮的要求引見,沒想到會有人忽然帶著明顯的惡意插嘴。
「就是啊,我也想看看那個玩弄過不少男子底情,破壞了不少樁良緣的秦無幻到底有什麼三頭六臂!」這言詞嘲諷的,不就是那個紫袍男子。
風家三兄弟當下紛紛沉下臉來,一時之間都不明白這個陌生貴客的敵意究竟是針對秦無幻?還是針對他們?
倒是龔玄陽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外的熱切,似乎巴不得可以立刻瞧瞧那個秦無幻的廬山真面目。
「秦無幻?那個秦無幻?她人在這見?本公子總算有緣見上她一面了!」
龔玄陽眉眼之間的迫不及待還真令人意想不到。
不過龔玄陽表現得這麼熱情,反而讓風家三兄弟很猶豫。
「怎麼?玄陽,莫非你也曾經想當她的入幕之賓?」
紫袍男子輕浮挑釁的態度,再一次引人側目,風騫理下顎抽緊,眼神凜冽的掃了這個身分尊貴的男子一眼。
只有龔玄陽依舊笑容和煦,語氣不見一絲退卻,似乎無懼此人皇親國戚的身分。
「欸,琛王爺,你可是宿醉未醒?這秦無幻又不是青樓妓子,哪來入幕之賓可言?何況人家早已嫁做人婦,似乎還頗得夫家歡心,你就少說兩句,省得掃興。」還讓大家不開心。
這番話,聽在風騫理兄弟等人耳裡,實在大快人心。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0-1 02:45 PM
第四章
這百花宴以賞花游圖為名,實際上還是要吃飯飲酒,算是巧立名目。
風家今日主辦的鐘席設在臨湖的石砌平台,寬敞平坦,放眼望去,盡攬美景。
龔玄陽坐在主位上和眾人談笑風生,席間不著痕跡的看著琛王爺身旁粉雕玉啄,但是神情相當不自在的余小荷,再看看風騫理身邊溫柔大方,跟風家人有說有笑的秦無幻,想起跟風騫理婚前有關的流言輩語,頓時覺得風家長子稍早之前所說的姻緣天注定,還真有幾分道理。
這時,宴席開始之前,曾讓龔玄陽提醒要少說兩句的琛王爺約莫是吃飽喝足了,又閑閑沒事做,想找碴,居然直接出言挑釁正在專心品嘗芙蓉羹的風三夫人。
「雲川城裡近日都謠傳風三夫人是福星轉世,方能扭轉風三公子油盡燈枯的壽命,不知你這福星是否也能保佑他們今年再度拿下皇室的合同,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琛王爺神情傲慢,不可一世的睥睨著斜對面的俏麗佳人,眼角余光捕捉到身旁愛妾投向風騫理的哀怨視線,當下神色更是譏嘲狂妄。
雪影態度從容的擱下碗筷,用一個淺淺的笑容阻止其他人發言,卻在身旁男子毫無預警的將大手覆蓋在她小手上時,有些錯愕的抬眼瞥到他……正在跟對面的余小荷眉來眼去,忍不住暗笑自己莫要自作多情!
「王爺謬贊了,民婦不過是一般平民百姓,要說福氣,也是幾個哥哥嫂嫂們平日行善積德累積來的,何況民婦聽說當今皇上不喜歡神鬼玄虛之說,反而極力重用具有真才實學的人才,若是能再度拿下合同,想必也是憑著風,家經營礦場的實力,而不是運氣。」
她不卑不亢的態度,讓在座眾人暗自激賞,就連余小荷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琛王爺皮笑肉不笑的拍手鼓掌,眼神惡毒。
「人人都說秦無幻最擅長討人歡心,果然不假,可是你討好了這麼多的人,卻偏偏獨漏了本王我,可是看不起我?」只見琛王爺臉一沉,眸光冷冷的對上風騫理沉著以對的眼神,傲然眼嘴一笑。
「琛王爺,你——」這氣氛沉重得讓龔玄踢不得不出聲打圓場,卻又讓一個嬌俏悅耳的女聲給打斷了。
「王爺多慮了,民婦身為風家媳婦,自然要事事為夫家著想,而您貴為皇親國戚,身邊不但有如花美眷朝夕相伴,還有眾多下人奴僕供您使喚,日日錦衣玉食,夜夜笙歌樂舞,事事順心如意,又何需民婦在口舌上錦上添花呢?」
這一句又一句看似褒獎,實則暗諷的話語,像一陣微風般吹散了多數人眼中的烏雲,紛紛露出贊賞的笑容。
只有風騫理依然神色平靜的慢慢啜飲熱燙的茶水,大手緊緊扣住那雙暗中使勁想要掙脫開來的薄繭小手,鳳眼裡盈滿詭譎難辨的復雜情緒。
「風三夫人妙語如珠,果然是風三公子的良配啊。」率先搶得話頭的,自然是龔玄陽。
「民婦謝過龔大人稱贊。」雪影給了龔玄陽一抹燦爛的微笑,暗自慶幸這個擔任什麼特使的龔玄陽似乎無意與風家作對。
誰知道龔玄陽竟然還有下文!
「難怪風三夫人會讓閱人無數的琛王爺如此念念不忘,厚著臉皮都想要當面討你一句好話呢。」
這話一說出口,卻人人臉色大變,連盡量置身事外的余小荷都驚恐的瞥了這個不知死活的龔玄陽幾眼,同時悄悄拉開和琛王爺的距離,怕自己到時候會是第一個被遷怒的。
沒想到給人陰險易怒,老是仗勢欺人印像的琛王爺卻只是淡淡一笑,還朝風騫理舉杯。
「風三公子能娶得如此才貌雙全的美嬌娘,果然好福氣,你是不是應該敬本王一杯?」琛王爺還意有所指的一把攬住身旁的愛妾。
余小荷俏臉發白的低下頭去,只聽見風騫理語氣平穩的說了一聲「那是當然」,眾人就又讓龔玄陽提起的京城軟事給轉移了注意力。
余小荷柔若無骨的依偎著霸氣凌人的琛王爺,低垂的視線緊緊的盯著案幾下交握在湖水藍裙面上的雙手,楚楚動人的精致臉龐閃過一絲不甘。
這時,龔玄陽正提到京城宴會中時興的玉牌玩法,興致勃勃的提議不如乘機來玩上一場?
作為主人家的風毅理等人自然不好婉拒,更何況連三番兩次蓄意挑釁的琛王爺都露出明顯的興趣,更是讓其他人迫不及待想知道是怎麼玩法。
等到一切就緒之後,那散落一桌的方正玉牌教雪影瞠圓了眼,內心激動不己的頻頻看著正在詳述玩法的龔玄腸,看在某人眼裡,十分不是滋味。
一只瘦骨麟胸的大掌不由分說的遮住雪影亮晶晶的雙眼,還順勢借著披上鬥蓬的動作將她攬在懷裡,語氣不善的在她耳邊低語,「娘子,別忘記,你現在是有夫之婦。」
風騫理細細品嘗著心中那股酸澀苦楚,看著雪影的眼神有一種不言而明的占有欲。
讓他擋住大半臉龐的雪影嘴角抽了抽,想起建席上他和余小荷公然的眉目傳情,不經大腦,就酸溜溜的出言反擊,「你才不要忘記自己是有婦之夫咧!就跟你說盡量離她遠一點,你的身子……沒事吧?」
要不是想起自己需要達到「棄婦」的悲情效果,雪影剎那間還真有上前挖出余小荷那雙勾魂眼的衝動。
她對那個憂郁美人實在沒有什麼好感。
風騫理的鳳眼緩緩燃起一束神秘的光芒,旁若無人的替雪影整理細柔滑膩的發絲,「娘子,你吃醋了?」
不曾見過他眼神如此親昵促狹的雪影,腦袋有瞬間的呆滯,本能地仰起小巧的下巴,凝視著他,不假思索的點頭。
「你可是我相公——」這相公兩個字剛說出口,她就驚愕的雙眼圓瞠,像是剛剛發現什麼天大地大的秘密。
沒想到一整個晚上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不停借機吃她豆腐的風騫理居然沒有乘勝追擊,纏著這個話題不放,只是彎下腰來,狀似深情款款的替她系上鬥蓬的系帶,語重心長的提醒眼前明顯慌亂無措的小女人——
「這可是你親口說的,千萬別忘記。」
百花宴上發生的諸多小插曲,最後都在眾人的遺憾聲中畫下句點。
風家幾位主子和夫人們幾乎都為那玉牌的玩法而著迷,百花宴的隔日收到龔玄陽署名「賞玉宴」的請帖時,個個眉開眼笑,雙掌磨拳霍霍,巴不得已經可以坐在牌桌前大展身手。
大概只有風三夫人對這個消遣游戲意興闌珊,據說一向慧黯聰敏的她怎麼也搞不懂游戲規則,要不是不想讓兩位嫂子覺得掃興,她八成寧願窩在伯樂居裡享受獨處的樂趣。
要是這些人知道令他們著迷的玉牌,她可是從小玩到大,還有八成把握可以猜出是誰在京城裡帶動這一股熱潮,不知道會做何反應?
不過雪影無意惹人注目,所以干脆就裝笨,免得露出馬腳。
前往龔家別館赴宴的這一天,出發前的半個時辰,雪影收回為風騫理把脈的手,鵝蛋臉上既開心又有幾分疑惑,全都讓風騫理看在眼裡。
「怎麼了?表情這麼奇怪?」他因為太瘦,所以骨節分明的大手不假思索的撫上她光滑的臉頰,卻讓眼前心不在焉的小女人給靈巧的閃躲開來。
「不要亂碰!」雪影這幾日總是這樣迂回避開他不必要的肢體碰觸,總覺得從百花宴之後,彼此之間有什麼東西已經變質了,害她從那天之後,都不敢再把相公兩個字掛在嘴上。
雪影飛快睨了床上的男子一眼,不理會他鳳眼微眯,明顯不悅的神情,一面收拾藥箱,一面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恭喜你!相思癮的毒性都解了。」雪影轉頭朝他一笑,「你再也不用受那相思之苦了!」
這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之一。
「那你為什麼不開心?」風騫理的反應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反而整了整衣衫,咄咄逼人的站到她面前,長袍下擺都已經拂過她的裙面了。
他熟練的幫她收拾藥箱裡那些零散的器具用品,不給她轉移話題或是借故離開的機會。
這段時間,他們幾乎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他老早就看出她有多寶貝這個總是藏在包袱裡的斑駁藥箱。
雪影沉默了一下,糾結了好一陣子,才故作冷淡的開口解釋,「百花宴那天在花園裡看見她時,我原本以為你會再次毒發,沒想到……」
都怪逛街采買那天,他僵硬發直的背影讓她印像深刻,間接表達出來的情感也讓她頗為動容,所以才會這樣為他擔心。
不過,若是說他在短短幾天之後,就不愛原本還牽掛的人,也要有合理的解釋吧?
風騫理眸中閃過了然,替她把話說完,「你沒想到我會無動於衷?」
「嗯。」雪影本來想要抬頭看他,卻又匆忙低下頭,雙頰似乎讓他趨近的體溫給黨得粉紅。
清俊的臉龐噙著自嘲的笑意,牢牢的看緊眼前手足無措的嬌美人兒。
「連你也覺得我對她余情末了?」他借機細細打量著她的容貌,每一道輪廓在他眼裡都像珍珠般溫潤美麗。
「嗯。」雪影暗罵自己一聲窩囊,終於鼓起勇氣抬頭迎視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沒想到風騫理居然朝她咧嘴一笑,「我自己其實也是這麼以為。」
風騫理啊風騫理,可見你的蠢是有目共睹的!
雪影一聽,只覺得心頭怒火衝天,卻渾身發冷,還莫名有種把眼前男子打成豬頭的衝動,要不然撒把銀針上去,把他偽裝成箭豬似乎也不錯。
「但是我的心告訴我,我錯了……」不等雪影發火,風騫理毫無預警的伸手戳戳自己的心口處。
「娘子,你也錯了!」他再戳戳雪影柔軟有彈性的心口處。
有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似乎都被同一種神秘強大的力量給擄獲了。
最後,伯樂居傳出了男主人爽朗又暗藏得意的笑聲,還有女主人氣急敗壞的叫罵聲。
姑且,就當他們正歷經「打是情,罵是愛」的階段吧。
要出門赴宴前從管家那裡聽到消息的風家兄嫂們,最後如此拍板定案,每對夫妻各乘一輛馬車,興致高昂的朝龔家別館出發。
老大和老二這兩對夫妻會在馬車上做什麼當消遣,無從得知,但是負責幫風三爺這對夫妻駕駛馬車的車夫,倒是隱隱約約聽見什麼嗯嗯啊啊、住手、不要之類曖昧的呻吟,才出發沒多久,那張歷經風霜的老臉都紅了。
「啊……娘子……輕點、輕點……」身形依舊削瘦單薄的風三爺像只受驚的小兔般,可憐兮兮的瞅著凶神惡煞的母老虎-——正雙手握拳,用力捶打著馬車椅墊的風三夫人。
「安靜!」雪影自露凶光的甩了兩記眼刀子過去,咬牙切齒的要他閉嘴。
風騫理張口欲言,卻瞬間遭到強烈的氣場打壓。
「你沒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雪影說完,繼續虐待自己坐的那張椅墊,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
要不是怕等一下把他打成豬頭,不好跟風家兄嫂們交代,她炎雪影犯得著這樣憋屈嗎?早就一掌把這個登徒子打飛出去了。
「娘子,好了、好了,再用力下去,我怕你會吃不消的。」
風騫理的背後就是馬車的駕駛座,他說的話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穿透車廂,讓車夫聽了之後搖頭晃腦,直呼人不可貌相,想不到這病三爺的體力這樣好……
雪影被風騫理裝模作樣的皮條口吻氣得胸口都有些發痛,伸出顫巍巍的指尖戳著他高挺的鼻子。
「風騫理,你現在不讓我發泄,你今天晚上最好把皮編緊一點。」趁著今晚月黑風高,兩人又睡在同一個屋檐下,她要趕緊想想可以怎麼整治他,又不會留下痕跡。
凝神偷聽的中年車夫聞言一陣激靈的抖了抖,暗自為弱不禁風的風三爺鞠一把同情淚。
悍妻,如狼似虎的悍妻啊。
「是的,娘子,你快別氣了,我會心疼的。」
風騫理好像逗她逗上了癮,連娘子兩個字都喊得順口極了,心疼這兩個字卻把坐在他對面的雪影給肉麻到大腦空白的地步,神情古怪的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
風騫理總算收起玩笑的口吻,察覺她的異狀,「娘子?」
「不要叫我娘子!」雪影直覺的抗拒這兩個字在此時此刻所代表的親密。
風騫理卻似笑非笑的睨著她,一臉無辜的反問她,「那要叫你什麼?幻兒?」
還是雪影?雪兒?
「不要我不是……不是……」雪影眼裡的抗拒之意更濃,卻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所以然來。
這時,馬車的速度緩慢了下來,風騫理眼中的溫度卻漸漸炙熱。
只見他不慌不忙的湊近兀自懊惱的雪影,嚼著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輕輕吐出兩個字,「你是。」
然後他又伸手捂住那觸感柔軟細嫩的櫻唇,溫柔的宣告自己的所有權,「不管你是誰,叫做什麼名字,你都是我風騫理的娘子。」
風騫理那雙獨具風情的鳳眼裡不知從何時起,竟然只讓她的倩影駐足。雪影睜大了水眸,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眼前的男子似乎早就不是當初命在旦夕的風騫理……
龔玄陽主辦的「賞玉宴」不只找來了風家三兄弟,還有其他當地的富紳名流,當然,也有不少地方官不請自來……
總之,這一夜熱鬧喧嘩,更甚日前在風郎舉辦的百花宴,這男男女女來來去去,還真是教人眼花撩亂。
偏偏雪影正值心煩意亂,跟主人打過招呼之後,就無心應酬,連風騫理幾番刻意逗弄她,都相應不理,明顯的心不在焉。
幸好精致的晚膳結束之後,重頭戲就上場了,當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賓客被引導至偏廳去玩牌,留在花廊裡參觀的,幾乎都是女眷,還有少數幾個男子正在月光下對葬。
雪影赫然發現那個似乎看「秦無幻」不順眼的琛王爺,居然還是其中一個。
不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雪影沒有主動找麻煩的意願,此時此刻也沒有為自己樹敵的特殊興趣,所以她秉著明哲保身的原則,盡量拉開跟琛王爺的距離,不想節外生枝。
好不容易可以擺脫風騫理,獨自靜一靜,她可不想白白浪費這個大好機會,拿來跟另一個臭男人勾心鬥角,練練嘴皮子。
因此,雪影借口要去解手,離開了人滿為患的花廊,途中悄悄拐進了一處鋪滿鵝卵石的岔路口,沿著石徑走到了一個可以欣賞湖景夜色的木造露台,緊繃的神經終於在眼前寧靜的美景中緩緩的放松下來。
雪影倚著欄杆,望著湖水一波又一波細微的漣漪,就像自己不夠平靜清澈的心湖,讓風騫理似真似假的親密給攪得混濁不清。
他不是一個因緣際會得來的假相公嗎?
