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芳妮 -【千萬婚契之二】仇人逼我嫁 [打印本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8:55 PM     標題: 芳妮 -【千萬婚契之二】仇人逼我嫁

本帖最後由 joyce8278 於 2016-11-20 09:4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attach]116638192[/attach]

【內容簡介】
孟佳梨沒想到當年老被她保護的小胖子竟變成眼前的帥哥總裁,
他曾發誓以後換他保護她,可現在欺負她最狠的就是他,
唉,誰叫她爸騙了他全家,耿柏恩找她報仇也是應該!
所以就算他對她又凶又壞,強硬奪走她的初吻,
使壞逼她簽下契約成為他的妻,她都不會怪他,
何況她喜歡他已久,早發現他是用凶惡態度隱藏對她的好──
明明說要娶她回來虐待,新婚夜卻溫柔安撫她的不適,
任她早上睡到自然醒,還把她養在家中不讓她再辛苦工作,
見她暈倒直接抱起她往醫院衝,之後請來傭人包辦所有家務,
甚至把愛找她麻煩的小姑擋在家門外,
更在酒醉後向她吐露心意,表示她是他的寶貝,
不料就在她以為他的心結逐漸解開,彼此終於能兩情相悅時,
愛慕他的祕書設計的一場好戲,竟差點害得他倆終身遺憾……

【出版日期】2015年5月20日

【出版社名稱】新月家族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859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8:56 PM

第一章

    雨後的天空洗去了多日的灰郁,渲染了一片舒爽的水藍。

    孟佳梨深深吸了口屬于山林間的清新空氣,唇角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晶亮的瞳眸盈滿了寵溺,望向前方在泥濘小路上興奮蹦跳的金黃色身影,步伐跟著輕快了起來。

    這是個純樸的山間小鎮,也是她的家鄉。雖然她幼時就跟著父母離開這里到台北生活,但在她的記憶中,最快樂的回憶都集中在這里,那宛若褪色照片般泛黃模糊,卻難以忘懷的童年時光。

    也因此,她選擇在即將成為T大外科主任時宣布離職,拋下城市的繁華,接受學長的邀約,回到這個質樸的鄉鎮,成為鎮上唯一一間小診所的醫生之一,從此不用再為了應付人事斗爭的爾虞我詐而搞得焦頭爛額,可以回歸本心,全心全意專注在診治病人上,也不用在少得可憐的休憩時間,還必須勉強自己參加那些叫人喘不過氣來的餐會應酬。

    現在,在已經結束看診的傍晚時分,她悠閑的帶著愛犬漫步林間,耳邊充斥著鳥叫蟲鳴,欣賞著在都市難得一見的自然美景,說有多快意就有多快意,即便薪水比起以往少了一大半,但心靈的富足卻是再多的物質都比不上的。

    一串悠揚的旋律自她的唇畔竄出,隨著她的步伐散開在空氣中,真有種山中無甲子的愜意。

    她很快樂,至少到目前為止,她很滿意自己的生活。

    直到不遠處的天際逐漸染上一層薄埂的紅霞,夕陽在大地上灑上薄埂的金光,孟佳梨這才收回遠眺的視線,準備帶著愛犬返家,卻怎麼都沒看到那原本在前方蹦跳的身影。

    「孟寶寶?」她脆聲叫喚,四處搜尋著牠的蹤影。

    「臭小子,快出來,我們要回家吃吃嘍。」那小胖子最愛吃了,只要說到吃吃,不管在哪肯定馬上沖到她面前。

    「汪汪—」果然,原本安靜的樹林里頓時傳來陣陣狗吠聲。

    這家伙是要她過去嗎?孟佳梨沒有忽略牠聲調中的急切,很清楚牠是在傳達某種訊息,看樣子是發現什麼「玩具」了吧?

    她微笑著搖搖頭,舉步朝吠叫聲傳來處走去,離開原本幽靜的林間小路,穿過樹叢,來到鋪著柏油的馬路上。

    「汪汪汪—汪汪—」有著一身美麗金黃色毛皮的狗兒見到主人的身影,馬上更加興奮的吠叫。

    孟佳梨朝愛犬安撫的揮揮手,柔聲道︰「來了來了,別催了。」

    聽到主人的聲音,黃金獵犬不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一個箭步朝她奔來,用頭在她身上磨蹭了幾下,又朝方才駐足的地方跑過去。

    孟佳梨在這時才看到被狗兒擋住的物體—躺在路上的哈雷機車。

    是誰把車扔在這……不對,這表示有人摔車了

    她的心猛的一緊,睜大了眼楮,很快找到了倒臥在一旁的身影,倏地加快腳步急奔上前。

    「汪汪—汪汪—」彷佛知道孟佳梨了解自己是要她救人的意思,狗兒吠叫得更賣力了。

    「寶寶先讓開。」孟佳梨朝一臉邀功的孟寶寶簡短吩咐。

    孟寶寶馬上乖乖的坐在一旁,睜著黑亮的圓眼楮,好奇的看著主人在男人身旁蹲下。

    「先生,聽得到我說話嗎?」她迅速將男人全身上下觀察了一遍,目光停留在他被血染紅的臉龐上。

    「嗯。」原本緊閉著眼楮的男人睫毛微微動了動,蒼白的唇瓣溢出一道粗嗄的呻吟。

    意識是清楚的。孟佳梨稍微松了口氣,雙手一邊在他身上摸索著。

    「妳干麼?」男人眉頭微皺,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戒備的看著眼前這個對他「毛手毛腳」的女人。

    「我是醫生,別誤會。」這男人該不會以為她想趁機劫色吧?嘖嘖。

    「我沒事,妳可以走了。」男人深幽的瞳眸閃過一抹異光,淡淡說完後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隨即走向倒在一旁的重機,不再看孟佳梨一眼。

    「等等,雖然你可能沒有內傷或骨折,但有多處擦傷跟撕裂傷,還是需要處理。」雖然這男人十分不友善,仍沒有澆熄她身為醫生的熱忱。

    男人睥睨的看著矮他一個頭的她,冰冷的神色在鮮血的烘托下更顯陰鷙,讓孟佳梨的心髒猛的跳了跳。

    他似乎對她充滿敵意,為什麼?她自覺長得雖不是沉魚落雁,好歹也常有路人跟她搭訕,應該不惹人厭才對啊?

    「你也不想自己滿臉是血的嚇到別人吧?」無視他陰沉的目光,孟佳梨跨步走上前,自包包取出習慣帶在身上的簡單急救物品,沒等他回應就一手扯住了他的衣襟。

    男人眸中閃過詫色,微微挑起眉。

    「你太高了。」沒事長這麼高干麼?她身高一六五已經不算矮了,可這男人卻還高她一截,結實健壯的身材包裹在重機防摔服中,宛若一只蓄勢待發的黑豹,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男人的黑眸微微瞇起,還來不及思索她話中的含意時,整個人已經被她往下拉,視線瞬間對上她的眼楮。

    「妳—」

    「別動!」她低喝了聲。先不管他為何對自己有莫名其妙的敵意,她是醫生,就是見不得有人受傷自己卻袖手旁觀。

    男人眸色轉深,原本要拍開她的動作一頓,靜靜任由她拿出水壺,倒出清水,用紗布清理著自己臉上的傷口與血漬,並替他上藥。

    隨著遮去他大半張臉龐的血液被清洗干淨,露出了一張讓她忍不住屏息的俊美臉孔,還有一道橫亙在他額邊的猙獰傷口。

    「這得縫,你還是跟我回診所,讓我處理一下你的傷口。」看樣子應該是他跌倒時頭被什麼東西劃傷,傷口不但不平整,還翻出肉來,不好好處理可是會留疤的。

    「不用了。」他拍掉她的手,站直身子,語氣冷酷。

    「欸,我們見過面嗎?」吼,打得這麼用力,很痛耶!孟佳梨撫撫發紅的手背,在對上他那雙充滿嫌惡的黑眸時,升起了滿肚子疑惑。

    他那毫不掩飾的厭惡跟怒意,實在很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欺負過他,不然他干麼一副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的模樣?

    聞言,男人的神色更陰沉了,唇角卻扯出嘲諷的弧度,「妳都不記得了?」

    「蛤?」是要記得什麼?

    男人唇角的弧度驟地抿平,直視她茫然的臉龐,波濤洶涌的情緒在幽暗的眸底翻滾,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干麼這樣看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要是見過這麼俊的男人,她應該不會忘記才是。

    孟佳梨努力在腦海中搜尋關于眼前這張臉的記憶,卻只憶起另一雙跟他相似,溫度卻截然不同的瞳眸。

    想起那雙眸子的主人,她的神色不自覺黯了黯,心情也跟著沉了下來,那雙記憶中總是充滿溫度,帶著體貼笑意的眸子,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了。

    男人哪知道她腦中紛沓的思緒,哼了一聲,狠狠瞪她一眼,在她愕然的視線下拉起了重機,跨上座椅,發動引擎。

    低沉渾厚的聲浪讓空氣也跟著震動了起來,孟佳梨只來得及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隨即就被噴了滿臉的廢氣,眼睜睜看著他飛馳的背影逐漸遠離。

    「咳咳咳—」她舉起手往臉上抹了抹,懊惱的道︰「真可惡,好心沒好報!」

    「汪汪!」一直乖乖坐在一旁的孟寶寶突然附和似的叫了幾聲。

    「臭小子,現在就知道出聲了啊,剛剛你主子我被欺負時怎麼就不幫我助勢威嚇幾聲?」

    「汪汪汪—」孟寶寶在她身邊繞圈圈,討好的在她腿邊蹭了蹭,表情可愛又無辜。

    那男的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牠小小狗兒怎麼有辦法對抗啊?