一個可以讓她乘機擺脫「秦無幻」身分的跳板,一個十分看她不順眼,最後達成協議,各取所需的書呆子嗎?
從什麼時候開始,書呆子居然不呆了\"
不但不呆了,居然還懂得開玩笑,還比她更有膽子戲弄人,說起肉麻話來也比她更流利呢。
就連吃豆腐這件事,也漸漸得心應手到了臉不紅氣不喘的地步。
某些曖昧的畫面浮上心頭,讓雪影又羞又惱的把自己發熱的臉頰埋進手心裡,試著釐清風騫理態度丕變的動機。
雪影的煩惱太深,想得太入神,沒能及時發現背後傳來的腳步聲。
「秦無幻。」
一個不太熟悉的男聲打破了這一方小天地的寧靜,讓雪影倏然回神,轉過頭去一探究竟。
「我是……」
她的剪水秋眸先是迷惑不己,卻很快的恢復清明,鵝蛋臉上揚起溫婉的笑容,朝著來人微微福身致意。
「方公子。」還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會在雲川城遇到以前修理過的對像,還是最沒品的一個!
這個看起來相貌端正,穿著五品官服的男子卻沒有回禮,反而冷笑一聲,「想不到你還真厚臉皮,毀了我的婚事之後,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他貪婪又迷戀的眼神卻透露出太多跟怒氣無關的情緒。
雪影嘴角抽了抽,覺得這個男人真是不可理喻,她明明是應邀來赴宴,說得好像她故意要出現在他面前,她還沒嫌他長得有礙觀瞻咧。
「方公子……」雪影維持著禪貌,心裡卻已經明白這個男子會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巧合!
「叫我方知縣!」
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臉,差點讓雪影仰天長嘆,果然人還是有分三六九等,眼前這個芝麻綠豆官,就是最下流的那一等!
「方知縣。」不過她還是從善如流的改口,慢慢的繞著平台的外圍移動蓮步,早就看出這個男子故意擋在石徑前方,「這一片美景頗能洗滌人心,就不打擾你慢慢欣賞了。」
她從頭到尾都盯著那雙異常閃爍的眼睛,從容鎮定的走過他身旁。
果然被一把攫住手腕,要不是雪影早有忌憚,反應靈敏,八成已經被人摟住腰身,肆意輕薄。
「方知縣,干萬別做蠢事。」雪影非常冷靜的出言提醒,仍是不敵對方的蠻力,漸漸被拉近他懷裡。
「蠢事?哈哈哈……你說你那個短命相公要是看見你跟我糾纏不清,會不會休了你?要是我跟他說,你曾經跟我兩情相悅,互許終身,他會不會直接就氣死了?」他言詞刻薄,蓄意羞辱,還扭曲事實,原本端正的五官頓時顯得跟瑣。
雪影暗中使勁和他相抗衡,沒被摟住的那只手悄悄靠近腰側的香囊,神情依舊淡定,「不會。」
而她面不改色,無動於衷的反應,讓方知縣更加惱火,雙眼陰險的微微眯著。
「你對自己還真有信心,那如果是這樣呢?」他說著,忽然使力把她扯進懷裡,動機不言而明,不料瞬間從側腹部傳來一陣尖銳刺痛,當場痛罵哀號。
「你這個賤人!」方知縣搗著側腹部的傷口,以為會看見血流如柱,沒想到只有幾滴鮮血沾在衣料上。
雪影早就乘機躲得遠遠的,同時朝後方花叢扔掉那支沾了血潰的銀針,用厭惡的表情掃了那個狼狽不堪的男子一眼。
「起碼我還是個人,比一只又醜又蠢,又不知悔改的豬公還來得強。」這人……不,是這只豬真是不長記性!早八百年前就用過的爛招術居然還想故技重施,真以為她會乖乖就範?難怪只能當只豬。
當初他就是意圖仗著蠻力侵犯她,讓早就隱藏在暗處的未婚妻看得一清二楚,才會搞砸了已經交換庚帖,拍板定案的婚事。
沒想到方知縣居然換了張痛心疾首的嘴臉,正氣凜然的指著雪影破口大罵,「可惡,秦無幻,你這個人盡可夫、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臭女人,竟敢勾引本官,還意圖行刺,該當何罪?!」
他說得口沫橫飛,雪影聽得一頭霧水。
「你在演給誰看?」她只好不恥下問啰。
方知縣臉上閃過得意的一笑,瞬間恭敬無比的朝雪影的後方深深一揖,宏亮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湖面上,掀起陣陣漣漪,「琛王爺,您來得正好,請為下官主持公道。」
雪影緩緩轉過身去,居然也沒有行禮,只是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兀自呢喃,「是琛王爺啊。」
原來如此。
就知道這人看她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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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1 02:45 PM
第五章
龔家頂著京城首富的顯赫身分,就算只是偶爾來小住一陣子的別館也不能太馬虎寒酸,這間臨時空出來打牌的偏廳自然也是氣派豪華,讓很多雲川城裡自詞為土流權貴的官員鄉紳們大開眼界之余,不免也自慚形穢。
進入偏廳之後,不同於多數人左右張望,對著裡頭的桌椅擺設評頭論足,風騫理安靜的坐在圈背椅上,氣定神閑的瀏覽牆上出自名家的字畫,好掩飾自己的心神不寧。
他掛念著方才一直沉默不語的雪影,還有馬車上氣急敗壞,如河東獅吼的雪影,以及在伯樂居時俏臉發暈,羞赧嬌憨的雪影…….
雪影,這個小女人本性熱情如火,十分冰雪聰明,腦筋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鬼主意,總是讓人捉摸不清,名副其實,令人著迷。
風騫理早在出門采買的那天,誤打誤撞得知她本名叫做炎雪影之後,就不再當她是「秦無幻」了。
就算她是「秦無幻」,也無損他對她日漸加深的喜愛。
他甚至已經想好等他的身子骨再好一起了也許可以設法激怒她,來個霸王硬上弓……
「風三少爺。」一個龔府下人打扮的牌女,忽然神情凝重的打斷風騫理的思緒,在沒有驚動其他人的情形之下,很快的說出來意,「風三夫人方才在花園裡出了意外,落水了……」
風騫理當下心急如焚,二話不說就讓婢女帶路,一踏進那間過分安靜的廂房裡,風騫理立刻直奔床榻上背對他的女子,大掌撫上那個纖細的肩膀,憂心仲仲的低聲呢喃,「娘子,你還好嗎?」
「公子……」一陣如夢似幻的禮語,讓人聽了骨頭酥軟,原本一臉憂慮的風騫理卻像是見到了毒蛇般的收手,同時迅速後退幾步,鳳眼裡的溫柔關切被重重怒火給瞬間蒸發。
不過一個心跳的剎那,風騫理已經明白自己讓人設計了,誰有那個能耐,在龔家別館只手遮天?還找來余小荷!
「公子……」余小荷早已轉過身來斜倚在床上,只穿著輕薄透明的裡衣,似有若無的微泄春光,「是我啊,你的荷兒。」
「風某無意打擾夫人休憩,失禮了。」風騫理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的轉身離去。
余小荷頓時嚶嚶啜泣了起來,一臉哀怨。
「原來公子有了新人,便忘了舊人,早就不愛奴家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余小荷才是慘遭背叛的那一個呢。
不過這句話倒是成功讓風騫理止住腳步,還緩緩回過身來,濃密的眼聽遮住鳳眼裡逐漸醞釀的情緒,「夫人這句話,可就說得有失公允。」
余小荷美眸綻放出喜悅的光芒,以為他回心轉意,正要下床投懷送抱,卻讓風騫理下一句話給硬生生的定在床榻上。
「我風騫理跟死神搏鬥了半年多之後才發現,我根本沒愛過你!」那幾近病態的迷戀,差那麼一點點,就要了他的命哪!
「你果然還是在怨我。」余小荷苦笑了一下,卻再也不敢迎視那雙清亮有神的眼睛,一徑的維持垂首哀怨的姿態。
從前,他總是會對這樣的她心生不忍。
「我當然怨你。」沒想到風騫理居然毫不客氣的審視她故作柔弱無助的模樣,語氣冰冷的指出他一直不肯面對的事實。
「怨你明知我對你如痴如狂,卻仍狠心下毒害我!」最後幾個字,他還刻意加重了語氣,把她那張臉上的驚慌心虛盡收眼底。
「我沒有……我不是……」余小荷心中駭然,眼神閃爍游移,腦中瘋狂的回想自己是如何露出破綻。
「以前的風騫理喜愛你潔身自愛,出淤泥而不染,喜愛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因出身卑微而不求上進自甘墮落,喜愛你性情單純,不懂勾心鬥角。」
面對這樣的否認,風騫理並不意外,只是為自己過去的執著感到不值。
「現在的風騫理卻已經看出你美麗的外表下只有一顆懦弱腐朽的心,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你不但不曾虛心檢討,也沒有勇氣承認錯誤。既然已經選擇當琛王爺的小妾,居然還公然勾搭我,和別人串通好設計我前來……當真以為我會和你舊情復燃?」風騫理說到這裡,甚至微笑了起來,口氣中盡是自嘲,「余小荷,原來我風騫理在你心中,也不過如此。」
他果然是高估自己了。
「夠了!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以為我當莫如此無情?」余小荷被他指責得顏面盡失,怎麼也無法接受曾經如此愛寵憐惜她的男子,竟然用這樣冷漠無情的口氣跟她說話。
風騫理冷哼一聲,目光凜冽的直視那張羞憤異常的臉龐。
「從你騙我喝下毒酒之後,你我之間哪還容得下情字!」他不願再糟蹋自己。
「你怎麼知道?」余小荷慌了,就連哭著的時候都別具美戲。
「雙飛燕。」
風騫理冷冰冰的吐出三個字,終於讓她崩潰。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他們沒跟我說那是毒酒!我以為那個千金難求的‘雙飛燕’,會讓你這輩子都愛著我!」她只是想要確定他會永遠愛著她,無論她做過什麼。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她以為自己坐穩了風三夫人的位置時,等到的,卻是琛王爺的喜轎,直到離開雲川城的那一天,從小伺候她的嬤嬤才告訴她,那天讓風騫理喝下的是「雙飛燕」沒錯,卻早已混了致命的藥物,變成毒酒,而他,已經命懸一線。
當時被人利用猶不自知的她又能做什麼?!
沒想到聽完她的解釋之後,風騫理的眼神吏冰冷了。
「原來你從頭到尾都不相信我。」這才是抹殺他們之間種種可能的關鍵因素啊。
「我……」余小荷美眸圓膛,楞楞的說不出話來。
「琛王爺還派你來試探什麼?我的娘子沒事吧?」風騫理卻已經懶得跟她攪和,只覺得心底有一股濃濃的不安逐漸擴散,迫切渴望可以立刻看到雪影那張表情豐富,老是讓人捉摸不清的鵝蛋臉。
琛王爺三個字讓一臉惆悵的余小荷頓時回過神來,錯愕的看了風騫理一眼,像是驚訝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猜出真正的幕後主使者,同時也發現他眼中盛滿對於另一個女子的憂慮關切,終於讓她心灰意冷。
「來不及了……」用盡心機,她究竟得到了什麼?!
風騫理忽然背脊發冷,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什麼事來不及了?」
余小荷對著床頭的鴛鴦戲水枕,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微笑,「那個秦無幻……是鬥不過琛王爺的!」
風騫理聞言一驚,正要問個仔細,忽然身後的門大開,魚貫走進了數人。
「沒想到愛妾對本王這麼有信心啊——」
走在最前頭,笑容陰森森的,不就是琛王爺!
「娘子!」風騫理一眼就看見被幾個大男人包圍在中間的雪影,一個箭步上前,便將她摟在懷裡,同時打斷了琛王爺還沒說完的話。
「你沒事吧?剛剛有個婢女到偏廳裡跟我說,你在花園落水了……」風賽理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的檢查雪影有無受傷,確定她渾身干爽,而且毫發無傷之後,才用力把她按在自己胸膛上,赫然聽見她發出一聲痛呼。
「啊……」這個風騫理是忘記自己是名副其實的皮包骨喔?她的臉頰八成瘀青了啦!
雪影苦著一張俏臉,硬是忍住已經在眼眶徘徊的淚水,免得傷了風騫理這個男人的心。
看在他為她心急如焚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怎麼了?傷到哪裡?」
風騫理旁若無人似的在雪影曼妙的嬌軀上下其手,把她氣得雙頰泛紅。
「沒什麼教你要多吃點飯,你偏不聽……快住手!」雪影礙於有太多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不敢放開音量吼個幾句,只能狀似嬌羞的怒斥他幾句,差點自己彎下腰去撿那掉滿地的雞皮疙瘩。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吃豆腐!
幸虧風騫理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一手安分的環住雪影的肩頭,一手輕輕撫過她紅潤許多的臉蛋,「這樣好看多了。」
她方才進門時的臉色,可是青森得嚇人。
雪影楞了一下,神情迷惘的抬頭看風騫理。
「你……」他是故意的?
「你們兩個好了沒?惡心死了!」從頭到尾冷眼旁觀的琛王爺終於出聲低喝,一臉不屑的睨著他們。
「風騫理,你可知道你的娘子獨自到花園去私會舊情人?」琛王爺轉頭看著風騫理,捕捉到風騫理那雙鳳眼裡一閃而逝的不悅之後,便曖昧的詭笑,之後又盯緊了雪影繃緊的俏臉,「秦無幻,你猜你的相公瞎編一個借口跑到我妾室的廂房裡,又是想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琛王爺不等他們做出回應,又好整以暇的做出總結,「而你們現在居然又在我面前卿卿我我……該說你們是絕配?還是貌合神離的假夫妻?」
琛王爺目光炯炯的盯緊眼前依舊親密依偎的男女,好像已經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假夫妻三個字讓風賽裡跟雪影心中紛紛一僵,同時對望一眼,又同時移開視線,彼此都察覺到對方的僵硬。
最後,是雪影不恆不火的率先開口,「人家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琛王爺日理萬機,大可不必花費心神如此關切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這要傳出去了,真要讓人以為你吃飽沒事做。」
才有空多管閑事。
風騫理默默收緊攬住雪影的手,眉頭也皺得更緊。
「琛王爺,你何不直說你此行前來雲川城的真正目的?」三番兩次挑撥離間,連栽贓嫁禍,睜眼說瞎話這種下流手段都使出來了。
就算他的娘子真的在花園裡遇見了誰,也一定是琛王爺暗中安排好的,就像他和余小荷身處同室的情況一樣。
「也行。」琛王爺也很干脆,朗聲公布答案,「我要你休了秦無幻!」
藏在琛王爺身影後方的余小荷猛然抬頭,錯愕的盯著眼前神情各異的兩名男女,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琛王爺曾經答應過她,只要風騫理願意不計前嫌接納她,她就能隨時離開琛王府。
「不可能!」風騫理斬釘截鐵的當面拒絕,扣緊雪影的指掌更加出力。
余小荷眼中的光亮驟滅,神情猶如枯萎的花朵。
琛王爺卻笑得志得意滿。
「那你們風家就准備賠上未來十年的合約吧!」他就不相信他拆不散這對夫妻!
離開龔家別館的路上,琛王爺的威脅像是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讓風騫理和雪影都無法置之不理,尤其是雪影,更是憂心仲仲。
她其實不怕拿到休書,反正「秦無幻」本來的形像就很有爭議性了,當了下堂婦也沒啥差別。
況且她還是可以利用這一點來詐死,說不定更有說服力呢。
她怕的是風騫理這個書呆子會卯起來跟琛王爺作對!
余小荷跟風騫理在那間廂房裡的談話,早就站在門外的她其實都聽得一清二楚,琛王爺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還皮笑肉不笑的恭喜她贏了余小荷。
雪影卻笑不出來,也沒空敷衍他,當時只覺得這個蓄意設計他們的琛王爺心裡很變態,思想很扭曲,行為很卑鄙無恥下流。
按照她娘親的說法,就是賤到骨子裡,可是她認為自己是個斯文人,所以要用溫和一點的字眼來取代這個「賤」字。
總之,這個精心為他們夫妻倆設計的「賞玉宴」讓雪影頓悟出一件事——
琛王爺真正想拿捏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風騫理!
不知基於什麼原因,他大費周章的逐一攆走風騫理身邊的女子,不管是余小荷,還是「秦無幻」,都是因為風騫理的緣故,才會入了他的眼。
想起風騫理那雙眸光流轉,別具風情的鳳眼,還有他斯文俊逸,玉樹臨風的相貌,雪影突然冒出一個驚世駭俗的念頭.
她忍不住搓搓自己狂冒雞皮疙瘩的手臂,引起了同坐在馬車車廂裡的風賽理的注意。
「怎麼了?會冷是嗎?」他扶住她的手臂,掌下的觸感出乎意料之外的飽滿誘人,讓他不經思索就多揉捏了幾下,在彼此心中激起異樣的火花。
「你做什麼?放開我……我不冷!」雪影倒抽一口氣,莫名的渾身發軟,直覺的知道不該和風騫理太過親密。
「你看起來沒幾兩肉,摸起來的感覺倒是不錯。」
這男人還有臉皮當面評頭論足,雪影聽了又羞又氣,哪有以往跟那些男子周旋時的手段和機巧!
「關你屁事!快放手啦!」這家伙越來越過分啰,待會兒回到伯樂居之後,看她怎麼整治他!
「嘖,你是我娘子,我摸你當然是天經地義的,而且,你怎麼可以對為夫的我口出穢言呢?該罰。」
風騫理似乎早把琛王爺的休妻威脅拋在腦後,繼續纏鬧不休,讓雪影哭笑不得。
都快大禍臨頭了,還這麼不正經!
「罰你的頭啦……」剛剛擺出潑婦架式的雪影愕然膛眸,黑白分明的水眸瞪著風騫理那雙好看的鳳眼,腦中呈現不停閃電的狀態。
這是……吻?!
風騫理居然吻她?!
突如其來的親昵讓雪影久久無法回神,等於是給了眼前男子充分的時間好整以暇的輕薄她,逗弄她,舔吭著:
「嗚嗯……」雪影渾身戰栗了起來,瞬間在四肢百骸流竄的強烈快民讓她情不自禁的嗚咽,卻只助長了身前男子掠奪的本能。
不知過了多久,當馬車聞風不動之後,風騫理才慢條斯理的離開她香軟的紅唇,神情還有些意猶未盡。
「原來傳聞還真的不可盡信呢,據說周旋在無數男子之間的秦無幻居然連接吻都不會……娘子,為夫有機會會好好調教調教你的。」風騫理目光炯炯的盯緊那嫣紅的唇瓣,費盡意志力才沒有再次品嘗。
她的生澀,讓他更是飢渴若狂。
「你……」雪影一整個臉紅心跳,全身發軟,偏偏又讓他逗弄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索性拿已經回府下車當借口,逃得不見蹤影,只留下那個笑得跟狐狸似的翩翩公子。
「娘子……」風騫理盯著那抹倉皇離去的曼妙背影,深情的低喚,「我會保護你的!」
當夜,他將大哥跟二哥約到書房去密談,開誠布公的說出琛王爺的威脅和條件。三兄弟皆一夜無眠,清晨卻連袂走進風家祠堂拾香祭拜。
多少聽到一些風聲的下人們看在眼裡,無不為風三夫人的未來感到憂慮。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0-1 02:45 PM
第六章
奉記商行裡,雪影一臉歉意的退回上次挑選的一支讓有藍寶石的金鐲子。
掌櫃立刻變了臉色,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
「掌櫃,上次你帶到府裡讓我親自挑選的時候,我只顧著歡喜,卻忘了試戴看看,沒想到居然太大了,麻煩你請師傅幫我改小一些行嗎?」雪影一面說,一面當場試戴,果然一垂下手來,就沒啥阻礙的掉了下來,「你瞧……」
原本面有難色的掌櫃一看,也不多做刁難,「好吧,不過得多等幾日,師傅最近很忙,夫人不急著要吧?」
他一副就算你急也沒用的樣子,純粹問好玩的。
幸好雪影也頗能體諒他的難處,還有心情開自己的玩笑,「當然沒有急用,只是自己虛榮心作祟,想戴上它出門去顯擺一下,讓人知道風三爺還是很疼我這個娘子的。」
風騫理要休妻的傳言近日裡傳遍了雲川城的大街小巷,大概連三歲小孩都能倒背如流了
掌櫃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又拿出圖樣推薦了幾款正在趕工制作的款式,「夫人,你要不要再多挑幾樣?以備不時之需啊。」
雪影讓掌櫃的建議給逗笑了,卻只是瞄了幾眼,並沒有下訂。
「不用了,盡快把剛剛那個鐲子修改好,送去給我就夠了。」她離去前露出萬事拜托的誠懇表情,在掌櫃的自送下離開商行。
直到那抹美麗卻有些沉重的情影消失在風家的馬車上,奉記商行的掌櫃才神情凝重的收起那個藍寶石鐲子,著手安排剛剛風三夫人交代的事情。
這風家……莫非把好運都用光了?
要不然怎麼會在這敏感的時刻惹上琛王爺這個大麻煩?據說連那皇上親命的特使龔玄陽都勸不動他,堅持要看到風三爺親手寫的休書才肯罷休。
難道身為王爺,就能這樣肆意妄為,只手遮天嗎?
雪影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尤其在她輾轉得知風家三兄弟加上兩個嫂子,居然都同意不屈服於琛王爺的淫威,不願意拿休書換合約之後,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她從沒想過這些人寧可犧牲他們未來的榮華富貴,也要留住「秦無幻」!
她也從沒想過有一天風騫理會連拐帶騙的想把她哄上床,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居然還差點得逞!
這個以各取所需作為基礎的婚事,似乎越來越復雜,越來越真實。
當風騫理理直氣壯的說她還欠他一個洞房花燭夜時,衣衫不整的她差點被這個出爾反爾的男人給氣死。
當初是誰擺出一副擔心自己貞節不保,唯恐被褻瀆的清高模樣,要求她睡在臨窗的軟榻上?又是誰三番兩次耳提面命,要她千萬別妄想能假戲真做,占著風三夫人的位置不放?
好不容易他的毒全都解開了,以往的情傷似乎也已經釋懷,她這個假娘子也有了不錯的機會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從此跟風家毫無瓜葛。
誰知道就在一切都將要畫下句點的時候,這個風騫理的態度居然跟當初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差點讓她暈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
還有風家那兩對兄嫂,加起來都破百歲的人了,竟然一起讓風騫理牽著鼻子走,一個個慎重其事的親自跟她保證,風三夫人的位置永遠都是她的……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家真心以待,而她無以回報。
這幾個風家人,怎麼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踩中她的死穴呢?
這麼可愛的他們,是絕對不能被她拖累的!
那個琛王爺可是打定主意要將她除之而後快。
獨自坐在馬車上的雪影面色凝重,再次肯定自己的選擇,趁著獨處的這段時間,仔細擬定詳細計畫。
「秦無幻」或許鬥不過琛王爺,卻能設法保住風家!
當雪影搭乘的馬車抵達了風家府邸,她心事重重的走下馬車時,正好看見龔玄陽迎面而來,後面那個紫袍男子不就是琛王爺!
「龔大人、琛王爺。」雪影不卑不亢的福身致意,杏眸半掩的同時,也把兩人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龔玄陽充滿了歉意和關切,琛王爺還是那副幸災樂禍的嘴臉。
「聽說你又去了趟城中商行,是想在拿到休書之前盡可能的多買些珠寶首飾傍身吧?」
這個人要不是有王爺的身分加持,應該很多人想扁他吧?
雪影神情鎮定,笑而不答,只是偷偷在心裡把他全身都毒過一遍,便乘機問起龔玄陽關於那套玉牌的玩法。
「龔大人,不知這麼有趣的玩意兒是從哪兒學來的?」不知她那些分散各地的家人們是否一切安好?又是誰把這套玉牌的玩法給外傳?
本來還有些不自在的龔玄陽一聽,便露出迷人的笑容,「據說是太後身邊一個專門伺候的小宮女為了逗太後開心,特地花心思想出來的,三夫人若是有興趣,不如在下改天——」
「這小宮女可真聰明伶俐,想來太後應該很喜歡她吧?」沒想到雪影突然出聲打斷他,心中已經猜出那個小宮女的身分。
「那是當然!」龔玄踢雖然話說得肯定,不知為何,卻朝琛王爺瞄了一眼,「聽說就連皇上也開口跟太後討人呢。」
「皇上?是要討回去……」盡管很好奇那個一向只喜歡在廚房摸東摸西的小妹是怎麼混進皇宮裡的,但是她更關心那個剛剛登基不久的新皇對自家小妹有何企圖?
她們炎家女子的家訓之一可是什麼人都能當,就是不能當皇帝的女人!
琛王爺這時突然不耐煩的打岔,「你們兩個要不要干脆找個地方坐下來,再沏壺茶慢慢聊?可別冷落了風三爺啊。」
順著他意有所指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個修長削瘦的身影就站在幾步遠的地方。
風騫理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大門前,頗為忌憚的盯著琛王爺,舉止從容的走向雪影,還理所當然的握住她的小手,同時露出賞心悅目的笑容。
「娘子方才和龔大人在聊些什麼?似乎很談得來。」
一陣清晰可聞的醋味飄散出來,雪影眼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假裝沒看見龔玄陽恍然大悟後,暗自竊笑的表情。
當然也刻意無視琛王爺冷眼旁觀看好戲的差勁態度。
「沒什麼,一些皇宮裡的八卦消息……」幾乎要貼靠在風騫理懷中的雪影突然臉色一變,反握住風騫理的手,有些僵硬的微笑,「相公方才可是喝了南蠻一帶進貢的銀霜茶?」
顧名思義就是經過大雪覆蓋後長出來的茶葉,須用溫水衝泡,才不會破壞原來的茶香風味。
三名男子同時面面相覷,最後視線統統落在雪影難掩緊張的臉上。
「是啊,那茶葉還是龔大人特地帶來的呢。怎麼了?」風騫理也立刻嚴陣以待,非常清楚雪影不是會無故驚慌的那種弱女子。
雪影聞言,轉頭看了其他兩人,先抬頭看了看明亮的天色,再看看他們讓高牆陰影擋住的身形,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上前確認心中的懷疑,只是當機立斷拉著風騫理走在陰涼的地方,往大廳的方向衝。
「兩位快上馬車吧,三日內千萬別直接照射到太陽光,切記!否則會腸穿肚爛,後果自行負責。」
這喝進肚子裡的蟲卵吸收了足夠的陽氣之後,就會直接在人體內孵化,開始蠶食鯨吞……
雪影沒空跟他們解釋這麼多,直到踏進了伯樂居都沒開口說話,直接拿出藥箱,死命的翻找。
而風騫理聽完雪影剛剛說的那些話後,心裡當然也是七上八下的,卻還是力持鎮定。
「那我還有救嗎?龔大人他們呢?也有救嗎?」他三番兩次的遭人下毒手,除了很想知道是誰這麼不想讓他活著之外,也擔心會殃及無辜之人。
雪影似乎很清楚他的想法,橫眉豎目的瞪了他幾眼。
「你自己都死到臨頭了,還有時間管別人啊?幕後主使者究竟想害誰,還不曉得呢,想要一箭三雕的機率倒是很高啊……到床上去,把衣服脫了。」這話鋒一轉,若不是口氣太衝,還真是令人想入非非。
沒想到風騫理居然扭扭捏捏了起來,像個小姑娘一樣滿臉羞紅。
「娘子,雖然我不介意你霸王硬上弓……可是一定要挑現在……啊!我又沒有說不要,怎麼突然打我?」
他的害羞變成了閃躲,在雪影迅速敏捷的追打之下,抱頭鼠竄。
「不打你,難道打我自己嗎?虧你還是個有功名在身的舉人,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霸王硬上弓?!我?你想得美啦!.」雪影口齒流利的教訓了這個蒼白瘦弱的男子一頓,適時的運用暴力把人趕到床榻上脫衣躺好,同時行雲流水般的在那副不甚美觀的胸膛上插滿了銀針。
室內寂靜了片刻,空氣中盈滿了清新醒腦的香氣,讓人心神安定。
風騫理閉目凝神,不經意的展露出對於雪影的信賴。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之後,雪影收起銀針,試著釐清來龍去脈。
「你說銀霜茶是龔大人帶來的?不是琛王爺?」她腦中閃過無數個可能,同時專注在風騫理的身體狀況上頭,沒發現那張清俊臉上一閃而逝的陰沉。
「不是,王爺似乎不愛喝茶,偏好飲酒,反而是龔大人說起茶來頭頭是道,顯然下了一番工夫去研究,娘子,可是那茶葉裡有毒?」盡管風騫理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仍是讓雪影的回答給嚇了一跳。
「有蠱。」雪影面不改色的回答,趁風騫理錯愕的同時,丟了一顆烏漆黑的小丸子到他嘴裡。
「什麼?!」等到風騫理本能的吞咽下去時,才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你給我吃了什麼?怎麼這麼苦?」
惡!
「苦才好。」雪影十分鎮定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半裸著身子衝到窗戶邊干嘔,神情總算放松了下來。
「要是你連吐都不想吐的話,就等著變成一灘血水吧。」
當天夜裡,龔家別館的管家必恭必敬的送剛剛上門不久的客人離開。
偏廳裡安靜了半晌,傳來一陣劇烈的嘔吐聲後,才傳出琛王爺的聲音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銀霜茶是誰給你的?」琛王爺雖然沒有提高音量說話,但是那山雨欲來的神情實在教人打從心裡發顫。
幸虧他不愛喝茶,所以去風家作客時,那杯銀霜茶他只是做做樣子在唇瓣上輕輕抿過,僥幸逃過一劫。
嗜茶如命的龔玄陽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只見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蒼白虛弱,額上還覆著一層薄汗,仔細確認過杯中液體是普通清水之後,方才一飲而盡。
他剛剛還真是吐到心肝肺都快一並吐出來的地步了。
那個小丸子還真是他媽的苦啊,他終於知道方才風騫理把解藥遞給他時,為何會出現那抹同病相憐的眼神了。
「那銀霜茶是上次謝家大長老前來赴賞玉宴時所送的禮,因為十分珍貴,所以我還特地當面向他致謝……」龔玄陽越說,臉色越不對勁,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成為別人眼中釘的事實。
謝家,正是這次有資格爭取皇室合約的另一個礦場大戶,據說當年風騫理就是從謝家長老手上贏得第一個礦坑。
「玄陽。」琛王爺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綻放寒光,「這謝家的小動作實在太多了點……」
根據余小荷的供述,當初買通青樓撩撥在酒裡下毒的幕後主使者也是謝家人。
「如果是為了拿到合約,何必害我?」龔玄陽一直以為自己肩負特使的身分,只會有人逢迎巴結,不會有刀光劍影之類的生命危險,沒想到沒有最危險只有更危險。
琛王爺神情詭譎難測,緩緩說出自己的推測,「因為他們八成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希望,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能毒死幾個就是幾個,畢竟能喝到銀霜茶的,必定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例如他,例如龔玄陽,例如風騫理兄弟幾人……
龔玄陽詫異的抬起眼來,迎視同樣身負皇上重任的琛王爺,「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已經知道我這次前來的真正目的?」
就是為了跟風家簽下未來十年的合同。
「沒錯!」琛王爺於同漫不經心的眼神逐漸銳利了起來,嘴角揚起一抹嚴酷的弧線,「而我等的那條大蟲終於出洞了。」
這一年來,有人蓄意在風家礦場制造一些零星的小意外,看似無傷大雅,卻拖緩了開采及運送的時間,負責管理礦場的風家長子風毅理多次報官,卻一直沒有得到積極的處理,明顯有人從中作梗,最後干脆私聘武衛加強巡邏,采取自救措施之後,才讓這類層出不窮的小狀況消停了半年。
大約就在三個月前,皇上接到一封密函,裡頭洋洋灑灑提及礦場進度延宕與國家武力強大有何息息相關之處,見解精辟,對天下時勢了若指掌,當夜琛王爺就讓皇上親召入殿,徹夜長談。
那封密函,正是當時命懸一線,心知自己來日不多的風騫理親筆所寫。
只是他應該不知道那封信會直接落到皇上手中,而皇上會慎重其事的派了兩個人來雲川城為他分勞解憂。
琛王爺凝視著空曠的大廳,想著方才親自送來解藥的那對夫妻,頭一次對自己的任務有了質疑。
那個跟傳聞中相差十萬八千裡的秦無幻,是留還是不留的好呢?