    「哼,沒義氣的家伙。」孟佳梨不滿的嗔了聲,不過看向愛犬的目光卻是寵溺的。唉,都是她寵出來的,怪不了誰。「走,咱們回家吧,下回不要亂找『玩具』了。」將方才替男人簡單處理的急救物品收好,她揮揮手。

    「汪汪!」孟寶寶忙不迭的響應,一個蹦跳朝回去的方向沖。

    看著牠金黃色的身軀在林間愉悅的奔跑,孟佳梨也忍不住咧開了唇,心情跟著輕松起來,舉步跟上,決定把方才短暫的插曲拋在腦後。

    不過,剛剛那男人離開時好像說了什麼……很快會再見之類的話語?

    不對,應該是她聽錯了吧,畢竟剛剛噪音這麼大,誰聽得清楚他在說什麼,根本就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算了,管他這麼多,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孟佳梨扯扯背包,朝一溜煙又不知道跑到哪去的狗兒喊道︰「孟寶寶,別又亂跑了啊!」

    「欸,鎮尾那個老王昨天被老婆打出門,說偷偷在外面藏了個女人,連兒子都生了咧。」

    「我家隔壁的陳家大兒子啊,聽說因為老婆一直生不出來離婚了。」

    「唉,最近雞下的蛋少了很多,一定是太吵了,嚇到我的雞了。」

    「鎮上這陣子來了不少外地人,東晃西晃的,也不知道是來干什麼?」

    「我兒子他啊……」

    在護士打開診間門的同時,一道道的八卦瞬間涌入了坐在診療桌後的孟佳梨耳中,木門開闔間,可以看到外頭小小的候診室中坐滿了人,正三三兩兩悠閑的話家常。

    這就是她每日看診時的風景,沒了教學醫院緊湊沉重的節奏,多了緩慢輕松的步調,畢竟留在鎮上的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年輕人都外出打拚了,小鎮上的診所也成了這些彼此熟識的鄰居們打發時間的好地方。

    「柳嬸,哪里不舒服?」孟佳梨將瞟向診間外的視線收回,放到了剛走進來的老婦人身上,精致的五官帶著溫和的笑容。

    「唉,還不是老毛病,這渾身就是不對勁,晚上也睡不好。」柳嬸走向診桌前坐好,邊說邊用手在身上四處捶了捶。

    「妳有乖乖聽我的話,每天去爬爬山、散散步嗎?」孟佳梨放下手上的筆,笑咪咪的看著柳嬸。

    「我這把老骨頭已經渾身不舒服了,哪有辦法爬山啦。」柳嬸圓圓胖胖的臉閃過心虛,但很快為自己的偷懶找到借口。

    「柳嬸,妳還很年輕呢,而且活動活動對身體是有益處的,不然妳先乖乖聽話,然後我們再來看看要怎麼調整藥物。」其實這柳嬸健康得很,只是太寂寞了,才會每天找借口上診所看病,找人聊天。

    「好啊好啊,對了,妳知道嗎—」柳嬸點點頭,隨即跟以往一樣,馬上把話題轉到跟生病不相干的瑣事上,從家中漏水到天氣陰晴都說了一遍之後,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孟佳梨耐著性子,微笑點著頭。

    她剛開始到這小診所看診時,對這樣的醫病關系還有點不適應,畢竟過去在大醫院,看診的速度是分秒必爭,哪有閑情逸致聽病人說些風馬牛不相干的雜事,所以她總是公事公辦,迅速解決問題,然後將病人請出診間。

    可是沒想到那樣有效率的看診方式卻造成反彈,反而沒有人想掛她的門診,害得找她返鄉行醫的學長楊子謙每天滿診,大喊吃不消,私下找她解釋了這里的「醫風」之後,她才領悟到為何自己閑得發慌,而楊子謙卻每天累到趴。

    之後她逐漸找回幼時住在小鎮里的節奏,也發現這小診所最大的功用就是醫心,也就從善如流,融入了小診所原本慵懶卻溫馨的氛圍中,從此她成了老人們最喜歡的「美女醫師」,即便沒病,他們也總要找個借口前來跟她聊聊,彷佛這樣才算是度過了完整的一天。

    「欸,醫生,妳知道鎮上最近來了很多外地人嗎?」柳嬸突然壓低聲音,身子微微向前,好似在說什麼大秘密。

    孟佳梨怔愣了幾秒,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張陰沉俊美的男人臉龐,心不知為何漏跳了一拍。

    「妳不知道吧?我聽我兒子說,那些人是他們公司派來勘查的高級干部。」柳嬸滿意的看著孟佳梨茫然的表情。

    「勘查?」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柳嬸總是掛在嘴邊引以為傲的兒子,是在台北有名的集團工作,旗下包括休閑飯店等觀光事業。

    「噓,這我只跟醫生妳一個人說喔,我兒子說,他們公司想在這里蓋度假村。」柳嬸將聲音壓得更低了。

    孟佳梨眉心微攏,隨即舒展開來,「知道了。」之前也曾經有別的財團看上這里幽靜秀美的景致與不曾開發的自然質樸,試圖在這里大興土木,蓋觀光休閑度假村,可卻被老一輩的鎮民給嚴拒,看樣子這次也不會例外。

    他們對自己的家鄉擁有深厚的感情,若首肯了觀光開發,就代表將迎來一連串破壞水土保持,改變自然生態環境,吵雜擁擠又垃圾四散的未來。

    真正愛家鄉的人,是不會願意為了賺錢而毀壞這一片宛若人間仙境的樂土。

    「柳嬸,回去記得多走動走動,有什麼問題再回診。」她溫婉的表示看診結束。

    柳嬸還沒盡興,嘴巴一開,又想繼續說時,一旁的護士董文芳早一步上前扶起人,笑咪咪的將她往外帶,邊說邊打開了診療室的門,「柳嬸,妳要乖乖聽醫生的話喔。」

    「欸,我還沒—」

    「趙伯伯該您了。」不顧柳嬸的離情依依,董文芳扭頭就往外喊。

    「來嘍。」男人蒼老干澀的聲音隨之揚起,柳嬸再不願意,也只有摸摸鼻子退出診間。

    「趙伯伯,今天感覺怎樣?」孟佳梨看向老人的目光更溫暖了,過去她的父親忙著賺錢給母親治病,所以她的童年有好大一部分時間是由柳嬸和趙伯伯這兩戶鄰居陪伴照顧的。

    「就是小咳嗽,咳咳,沒什麼大礙。」趙伯伯的態度平和斯文,眉宇間有股讀書人的氣質,看得出年輕時應該也是個俊秀的知識分子。

    孟佳梨站起身,拿起聽診器貼上了老人的胸口傾聽半晌,又繞到他背後,用同樣的步驟檢查了一遍,「除了咳嗽之外,還有什麼不舒服嗎?」

    趙伯伯想了想,手按向自己的腰側,「最近睡覺時背有點酸痛,咳咳咳……一陣一陣的,白天就好很多。」

    孟佳梨點點頭,坐回座位道︰「趙伯伯,我先安排你照一下胸部X光,我們來看看為什麼咳嗽這麼久都沒改善。」

    「不用了,只是小感冒,咳咳咳。」他擺擺手,不以為意的道。

    「就當健康檢查嘛,很快的。」孟佳梨放柔聲音勸著。

    「真的不用了,反正我老伴去了這麼久,真要有什麼,剛好讓我去陪她。」趙伯伯扯扯唇,一派豁達。

    「趙伯伯—」

    「佳梨,妳趙媽媽以前就說妳漂亮又聰明,長大一定成就不凡。」趙伯伯突然話鋒一轉,視線穿過了孟佳梨,彷佛看向遙遠之處,「如果她能親眼看到妳變成一個大醫生,還甘願待在鎮上行醫,一定會很安慰,可惜……」

    想到那總是帶著和藹笑容的福氣臉龐,昔日回憶如浪潮般涌入腦中,孟佳梨的心也跟著酸了起來。

    那些年,母親重病住院,父親忙著賺錢,所以將年幼的她托給隔壁趙媽媽照顧,雖然有給保姆費,但她知道趙伯伯跟趙媽媽只象征性的收取微薄費用,那些甚至不夠他們花費在她身上的伙食費,跟買生活用品的費用呢。

    「趙伯伯,我想趙媽媽一定很希望看到您健康開心的生活著。」收起悲傷懷念的情緒,她輕聲道。

    趙伯伯輕輕扯唇,自嘲道︰「要是我那不肖子有妳千分之一好,那我就開心了。」提到自己的獨子,老人神色黯然。

    孟佳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勸慰,她回來之後見過趙伯伯兒子幾面,小時候只覺得他特別頑皮,沒想到現在卻成了一個游手好閑的啃老族,鎮日就在鎮上橫行霸道,惹是生非,讓人提起就搖頭不屑。

    「咳咳咳—」

    老人的咳嗽聲不斷在寂靜下來的診療室內回蕩,孟佳梨有種不安的預感,正要張口讓他接受初步的簡單檢查時,診間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一道不客氣的女子聲音隨之竄入—

    「誰是醫生?我們要掛急診!」

    孟佳梨望向門口不請自來的一男一女,目光在觸及男子的臉龐時微微愣了愣。

    「醫生正在看診中,兩位請先出去掛號。」董文芳連忙上前,想將他們驅趕出去。

    出聲的女子瞪了眼董文芳,伸手推開她,跨步上前,「難道醫生不是應該先看急癥嗎?還是小鄉鎮的醫生沒那個醫術,不敢看診?」

    孟佳梨收回視線,好似沒聽出女子話中的嘲諷,以一貫的笑容響應,「似乎這位先生的病癥還不至于掛急診,現在我正在看診,請你們先出去掛號,等護士叫人。」

    「哼,不過是間小診所的醫生,架子也擺得這麼大,若不是這偏僻的地方只有這間小診所,妳想求到像我們總裁這樣的病人還求不到,就連台北T大對我們總裁也不敢怠慢,妳算哪根蔥?」

    總裁?所以還是個有來頭的人?孟佳梨忍不住又看了眼始終沉默站在一旁的男人,卻被他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給震了震。

    只見他的目光陰沉,俊美的臉龐冷酷如霜,加上那包裹在名牌格紋襯衫與米色休閑褲的高大身軀,散發出一股尊貴又嚴肅的氣息,瞬間讓整個診間充滿了壓迫感。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去找別的醫生看啊!我們這種小診所接待不了你們這種大人物。」董文芳氣不過那女人的趾高氣昂,沒好氣的反諷。

    「妳以為我們想來嗎?這破地方連好一點的醫院都沒有,真是讓人受不了。」女人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彷佛連空氣都污穢。

    「妳—」董文芳懊惱的漲紅了臉,幾乎想叫他們滾回台北,可在接觸到孟佳梨氣定神閑的安撫眼神時,又硬生生把話給吞了回去。

    「生命之前,人人平等,還請兩位先至外面等候。」孟佳梨語氣輕柔,卻沒有妥協的意味,不等他們響應,她徑自轉向老人說道︰「趙伯伯,我讓文芳帶你去照X光。」

    趙伯伯本想拒絕,想想又不願讓孟佳梨為難,還是點點頭站起身,「聽妳的就是了,咳咳咳—」

    「這才乖。」孟佳梨彎眼粲笑,讓一直盯著她的男人目光閃了閃,眼神諱莫如深。

    「趙伯伯,跟我來。」董文芳朝老人笑笑,又扭頭瞪了眼擋在門口的兩人,「你們也跟我出去,別妨礙醫生看病。」

    女人雙手扠腰,盛氣凌人,完全沒把小護士放在眼里。

    「走吧。」倒是男人緩緩開口了,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如深夜輕彈的琴弦,雖然依然沒有溫度,卻很動聽。

    「可是你的傷口—」女人擔憂的望向他額上簡單包裹的紗布,此刻正微微滲出血來。

    「我本來就沒打算過來。」他淡淡道,若不是她硬把他載到這里,他並不打算這麼快再見到她。

    孟佳梨的眉毛微微抬了抬。他到底為什麼這麼排斥她?從頭到尾,這男人都沒給她好臉色看,自己好似被這個陌生人給恨上了,偏偏她卻不知道為什麼。

    「欸,我知道這邊醫生的醫術不怎麼樣,不過好歹先做初步處理,我們再回台北去詳細檢查。」女人關心的勸著。

    「哼,我們醫生可是不屑待在T大醫院才辭職返鄉行醫的,醫術好得很。」董文芳忍不住嘲諷。

    「文芳。」孟佳梨無奈的扯扯唇,提醒她道︰「趙伯伯在等呢,妳先帶他去吧。」

    董文芳這才不甘願的點點頭,領著老人走了出去。

    「哼,什麼辭職,有人會這麼笨,T大不待,跑到這種小診所低就?分明是被Fire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醫療糾紛?」女人嗤笑的聲音自齒縫飄出。

    男人瞥了孟佳梨一眼,不發一語的轉過身,邁步離開。

    「等等。」孟佳梨喊住了他,同時站起身。

    男人的身形頓了頓,緩緩回過頭,俊美的臉上沒太多表情。

    孟佳梨也不唆,走上前,踮起腳,將手往他額上伸去。

    「妳想干麼?」女人斥喝。

    「妳講了這麼多,不就是想要我替他診療嗎?」孟佳梨微微一笑,絲毫不見任何惱怒。

    「哼,算妳識相!」女人訕訕的道,一雙細長的眼楮緊盯著她的動作。

    孟佳梨繼續將紗布揭開,露出微微紅腫的傷口。「有點發炎了。」她微微蹙眉,「早跟你說要縫的。」

    女人的目光閃爍了下,神色有點不自然的看看男人,又看看孟佳梨,似乎沒預料到他們曾見過面。

    「那還不快點縫?」她聲音有點尖銳。

    「請妳先出去,免得影響我看診。」孟佳梨輕柔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女人皺皺眉,正要開口說話,卻在接收到男人的視線之後,咬咬下唇,「妳最好不要搞鬼!」撂下警告之後,她遲疑了幾秒,才開門離開。

    診間瞬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那股讓人窒息的壓迫感更加沉重了。

    孟佳梨走到一旁放置治療器材的櫃子旁,「過來。」

    男人沉著神色,遲遲沒有動作,濃長的睫毛微微垂下,遮去了那雙鋒利如芒的黑眸。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聽話過來時,男人卻邁開了修長的雙腿,步履優雅的走向她。

    「坐下吧。」她滿意的微微一笑,繼續命令。

    男人看了她一眼,沒有異議,端坐在椅子上。

    「等等可能會有點痛,忍不住就告訴我,我會盡量放輕動作。」孟佳梨先潔淨雙手,戴上醫療用手套,開始清理他的傷口。

    他可以感覺到她手指撫過的地方傳來一陣輕涼與刺痛,然後又轉為麻痹,只有些許的拉扯感,在他還來不及感受更多疼痛之前,她已經快速的縫合傷口,並將傷口妥善包扎。

    「好了,記得不要踫到水,護士會交代你怎麼照顧傷口,你可以叫你女朋友放心,我沒有搞鬼。」孟佳梨將手套脫下,扔向收集醫療廢棄物的垃圾桶,邊吩咐邊走回診療桌後坐下。

    男人原本就陰沉的表情瞬間又黑了幾分,「她不是我女朋友。」

    孟佳梨愣了愣,「喔。」是說她也沒必要知道,「我要請下一位病人進來了,麻煩你到外面等護士通知。」她頭也沒抬的道。

    見她若無其事的神態,男人眸底隱隱燃燒起簇簇冰焰,低沉的聲音自齒縫中迸出,「妳還沒記起來?」

    孟佳梨頓了頓正在記錄病例的手,抬起臉望向他,清麗的臉龐布滿了困惑,「我一直覺得你對我有很強的敵意,若是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嗎?在我記憶中,我似乎並沒有得罪過你,不對,我應該跟你沒有任何交集。」所以,他到底為何這麼討厭她呢?

    「沒有交集?」一抹嘲諷的笑容飄上了男人薄埂的唇角,下一瞬間,他身形一閃,狠狠扣住了孟佳梨的手腕,將她自椅子上扯了起來。

    「好痛!」孟佳梨感到手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彷佛可以聽到自己骨骼被擠壓的聲響,讓她痛呼出聲。

    「妳也知道什麼叫做痛嗎?」男人笑著,眸底卻是一片冰涼。

    「你、你干麼?快放開我!」她緊擰著眉頭,汗水自額邊沁出。

    「妳的手真是細啊,不知道我再用力些,可不可以就這樣扭斷它?」他將唇瓣移至她的耳畔,灼熱的氣息撫過她敏感的耳廓,在她細致的肌膚上激起一陣雞皮疙瘩,讓她心慌。

    「你別忘了我剛剛才醫治過你,難道堂堂總裁想恩將仇報,當個忘恩負義之徒?」她的聲音微微輕顫,血色自唇瓣褪去。

    「恩將仇報?忘恩負義?」男人的手驟地用力收緊,聲音有如自地獄傳來般陰冷。

    「難道不是?」劇烈的痛楚自手腕傳入腦門,讓她冷汗直冒,但仍然強自鎮定的回答。

    「閉嘴!誰都有資格說這種話,就妳沒資格。」男人松開她的手腕低吼。

    孟佳梨才感覺手腕的壓力移開,下一瞬間那股巨大的力量卻又爬上了她縴細的頸項,緊緊箍住,讓她的呼吸一滯,幾乎無法喘息。

    他想殺了她。只見那雙始終冰冷的瞳眸此刻微微瞇著,眸底翻滾的是強烈的恨意,如刀刃般咻咻咻的刺向她,箝制在她脖子的大掌如鋼鐵般牢牢的扣住,原本尚存在胸腔的空氣逐漸稀埂,讓她整個呼吸道都像火燒似的灼痛著。

    「放、放開……」她舉起手,掙扎著想要扳開他的手,卻根本如蚍蜉撼樹,絲毫無法讓那雙粗厚的手掌移動分毫。

    「怕了嗎?妳現在知道什麼是絕望的滋味了?」他收起了聲音中的冰寒,俯下頭,唇瓣掃過了她的唇片,彷佛說著情話似的輕喃著,異常溫柔。

    孟佳梨睜大了眼瞪視著他,恐慌在心中蔓延開來。她可以感覺到體溫逐漸自身體流失,腦袋因為缺氧而混沌,胸腔卻灼燙不已,宛若炸開似的。

    該死,被掐死的模樣一點都不好看,難道自己今天真的遇到了劫數?