風騫理跟雪影從龔家別館離開之後,就直接回到了風郎,沒想到會看見如此慌亂駭人的景像——
風大哥風毅理渾身沾滿了血污泥垢,昏迷不醒的躺在擔架上,平日精明能干的風大嫂則昏厥在地,一名中年大夫正在緊急搶救。
風二哥風玩理則是左臂中箭,血流如注,箭頭還深陷在血肉裡,風二嫂一臉蒼白又強作鎮定的指揮下人們端水煎藥,再去多請一名大夫。
遠遠就看到這一幕的風騫理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大廳,「二哥,這是怎麼回事?大哥怎麼了?」
身形嬌小的雪影稍微落後了一些,才踏進大廳,正好聽見風玩理有氣無力又難掩憤恨的回答,「我和大哥分別被暗算了……三弟,你沒事吧?」
他看著安然無恙的風騫理,終於放下心來,在雪影主動去協助大夫照料大哥、大嫂之後,便示意自家小弟附耳過來,神情凝重的交代事情的經過……
風毅理每晚會在固定的時辰巡邏閑采中的礦坑甫道,今晚有人刻意把點燃的炮竹丟進甬道裡,引起了小面積的崩塌,風毅理正好巡邏到那一段,被不少落石擊中,雖然驚險萬分的及時逃出甫道,卻因失血過多而昏迷。
而正在鋪子裡核對帳目的風玩理聽到消息後,立即騎馬趕了過去,沒想到早就有人埋伏在半路上,妄想能一箭讓他斃命,幸虧他福大命大,硬是讓他閃躲過去,只有左臂中箭。
風騫理聽了心中駭然,本能的看了忙碌不己的雪影一眼之後,便緩緩說出自己下午差點中蠱的驚魂記,也終於泄漏出雪影本身擅長醫術這件事。
兄弟倆相對無語了幾分鐘,心中各自千回百轉,直到聽見下人們大喊「大少爺醒來了」,才紛紛回神。
雪影退居到人群後方,看著早就清醒過來的風大嫂撲上前去抱著風大哥默默流淚,風二哥、風二嫂也圍在身側關切照料,風騫理修長的身影落在最後頭,一臉肅穆……忽然轉頭張望,在看見雪影之後,雙眼驟亮,二話不說就朝她伸出了手心。
「娘子,快來……大哥醒了。」
那笑容暖洋洋的照亮了一室的慘淡,讓正自覺無處容身的雪影有了安身立命的位置,就在這個男人身旁。
雪影的美眸猶豫不安的凝視著風騫理那雙堅定明亮的鳳眼,不自覺的緩緩朝他走去,然後被他一把握住手心,用力摟進懷裡。
「娘子,你讓我等得好心慌……」風騫理語氣溫柔的喃喃抱怨,雙手卻把懷裡軟嫩的嬌軀鑒得牢緊,像是擔心她會平空消失似的。
雪影咬了咬唇瓣,咽下讓他那身骨架略痛的痛呼,同時忍住回抱他的衝動,靜靜依偎在他削瘦卻溫暖寬大的懷抱裡,一種陌生的甜蜜從心裡頭慢慢的溢了出來。
「三弟和三弟妹還好吧?家裡的人都沒事吧?」
這時,忽然傳出風毅理虛弱的聲音,讓雪影暗自驚訝的垂下眼眸,借著風騫理的懷抱遮掩自己臉上的動容。
沒想到聲名狼藉的秦無幻,在雲川城富可敵國的風家人眼裡……是一家人了!
沒了兩個哥哥頂著一片天,風騫理自然要一肩扛起所有的事情。
當晚他忙到午夜,才拖著疲累的身心回房休息,原本擔心吵醒雪影,所以打算和衣而眠的他沒料到一進房裡,會有溫度正好的洗澡水等著他,還散發著宜人的淡淡清香,桌上還有幾樣口味清爽的點心,等著填飽他飢腸轆轆的五髒廟,而他的掛名娘子正一臉溫柔的親自上前服侍他。
「娘子……」風騫理呆若木雞的任由雪影褪去他風塵僕僕的長袍,牽著只著中衣的他來到散發藥草香氣的浴桶旁,一臉又驚又喜。
「你要親自幫我……」他眼中的希冀和露骨的渴望,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臉紅。
「你想得美!」雪影則擺出潑辣的嘴臉掩飾自己的羞轍,手指頭不客氣的戳戳他胸前明顯的肋骨。
「快洗澡吧,不准睡在浴桶裡!」她眯起杏眼,揮了揮手上神出鬼沒的銀針,暗示自己會用慘絕人寰的方法把他叫醒。
雪影在風騫理神情一凜,開始把自己脫光之前,退出屏風後頭,直到聽見水花四朧的聲響,才放心了些。
那個呆子剛剛笑得這樣星月無光做什麼啊?
雪影若有所思的幫他泡了一杯安神茶,小小打了一個呵欠後,就坐下來等他,打算待會兒再幫他針灸一回,才能放心歇息。
風騫理本來就體弱多病,又剛剛解了「相思癮」的毒不久,今天又差點中蠱,雖然即時施針催吐解了蠱毒,但是仍耗損了不少精氣,偏偏又遇上兩個哥哥同時受傷,一整個晚上忙得分身乏術,依照他的體力,就算撐得過今晚,也撐不過明天,為了防範未然,她才會如此大費周章。
而他那一聲又一聲柔情似水的「娘子」,仿佛滴水穿石般漸漸攻破了她築以銅牆鐵壁的心防。
世間男子多薄幸,這個只在她面前展露孩子心性的清俊男子,會是那懂得專情的少數人之一嗎?他曾經為余小荷傾心,還能給予她相同質量的情意嗎?
不過就算他可以又如何?她可沒忘記那天琛王爺的威脅,沒忘記自己不能常伴他左右。
「娘子,在想什麼?怎麼看起來這麼難過?」風騫理不知何時已經來到雪影的身後,還不由分說的從後方環住了她,親密得讓人心裡發慌。
「你洗好了?快坐下來吃點東西,順便把這杯茶喝了。」雪影欲蓋彌彰的起身招呼他坐下,企圖閃躲方才他所問的問題,直到他二話不說吃喝了起來之後,她才稍稍放松了繃緊的神經。
沒想到風騫理喝光那杯安神茶後,悶悶不樂的瞪著眼前那張明顯心虛的鵝蛋臉,半附後,便繃著臉,徑自起身去洗漱,准備就寢。
雪影讓他盯得坐立不安,又不習慣他擺著一張臭臉,還來不及細想,便主動湊上前去追問他干嘛不開心?
「因為娘子有事瞞著我。」已經脫了鞋襪坐在床楊上的風騫理用一種幾近指控的口氣回答,在看見雪影臉上閃過一絲愕然之後,更是神情冷峻的輕哼一聲。
「我就知道其實你很看不起我!八成覺得我就像其他容易被美色誘惑的男人一樣愚蠢,覺得我這種破敗的身體很沒有男子氣概,覺得我徒占舉人的功名,卻對國家社稷毫無建樹,根本就是一個虛有其表的空殼子……」他越說越順口,似乎真的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風騫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雪影終於聽不下去,出聲嬌斥,卻換來一個更響亮的「哼」字。
「哼!我哪裡是胡說八道?你敢說你從來沒有因為余小荷的事情看輕我?覺得我自欺欺人,一心認為自己被橫刀奪愛的心態很蠢?」風騫理氣勢張狂的逼間,晶亮的鳳眸閃爍著謎樣的光芒。
「我才沒有因為這樣看輕你!」雪影脫口而出後,又重重嘆一口氣,「你不是蠢,你是為情所困。」
這種症狀是不分男人女人的。
雪影為了說服他,又說了很多身為「秦無幻」時的所見所聞,無意中泄漏了太多自己的過往而不自知。
風騫理收斂了方才的氣焰,一臉萎靡的需心求助,「你既然這麼見多識廣,看得這麼清楚明白,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現在怎麼了?」
只著中衣靠坐在床架上的他看起來既脆弱又無助,恰好挑動了眼前小女人的側隱之心。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當下就一臉緊張,連自己已經上了床榻握住他的手准備把脈都不知道。
風騫理用另一只手包覆住她的小手,鳳眼裡火花四濃。
「我時常心跳加快,口干舌燥,還動不動就覺得自己很餓,餓到我都快理智全無了。」他低頭悄聲囑曙著,讓雪影為了聽清楚他所說的話,不得不湊上前去。
「可是你剛剛才吃飽……」她小臉疑惑的皺了起來,專注到沒發現眼前男子眼神的變化。
「因為我想吃的是這個!」風騫理大手用力一扯,就輕易讓毫無防備的雪影投懷送抱。
「你……嗯……」雪影錯愕不己的想要說什麼,卻在嘴唇剛剛張開的瞬間,被人狠狠的吻住。
這個吻,灼燙了彼此的靈魂。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0-1 02:45 PM
第七章
風騫理發狠似的吻住了朝思暮想的軟嫩唇瓣,他狂放不羈的撞開她的貝齒,氣勢強悍的掠奪她的甜蜜滋味,舌尖熟練的挑弄撩撥,慢慢融化她生澀僵硬的嬌軀,不厭其煩的在她軟嫩的唇瓣上廝磨輾轉,直到她忍不住嗚咽發顫。
「騫理……別這樣……」雪影趁著男人稍稍退開的剎那,勉強拉回一絲神智,企圖推開這副不甚強壯的胸膛,沒想到男人不但沒有動搖半分,反而把她抱得更緊,緊到連彼此的心跳聲都融合在一起。
「不要怎樣?」那只大掌扣住雪影的後腦勻,讓她無從閃躲自己的每一道目光。
「不要這樣……抱著我……」雪影不知何時已經橫臥在他身上,說話的語氣少了私底下的凶悍,也卸去了平日刻意表現的端莊,有一些些的嬌媚,還有許多的羞怯,鵲蛋臉上雙眸緊閉,似乎沒有勇氣迎視他露骨的視線。
這一刻的他,霸道得讓她手腳發軟。
這一刻的她,美好得讓他如痴如狂。
「不行。」風騫理武斷的拒絕她的提議,再次低頭吻住她,直到她呼吸急促,全身上下抖個不停,才意猶未盡的放開她。
「我就是想抱著你,想跟你做很多會讓你臉紅的事情。」他狎昵的在她耳邊低語,不著痕跡的將手探進她的衣衫裡。
「娘子……」指掌下的滑膩肌膚讓他眸色益發深濃,仿佛帶著魔力般,在她身上引發一波又一波酥麻戰栗。
「你……」陌生的愉悅讓雪影情不自禁的喘息,情不自禁的捉緊他胸前的衣襟。
「明明知道我們不是真的……」她仰首嘆息,沉淪在他仿佛帶著電流的觸碰之下,不知不覺中已經快被剝得精光。
「誰說不是?」沒想到風騫理突然神情嚴峻的抬起眼來和她四目相對,一字一句的從牙縫中擠了出來,「我說過我風騫理這輩子就只有你這個娘子!」
他這次的吻帶著怒氣和惶恐,害怕失去她的恐懼讓他忘了控制力道和渴望,毫無節制的掠奪。
這是他的娘子!他的!
不管他懷裡這個小女人叫做什麼名字,都無損他對她的衷心喜愛,都抹滅不了她的一切美好。
……
「騫理,不行……」她沙啞無力的聲音戛然而止,全讓男人怒氣衝衝的吞噬在雙唇之間。
「你是和我拜過天地的娘子,為什麼不行?」風騫理那雙鳳眼充滿挑釁的光芒,直視她讓情欲熏心的雙眼,「除非你看不起我……」
他忽然落寞的垂眸,黯然的神情再加上明顯壓抑過的嗓音,在雪影眼中形成一幅相當灰敗的影像,當下就急著否認。
「我沒有。」雪影不由分說的朝他伸出雙手,不容他閃躲的捧住他削瘦的雙頰,堅持直視那雙異常閃爍的鳳眼。
「風騫理,你以為我是輕易讓男人親近我的那種女子?」若不是對他的喜愛超出了自己的預期,又怎麼會因為幾個吻就幾乎跟他裸裎相對?!
沒想到風騫理也如法炮制的反問她,「你以為我是隨意親近女子的那種男子?你以為誰都能當我的娘子?」
那咄咄逼人的氣勢讓雪影想起他方才霸道強勢的那些吻,神情緋紅。
「不是……當然不是……」才消退一些的熱潮瞬間回流,雪影囁嚅著閃躲風騫理那雙太過勾魂攝魄的鳳眼,有種無所遁逃的錯覺。
風騫理以一種令人難以逼視的專注盯著雪影那張雙頰生暈的鵝蛋臉,「如果我把真情交付給你,你可會回以一世專情?」
雪影楞楞的凝視著眼前那張嚴肅又充滿渴望的清俊臉龐,想起他曾經在情路上遭受過的背叛和懷疑,不禁心頭發軟,只想抹去他眼中尚未褪去的傷痛。
「會,我們家的人從不當負心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娘親跟他們所描繪過最理想的愛情。
風騫理綻放一個真摯動人的微笑,鳳眼裡情意蕩漾,在雪影心中掀起一圈圈的漣漪。
「既然如此,從今以後,就麻煩娘子你多多指教。」男子俯身吻上女子微張的紅唇,為情誓封緘。
這一夜,他纏著雪影和他同榻而眠,用一個又一個親吻打消她的抗議,用一次又一次眷戀的撫摸來讓懷裡的女子明白,因為擁她在懷,使得他空蕩清寂的心漲滿了款款柔情。
風家兩兄弟同一天分別遇險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雲川城的大街小巷。
風騫理卻早就和琛王爺還有龔玄陽取得共識,瞞下他們差點中了茶蠱的事情,嚴禁對外傳開來。
因為正值敏感時期,雲川城裡日前又來了兩個京城貴客,所以這次負責偵辦的地方官不敢馬虎行事,隔天就派人去風家查訪案情,離去前,正好遇上了聞訊前來探視的龔玄陽等人,這些官差們自然是如實跟他們交代案情後才離開。
這時,風騫理正好剛從外面回來,盡管看起來風塵僕僕,整個人卻散發出一股卓絕堅定的氣勢。
「等一下謝家負責管事的大長老會過來,兩位何不在此稍候片刻?」風騫理那雙鳳眼閃爍著謎樣的光芒,坦然的迎親龔玄陽和琛王爺別有深意的眼神。
「我已經讓人去泡銀霜茶招待貴客,兩位想不想也喝一杯呢?」風騫理薄唇微揚,眼裡卻全無暖意。
有過慘痛經驗的龔玄陽臉色微微一僵,用沉默來表示拒絕。
琛王爺卻淡淡的轍了風騫理這個瘦弱男子一眼,刻薄的嘴角抿起期待的弧度,看著風騫理的眼神多了以往不曾有過的欣賞。
「三公子,帶路吧,與其喝那銀霜茶,還不如來壺好酒。」琛王爺率先跟上風騫理的步伐,傲慢的五官展現出明顯的善意。
「對對對,茶就留給謝家那個大長老慢慢品嘗,我們喝酒、喝酒。」龔玄暢盡管不明白眼前撲朔迷離的情勢,卻也已經安下心來附和琛王爺的提議,同時快步追上其他兩人。
琛王爺是有名的九命怪貓,除了性格喜怒無常之外,天生還有化險為夷的福氣命格,所以皇上才會喜歡將他留在京城,當成保命符。
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想要安然無恙,跟著琛王爺就對了。
就在這三人前往偏廳的同時,雪影也在花廳裡接見客人,只見茶幾上擺放著好幾副巧奪天工的珠寶飾品,那些新穎美麗的樣式讓一旁伺候的丫鬟們個個看直了眼。
「掌櫃,這些都不是我當初拿給你修改的手鐲啊。」雪影面有難色,似乎不知該從何選起。
「三夫人,小的真的盡力了,只是那個師傅真的很忙,這些還是小的叫人快馬加鞭送過來給您賠罪的呢。」
掌櫃誠惶誠恐的樣子,教人心生不忍,雪影瞄了一下桌上那些五顏六色的寶石鐲子,怎麼看就是沒看到當初那個藍寶石手鐲。
「唉,我現在也沒心思挑選這些東西,你干脆直接給我建議還要來得快一些。」
雪影很無奈,沒想到掌櫃比她更無奈。
「不不不,這我可不敢幫您出主意。」
掌櫃精明的眼珠子睜得老大,簡直像見鬼了一樣,雪影還真怕那雙眼珠子會滾出來。
「這些都是同一個師傅親手做的?」雪影嘆了口氣,無精打彩的東摸摸西摸摸,似乎沒一個看上眼的。
「沒錯、沒錯,那師傅說保證這一個個都是天下無雙的。」掌櫃拍胸輔保證,以為會讓雪影開心一些,沒想到卻看見一張迷惑不安的俏臉。
「天下無雙啊……就是永遠找不到伴的意思啰?」雪影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一臉悲傷,最後隨便挑了一款鑲有蓮花瑪瑙的手鐲,然後請丫鬟把自己的破舊藥箱拿到掌櫃的面前。
「這只藥箱實在太老舊了,讓你們那個師傅幫我想想辦法吧。」雪影素手一推,就把斑駁陳舊的藥箱推到坐立難安的掌櫃面前,一副不接受拒絕的模樣。
「這……三夫人,你真的……真的要這麼做?」掌櫃看看幾個態度恭敬,卻不明所以的丫鬟們,再看看風家精雕細球的花廳擺設,再看看雪影身上質料上好的衣衫襦裙,眼中的不解更加深濃。
「真的,我不急著要,說不定哪天我會親自上門拜訪一下那個師傅,順便拿回我的藥箱。」雪影心不在焉的說著,盯著剛剛戴在手上的蓮花鐲子,愛不釋手似的撫了又撫。
「三夫人,這朵蓮花雕工精細,你千萬要小心會割手啊。」
掌櫃戒慎恐懼的表情讓幾個丫鬟們暗自偷笑,一個個都當他個性太過老實婆媽。
「我知道,其他的,你就退回京城去吧,我用不到了。」雪影示意丫鬟們送客,刻意無視掌櫃頻頻回頭的憂慮眼神。
雪影輕輕撫著蓮花細致逼真的花瓣,鵝蛋臉上揚起一抹又苦又甜的笑容,下一瞬間,忽然有個丫鬟匆忙踏進花廳,忙不送的走到雪影身旁說出來意。