    就在她體內最後一絲氧氣消耗殆盡,整個人難得繃緊僵直之際,脖子上的箝制突然松開,她急急深吸口氣,大量的空氣瞬間涌入胸腔,讓她無法自制的彎腰咳嗽著。

    男人站直身子,冷眼看著她的狼狽,就像在欣賞自己的獵物做著垂死掙扎,眸底閃過異樣的光芒,隨即又隱沒在淡漠之後。

    「這只是開始。」他淡淡的開口。

    「什、你……咳咳咳——」孟佳梨錯愕的抬起臉,淚水因為劇烈的咳嗽而溢出眼角,「瘋子,你瘋了!」

    「沒錯,早在當年耿家被孟家背叛,我父親抑郁淒苦的病逝在醫院時,我就瘋了。」男人的怒火沖破了冷酷的面具,神情猙獰扭曲。

    「耿、耿家?!」熟悉的容貌閃入腦海,那張始終掛著笑容的圓胖臉蛋,突然跟眼前這張俊美的臉龐交迭在一起。

    男人看著她恍然大悟的神情,唇角嘲諷的揚起,十分滿意她的驚愕,一字一字清楚的咬牙道︰「我是耿、柏、恩。」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8:58 PM

第二章

    孟佳梨最喜歡秋天,尤其最喜歡在秋天時分握著母親的手漫步在山林間,母親會溫柔的拂去落在她發間的枯葉,疼惜的將薄外套披上她小小的身子,慈愛的望著她微笑,踏著夕陽余暉,好像她們可以這樣永遠走下去一般。

    孟佳梨也最討厭秋天,因為在這個季節,她被迫面對失去母親的悲慟,在那冰冷的醫院中,秋天不再是屬于她跟母親兩人溫馨漫步的回憶,而是比冬天更冷的陰冷。

    她的世界,在八歲母親病逝的同時,徹底崩壞。

    看著父親抱著母親的遺體悲鳴,親朋好友同情憐憫的目光,她堅強的沒有掉出一滴淚水,只因為母親去世前曾將父親托付給她,要她代替自己好好照顧父親,不要哭,只要記得她們曾在一起開心的時光,笑著迎接未來的生活。

    所以即使小小年紀的她因為喪母而哀慟萬分,那張如陶瓷般精致美麗的臉龐卻依然面無表情,讓許多上門吊唁的親友們紛紛皺眉搖頭,說她太冷情,甚至當父親含淚擁著她,告訴她難受的話就大聲哭出來沒關系,她還是死命的拗著。

    只有像現在,當她一個人躲在半山腰的防空洞時,才能卸下堅強的假面具,盡情發泄自己的悲傷,用淚水悼念母親。

    「我好想你,媽咪,你知道我好想你嗎?啊——」孟佳梨朝著漆黑的洞內大喊,好像母親就站在洞的盡頭,依然微笑的望著她。

    「嗚嗚嗚,我真的好想你,你回來好嗎?佳梨保證以後一定會很乖很乖,永遠都不再惹你生氣了,媽咪……」她哽咽的低語,身子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在她臉上放肆的狂流,串成一條小河自下巴滑落,好像永遠沒有干涸的時候。

    「梨……」忽地,一道遲疑的叫喚自洞外傳來,打斷了孟佳梨已轉為嗚咽的低泣。

    坐在地上的縴細身影頓了頓,隨即將臉埋入雙膝間,悶聲道︰「干麼?走開。」

    「我……我陪你。」還帶著稚氣的男童聲音低怯卻堅定。

    「我說不用你是沒聽見嗎?」孟佳梨霍地抬起頭,惡狠狠的瞪著他,把失去母親的難過發泄在他身上。

    小男孩沒有因為她的怒氣而退縮,反而朝她更走近些,一**在她身邊坐下,黝黑的眸底是一片溫暖,輕聲道︰「我不會說話,就陪著你。」

    他毫不介意的態度讓孟佳梨對自己方才的謾罵感到慚愧,一時之間卻又拉不下臉來道歉,索性又把臉埋入膝間,默默的垂淚。

    小男孩果然沒打擾她,只是脫下外套披在她穿著單薄的身上,替她遮去自洞口不斷吹入的刺骨寒風。

    外套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就像他的聲音與動作一樣溫暖,在她冰冷的心中注入了一道暖流,又逼出她不少淚水。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終于平復情緒,正要抬頭為自己方才的失控道歉時,洞外頭卻傳來了一陣調侃的嘻笑聲。

    「羞羞羞,男生愛女生,羞羞羞!」

    「不許你們亂講話,走開!」小男生倏地站起身,胖胖的身軀擋在孟佳梨身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充滿威嚴。

    「哇塞,死肥豬叫我們滾耶。」其中一個男生故作驚訝的大聲嚷嚷。

    「也不瞧瞧自己的長相,還想要英雄救美喔。」另一個男生跟著調侃。

    「我們看看到底是誰要滾!」第三個男生惡狠狠的踏步上前,另外兩個人也跟著走了進洞中。

    「我只是叫你們走開,不是叫你們滾。」小男孩鼓起勇氣挺直了背脊,不如以往的膽怯。

    「我看你是太久沒挨打了,所以才敢頂嘴。」帶頭的男生高出小男孩一個頭,身強體壯,貌似哆拉A夢中的胖虎。

    「別跟他唆,揍他一頓看他乖不乖。」

    「打他,打他。」

    兩個跟班在一旁起哄。

    他們三個一直都是學校的小惡霸,尤其愛欺負這個身材圓滾滾的小男孩,老是嘲笑他沒媽媽,又笑他是胖子行動遲緩,三不五時就找他麻煩。

    「你們找死嗎?」一直被小男孩擋在身後的孟佳梨忽地站起身,推開了小男孩,紅腫的雙眼盛滿了憤怒。

    三個男生微微退了一步,以往他們欺負小男孩時,孟佳梨都會替他出頭,雖然她是女生,卻修長高跳,長得比他們這幾個男生都還要快,個頭也是最高的,雖然真打起來她佔不了便宜,但站出來也算是架式十足,加上她的功課總是名列前茅,

    在老師眼中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每次沖突之後倒霉的總是他們,所以對孟佳梨,他們雖然恨得牙癢癢的,但也還是有所忌憚,不過現在不在校園內,老師管不到他們。

    「你、你媽媽才是死了咧。」帶頭的大個兒漲紅了臉,不甘示弱的反擊。

    「對啊,沒媽媽的孤兒。」

    「沒媽媽的孤兒。」

    兩個跟班馬上附和。

    「閉嘴,她不是孤兒,她還有爸爸!」小男孩見孟佳梨的臉色倏地刷白,一股從未有過的憤怒自胸臆升起。

    「喲,我們都忘記了,你跟她一樣是沒媽媽的孤兒,難怪會喜歡她,哈哈哈哈。」帶頭的胖虎指著小男孩哈哈大笑,兩個跟班的笑聲也隨之響起。

    小男孩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全身因為激動而顫抖著。

    「孤兒愛孤兒,孤兒愛孤兒——」三個男生開始有節奏的重復大喊,帶著濃濃的嘲弄意味。

    小男孩細長的雙眼燃起熊熊怒火,下顎一繃,腳步跟著跨出,可還沒落到地上,身後已經傳來了女生的怒罵。

    「欠揍!」

    小男孩眼前一晃,孟佳梨已經越過他沖了出去,一頭撞向了帶頭的男生。

    「打人啦,大家上!」幾個男生也不甘示弱的群起迎上。

    小男孩看著孟佳梨一個人被三個男生團團圍住,眼楮頓時通紅,大叫一聲,跟著沖上前助陣。

    幾個小學生瞬間在洞內打成一團,而洞外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細小的雨絲逐漸變成爭先恐後墜落的水珠,嘩嘩作響。

    「死胖子,你敢打我?」

    「痛死我了,男人婆,我跟你拚了。」

    「打她。」

    「打他。」

    「你們住手,要就沖著我來!」小男生鼓起勇氣嘶吼。

    「閉嘴,別礙手礙腳!」孟佳梨不領情的罵了聲。

    「哎喲——」

    幾個小孩叫喊的聲音隨著一陣拳打腳踢飄入了雨中,天氣雖冷,洞內卻是火氣十足。

    「喂,你們幾個人在做什麼?!還不住手!」一陣斥喝聲忽地在洞口響起。

    幾個小孩子頓時止住了動作,愣愣的看著撐著傘,站在洞口的男人。

    「是隔壁班老師!」小跟班心一驚,低聲喊道。

    「快閃。」帶頭的男生頭一扭,不管三七二十一,埋頭就往雨中沖。

    「等等我們。」兩個跟班也跟著開溜。

    「欸,你們站住——」似乎沒料到他們會這樣冒著雨逃跑,老師錯愕的看著三條身影大喊。

    胖胖的小男孩愣愣的站在原地,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手腕已經被往外一扯。

    「站著干麼?還不跑?」孟佳梨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隨即趁著老師的注意力還放在先閃的那三個男生身上時,快速拉著他從老師身旁鑽了出去,頭也不回的狂奔。

    「喂!你們兩個快回來!」老師發現連剩下兩個打群架的小孩也溜走了,舉步想追上前,卻不小心絆了一跤,跌趴在泥上,眼鏡甩落到一旁,怒氣騰騰的朝越跑越遠的模糊背影罵道︰「老師知道你們是誰,明天到學校跟老師報到!」

    「欸,老師跌倒了耶……」小男孩回頭看著跌坐在泥濘中的男人,忐忑的報告。

    孟佳梨松開了抓著他手腕的手,腳步沒有停歇,有點沙啞的聲音自風雨中飄來,「你想回去自己回去。」

    小男孩頓一頓,決定還是跟著孟佳梨,他實在很擔心她。

    「你干麼一直跟著我?」孟佳梨一直跑到距防空洞很遠的大樹下才停下腳步,大口喘著氣。

    「我、我答應過孟媽媽,要幫她照顧你,保護你。」

    想到病逝的母親,孟佳梨的眼眶又紅了起來,舉起手佯裝擦去臉上的水珠,帶著點賭氣的道︰「你不要扯我後腿就好。」

    「我知道以前都是你幫我出頭,不過以後不會了,以後我一定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小男孩趕緊舉起手保證。

    孟佳梨看了他一眼,濃密的長睫低垂下來,遮去了她眸底的感動。

    他們兩個人其實算是青梅竹馬,小男孩雖然大她兩歲,但因為幼時的車禍意外,不但失去了母親,還重傷住院了好一陣子,所以延後就學,只比她高一屆,而他剛出生不久的妹妹則因為父親一個人無法妥善照顧,不得已交給了外婆撫養,與他們分隔兩地。

    雙方的父親是換帖兄弟,從年輕時代就私交甚篤,可以說是比親兄弟還要親的關系,所以他們兩個人從小接觸的機會也很多,加上他母親很早就去世了,所以前幾年孟母身體狀況還不錯的時候,小男孩也常常在下課後先到她家待著,等他父親忙完再來接他回家。

    父親雖然曾要她多陪陪他,不過她一直對他被欺負卻隱忍不還手感到不以為然,就算常常忍不住替他出頭,但也不太搭理他。

    沒想到今天他卻為她動手了,這倒是讓她有些訝異,也對他有點改觀了……

    「你不相信嗎?我是說真的,我發誓絕不會再讓人欺負你!」小男孩見她遲遲不語,著急的又舉起手來發誓,胖胖的臉頰除了雨水,竟還沁出了汗水。

    孟佳梨看了他嚴肅認真的圓圓臉龐一眼,突然又跨步沖出了樹下。

    「佳梨?」小男孩有點失望的垂下了手。

    「還不快點走,我把你的外套忘在防空洞了。」孟佳梨頓了頓腳步,回頭喊著,聲音帶著點軟化的尷尬。

    這意思是她不再趕他了?小男孩圓圓的臉蛋綻出抹傻笑。

    「傻蛋耿柏恩。」孟佳梨被他的笑容感染,忍不住也彎起了唇瓣,轉過身又跑了。

    「只要你開心,怎麼叫我都沒關系。」耿伯爾尼不以為忤的大聲響應,追著她的身影沖入了雨中。

    「傻蛋耿柏恩……」孟佳梨站在窗邊,望著夜色,輕吐著回憶中的字句。

    她還記得那次在防空洞內從他外套傳來的溫暖,還有他在大樹下的宣誓——以後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她。

    後來那場雨讓耿伯爾尼大病一場,她也被父親責斥了一頓,還是耿柏恩發著高燒來替她求情,而那次,也是她第一次在父親面前放縱的哭泣。

    從此以後,他真的實踐了他的諾言,認真學習起跆拳道、合氣道,各式各樣可以增加自己能力的武術,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負,需要她跳出來維護他的弱者,成了時時擋在她前面,守護著她的大樹。她逐漸依賴起他,喜歡他的陪伴,他們之間的強弱在不知不覺中轉換,唯一不變的,是他那雙充滿溫暖,總是帶著微笑、漾滿寵溺的目光。

    孟佳梨腦中的那張福態臉龐,慢慢跟另一張斧鏊似的冷硬線條迭合在一起,記憶中總是溫柔的瞳眸,也被陰沉犀利的冷芒給覆蓋。

    真的是他嗎?他的改變好大好大,大到她記憶中那個彌勒佛似的好好先生,完全沒有一絲曾經存在的痕跡。

    現在的他俊美無儔,衣衫下的肌肉賁張可見,整個人沉穩有威嚴,就像只獵豹般,即便沒有任何動作,依然充滿了危險的壓迫感。

    他真的是耿柏恩嗎?

    耿柏恩……這個名字一直深深烙印在她的記憶深處,雖然已經許久未曾聽人提起,卻是她童年最深刻的回憶。

    她曾想過哪天或許會跟他在某處偶遇,甚至也想過這輩子跟他可能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但絕對沒想過會是這樣讓她驚心動魄的「接觸」。

    想到今日在診所的那一幕,她的身子還是忍不住微微輕顫著。

    脖子上清晰可見的指痕宛若針刺般隱隱作痛,讓她有種快要無法呼吸的窒息感——他掐的不是她的脖子,是她的心,還有那些快樂的童年。

    孟佳梨輕嘆了口氣,轉身走回客廳沙發坐了下來,一手不經意的舉起,輕撫過脖子上的掐痕,晶亮的瞳眸染上了抹濃濃的愁緒。

    真的是耿柏恩,只有他會這麼恨她。自從那件事發生,耿家狼狽搬離鎮上之後,他就是全世界最有資格恨她的人。

    孟佳梨半垂眼睫,遮去了眸中的郁色,幽靜的客廳中,時鐘的滴答聲清晰可聞,直到一陣電鈴聲響起,才讓她自沉思中回神。

    這麼晚會是誰?看了眼幾上的桌鐘,孟佳梨腦子轉了轉,起身應門。

    「佳梨,你還沒睡吧?」門後,一張戴著金邊眼鏡的斯文臉孔漾著歉意的溫和笑容問道。

    孟佳梨微微一笑,側身道︰「進來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其實他也知道這句是多問的,就算睡著了,現在不也被他吵起來開門?不過依照他對孟佳梨的了解,她這夜貓子常熬夜看期刊病例,十點對她來說算早的了。

    「你什麼時候客氣過啊?」孟佳梨打趣道︰「想喝什麼自己去倒吧。」

    「還是學妹了解我。」楊子謙勾勾唇,徑自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罐冰咖啡出來,順便替她拿了罐可樂,隨手拋給她,「可樂少喝點。」

    那還拿給她?孟佳梨好笑的接住,拉開扣環仰頭喝了口,微嗆的滋味自嘴里直沖入腦中,沖散了不少盤旋已久的雜思。

    「佳梨!」楊子謙驀地驚呼,讓孟佳梨差點嗆到。

    「怎麼了?」她放下可樂罐,納悶的看著雙眉緊皺的楊子謙。

    「你的脖子是怎麼回事?」她白皙的脖子上有指痕。

    孟佳梨愣了愣,旋即故作不在乎的道︰「沒事。」下午她被耿柏恩掐出痕跡後就圍了條絲巾遮掩,回到家才取下。

    「我聽說下午有一男一女到診所鬧場,是不是他們做的?」怎麼可能沒事?若不是真正用上力氣,脖子上是不會留下這麼明顯的勒痕的。

    孟佳梨不置可否的動了動唇瓣。

    「走,我替你驗傷,我們去報警。」楊子謙臉色一沉,抓住她的手腕,將她自沙發拉起,準備往外走。

    「欸,不用了啦。」孟佳梨沒料到楊子謙反應這麼大,嚇了一跳,連忙甩開他的手,「真的沒事。」

    「脖子都掐成這副德性,分明想置人于死地,這樣還叫沒事?」楊子謙一向溫和的臉上難得出現陰郁,「是我要你回鎮上幫我,我怎麼可以讓你處在危險之中?這兩個人分明不懷好意,我們不能不小心防範。你想想之前是不是有跟誰在醫療時發生糾紛,我懷疑他們是特意來尋仇的。」

    孟佳梨輕嘆了聲,坐回沙發上,疲憊的聲音在夜中顯得有點沙啞,「男的是我朋友。」是來尋仇的沒錯,但她不想讓楊子謙擔心,所以省略了這句。

    「你朋友?」楊子謙愣了愣,旋即不以為然的道︰「這算哪門子朋友?」

    「他只是跟我開玩笑。」孟佳梨擠出一抹笑,掩蓋眸底的黯然。

    楊子謙眉頭緊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了,反問︰「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她知道這樣解釋的確有點牽強,卻只能苦笑道︰「這件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你不用擔心。」

    深深觀察了她的表情片刻,楊子謙無奈的點點頭,「好吧,不過別忘記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商量。」

    「那當然,你想躲都躲不掉。」孟佳梨朝他眨眨眼,又拿起可樂罐仰頭灌了幾口。

    楊子謙看著她頸項上那幾道讓人怵目驚心的痕跡,心頭微微一緊,卻也只能跟著拿起咖啡,沉默的喝了起來。

    孟佳梨是他醫學院的直屬學妹,兩個人從在學校時就感情很好,尤其一起參加海外志工醫療團回來之後,他更喜歡上了她的聰慧、開朗與認真。

    他知道她是個不怕惡劣環境、不計較報酬,真正想著醫治病人的好醫生,所以當他有機會下鄉行醫,地點正巧又是她的家鄉時,就朝她不斷招手,鼓吹她共襄盛舉。

    而孟佳梨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竟然毫不考慮就放掉了T大即將到手的外科主任之位,在眾人不解跟嘲謔的目光中,簡單迅速的打包行李回到家鄉,成為診所中的小醫生。

    從一個原本頂著光環、前程看好的T大外科名醫,變成一個默默無名的小鎮醫生,她從來沒有後悔或遺憾,反而如魚得水,神采賣奕。

    這樣的女人,他怎麼可能不欣賞、不喜歡?