雪影聽完之後,有些錯愕的揚眉,卻又瞬間恢復了一貫溫柔婉約的表情,起身朝偏廳的方向走去。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幾個謝家人還真是會挑時間上門呢。
結果大廳上不只有謝家大長老和兩個同行的家人,居然還有那個心懷不軌的方知縣。
只見他不懷好意的朝剛剛踏入大廳的雪影揮笑,一轉向琛王爺等人時,又變回那張逢迎巴結的嘴臉。
「小的冀州知縣方智淵參見琛王爺、龔大人。」他說到自己官職頭銜的時候,還刻意看了雪影一眼,炫耀的意味實在太明顯。
雪影面無表情的回避那道惹人厭的視線,正好迎上風騫理的目光,不自禁的想起昨夜的溫存,鵝蛋臉上紅暈滿布,她慌忙移開視線,仍是捕捉到風騫理那張清俊臉龐上難掩歡喜和寵溺的眼神。
就在他們眼波流轉之間,其他幾個人已經說完了客套話,道出了來意。
「今日前來府上打擾,就是特地跟各位澄清我們謝家絕對沒有謀害風家任何人的意圖,更不會使出暗箭傷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小人手段。」說話的人是謝家大長老,雖然雞皮鶴發,但是雙眼炯炯有神,氣勢不容人小覷,看來,從風二哥手臂拔出的斷箭上刻有「謝」字的消息已經傳開來了。
雪影對於這幾個男人的對話充耳不聞,倒是專注看了一下其他兩人的長相,其中那個看起來比風騫理年長幾歲的年輕人面色蒼白,雙眼無神,精神渙散,讓雪影不自覺的多看了幾眼,心中同時閃過一個駭人的念頭,雙腳不自覺的往那個中年人的方向前進了幾步……
「娘子,過來。」風騫理不知何時已經來到雪影的身旁,不由分說的握住她柔軟帶繭的小手,適時將她跟那幾個謝家人的距離拉得老遠,同時不著痕跡的朝方智淵露出看似禮貌,其實是冰冷的蔑笑。
「方知縣,你真是來對了,我今天特地准備了南蠻一帶的銀霜茶,還有千金難求的好酒,要招待這幾位貴客,你待會兒一定要兩樣都嘗嘗。」風騫理一面說,一面示意等在一旁的奴僕們把宴席擺上,態度熱情的讓人有些狐疑。
至少那幾個人,都露出不同程度的忌憚,有的看著茶,有的看著酒,完全忽略了那一桌色香味美的菜館。
就連雪影也不無錯愕的抬頭看了風騫理一眼,又飛快垂下視線,迅速回復原先溫柔婉約的模樣,嘴角微微跟著的笑容藏著一絲絲的淘氣。
原來書呆子偶爾也知道要使壞嘛。
「既然有好茶,還有好酒,那本王就不客氣了。」就在那幾人蜘蹦不前的時候,琛王爺居然二話不說就上前坐了下來。
龔玄陽當然也是依樣畫葫蘆。
兩人怡然自得的模樣讓一旁觀看的幾人不得不撇下疑心,硬著頭皮一一落坐。
風騫理拉著雪影坐在自己的身旁,無視其他人異樣的眼光,為她殷勤布菜斟茶,鶼鰈情深的模樣看在各人眼裡,各有不同的感受。
「謝大長老,這銀霜茶要在天寒地凍時采擷尚未凍傷的嫩葉,並且在一個時辰內封罐保存,實在得來不易,我們風家也是年初才透過二哥的朋友輾轉從南蠻邊界一帶買進,要不是有您等貴客來訪,還真舍不得喝呢。」風騫理一一為在座的眾人斟茶倒酒,不著痕跡的觀察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變化。
「聽說日前您去赴宴當天,也送了銀霜茶給龔大人是嗎?我們果然有很多共通點哪。」風騫理緩緩坐下,率先拿起茶杯來慢慢啜飲銀霜茶特殊的滋味,還刻意當著方智淵妒恨交加的臭臉,遞給身旁的嬌美娘子一個深情笑容。
謝家大長老此時卻重重的哼了一聲,還瞪了身旁神情僵硬的中年人一眼。
「要是我知道我那謝家小兒會送你們風家也看上眼的東西,我絕對會親自挑選謝禮。」謝家大長老那張皺紋多到可以夾死蒼蠅的老臉簡直比毛坑還要多。
這時,琛王爺居然一臉不懷好意的出言挑釁,直勾勾的盯著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這一位……該不會就是大長老您口中那個負責采辦禮品的謝家小兒吧?」
只見那名年輕男子眼神飄移,左閃右躲,卻怎麼也繞不過琛王爺令人發毛的注視。
中年男子急急忙忙的出聲澄清,語氣倒是出乎意料的溫和,「王爺,不是、不是,這是小犬謝家瑞,家父說的是舍弟,他日前因為身體不適,現在還臥病在床靜養。」
謝家瑞的父親臉上浮現真切的憂慮,倒是博得了雪影幾分好感。
「病了?還真會挑時間啊。」琛王爺又擺出那副挺欠扁的招牌嘴臉,果然有人被撩起了火氣。
「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風家人可以隨時出意外,我們謝家人生病就要看黃歷嗎?」坐在謝家大長老右邊的謝家瑞義憤填膺的站了起來,完全沒發現其他兩個謝家人被他衝動的行為給嚇得面有菜色。
風騫理好整以暇的繼續慢慢喝茶,還有閑情逸致朝龔玄陽舉杯致敬,似乎置身事外。
這時,一直默默坐在一旁扮演柔弱嬌妻的雪影忽然神情凝重的開口,「請問您家中的這名病患是否持續高燒不退,上吐下瀉不止,卻腹大如鼓,面黃肌瘦,還全身長滿了黃斑?」
雪影雖然是對著中年人說話,那雙碧水秋眸卻盯著那個謝家瑞不放,下意識的握緊了風騫理擱在她大腿上的修長手掌。
在座眾人聽了,個個一臉駭然,那個中年人更是激動異常的站了起來,「夫人怎麼會如此了解舍弟的病情?莫非……」
除了他,另外一老一少也紛紛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
「你知道怎麼救——」尤其是謝家瑞更是雙眼放光,說這話時的神情活像見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降臨。
風騫理卻出聲打斷謝家瑞沒說完的話,甚至還朝著雪影板起臉來。
「娘子,我知道你本性善良,不忍心見死不救,但是謝家可是雲川城的百年世家,城裡赫赫有名的醫館慈心堂更是由謝家出資開設,相信他們絕對不會連自家人都醫不好的。」
沒想到風騫理這番話說完之後,反而更凸顯了雪影的存在價值。
「你真的會醫術?」謝家瑞冷靜下來之後,半信半疑的提出質疑。
「你真的有辦法救我弟弟?」謝家瑞的父親卻是喜出望外的喊了出來。
這對父子激動的反應,讓一旁默默盯著雪影瞧的謝家大長老顯得格外冷靜無情。
「我是懂一些醫術,還曾經游歷過南蠻一帶,見過當地的巫醫治療過類似的病人……不過沒見到本人,我不敢打包票。」雪影垂下眼眸,胡亂搪塞過去,有些後悔自己方才一時嘴快,鬧成現在這樣眾人囑目的局面。
沒想到更糟的在後面。
一直插不上話的方智淵十分不屑的脫著她,「你少騙人了!除了勾引男人之外,你還會做什麼?」
方智淵說著說著,還刻意朝琛王爺露出討好的笑容,果然,琛王爺也因他一個莫測高深的淺笑,讓他更是志得意滿,只顧著陶醉在自己即將飛黃騰達的想像裡,忘了看看其他人的表情。
如果說,他這次跟著謝家人前來,是為了幫腔,那麼,他可真是幫倒忙了。
因為,三個謝家男兒的臉都青了。
不過風騫理沒有理會方智淵公然的嘲諷,而是直接把這筆帳算在今日主動上門的謝家人身上。
「謝長老,今天就算我娘子有辦法救人,也要等你們給我們風家一個交代才行,難道你們謝家的兵器庫隨時都歡迎閑雜人等進去挑選武器嗎?我二哥手臂上的那支斷箭可是造假不了的。」風鴦理淡淡掃了方智淵一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和輕蔑。
「這……」
謝家老中青三代同時欲言又止,因為端起酒杯的琛王爺忽然撂下話來。
「是該給個交代。」
琛王爺這輕輕一句話,遠勝過幾百張訴狀公文。
從入座之後,就不曾開口過的龔玄陽,這時也不疾不緩的補上一句,「今早我已將風家遇襲的消息派人火速呈報給皇上知道,我看這一兩天應該就會有御旨下來查明到底是私人恩怨,還是有人蓄意跟皇室作對。」
也就是說,連皇上都知道謝家涉嫌暗殺風家兄弟,看你們是要大義滅親,趕緊平息這件禍事,還是要把事情鬧大到皇上面前,賭賭看是全身而退,還是滿門抄斬?
半晌後,謝家大長老臉色發青的站了起來,先是看看風騫理平靜無波的臉龐,又看看琛王爺不帶感情的雙眼,接著看向那對滿臉鷺恐的父子,頓時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明白大勢已去。
「要是我謝家子孫當莫如此卑鄙無恥,我絕對不會包庇護短!」謝家大長老盤鏘有力的表明自己的立場,又突然話鋒一轉,並盯著風騫理不放,「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希望尊夫人不吝伸出援手。」
那雙老眼目光凌厲的掃了自己的孫子一眼,似乎看出了原本不知情的蹊蹺。
「娘子一向心軟,從來不會見死不救。」風騫理搶在雪影開口之前給了允諾,反而讓很多人同時放下心來。
「大長老……」雪影忽然出聲把人喚住,在大家紛紛看向她時,給了一個很重要的建議,「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就別拖過三天。」
那個老人楞了一下,才沉重的點頭,頭也不回的離開。
原本就是來湊熱鬧的方智淵看看苗頭不對,也不敢再使出什麼不入流的小手段,腳底抹油跟著溜了。
剩下的三個男子,不約而同的注視著心有旁的雪影,同時浮出一個疑問這個深藏不露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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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nt1144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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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1 02:45 PM
第八章
謝家大長老說話算話,不知使出了什麼厲害的手段,果然在三天內就把唆使下人伏擊風毅理和風玩理的幕後主使者給揪了出來,還親自把人帶到風家去當面請罪,似乎打算私下和解。
那是一個謝家遠房的侄孫,年紀已經超過三十歲,平日卻依然游手好閑,不學無術,只會結交一些狐群狗黨,因為資質平平,不成氣候,謝家幾個主事者沒人把他放在眼裡,胡亂指派給他一個茶館掌櫃的職務,沒料到他會暗地裡捅出這麼大的樓子來。
「這個狼心狗肺的家伙為了避免事跡敗露,居然對我的兒子和孫子下毒,想要藉此轉移焦點。風三爺,他們兩個都是無辜的,請務必救他們一命!」
這個十年前曾經在雲川城呼風喚雨的謝家大長老如今不但垂垂老矣,為了血親,更是不惜放下身段來懇求風騫理履行當日的承諾,態度謙卑得讓雪影有些心酸。
風騫理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側隱之心,並未多作刁難,只是加派了幾個牢靠的家丁奴縛,一路護送雪影到謝家去救人,他自己則要將這個罪魁禍首送到官府去嚴辦。
可惜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琛王爺會臨門插上一腳,居然無視他的百般阻撓,把人帶回龔家別館去逼供。
也不知琛王爺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竟然扯出了一長串的共犯名單。
這些名單上的高官富商不但涉及前陣子破壞風家礦場的事件,還抖出他們意圖藉由茶蠱謀害龔玄陽這個特使,就連風騫理中了相思癮這件事居然也是同一伙人策畫的。
那個三番兩次不請自來的方智淵,赫然也在那份名單上面,聽說讓琛王爺給整治得奄奄一息。
謝家大長老得知這份名單之後,據說當場氣暈了過去,因為他口中無辜的叔侄兩人,不但就是當初買通青樓嬤嬤暗中對風騫理下蠱毒的主使者,還是銀霜茶事件的幫凶。
托這份名單之福,雲川城一夕之間風雲變色,很多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因此銀錯入獄,從此不得翻身。
這連環爆出的內幕讓風騫理忙得人仰馬翻,偏偏雪影又忙著替風家兩位兄長療傷,導致兩人將近十來天就算偶爾見了面,也都沒能好好說上幾句話。
這一天,難得雪影睡醒後還能看見風騫理,連忙趕在他離開房間前攔住他。
「騫理,等等。」
雪影揉著惺松睡眼及時在風騫理踏出房門前拉住他的衣袖,散發出平日難以捕捉的嬌憨依賴,讓原本有意避開她的風騫理眼一沉,心湖波動,不自覺的繃緊了全身上下的肌肉。
「天色還早,再回去睡一會兒。」他兜攏了雪影微泄春光的中衣,牽著她柔軟的小手走向余溫殘留的床楊,清俊的臉龐完全看不出他早已心猿意馬。
「你這幾天好忙……」雪影半眯著眼,任由風騫理牽著她走,鵝蛋臉上睡意猶濃,不是很開心的喃喃抱怨,「大哥、二哥都恢復得差不多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忙?」
她嘟起了嘴,似乎有幾分深閨怨婦的哀嗔。
風騫理微笑著撫過她嬌嫩的唇瓣,趁著還有幾分理智,趕緊跟她解釋,「因為我要陪著龔大人和琛王爺視察礦場,總不能事事都讓哥哥他們扛著啊。」
而且他還有一個娘子要守護,身邊有這麼多人虎視脫脫,他豈能當一個草包,無所事事坐以待斃?
光是那個出身京城首富又一表人才的龔玄陽,就讓他很有危機意識了。
風騫理輕輕將她安置在床沿,修長的手指眷戀摩拳著她小巧可愛的耳垂,那雙鳳眼因為閃耀著欲望的火花,顯得格外迷人。
「娘子,等過幾天他們回去京城之後,我就有時間可以陪你了。」到時候,他再也無須緊緊壓抑內心的渴望,可以毫無顧忌的愛她。
聽到這邊,雪影突然清醒過來,清澈的眼眸難掩憂慮。
「那合約……琛王爺……」這陣子發生了太多事情,差點忘了還有琛王爺這個難搞又似敵似友的人物曾經口出狂言要拆散他們。
「別擔心。」風騫理忽然從雪影的背後環抱住她,「再過幾天,他就和我們沒有關系了。」
他扣緊自己的手掌,將她牢牢貼靠在自己懷裡,泄漏出沒有明說的不安。
而他刻意安撫的態度不知怎麼的讓雪影眼皮直跳,硬是從他懷中掙扎著抬起頭來,「騫理,別為我做傻事。」
只見她揪緊了他胸口的衣襟,水靈雙眸盛滿了連自己也沒發現的溫暖情意,像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蔓延在彼此的心裡。
「娘子,為你做的事,都不是傻事。」他終究是難耐情動,低下頭去略顯貪婪的索吻,霸道又直接,直吻到懷中的女子頭暈目眩,雙頰生暈,自己也氣血翻湧,渾身火熱,才勉強拉回理智,匆匆起身離開。
氣息不穩的雪影獨自斜倚在床榻上,細細品味著四肢百骸所感受到的美妙感覺,燦爛日光選在這時綻放耀眼光芒,穿過了窗橘縫隙,放肆張揚,最後停留在雪影手腕上的蓮花獨鐲子,瞬間美得令人窒息。
雪影楞楞盯著自己讓陽光照耀得格外晶瑩剔透的肌膚,還有那朵暗藏玄機的蓮花瑪瑙,忽然心頭一凜,直覺的認為這是個壞預兆。
接下來幾天,因為風大哥和風二哥的傷勢幾乎已經完全痊愈,不需要她去檢視換藥,生活步調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平穩安定。
無事於身輕的雪影也樂得日夜守在伯樂居裡幫風騫理縫制她獨家配制的香囊,私心以為如此一來,應該可以多一些機會跟風騫理相處,說不定這段時間琛王爺會改變心意,甚至忘記這件小事。
沒想到事與願違,這麼多天下來,她居然連風騫理的影子都沒等到!