    他微微垂睫,忽然輕輕的開口,「我永遠不可能躲你。」

    「什麼?」孟佳梨沒聽清他的話,納悶的微微側頭望向了他,晶亮的瞳眸波光瀲灩,讓楊子謙的心微微一悸。

    「沒什麼。」他搖搖頭,壓抑心中那股騷動,舉起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道︰「今晚不要熬夜了,早點休息。」

    「知道了,你真是比我爸還唆。」孟佳梨佯裝微怒的翻翻白眼。

    「伯父還好吧?」聽她提起父親,楊子謙關心的問。

    「還是老樣子。」孟佳梨抿抿唇,隨即又松開。

    楊子謙點點頭,安慰的拍拍她肩膀,看著她眼楮下方的淡淡青痕,心疼極了,「不吵你了,快上床睡覺。」雖然他還舍不得走,卻強迫自己告辭。

    「遵命,『老爸』!」孟佳梨調侃的眨眨眼。

    楊子謙掛著無奈的笑容,搖搖頭走出了門。

    孟佳梨輕松的神色在送走人、關上門之後倏地收起,坐回沙發上呆坐,心事重重的沉思著。

    她有預感,她的生活即將因為耿柏恩的出現而產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柏恩,該吃藥了。」

    刻意放柔的聲音隨著敲門聲自房外傳了進來,轉移了正冷凝著神色,低頭看著自己手掌的耿柏恩的視線,他微微抬睫望向房門。

    「知道了。」他淡淡的應了聲。

    門外的齊詩芸得到了響應,轉身走回客廳等著,環顧精致華美的屋內裝潢,唇角微微翹起。

    這棟林間別墅是耿柏恩最近才買下的,為的是方便回鎮上時做短暫的居留,里面的擺設都交由她一手張羅布置,可見自己在他心目中應該佔有不輕的分量吧?

    這個認知讓她唇邊的弧度愉悅的揚得更高。

    「有什麼好消息嗎?」耿柏恩走進客廳,剛好看到她飛揚著唇畔傻笑,淡聲問。

    齊詩芸被撞見也有些尷尬,順勢點頭道︰「那塊地已經處理好了。」

    耿柏恩墨黑的俊眸閃了閃,隨即輕輕頷首,「做得好。」

    「你交代的事情,我哪次沒有辦妥?」齊詩芸自信滿滿的微抬下巴。

    「你是我最有力的幫手。」耿柏恩心情輕松不少,一向酷寒的神色也柔和了些。

    「就這樣?」她故作不滿意的噘噘唇。

    耿柏恩睇了她一眼,慵懶笑笑,「還是我最好的伙伴。」他不是沒察覺齊詩芸對他的小心思,可是那不是他所需要的,只能選擇忽略。

    齊詩芸的笑容淡了,卻也沒有難過太久,反正這麼多年來,她是他身邊唯一能接近他的女人,也是最了解他的女人,相信假以時日,等她協助他報了父仇之後,耿太太的位置也非她莫屬,所以她不急。

    「好吧,你最得力的幫手與最好的伙伴現在要監督你吃藥了。」她拿起藥包跟水杯,遞給耿柏恩。

    凝視著齊詩芸手中的藥包,耿柏恩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你不屑吃那個女人開的藥,但也沒必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那傷口若再拖下去可是會發炎潰爛的,不管怎樣,得有健康的身體才有辦法報仇不是嗎?」齊詩芸柔聲勸道,跟在診所發飆的潑辣勁截然不同。

    耿柏恩松開了眉心的折痕,俊容沒太多表情,伸出手接過藥丸,就著水吞入喉中。

    「這樣才乖。」齊詩芸滿意的笑開,感覺自己就像個照顧丈夫的妻子,心中甜滋滋的。

    耿柏恩似笑非笑的扯扯唇,站起身道︰「晚了,你先休息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這小鎮連間旅社都沒有,所以齊詩芸跟他一起住在這間別墅,而其它員工則是住在離鎮上有一段距離的市中心飯店,沒有留在小鎮過夜。

    「我陪你。」齊詩芸的聲音帶著點撒嬌。

    「不用了。」耿柏恩的唇畔雖然微微彎起,語氣卻是淡淡的。

    齊詩芸有點失望,但她知道耿柏恩的個性,也只有點了點頭,接著又想起什麼似的道︰「既然我們這次收購地皮的計劃已經達成,也該回公司了。」

    其實集團旗下這麼多部門,這種開發度假村的小事根本用不著總裁出馬,若不是因為那個女人……

    想到那個女人,齊詩芸的眼眸眯了眯,閃過一抹妒恨。

    在見面前,她並不覺得那女人長得會有多好看,畢竟聰明的女人往往長得不怎麼樣,更別說還是個女醫生,就她印象中,女醫生都是副書呆子的模樣。

    不過今天在診所,那女人卻讓她忍不住驚艷。

    那個讓耿柏恩這麼多年都忘不了,恨得牙癢癢的孟佳梨,竟然是個皮膚白皙,模樣秀美,宛若白百合般清麗脫俗的女人,讓她突然有點不放心,就怕耿柏恩會忍不住心軟,畢竟,他們曾經是青梅竹馬。

    「如果你不放心,我留下來就好,我會替你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不等耿柏恩開口,她又補充。

    「這件事除了我,沒人可以辦妥。」耿柏恩的聲音低了低,讓人感到一陣涼意。

    「不就是要把她一無所有的趕出鎮上,奪回被她父親騙走的家產嗎?」她不信這點小事她辦不到,「這鎮上的人是不知道他們孟家有多卑鄙,才會護著那個低賤的女人,殊不知有那種背恩棄義的父親,女兒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你放心,我會讓他們看清她的真面目的。」

    耿柏恩低垂濃睫,遮去了俊眸中的謀算,沒有附和她任何一句,只是淡淡道︰「若只是如此,也太便宜她了。」

    齊詩芸頓了頓,看著耿柏恩陰沉下來的神色,心中的擔憂總算平息下來,看樣子耿柏恩對孟家的恨並沒有因為孟佳梨的模樣而有所動搖。

    「當然,我們一定要讓他們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齊詩芸故意強調了「我們」兩字,好像當初孟家背叛了耿家,就等于也背叛了她一樣。

    耿柏恩沒有吭聲,似笑非笑的扯扯唇,隨即轉身往書房走去。

    齊詩芸也不再攔他,看著他高壯的背影,神情逐漸變得柔和,雙眸幾乎都要滴出水來了。

    她愛慕耿柏恩已經很久很久了。

    她第一次見到他時,是在學校圖書館,那時她就被他俊美認真的側臉給深深吸引住,四處打聽關于他的訊息,後來她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風靡全校的冷面王子耿柏恩。

    雖然有不少女人前僕後繼的投懷送抱,只為求得他的青睞,可他卻毫不心動,從沒對任何女人有所表示,連看都吝嗇看一眼。

    傳聞甚至有女人不知道用什麼方式進到他的租屋處,脫光衣服躲進他的被窩打算色誘,造成既定的事實,可卻被他連人帶被給直接扔出門外,絲毫無視那裹在被窩中的luo女哭得有多我見猶憐。

    後來他也迅速退租,不再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落腳處,成為既神秘又令人向往的傳說。

    她能接近他還要多虧她父親,誰能想到他竟然在她父親的公司打工?