這一天午後,天邊遠遠的滾來一團厚重的烏雲,空氣中仿佛充滿了無形的壓力,她終於等到有人走進這座院落,定睛一看,那個帶著兩個大丫鬟,每個人手上都捧著大盒小盒的婦人竟然是風大嫂。
「嫂子,怎麼有空過來?大哥還好吧?」雪影擱下了手中縫到一半的香囊,快步朝來人走了過去,在空氣中掀起一股宜人清香。
風大嫂心不在焉的隨意揮了揮手,還本能的多吸了幾口清香的空氣。
「很好,我們都很好,風家這幾個兄弟一個個都很好。」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沉默不語的盯著雪影嬌柔俏麗的模樣好一會兒,終於深深的嘆了口氣。
「弟妹啊,是我對不起你,我當初怎麼就讓豬油蒙了心,把你給騙了回來?怎麼就相信了那些不靠譜的流言,以為你真的就是水性楊花的女人,還自私的以為就算守寡了,也是你的命!」風大嫂一改平日穩重的作風,忽然一臉悔不當初的抱住雪影,「怎麼知道……怎麼知道你既善良又知書達禮,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我們風家怎麼能這樣對你?!」
風大嫂語重心長的感慨了一聲,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嫂子,你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樣的話?」雪影出聲安慰著眼前的婦人,拉著她坐了下來,盡管隱約明白了即將發生的事情,卻依舊平靜得連自己都佩服自己。
風家人當初曾經槍口一致,不肯屈服於皇親國戚的淫威,休妻一事也就無疾而終,可是經過了這麼多的風波之後,那個性格古怪的琛王爺顯然又暗中出招,似乎還是看「秦無幻」很不順眼哪。
風大嫂擦擦眼角的淚水,二話不說就把自己帶來的一大堆精致箱盒推到雪影面前,「秦姑娘,這些東西你收好,是我們風家對不起你,憑你的聰明伶俐,一定會讓自己好好過日子的,對吧?」
風大嫂不但毫無預警的改了對雪影的稱呼,還從懷裡掏出了一副玉牌,直接塞進雪影的手上。
「把這個也收好,風家經手的錢莊遍布全國,有了這個,你永遠不用擔心沒錢花用。」
壓在玉牌下的,是一張仔細折迭成四方的密函,雪影在風大嫂充滿希冀的目光中攤開來逐字閱讀,然後又仔細的折回原狀交還給她。
「嫂……大夫人。」雪影從善如流的改口,沒錯過風大嫂松一口氣的眼神,不禁暗自苦笑。
她「秦無幻」是何德何能?竟然惡名遠播到連皇上都看不順眼!
「我娘總是說我太心軟,總有一天會吃苦頭,不過她要是看到這麼多的珠寶首飾,應該會很開心吧。」雪影走上前去把那些箱盒一個個打開來檢視,刻意露出貪婪喜悅的嘴臉,卻下意識的在那朵蓮花瑪瑙尖銳處來回摩挲。
指尖傳來的尖銳刺痛,還遠遠不及她心中感受到的千萬分之一哪!
雖然風騫理和她之間沒有按照原先預定的腳本來走,甚至還發展出意料之外的情意,卻仍是擺脫不了既定的結局是嗎?
風大嫂達成目的之後,沒再哭哭啼啼妄想博取同情,只是一臉沉重的說明自己的立場。
「秦姑娘,當初你是我出主意娶進門的,如今要把你送走,我自然也要給你一個交代……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你到底得罪了那些人什麼……」
風大嫂想起傳聞中琛王爺拷問囚犯的狠辣手段,想起得罪新皇可能家破人亡的下場,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可是留下你的代價——」
風家承擔不起!
「大夫人。」雪影忽然出聲打斷她,從善如流的改了稱謂,露出笑容的同時,將自己的拇指狠狠按壓在那朵蓮花瑪睹的的花瓣上,「多說無益,而且我沒有怪你……只能說,秦無幻和風家的緣分盡了。」
只是眼看緣已盡,卻情根深重,這怎麼辦才好?
「弟妹……」風大嫂看著眼前不爭不搶不吵不鬧的溫柔麗人,一時之間百感交集,竟無從說起。
若不是收到那封言辭聳動的密函,若不是考量到風家的前途,若不是擔心風騫理得知後會做傻事,她也不會斷然出此下策。
「秦姑娘,那你整理整理,前些天小叔陪同琛王爺還有龔大人去鄰縣處理重要的事情,這一來一回,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回不來的,你整理好了,就派人通知我。」
風大嫂壓下心中不忍,眼帶希冀的看著雪影,愧疚的眼神裡還有身為風家主母的責任,沉重得讓雪影無從苛責。
這也不過是一個必須顧全大局,幫著自家丈夫頂住一片天的傳統婦女。
雪影親自送風大嫂離開伯樂居,不無惆悵的站在空曠安靜的庭院中環顧四周,喉間滾動著說不出口的苦澀。
若不是有情,又怎麼會如此心如刀割?
若不是有意,又怎麼會如此心痛難舍?
早就做好的決定,怎麼箭在弦上了,才猶豫不決?
因為想長伴他左右。
此時,天邊的烏雲化為豆大的雨滴,氣勢磅礡的從天空躍下,直衝她眼裡,再沿著那美麗的輪廓腕蜓而下。
渾身濕透的雪影雙手在前方交握,手心柔嫩的肌膚讓那枚蓮花瑪瑙給戳出了一道傷口,點點血跡很快讓雨水給衝淡,完全看不出存在過的痕跡。
雪影扯動嘴角,像是看見自己在風家這段插曲的結局。
這家人,似乎少了「秦無幻」,就能在皇威之下全身而退……那,就這樣吧
當她全身虛弱無力的躺在庭院裡,意識逐漸潰散之際,忽然想起風騫理曾經說過,無論她是誰,都是他的娘子……
讓雨水打濕的鵝蛋臉上,終於緩緩綻放一抹不無遺憾的微笑。
無論她是誰,都不會忘記自己的相公是風騫理。
磅礡大雨中,大隊馬車從龔家別館出發,緩緩離開雲川城,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幕中,朝著京城的方向前進。
舒適寬敞的馬車裡坐著兩個身穿華服,氣質不俗的男子,一個是俊美無禱的美公子,一個是傲慢尊貴的酷王爺,兩個人似乎都心有旁驚。
「你剛剛是跟風騫理說了什麼?怎麼一下子就跑得不見蹤影?」龔玄陽放下簾子,一面輕輕拂去袖面上的水珠,對於方才那個倉皇消失在雨幕中的修長身影充滿了好奇。
琛王爺從思緒中回神,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看起來卻更加陰險。
「我只是提醒他晚一點回去,恐怕會看不見他心中牽掛的那個人。」風騫理或許意志堅定,可是他身邊的親人可不見得個個都心若盤石。
要是「秦無幻」有她近日所表現出來的賢淑大度,那麼風騫理的休書就可有可無了。
「你又做了什麼?」龔玄陽整個人跳了起來,差點忘了自己是在馬車上,對面坐著的是聖眷正濃的琛王爺,「你怎麼就是看那個秦無幻不順眼?」
要不是早就知道眼前這個男子本性裡沒啥七情六欲,他還真要懷疑他這樣是不是變相的暗戀,妄想拆散人家夫妻,再橫刀奪愛!
畢竟類似的事情,大約一年前已經做過一次了啊。
琛王爺似乎看透他的臆測,刻薄的嘴角抿著一神秘的笑意,「我可是什麼也沒做。」
只不過寫了幾句模擬兩可的重話,派人送去風家,直接交給那個當家主母,很好心的給了他們幾個建議。
「什麼也沒做?」龔玄陽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學他裝無辜的樣子,「所以你剛剛是故意嚇他的?」
鬼才會信咧。
琛王爺閉目養神,「不是,我是好意提醒他。」
他向來不多管閑事,這次倒是破例了。
「琛王爺,那個秦無幻明明就是個好姑娘,風騫理也的確是個可造之材,兩個人彼此更是情投意合,你怎麼就這麼喜歡棒打鴛鴦?」龔玄陽替那對有情人打抱不平,看起來十分義憤填膺。
傲慢的男子聞言嗤笑。
「錯錯錯,看他們不順眼的,可不是我……玄陽,我也只是一顆棋啊,你以為我真的看上那個余小荷嗎?」琛王爺突然壓低了嗓音,露出一個絕對自嘲的笑容。
「什麼?你是說……」琛王爺的言下之意讓龔玄腸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說出心中的疑惑,「可是為什麼?那個皇……干嘛三番兩次從中作梗,讓風騫理情路這麼坎坷啊?」
話說回來,那個剛剛坐上龍椅沒幾年的新皇,還真是沒事找事做啊。
「像我們這種正常人,是沒辦法理解那些人的想法的。」琛王爺給了一個玄妙無比的答案之後,徑自閉目養神,完全沒有給人抗議的機會。
坐在他對面的龔玄陽雙手抱著頭,很悲傷的自我檢討,他什麼時候跟這個陰陽怪氣的王爺歸類成同一種人了?
他是迷倒天下蒼生的多金美公子,可不是嚇壞天下蒼生百姓的古怪酷王爺。
風騫理得到琛王爺的暗示之後,就快馬加鞭趕回風郎,眼尖注意到經過身旁的僕婦們認出他後,驚惶閃避又略帶憐憫的表情,讓他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情更加沉重無比,腳步踩得更快更急。
「娘子!」他一踏進濕濃濃的院落,就揚聲呼喚,急著想看見那抹溫柔俏麗的身影,想聽見她生氣蓬勃的嬌斥聲,要他別不小心踩壞了整理好的藥草。
他卻只得到一室沉寂,還有好幾個人露出驚恐慌亂的眼神,在床沿或坐或站,有意無意的遮掩著什麼……
「大哥、二哥,你們在我房裡做什麼?」他先是看著自己的親人們,最後才發現那個中年大夫的身影,再也壓抑不了心中那股不祥的念頭。
「我娘子呢?找大夫來做什麼?」他說著說著,就直衝床鋪,半路卻讓風玩理給摟住路轉攔了下來。
「三弟?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要陪王爺到冀州去嗎?」手臂上的傷勢早就沒有大礙的風二哥使勁把人拉走,硬是不讓風騫理接近床鋪的位置。
「因為琛王爺在半路上收到御旨,要他即刻動身回京處理要事。」風騫理言簡意骸的回答,仍是一心掛念著躺在床上的那個人兒。
琛王爺臨行前語重心長的提醒,讓他怎麼都無法釋懷。
「娘子她怎麼了?找大夫來做什麼?」風騫理心急如焚的掙脫二哥的掌
握,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衝到床沿,大手往兩旁一撥,立刻推開了兩位嫂子,焦急的臉龐在剎那間變得慘白。
「娘子……」風騫理看著那張毫無生氣的小臉,恐懼的眼神在發現她柔軟胸哺還微微起伏時,也不曾消退了些。
「騫理啊……三弟妹她昏倒在院子裡,淋了大半天的雨,現在還昏迷不醒……」
因為風騫理過去於向理智沉穩,所以風大哥便一五一時的把事情的經過說給他聽,稍早擅作主張,希望能讓「秦無幻」自動打退堂鼓的風大嫂刻意站在風騫理看不見的角落,愧疚的不停抹淚。
風騫理木然著一張慘白的臉,大手緊緊的握著雪影那柔軟帶繭的小手,仿佛聽而未聞,身旁的男男女女似乎都讓他隔絕在外,只有他和她,透過手心彼此連結。
什麼琛王爺……什麼密函什麼皇上青眼有加,有意將公主下嫁……風騫理都當作耳邊風,置之不理。
他只是不停的搓揉雪影那雙越見冰冷的小手,目不轉睛的觀察床上的人見有沒有清醒的跡像。他聽不見身旁親人們苦口婆心的勸慰,聽不見大夫無能為力的告辭,他拒絕讓自己以外的人碰觸床上死氣沉沉的女子,無論是擦洗或是喂藥,全都親手包辦。
「娘子,你醒醒!你快醒醒!你不是要我別做傻事?怎麼自己卻想不開呢?」已經兩天沒合眼的風騫理或許已經心力交瘁,竟然不顧丫鬟們詫異的驚呼,徑自上床去,將持續昏迷的女子一把摟在懷裡,並將自己青藍滿布又憔悴不堪的臉龐埋在她瘦弱的肩窩。
丫鬟們很識相的退出房間,個個紅了眼眶,一臉不忍卒睹。
躺在外側的風騫理將雙臂箍得更緊,妄想能讓懷中女子更溫暖一些。
「娘子,你記不記得你說過,只要秦無幻活著一天,我風騫理就不能死?我現在告訴你,只要你哪天不活了,我風騫理就陪你一起不活了!」明明言猶在耳,為什麼會人事全非?
那天早上,她嬌羞欲滴的誘人模樣讓他魂牽夢縈,眼看著就要雨過天青了,怎麼又風雲變色?
「娘子、娘子,你現在這樣,是騙我的對吧?你又會解蠱清毒,又會治病療傷,怎麼可能淋了一場雨就變成這樣?」他語帶希冀,似乎期盼懷中女子會開口回答,卻還是只有一室沉寂。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大雨終於停歇,這一日清晨,燦爛的陽光重新造訪這間房間,明亮又溫暖的光線悄悄移位在那張蒼白冰冷的鵝蛋臉上,讓風騫理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風騫理可以明顯感受到她的生命力正一點一滴的流失,這副柔軟卻毫無生氣的軀體已經沒有蘇醒過來的可能。
那個可以端莊大方,也可以潑辣野蠻,明明心地善良,卻臭名遠播,偏偏一舉一動都牽動他心扉的嬌俏女子,再也不會睜開眼睛,讓他看見深藏在眸底的絲絲情意。
青藍滿布的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強忍著心中劇痛,輕吻那曾經溫暖甜蜜的蒼白唇瓣,用低沉嘎啞的嗓音許下承諾——
「炎雪影,無論如何,我風騫理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妻子,只會是你。」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0-1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10-1 02:43 PM 編輯
第九章
雲川城這一年來乍看之下沒有多大的改變,礦場龍頭風家依舊獨領風騷,三兄弟仍然互相扶持,事業版圖甚至擴展了許多,快速累積財富的速度實在教人望塵莫及。
至於謝家,經過琛王爺當年那一番整治之後,雖然沒落了不少,卻安分踏實了許多,如今看來反而是福不是禍。
大街上,奉記商行的掌櫃一大早就出門去買他最喜歡吃的梅花餅,悠哉游哉的走進自己不甚起眼的小店面,習慣性的掃了店裡的擺設一眼,結果差點被嘴巴裡的那塊餅給噎死。
「咳……咳咳……風……風三爺?!」掌櫃睜大了老眼,讓那位正在欣賞牆上字畫的挺拔男子給嚇了一跳。
「掌櫃,你眼力果然還是這麼好。」風騫理轉過身來,冷情的鳳眼裡只有一絲笑意,堅毅淡漠的清俊臉龐閃過回憶的痕跡,一抹許久不見的溫情在他眼中稍縱即逝。
「呵呵……風三爺過獎了,聽說您大江南北龍潭虎穴都闖過了一遍,果然氣質彪悍了許多啊,不知您今日大駕光臨是想買些什麼?」掌櫃笑意盈盈的和眼前氣勢非凡的男子閑扯淡,還不忘吆喝店裡的伙計去泡上一壺好茶,免得怠慢貴客。
這一年來,往常予人病弱斯文印像的風騫理可說是徹頭徹尾的改變,不但性格變得冷漠寡情,就連行事作風都果斷強硬到幾乎無情的地步,以往很少涉及商場的他突然在一年前開始全心投入,甚至親自跋山涉水到處去尋找新的礦脈,還單槍匹馬踏上異域設置錢莊,買賣交涉的眼光和手腕,讓跟他交手過的人都明白什麼叫做深藏不露。
至於他的妻子,據說不慎染上惡疾,纏綿病榻,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不曾接見外客,讓風家人保護得滴水不漏,如此一來,反而在不知內情的世人心裡平添一層神秘的面紗。
至於知道內情的,也只能暗自搖頭罷了。
「掌櫃,我來……是想跟你討一樣東西。」風騫理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鳳眼裡閃爍著許久不見的光芒。
「風三爺,您真愛說笑,老頭子我什麼時候跟您拿過東西了?」掌櫃一臉茫然,相當無辜的眨眨那雙精明的老眼,「就算有,我哪來的膽子敢擺在這兒不還您哪?」
眼前這個精壯堅毅的男子,還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啊。
「我想拿的,是我家娘子一年前親自交給您的藥箱。」
藥箱!雪影視若珍寶的藥箱!若不是當初他太過悲憤,又怎會忘了這麼重要的線索?
那一夜,他親眼看著她香消玉琪,再睜開眼來,他的身邊已經空無一人,天底下也已經沒有了「秦無幻」。
兄嫂們無論如何都不肯透露如何處理她的後事,一徑的要他節哀順變,而他在萬念俱灰之下選擇了逃避。
他不承認自己是鰥夫,也忍受不了獨自居住在伯樂居卻沒有她的身影氣息,所以他放逐了自己,玩命似的勇闖天涯,沒想到閻羅王三番兩次都不肯收了他的命,還讓他誤打誤撞發現了一處又一處礦產豐富的礦脈,讓風家坐穩了礦業龍頭的寶座。
他的幾個兄嫂或許心疼,或許愧疚,竟然也就順著他隱瞞了實情,口徑一致對外宣稱風三夫人惡疾纏身……
直到昨夜,拖著風塵僕僕,疲憊不堪的身心,他終於再次踏入伯樂居,想要睹物思人,填補心底巨大的空虛,才發現那個斑駁的小藥箱居然不翼而飛!