    她永遠忘不掉當她在父親公司看到他的時候,那種比中頭獎還要強烈的狂喜。

    為了能成為站在她身邊的女人,她一改過去的怠惰,央求父親讓她也跟著去公司打工,而且不讓他知道她的身分,不管多辛苦的工作都咬牙跟著做,直到得到他的認可,成為他的朋友之後,才告訴他自己的父親是公司老板。

    自然,這麼做讓他對她的「刻苦耐勞」又多了點印象分,對她也不像對其他女人一樣淡漠,開始會跟她聊一些不為人知的私事,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慢慢了解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外表下,原來藏有一段血海深仇,而他的心思除了復仇,還是復仇。

    就這樣,她一直以朋友的身分待在他身邊,在他創業時也偷偷請求父親給了他不少幫助,一路看著他將開始的小公司,用他驚人的能力迅速擴展成一個龐大的集團,連她父親都驚訝于他的才干,暗示了好幾次想招他為婿。

    只可惜他總是以家仇未報,不談兒女之事表明自己的態度,給了她父親好幾個軟釘子踫,最後她父親心里也不太舒服,締結婚姻的事情也就沒再提起。

    不過她並不擔心,因為這表示耿柏恩對其他女人更沒心思,等他哪天動了心思,自己這個一直陪伴他,幫助他的女人自然是唯一人選。

    「可不要讓我等太久啊,柏恩……」齊詩芸貪戀的看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低語。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8:59 PM

第三章

    耿柏恩到今天都還記得,當他陪著父親站在孟家緊閉的大門前,不管怎麼叫喚都得不到響應時,那股涼到心里的寒意,比起打在身上的雨水更凍觸入骨,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開門,瑞泰,我知道你在家,快點開門!」沙啞的聲音穿透了淅瀝的雨聲,在紅漆斑駁的木門前回蕩著。

    木門後依然靜悄悄的,沒有響應。

    敲打著木門的男人絕望的任由雨水當頭淋下,雙腿一軟,剛好跌坐在一處水窪上,濺起一片細碎的水花。

    「爸!」原本默默站在男人身後的圓胖身影驚呼了聲,快速的上前,屈膝查探男人的狀況。

    只見一向堅強的男人臉上一片濕溽跟髒污,早分不清是雨水或淚水,狼狽的自責痛哭,「恩恩,爸對不起你!」

    「爸,你沒有,你不要這樣。」第一次見到父親脆弱的一面,就連母親去世時父親也沒這樣哭過,讓耿柏恩的心難受得像是在油鍋上煎著。

    「沒了……什麼都沒了……沒了……」耿父眼神空洞,不斷的重復低喃。

    「爸,你別嚇我,孟伯伯跟佳梨或許剛好出門不在家,我們先回去吧,晚點再來好嗎?」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只知道父親一臉鐵青的回家之後,連傘也不帶就沖到孟家找人。

    「他是故意不見我的,他是故意躲著我的!」耿父原本俊朗挺拔的臉龐瞬間老了十歲,失去了平日的光彩,只剩下一片灰敗。

    「爸你在說什麼?孟伯伯為什麼躲你?」耿柏恩不懂父親反常的言行舉止,但心中不祥的預感宛若烏雲般緩緩的籠罩上來。

    耿父沉默的看著兒子,眼中布滿血絲,充滿了悲憤的瘋狂,驀地,他突然掙扎著站起身,又沖回孟家門前拚命敲打著門板。

    「孟瑞泰,你給我滾出來!你這背信忘義的小人,枉費我把你當成親兄弟信任,在你經商失敗時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你周轉,替你當保人,沒想到你竟然設計我,霸佔我的家產避不見面,孟瑞泰,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老天有眼,你一定會有報應的!」耿父嘶吼的聲音沖破天際,也震撼了耿柏恩小小的心靈。

    「爸!孟伯伯、孟伯伯不會這樣對我們的……」他趕緊上前扯住父親的手,心頭卻是慌亂不安。

    耿父看著一臉驚愕的兒子,心頭一酸,抱著他痛哭出聲,「爸也希望他不會,爸也希望啊!」沒有什麼事情比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背叛還要感到痛苦。

    「爸你別哭,我、我去問佳梨,你別哭。」沒錯,只要去問她就知道,爸一定是誤會孟伯伯了。

    「傻孩子……你比爸還傻,孟瑞泰那家伙怎麼可能讓你再接近他女兒?他早就暗中計劃好這一切,我們都被利用了。」原本他跟孟瑞泰早有意在孩子長大之後撮合對方,也是因為這點,他把孟佳梨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所以對孟家更加沒有防範,才會這麼愚蠢的被騙走了一切。

    孟瑞泰,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耿父越想越覺得不堪,全身因為悲憤而劇烈顫抖著。

    耿柏恩呆愣的聽著父親對孟家的指控,腦中閃過孟佳梨那張倔強卻坦率的麗顏以及孟伯伯和藹的笑容,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佳梨,孟佳梨,開門,快點開門!我是耿柏恩,我有話要問你,你快點開門啊!」不等父親再動作,換耿柏恩激動的上前敲打著門扉大吼。

    他不願意相信孟家人會是這樣忘恩負義的小人。

    可門內依然一片寂靜,沒有任何應門的跡象。

    不知道喊了多久,耿柏恩的聲音逐漸沙啞微弱,消失在雨聲之中。

    「孩子,別喊了,你都淋濕了,爸對不起你,我們回家吧。」耿父見耿柏恩發紅的眼角,心中隱隱抽痛,終于恢復了理性,趕緊脫下自己的衣衫擋在兒子上方——即便早已濕透的衣衫根本無法遮擋太多雨水。

    「爸,佳梨不會騙我,她若在家一定會開門,所以他們一定不在家。」耿柏恩仍不願意接受父親所說的。

    看兒子圓胖的臉上還帶著希冀,耿父不忍的附和道︰「應該是這樣的,爸先帶你回家換衣服,晚點我們再來吧。」

    耿柏恩點點頭,緊繃的情緒因為父親的附和而為之一松,由著父親攬住肩頭轉身時,眼角卻瞥見了孟家透天厝的二樓窗內,微微掀開一角又迅速落下的米白色窗簾,諷刺的微微飄動著。

    孟家有人,而且那位置還是孟佳梨的房間!耿柏恩的身子僵了僵,瞬間明白自己懷抱的那一絲希望有多可笑。

    「柏恩?」耿父察覺到兒子的異狀,困惑的問了聲,擔心是不是他淋太久的雨所以身體不適。

    耿柏恩卻抿緊了唇,一聲不吭的跨出了步伐,甚至急切的小跑了起來,彷佛這樣就可以讓自己不用面對被孟佳梨背叛的殘酷事實。

    回家後,他跟父親都大病了一場,他還好,被父親勒令臥床休息,可父親卻得拖著病體處理被孟家背叛、侵佔家產的善後工作。

    沒多久,他就跟著父親狼狽的離開了家鄉,當時連旅費都是跟外婆借的,兩手空空的遠離了傷心地。

    也好險還有外婆在,即便母親娘家本身狀況也不是很好,但多兩雙筷子也不是大問題,只是父親畢竟是個大男人,當初迫不得已把女兒托付給岳母已經讓他萬分過意不去,現在連自己都得這樣靠已逝妻子的娘家援助,更是大大刺傷了他的自尊心。

    為了早日讓他們父子三人自立門戶,也為了彌補因為自己識人不明而害兒子女兒跟著受苦的過失,耿父不辭辛勞,除了正職之外,早晚都找了兼差的工作增加收入,每天睡眠時間幾乎只有短短的三、四個小時,眼楮一睜開就沒休息過。

    耿柏恩也曾經嘗試在課暇之余偷偷打工,試圖減輕父親的負擔,可耿父發現之後卻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要他好好念書,以後有好的發展,就是對他最好的回饋,所以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父親一個人扛起這沉重的負擔而束手無策。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難以負荷,更別說歷經朋友背叛,失去一切,備受打擊的耿父了。

    在耿柏恩高二那年,耿父的體重突然掉了十幾公斤,腹痛難忍,緊急送醫才發現已是腸癌末期,病勢凶猛,雖然化療了幾個月,依然難敵病魔,溘然長逝。

    父親在失意與不甘心的情況下去世,是耿柏恩心中難以抹滅的痛楚,尤其當父親閉上眼楮的那一刻,他卻因為必須負擔龐大的藥物費用而不得不瞞著父親到工地打工,以至于無法陪伴在父親身側,送他最後一程,更是他這輩子永遠難以彌補的遺憾。

    直到現在他事業有成,那些讓他椎心蝕骨的過往,依舊深深的烙印在每一個細胞中,催促著他為父報仇,向孟家討回公道。

    耿柏恩英悛的瞳眸如墨般濃黑,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在跟狗兒嬉戲而發出輕快笑聲的身影上,臉上的神情被斑駁的枝葉光影遮去,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即便這麼多年未曾見過她,但他還是第一眼就認出她來,那張始終烙印在腦海中的容顏,不費吹灰之力就跟現在的她交迭在一起。

    如今的孟佳梨已經褪去了當年那身剛硬的頑強,成了一個溫雅秀麗的女人,原本總是像個野丫頭一樣亂翹的短發,現在如長瀑般柔順,被一條淡粉色的發帶輕系在腦後,隨著身體的動作在空中飄揚著美麗的弧度,更別提小時候那一身偏蜜糖色的肌膚,現在即便在陽光底下依然白皙,如瓷器般無暇,哪有半點當初的影子?