「掌櫃,聽下人說,你那天拿了不少首飾給我娘子挑選,最後她挑了一個蓮花瑪瑙鐲子,還親手把藥箱托付給你可有印像?」風騫理仔細描述了當天的情景,雙眼灼灼的盯繁掌櫃的一舉一動,結實強健的身軀悄悄的繃緊。
掌櫃的臉皮僵了僵,借著衝茶的動作掩飾眼裡的警醒,「呵呵……呵呵……都過了這麼久了,風三爺您還真是有心啊,居然還記得這件小事情。」
「那個藥箱是我娘子非常重要的東西,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它拿回來!」風騫理態度強硬,不打算讓掌櫃裝傻蒙混過去。
沒想到掌櫃忽然親自去關起了大門,又慢吞吞的走到方才風騫理駐足欣賞的那幅畫軸前,態度恭謹的朝他一揖。
「風三爺,我看您似乎相當喜歡這幅畫裡的風光是嗎?」掌櫃的態度親切無比,讓人有些摸不著頭緒。
風騫理遲疑了一下,方才緩緩的點頭,「是又如何?」
「你可曾想過親自去走上一遭?」掌櫃伸出手來,在紙上的高山峻嶺之間蜿蜒。
風騫理眯起了鳳眼,幾乎按撩不住心底翻湧的浪潮。
「那個藥箱在這裡?」他的娘子莫非也在這裡?
掌櫃徐徐一笑,取下了畫軸,親手交給了眼前真情流露的男子,「你想找的……都在這裡。」
風騫理看著卷好的畫軸上清秀難掩蒼勁的幾個字,不自覺的念了出來,
「鬼霧山……紫竹館……炎!」
他驚喜莫名的喊出最後一個字,微微發顫的雙手泄漏出太多深埋心底的情意。
掌櫃聽得清楚,神情更加尊敬,「風三爺,冒昧請問尊夫人的問名是……」
「雪影,炎雪影。」風騫理握緊了手中的畫軸,激動萬分的喃喃自語著,「我風騫理這輩子只有一個娘子,就是炎雪影!」
鬼霧山,紫竹館,一個駝背男子駕車匆匆下山離開。
「紅丫頭會幸福的對吧?」說話的年輕男子忽然撕掉臉上幾可亂真的面具,露出一張溫婉嬌艷的鵝蛋臉來,眼中盈滿了說不出口的憧憬和失落。
另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同樣遙望著遠去的馬車,沒啥特色的五官倒是露出濃濃的失望,「嗯真是太便宜那個尉遲觀了。」
「唉,那個尉遲王爺也算吃盡了苦頭,還對紅丫頭一往情深,你就別再擺臭臉了。」雪影莞爾一笑,覺得大哥湛天實在有點保護欲過剩,「娘跟大姊呢?去哪了?怎麼沒有出來送紅丫頭?」
仔細回想,大姊好像幫她易容完以後,就不見人影了呢。
「我也不知道。」湛天想到家人裡面最難搞的這兩個人,忍不住露出苦笑,「她們八成又想去捉毒蛇回來泡藥酒。」
聽說是要送進皇宮當壽禮的。
他們的娘親炎娘子可是把「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句話奉為圭梟。
那個皇上實在太死纏爛打了。
「喔。」聽到這樣的回答,雪影相當平靜的點點頭,顯然覺得兩個弱女子去深山徒手捉毒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大哥,那我先回屋裡去了。」她狀似輕快的轉身離開,鵝蛋臉上的笑意卻在轉身的下一瞬間消失無蹤,只在嘴角留下寂寞相思的殘痕。
若是她在這時回頭,就會看見自家大哥臉上那抹濃濃的憐惜,還有隨之浮現的堅定。
一年前,當雪影下定決心要用死亡來了結跟風家的牽扯之後,再睜開眼來,已經在前往鬼霧山的馬車上,身上還穿著壽衣呢。
馬車上除了大哥湛天和大姊曉夜之外,居然連遠在京城開酒館的娘親炎娘子也穩穩的坐在她面前,還趁她驚訝到說不出話來的時候,狠狠賞了她一個爆栗。
「我還以為只有紅丫頭是個傻的,沒想到你比她更傻!你要當壞女人賺良心錢,也要懂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沒事頂著自己的真面目四處顯擺做什麼?就不會跟你大姊拿一張狐狸精的人皮面具來欺騙世人?還有啊,那個琛王爺三番兩次找你麻煩,你也不跟奉老頭說一聲,只會挑一些毒項鏈、毒手鐲准備毒死自己有個屁用啊?這次要不是奉老頭自作主張跟你大哥通風報信,你現在說定真的跟棺材一起被埋在土裡了。還有還有,你給我說清楚,怎麼會當上那個風家的三夫人?誰讓你們未經我同意就自行嫁娶的?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當娘的放在眼裡」
炎娘子接著又劈哩啪啦的數落了一長串,要是反應差一點的,恐怕會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沒想到炎娘子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噴火模樣,讓雪影熱淚盈眶,豆大的淚滴居然啪搭啪搭的流出來,把其他三個親人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娘,你說的對,是我太心軟……」在親人的環繞之下,雪影終於把自己跟風家的牽扯交代清楚,卻刻意避開跟風騫理情投意合的這一段不談。
「所以你會當上風三夫人其實是將錯就錯,還跟那個差點一命嗚呼的風三爺談好了會讓他當鰥夫?」炎娘子完全看不出歲月痕跡的美艷臉龐一派平靜,和幾分鐘前的鮮活怒氣大相徑庭。
「嗯。」雪影回想起一開始她和風騫理針鋒相對的往事,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壽衣,只能暗嘆造化弄人。
「既然如此,就讓他繼續當鰥夫,直到他自己不想當為止。」炎娘子淡淡掃了湛天一眼,母子兩個交換了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後,很有默契的岔開了話題。
後來,雪影留在鬼霧山上和大姊曉夜作伴,湛天跟炎娘子則紛紛回到京城去,屬於秦無幻的那段過往仿佛也已經化成飄渺霧氣,在歲月裡徘徊。
雪影直到幾個月前,妹妹紅書也來到紫竹館休養,才在閑聊之中得知風家的現狀,得知「風三夫人」長期臥病在床……
「那個臭書呆,怎麼這麼死腦筋!」雪影說不出自己心中是苦還是甜,也無法決定自己究竟該不該去找他,又該用什麼身分去找他?
死而復生的「秦無幻」?
還是長得跟「秦無幻」如出一轍的炎雪影?
就算見到風騫理又如何?讓他知道自己其實安然無惹又如何?有那個虎視耽耽想要讓他當樹馬爺的皇上便在中間,他身邊的女子就是皇上的眼中釘!
天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讓皇上對他這麼念念不忘,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跟他當姻親……
心煩意亂的雪影擱下手中讓她捏到碎爛的藥草,這才發現天色昏暗,連忙拾起藥籃子,匆匆朝自己竹屋的方向走去。
「炎雪影。」
就在雪影踏進那座充滿藥草香氣的小院子,忽然有個精壯高大的男子從暗處走了出來,中氣十足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怒氣。
男子似曾相識的嗓音讓雪影微微一楞,腦中同時浮現一張清俊文弱的臉龐,卻隨即讓理智給撲滅。
「我是。」雪影淡定的回答,自顧自的就著微弱光線張羅起藥籃子裡稀稀疏疏的藥草,看也沒看對方一眼,「是大哥請你過來找我的嗎?需要什麼特殊的藥草嗎?」
雪影知道大哥湛天交游廣闊,三不五時就會來找她討幾樣稀奇古怪的藥方,幾次下來也就習以為常。
「不是,我要找的不是藥方,也不是藥草。」沒想到男子立刻就否認,幾個大步就已經來到雪影的跟前,由上而下的睥睨著她。
背對他蹲在地上整理東西的雪影盡管讓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卻也有恃無恐,因為能夠上得了鬼霧山,出現在紫竹館裡的人物,必定是經過大哥或大姊的許可,不是為非作歹之徒。
「那你來我這裡做什麼?」她拍拍身上的塵土緩緩站起身來,不是很有興趣的隨口問間,卻差點因為男子的回答而跌坐在地。
「我來找我的娘子!」男子二子一句說得鐘鏘有力,忽然毫無預警的箍住雪影的腰身,讓她緊緊貼靠在自己結實強壯的胸膛上。
「你……」雪影睜大了水眸,在昏暗天色中稍嫌貪婪的盯著人家古銅色的臉龐猛看,連自己眼角滲出淚水來了都不知道。
倒是這名男子頗為憐香惜玉,修長的手指輕輕措去那溫熱的液體。
「我是風騫理。」他的大手摩掌著她細嫩白宮的臉龐,不著痕跡的扣住她的下巴。
「而我的娘子……」風騫理緩緩的低下頭,目光灼灼的盯著那雙心虛閃躲的碧水秋眸,把人拍得更緊,「是你,炎雪影!」
話聲猶在,風騫理卻已經吻住了雪影張口欲言的唇瓣,吻得濃烈熾熱,仿佛要將自己這一年來的孤獨絕望燃燒殆盡,仿佛要讓她知道自己心底壓抑了多少滾燙炙人的熱情,仿佛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樣和她耳鬢廝磨,兩相繼緒。
他貪求無展的汲取屬於她的甜蜜,品嘗著失而復得的狂喜。
「你該死的狠心,該死的絕情,居然一聲不吭的詐死離開……」風騫理粗喘著在她耳邊喃喃細語,報復意味濃厚的咬住她的耳垂,引起一陣痛囈。
「啊……」雪影本能的閃躲,直覺地想要推開這副熱氣蒸騰的胸膛,卻教人抱得更緊。
「放開……痛……」她可憐兮兮的睜開眼迎上男人露骨的視線,卻在下一瞬間發出驚呼,主動投懷送抱。
因為風騫理突然將她攔腰抱起,朝漆黑的屋裡走去,她出於本能的環住他的頸項,免得自己倒栽蔥。
「騫理……風騫理,你快放開我!」雪影意識到男人沉默的意圖,慌亂無措的試著掙脫這副堅硬的胸膛,卻遭到無情的壓制。
「不放!再也不放!」男人惡狠狠的低頭吻住她喳呼不休的菱唇,舌尖蠻橫的撞開她的貝齒,霸道強勢的吮住那羞怯閃躲的丁香小舌,放肆的挑撥。
雪影讓男人吻得頭昏腦脹,渾身發顫的癱軟在他懷裡,差點忘了呼吸,直到他點起了燭火,她才乍然清醒,手忙腳亂的想要離開床榻。
男子高大的身影迅速擋在她面前,將她籠罩在巨大的陰影裡。
「你想去哪裡?」
雪影別開暈紅的小臉,不願讓他瞧見自己當下的脆弱,甚至縮起小腿,免得碰觸他伸手可及的軀體。
「我……我們到主屋去談一談。」
他的碰觸能夠輕易瓦解她的理智,偏偏這種羞人的症狀還無藥可解,唯一之計,就是和他保持距離。
「談什麼?」沒想到她明顯的閃躲讓那雙鳳眼不悅的眯起,迅雷不及掩耳的摟住她赤裸的腳踝,用一種堅定又折磨人的緩慢速度將她拉近他。
「別……放手!」雪影驚惶失措的瞪腿,卻只是讓男人更用力的握住她雪白滑膩的小腳,嘴角嚼著勢在必得的笑意。
「你總算說了一句還算中聽的話,總算開口要我別放手。」他刻意曲解眼前小女人的話語,一臉無賴的摩掌著手中觸感誘人的肌膚。
「我……我不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雪影錯愕不己的抬頭看著他,有一瞬間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氣質冷硬,態度張狂的男子是誰。
風騫理和她四目相對,一眼就看出她的震驚迷惑,突然欺身靠近她,將她困在自己昂藏的身軀和床榻之間。
「怎麼?連自己的相公都認不出來?」他看似戲謔的嘲諷,鳳眼卻貪婪的飽覽身下的美景,安撫一下早已躁動不休的靈魂。
「你……」雪影不經思索就抬手撫上他古銅色的臉龐,試圖從中尋找熟悉的輪廓和溫和,卻只碰觸到一團火。
風騫理在她主動碰觸他的當下,雙眼緊閉,渾身一僵,薄唇同時逸出了一聲挫敗的謂嘆,情不自禁的貼著她的小手來回摩掌,仿佛只有這麼做才能消彌這一年來刻意壓抑的孤獨。
雪影楞楞的看著這一幕,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她淚眼蒙朧的道歉,就算看不清楚眼前男子的表情,她還是不停的道歉,「對不起我只是……只是以為這樣,就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對不起……我只是以為只要沒有我,就不會拖累你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離開你……不是故意要讓你傷心……嗚……」
雪影把自己哭腫的雙眼藏在手心裡,沒想到卻被另一雙大手溫柔的拿開,還在她哽咽抽泣的時候,吻住了她的唇,嘗著又鹹又苦的淚水,而那雙大手緩緩的將她圈進一副溫暖結實的胸膛,輕輕撫摸著她顫動的嬌軀,給予她平靜的力量。
「別哭了。」男子喑盾的嗓音在黑夜中聽起來格外其有魅力,「噓,別哭了。」
他在那朝思暮想的紅唇上吻了又吻,單純的心疼安撫在彼此氣息交錯之間很快的變質。
淚痕未干的雪影柔順可人的依偎著他,盡管嬌羞,仍是模仿他的方式和他唇舌交鐘,惹來了面更火辣噬人的吻,還有更多暗藏激情的撫摸……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0-1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10-1 02:46 PM 編輯
第十章
雲川城裡自從去年來了兩個重量級的貴客,鬧得滿城風雨之後,倒是沒再發生類似驚天動地的大消息,除了風家的財富以驚人的速度累積之外,其他人的日子可以說是過得頗為平穩安順。
所以光天化日之下,忽然又出現了一長列金碧輝煌的車隊,大刺刺的朝風家的方向前進,怎能不引起一陣嘩然呢?
「現在是什麼情形?」路邊賣燒餅的漢子理所當然的看熱鬧,身邊還站著一個賣字畫的老頭。
「該不會那個風三爺終於要納妾了吧?.」老頭小道消息靈通,老早就聽說風騫理其實夫妻不睦許久,才會時常南來北往的四處奔走。
沒想到那個漢子當場啐了一聲,眼神十分不屑。
「娶你的大頭啦!你有看見喜娘?有看見嫁妝?有看見風家張燈結彩嗎?」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就算了,腦子放久了,也該拿出來動一動啊。
老頭恍然大悟,十分受教的搖頭,「呃……是沒有。」
「那你有沒有看見每個馬車外頭都有同一個字?」漢子一副神秘兮兮的和老頭交頭接耳,反而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個個都拉長了脖子想看看那個馬車上到底有什麼字。
「字?有耶,是……琛?!琛王爺!」去年才把雲川城攪得天翻地覆的那個琛王爺!
別說老頭嚇得眼睛都快凸出來了,原本旁觀的幾個家了更是沒命似的拔腿就跑,趕緊回去跟自己的主子報告這個天殺的壞消息。
那個賣燒餅的漢子倒是呵呵直笑,擺明了就是幸災樂禍,「沒錯,看來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這列引起囑目的車隊裡其中一輛馬車坐著一個愁眉苦臉的美公子,美公子的對面坐著一個氣質陰寒的酷王爺,兩人一路上幾乎都相對無言,直到快要抵達目的地的這一刻,那名美公子才一臉無奈的打破沉默。
「琛王爺,你說皇上怎麼就是不肯放過風騫理呢?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讓馮公公不遠千且而來,就為了證實風三夫人真的臥病在床?」龔玄陽雖然沒膽子當著琛王爺的面前說皇上這樣偏執的行為有點變態,不過神色之間倒也沒太遮掩。
至於坐在後面馬車上的那位馮公公,可是三朝元老,活生生的人精哪。
「你前陣子募糧有功,還是平南王的拜把兄弟,三不五時就會被召進宮裡商談要事,相較之下,你才是皇上眼中的紅人,所以這問題應該是我要問你的吧?」琛王爺斜臥在榻,慵懶閑散得讓人想推他一把。
「琛王爺,你就別說笑了,皇上可是指定要你來執行這個任務,我是硬被你拉來湊熱鬧的。」龔玄陽很有自知之明,就算這個聖眷多年忽然不受寵的深王爺再怎麼落寞,都不會是皇上的棄子。
琛王爺忽然睜開了邪魅的雙眼,露出令人毛骨棟然的笑容,「如果我說這麼勞師動眾,只是咱們皇上和某個妃子的打賭,你相信嗎?」
「你是說……」龔玄陽神情僵硬的盯著眼前寒氣凜冽的琛王爺,腦海中直覺的跳出答案,「隱妃?!」
那個從御膳房小宮女晉升為太後貼身侍女,再一躍成為皇上寵妃的平民之女?!
「除了她,還有誰?」琛王爺眸光閃爍,千混百昧瞬間飛諒交織,讓人分辨不清他的真實情緒。
「那賭約是什麼?」龔玄陽被挑起了興趣,覺得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隱妃實在太有趣。
沒想到琛王爺居然笑得更驚心動魄,自詡見多識廣的龔玄陽差點要不顧形像的遮住自己的雙眼。
「賭約是……自由!」最後那兩個字,簡直是從琛王爺鼻孔裡哼出來的。
要是風騫理的屋裡真有一個臥病在床的妻子,那麼皇上從此就不能再插手風騫理的姻緣,相反的,風騫理必須乖乖接受皇上的安排,隨便娶一個公主當上開駙爺。
至於隱妃自己要付出的代價,琛王爺倒是絕口不提。
龔玄陽聽完之後,立刻就垂頭喪氣的往後靠在椅背上,已經預見這次的勝負。
「隱妃這次輸定了!」雖然這一年來,風家上下口徑一致,宣稱風三夫人身染惡疾,足不出戶,但是連他都知道那個秦無幻早在一年前就香消玉頭,掌握天下動靜的皇上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偏偏有人明知不可為而為!」琛王爺咬牙切齒的擠出這句話之後,就閉目養神,不再言語,任由龔玄陽一臉詫異的打量。
這個喜怒無常的琛王爺,是不是太激動了一點……
風家忽然間來了三名大有來頭的貴客,一時之間手忙腳亂,坐鎮家中的風大嫂繃緊了神經,戰戰兢兢的要人去砌壺好茶來,卻讓琛王爺給婉拒了。
「大夫人不必如此多禮,我們這次前來,不過是基於關心的立場,想探視據說重病在床的風三夫人,皇上還恩賜了許多滋補養身的珍貴藥材,若是風三夫人不便起床,我想馮公公也不介意多走幾步路,親自去探望她。」
一旁面白無須的馮公公十分滿意的朝琛王爺點點頭,顯然認為他這番話說得相當入耳。
「這可是……三弟妹她人……」
風大嫂面有難色的掃了眾人一眼,龔玄曙雖然心有不忍,卻也無能為力。
「她人在哪裡?支支吾吾的成何體統?老奴可是親自領了御旨要來探望這個風三夫人,難道你要拂了皇上的一番好意?!」馮公公一開口就皇恩浩蕩,頤指氣使的嘴臉還真讓人見識到皇宮裡養出來的奴才長什麼模樣。
風大嫂和匆匆趕到的風二嫂相看一眼之後,認命的嘆了口氣,「三弟妹她人不在府裡,所以才無法出來迎接幾位大人,還請見諒。」
琛王爺眸光冷冽,「傳言中臥病在床將近一年的秦無幻竟然不在府裡,該不會是……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了吧?」
風家抽煙對看一眼,出乎意料的同時點頭,「我們風家的確沒有秦無幻這個人。」
「什麼?胡鬧!」別說龔玄陽和琛王爺震驚莫名,那個馮公公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晴。
一直默默站在馮公公身旁的小太監卻突然插嘴,「那麼請問你們口中的三弟妹,風三爺娶進門的娘子究竟是誰?」
每個人都用不同的眼神看著這名清秀的小太監,其中以琛王爺的眼神最為古怪。
沒想到這個問題倒是讓風大嫂露出了微笑,還派人去祠堂取來族譜,顯然早有准備。
「口說無憑,還請各位大人自己看吧。」只見她大方攤開族譜,上頭赫然寫著風騫理之妻乃是……
「炎雪影!」琛王爺神情陰驚的默念這個名字,還冷冷的騙了那個小太監一眼。
「怎麼這麼巧?那平南王的新婚妻子正好也姓炎,就叫做炎紅書。」龔玄陽倒是讓這個姓氏挑起了興趣,還覺得眼前的情況頗為玩味。
原來這風家三兄弟,也不是坐以待斃的傻瓜!
「我管她叫什麼名字,總之,我沒見著人就不算數,回頭就請皇上下旨賜婚!」偌大的廳堂裡只聽見馮公公扯著尖嗓嚷嚷著,倒比琛王爺這個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還要懂得擺弄權勢。
這時,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的風二嫂忽然面露喜色的扯扯自家大嫂的袖子,喜出望外的看著大門的方向。
「回來了!小叔他回來了!」風家妯娌再一次交換佩服的眼神,很慶幸自己有照著昨夜風騫理派人送來的密函行事。
遠遠的只見一個高大精實的男子公然摟住一名艷若桃李的嬌美娘子,旁若無人的調笑,還不時的低頭附耳說著悄悄話,讓女子本就白裡透紅的肌膚更是染上一層惹人遐想的緋紅。
「可不就是風三爺嘛!」龔玄陽口氣太過欣喜,硬生生接了一記馮公公賞賜的眼刀子。
「重點不是風三爺,是他身旁的女子是不是他的夫人?」馮公公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這個俊美無禱的男子一眼,覺得龔家富可敵國的家產早晚會敗在這個繡花枕頭手上。
「喔。」龔玄陽相當無辜的咽嘴,眼睛倒是沒離開過那對濃情密意的璧人,「我看看……眼睛烏溜溜的沒錯!鼻子挺挺的……沒錯!嘴巴紅紅的長得像菱角一樣……也沒錯!還有走路妸娜多姿的樣子——」
他一面說,還一面小心翼翼的瞥著馮公公,滑稽的場面,讓風家抽煙紛紛忍不住笑了出來。
就連那個極力當隱形人的小太監也露出了微笑,雙眼熠熠發亮。
「是風三夫人沒錯!」最後是琛王爺及時出聲打斷龔玄腸,要不然那個馮公公八成會氣急攻心。
「真的沒錯?」沒想到馮公公加重語氣又問了一次,精矍的老眼死命盯著琛王爺。
大廳裡人人都屏住了氣息,等著琛王爺的答復,沒人注意到剛剛悄聲踏進廳裡的璧人。
琛王爺垂眸盯著自己的雲頭靴,眼角捕捉到後側方另一雙尺寸嬌小的黑頭靴不安的蹭動,終於抬頭露出招牌的傲慢蔑笑。
「真的沒錯,眼前這位就是曾經在龔家別館用銀針刺傷意欲輕薄她的男子,後來還給了龔玄陽解藥醫治茶蠱的風三夫人。」他迎上風騫理清亮有神的視線,嘴角幾不可察的撇了撇,算是給了對方一個善意的回應,「不過顯然傳聞有誤,這風三夫人的氣色看起來……好得不能再好!」
「拙荊不久之前才到鬼霧山尋得名醫診治,今日方才歸返家門,不知道有貴客前來,怠慢之處尚請見諒。」風騫理不卑不亢的解開眾人眼中的疑惑,從頭到尾都沒放開擱在自家娘子腰上的手。
馮公公不愧是歷經三朝的人精,轉眼之間已經換上慈祥和藹的笑容,臉不紅氣不喘的和風騫理客套幾句,又命人將皇上賜予的珍貴藥材統統搬進來之後,很干脆的起身告辭。
「老奴一定會將今日所見所聞如實呈告給皇上,告辭。」馮公公那雙老眼沒多看惹出這番風波的雪影一眼,反而在琛王爺身上骨碌碌轉了幾轉之後,才沒好氣的轉身上車。
琛王爺和龔玄陽倒沒有他那麼急,慢吞吞的和風騫理夫妻倆走在後頭,直到要上車之際才開口。
「那本族譜上寫的可是真的?」琛王爺若有所思的映著這對鶼鰈情深的夫妻,覺得無論是皇上還是他,都小獻了他們。
「如假包換。」風騫理不假思索的回答,只差沒說出這就是他當初面對琛王爺休妻的威脅時,所想到的解套方法。
不過,琛王爺似乎已經有所領悟了。
「所以你的本名叫做炎雪影?」琛王爺看著眼前嬌美大方的女子,忽然移開視線追逐著已經遠去的那輛馬車,「那麼……炎默語又是你的誰?」
雪影清澈的眼眸裡染上溫柔的笑意,還有濃濃的想念,「是家妹。」
「原來是姊妹。」琛王爺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徑自轉身上車,「難怪……難怪會這麼難搞……這麼欠修理……這麼讓人……不放心……」
龔玄陽默默坐在他對面,心想這個琛王爺果然十分不對勁哪。
順利擺平了馮公公這號人物之後,風家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團圓飯,沒多久,就開開心心的對外宣布風三夫人托皇上的福,身子漸有起色,偶爾雲川城的居民還可以看見風三爺和她優閑漫步在高街上的幸福身影。
而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奉記商行也因為這對夫妻時常光顧,頓時成了城裡富商名流采辦珠寶首飾字畫書帖時的首選店家,門庭若市,盛況空前。
「奉掌櫃,既然你店裡的生意這麼好,怎麼還有空親自過來我這兒喝茶呢?」風騫理有些無奈的讓下人們重新添一壺茶水,很猶豫是否該把自己暗藏的加料銀霜茶拿出來款待一下這名身分特殊的客人。
這個奉老頭,根本就是大舅子的眼線啊。
「風三爺,這還不是托您的福嗎?我那奉記商行在雲川城十幾年來,還沒這麼熱絡過呢。」掌櫃笑呵呵的直擺手,眼裡閃過的心思多如牛毛啊,「老頭我為了報答你心,特地讓人從京城送了一個大禮給您呢。」
「哦?」風騫理被挑起了好奇心,原本掛念著院裡嬌妻的心思暫時壓了下去。
只見奉掌櫃示意下人拉進來一缸酒,封醰的紅繩上還系著一封短簽。
「這禮送到了,老頭我也該走了。風三爺,多謝您的厚愛,我會盡快將您為夫人選購的首飾送過來。」奉老頭嘿嘿奸笑,平空杜撰了一筆穩賺不賠的交易,更讓他開心的是,這個日漸掌握大權的風三爺還不會跟他撕破臉,誰讓他寵到天上去的娘子是他主子的親妹妹呢。
唉,這做奴才的只要跟對了主子,狐假虎威有何難?
風騫理哭笑不得的目送掌櫃離開,辦退了下人之後,就拆了短簽,逐字閱讀,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到最後簡直是瞠目結舌。
當今皇上竟是十幾年前那個御使?而皇上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讓他當駙馬爺,除了真心賞識他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當年和皇上困在廢棄礦坑裡求救無援時,曾經隨口發出豪語——
「若是讓我這次死裡逃生,那麼我定要考取功名,光耀門楣,還要娶個公主當上駙馬爺,變成皇親國戚!」
沒想到連他自己都忘記的事情,皇上居然當真了!
這個皇上會不會太認真了點?會不會太一意孤行?是不是太一相情願?
而他算是禍從口出,卻因禍得福嗎?
畢竟,若不是有皇上從中作梗,讓余小荷琵琶別抱,也許,他會錯過和雪影的緣分……
苦等不到相公進房裡的雪影一踏進偏廳裡,正好看見風騫理撫額驚乍的這一幕,臉上的笑意頓時染上薄薄一層愁,「相公,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已經沒事了。」風騫理一把攬住女子的纖腰,如釋重負的在她肩窩上摩掌,像個撒嬌的大孩子。
雪影早就習慣他隨時隨地的親昵舉止,眼尖的發現茶幾上那張短簽有個印記十分眼熟。
「是大哥寫的信?說了什麼?」她本能的想要拿來一探究竟,卻讓風騫理快一步拿起來,在她意識到之前,就已經在燭火的燃燒下化成了灰。
雪影和風騫理四目相對,眼中只有好奇,沒有懷疑。
「這麼重要?」她若是真的想知道,還有自家大哥可以打聽。
沒想到風騫理居然搖頭,十分嚴肅的澄清。
「不,是這麼不重要,所以沒有存在的價值。」不過他會寫封感謝函,讓神通廣大的大舅子轉交到皇上手上。
雪影撲哧一笑,覺得這番話說的是歪理,卻又有道理。
「那你不給我看會不會說給我聽?」她嬌笑著偎入男子雙臂大張的懷裡,習慣性的圈住他寬厚的胸膛,手指頭有意無意的沿著他身上結實的肌理畫著圈,明目張膽的投懷送抱。
風騫理圈緊了懷中柔若無骨的嬌軀,明明心中早就說了一百聲的好,嘴裡卻說出另一番話來。
「娘子,你知道為夫自從涉入商場之後,從不做虧本生意,想聽也不是不行,要看你願意拿什麼來交換?」他意有所指的捏捏指掌下柔軟的腰腹,鳳眼裡彌漫著氤氳情意。
雪影雙頰緋紅,仰起頭來,在早已心猿意馬的男人耳邊細語呢喃。
「相公,自從和你朝夕相處,耳濡目染之後,娘子我也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更沒有白聽的秘密,不如你和我回屋裡去慢慢談……」
她話還沒說完,就讓男人迫不及待的攔腰抱起,大步趕回自己的院落去分享秘密……還有熱情。
見怪不怪的下人們很識相的退避一旁,再不長眼的也知道絕對不能去打擾風三爺屋裡朦朧纏綿的風光。
……
「騫理……求你,騫理……求你……給我……給……」她放下了尊嚴和理性,在他身下嘍嘍乞求,難以形容的壓力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男人柔情似水的彎腰親吻她凌亂的發絲,心滿意足的圖眼,仿佛要讓時間靜止在這一刻。
雪影欲哭無淚的蠕動著,仿佛必須這麼做才能緩解在全身上下流竄躁動的渴求。
「啊……」在那瞬間,雪影有種被撕碎之後迎風紛飛的錯覺,她愕然瞠眸,正好看見男人赫然崩潰的表情,直覺的將他摟緊。
男人順勢吻上她,用盡全力讓自己最後一次深深埋進她那一處溫暖,同時吻住了她更加破碎的哭喊,吻住了自己橫在喉間的嘶吼,吻住了她渾身上下難以抑制的顫抖,吻住了自己凶猛強勁的釋放。
他一輩子都願意愛她成癮,不需要解藥,不需要治療,只要有她依偎相伴,只要有她真心相待,只要有她的……一世專情。
【全書完】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0-1 02:45 PM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10-1 02:47 PM 編輯
後記
今夜,乘著月光回家。
那是一條幽靜的產業道路,沿途有年代久遠的墓仔埔,有陰郁森森的不知名樹林,過了涵洞,會看見一排迎風飄揚的工作護套,紅橙黃綠藍青紫黑白灰……任君挑選,兩旁則種滿了聞名全台的鳳梨,當然不是任君采擷。
我們一家五口開著上個月剛剛買下的中古車,從我阿母家回到還沒完全整理好的新住處,剛剛到新學校報到的孩子們坐在後座吱吱喳喳的試圖合力完成一個奇幻故事,似乎完全沒有適應上的問題,好像他們並沒有在幾天前從台北搬到高雄,也沒有從可以搭乘電梯的社區樓中樓換成必須用兩條腿爬樓梯的透天厝,或許,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早已學會接受生活中隨時可能發生變化。
對他們而言,今年暑假絕對是目前最豐富又充滿戲劇性的一個回憶!
剛剛升上園中的雙胞胎先是在台北某間國中的校門口熬夜排隊了一整晚,好登記上自己想就讀的那所國中,頂著熊貓眼和快缺氧的腦袋完成登記程序的五個小時後,又坐上了開往高雄的大巴士,給即將住院接受癌末治療的外婆加油打氣後,又各自背上自己的大包包搭上前往台東的火車,回到部落去參加一年一度的小米收獲祭。
小米收獲祭後,還有文化成長班,成長班後還有夏令營,夏令營後,就快要暑假結束了。
我想,老天爺冥冥中自有安排,讓我可以不用擔心孩子們,能以全心全意的照顧我的阿母,讓我有機會小小報答她在這三十幾年的人生裡給予我的點點滴滴,讓我有機會為她付出,陪伴她走過最虛弱灰暗的這些日子。
因為不知道她人生這條路還有多長多遠?因為不知道她一夕之間少了脾、胃膜髒、十二指腸、直腸……等等多種消化排泄器官的全部或部分之後,會不會也少了大部分的求生意志,所以我們決定把原本相距五個小時車程的住處縮短為五分鐘車程就能到的地方。這樣的決定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可是,我們選擇扛起這個代價,換取心靈的坦然。
如今我坐在終於整理干淨的客廳裡,坐在我阿嬤當初送給我阿母的藤椅上寫著這篇後記,下午讓一場大雨洗游過的天空掛著一輪明晃晃的圓月,老社區裡萬籟俱寂,有些年紀的老舊風扇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我再也聽不見超商叮咚叮咚的門鈴從一樓傳到十二樓,再也聽不見街道上刺耳又讓人繃緊神經的飆車聲,再也不用三不五時就探頭到窗外想要知道為什麼又有救護車來到這條街……
這本書結束時,我阿母也從那場歷經十二個小時的手術中恢復了八成的元氣,我自己建立的小家庭也告別了台北的繁華,落腳在這個有農田、窯場和舊鐵橋的小地方,每天睜開雙眼就是一個新的開始,是另一段人生的旅途,要寫下和過去完全不同的情節,要留下更豐富亮眼的生命記憶。
尤其要珍惜眼前人。
因為穿越是虛擬,後悔是古今中外都無解的超級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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