    唯一不變的,是那雙晶亮美眸中的聰慧靈巧。

    他並沒預料到會在那種狼狽的狀況下先跟孟佳梨踫面,不過也無妨,那只是讓他更篤定要將她臉上的歡愉連根拔起,換上跟父親一樣的絕望痛苦。

    畢竟,她竟然敢在孟家對耿家做了那些人神共憤、天理難容的事情之後,毫不在意的將他自記憶中抹去,徹底忘記了他這個人。

    耿柏恩的下顎微微繃緊,深邃黝黑的瞳眸緩緩燃燒起一簇冰焰,緊緊凝視著那道身影。

    「汪汪、汪汪——」

    原本正開心咬著孟佳梨扔出的橡皮球的狗兒突然靜止了動作,微微揚起鼻尖在空中嗅了嗅,隨即發出愉悅的叫聲,朝著隱身在不遠處樹後的耿柏恩狂奔而來。

    「欸,寶寶,你要去哪?把球給我啊。」孟佳梨原本要接過球的手落了個空,旋即無奈的站起身朝著歡快奔跑的愛犬喊著。

    「汪汪!」金黃色的身影沖向了耿柏恩,松開嘴上的球,好似發現寶藏般咬住了他的褲腳,肥臀猛搖,尾巴甩得宛如螺旋槳一般。

    「松口。」耿柏恩的聲音淡淡的,卻讓狗兒感受到自他身上傳來的威嚇,乖乖松開了口,委屈的嗚咽了聲——它只是想找他玩嘛。

    早在目光尾隨著狗兒的方向望過來時,孟佳梨就發現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心頭莫名的跳了跳,稍稍遲疑了幾秒,仍舉步朝他走近。

    見孟佳梨走向自己,耿柏恩閑適的斜倚在樹干上,神色自然,一點都沒有躲在這里偷窺被抓到的困窘或心虛。

    「寶寶過來。」孟佳梨朝匍匍在耿柏恩腳邊的狗兒招招手,刻意閃避他的視線,不跟他正眼對上。

    「汪!」孟寶寶朝孟佳梨回應似的汪了聲,卻沒有照她的命令行事,反而仰起臉,用晶亮的圓圓眼討好的看著耿柏恩直喘氣,尾巴依然愉悅的搖晃著。

    「叛徒……」孟佳梨咕噥了聲,沒好氣的白了那只沒出息的狗一眼,那男人可是想要掐死你媽耶。

    她深呼吸了一下,才揚起眼睫,對上那雙深邃漆黑的瞳眸。

    「你有乖乖吃藥吧?」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輕松平常,卻無法控制自己胸腔下失速的心跳。

    沒料到她開口會是這句帶著關心的問候,耿柏恩的眉梢不易察覺的微微挑了挑,目光更加深沉了。

    「呃……傷口好的話,記得拆線。」見他沒響應自己的打算,孟佳梨有些尷尬的扯扯唇,沉默了半晌,又開口道︰「柏恩,我們談一談?」

    好久沒有聽到她開口喊他的名字,耿柏恩有一剎那的恍惚,彷佛又回到童年時光,站在他面前的依然是那個留著利落短發,自己發誓要守護的女孩。

    「可以嗎?」她有點遲疑的又問了聲。

    「你想談什麼?」他收起雜沓的思緒,目光在掃過她頸間已褪為粉色的指痕時閃了閃,淡淡的問。

    即便他的態度冷淡,但只要願意談就是個好的開始,孟佳梨稍微松了口氣,輕聲道︰「我——我知道你恨我們,所以那天才會那樣對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不怪你……我在這里替孟家向你們道歉。」她咬咬下唇,語氣帶著愧疚,誠懇萬分。

    「閉嘴!」耿柏恩突然低吼,俊美的輪廓變得陰沉猙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向了自己。

    「啊!」一陣鑽心的疼自手腕傳來,這次他的力道可一點都沒有亞于上回,甚至還更重,痛得孟佳梨的眼淚差點都要掉下來了。

    「痛嗎?我向你道歉。」耿柏恩微微翹起唇畔,又收緊了攫著她的手。

    她現在的痛,遠不及孟家加諸在他父親心中的痛。道歉?一句道歉就想要他忘記所有的深仇大恨,這如意算盤也未免打得太響!

    啪——孟佳梨彷佛可以聽到骨頭被強力擠壓所發出的聲響。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咬緊下唇,努力讓自己迎向他冰冷的視線。

    「汪汪!」原本一直趴在耿柏恩腳邊的狗兒沒有發現不對勁,還以為有什麼好玩的,一躍起身,繞著他們轉圈。

    要不是自己的手真的痛到不行,孟佳梨看著狗兒子討玩的傻樣,還真會忍不住笑出聲。

    「滾。」耿柏恩睨了那好傻好天真的狗兒一眼,冰冷的吐了個字。

    孟寶寶似乎意識到那股令人畏懼的銳氣,身子縮了縮,可憐兮兮的看了孟佳梨一眼,然後才垂頭喪氣的走到一旁乖乖趴下,一雙圓滾滾的眼楮則不斷的在兩個人身上穿梭著。

    「我知道我沒資格要你這麼輕易放下一切,不過,我是真心誠意感到抱歉——」她忍住痛楚,努力想要表達自己的歉意。

    「既然知道自己沒資格就少廢話,給我收起你那廉價的道歉。」耿柏恩咬著牙道。

    孟佳梨的臉色白了白,將原本醞釀要說出的話語全吞回了肚中,緊咬著的下唇微微沁出了血珠,讓她稍稍轉移了手下的痛感。

    「哼。」耿柏恩冷哼了聲,不屑的甩開了她的手。

    驟然得到自由,她下意識用另一只手撫摸方才被他抓紅的地方,好險,骨頭應該沒事,但也夠她受的了。

    他的力氣還真是該死的大,隨便一握就差點把她的骨頭給握碎,哪還有以前小時候需要她站出來保護他的懦弱模樣?

    今非昔比啊……那個善良溫柔的圓胖小男孩跑哪兒去了?

    孟佳梨悄悄的打量了他一眼,在心中輕嘆了口氣,是她讓他變成現在的耿伯爾尼,她是罪魁禍首,應當受這個罪。

    「我、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消氣?」她知道現在最好保持緘默,免得激怒他,等等又不知道哪里要遭殃,可是,她是真的很想彌補當年父親造成的遺憾。

    耿柏恩的黑眸沉了沉,俊埂的唇畔突然嘲諷的揚起,「不管我要你做什麼?」

    孟佳梨頓了頓,腦中迅速的轉動著,遲疑了幾秒道︰「對!」

    「包括作奸犯科?」他的臉上淨是挑釁的神態。

    這次她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的低垂下頭。

    「沒那個決心,就別誇那個口。」耿柏恩一臉譏誚,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孟佳梨白瓷般清麗的臉龐閃過抹難堪,但很快就堅定的回視他道︰「只要不會傷害到別人,我都答應。」

    她的外表雖然變縴細了,但那骨子里的剛強卻隱隱在眸底閃爍著,讓耿柏恩有瞬間的怔愣,胸口莫名的悶痛起來。

    「好一個不會傷害到別人。」他壓下心中的煩躁,半眯起瞳眸,身子微微的往前傾,直到兩人的鼻尖只有一寸之遙才停下。

    孟佳梨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灑在自己的臉龐上,像點點星火灼燙著她的肌膚,讓她整張臉燒紅了起來。

    「這句話從你的口中說出來,真是讓人感到惡心。」他將唇瓣移至她的耳畔,聲音輕柔如情人間的絮語,但字句間的嘲諷卻讓孟佳梨白了臉色。

    「不過你放心,我沒有你父親那般惡毒的心腸,不會牽連無辜的人。」耿柏恩嗤笑了聲,唇瓣輕輕掃過她的耳垂。

    一道電流自他觸踫之處竄遍全身,讓孟佳梨差點癱軟,好不容易才勉強維持住身形,卻仍忍不住輕輕顫抖著。

    「別這樣。」她從未跟男人如此親昵,這已經超出她所能應付的範圍。

    「別怎樣?」他故意朝她的耳孔吹氣,鼻尖在她耳廓輕佻的摩擦著。

    「耿柏恩!」她咬牙抗議,卻沒發覺自己的聲音柔軟似水,帶著一絲嬌媚。

    凝視著那張因羞窘而泛紅的臉蛋,耿柏恩的小腹倏地繃緊,有種熟悉的騷動緩緩翻滾著。

    「吻我!」他突然命令道,聲音沙啞低沉,輕輕刮過孟佳梨的心頭,讓心髒無法控制的狂馳。

    「我、我們改天再談。」她慌亂的想逃,一張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了。

    耿柏恩卻絲毫不給她機會閃躲,雙手捧著她的臉龐,唇角微勾,下一秒便覆上了她的唇。

    孟佳梨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除了唇上那抹濕熱霸道的觸感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耳邊傳來自己如擂鼓似的心跳聲,撞擊著她的每一絲理智,她完全無法思考,腦子混沌一片,只能感受到他的體溫與氣息。

    他的吻霸道蠻橫,舌頭毫不客氣的撬開了她的齒關,放肆的在她柔嫩的唇內攪動探索。

    他的舌強硬勾起她的,不允許她閃躲退縮,每一個吸吮都像大浪拍打上她心頭,讓她好不容易穩住的身形又搖搖欲墜。

    彷佛感受到她的掙扎,耿柏恩眸中閃過絲邪佞,收回了逗弄她的舌頭,松開了她的唇瓣。

    就在孟佳梨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鮮空氣,有種松口氣的慶幸時,他的唇卻移到了她的耳畔,沒給她機會恢復理智,一口含住了她細致的耳珠。

    那酥麻的感覺是即刻而強烈的,她發軟的雙腿再也無法支撐,整個人癱入了耿柏恩懷中,屬于男人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讓她無助的哀求,「停……不要……」

    「不要?」耿柏恩嗤笑了聲,輕輕舔拭著她紅透的耳垂,順著她的耳廓細細描繪著,在那敏感的洞口徘徊畫圓。

    「不要……別……」她努力想要擺脫這種受制于人的困窘,卻又不由自主的迎向他點燃的火花,配合的側起頭,讓彼此更加貼合。

    「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挺誠實的。」耿柏恩冷笑了聲,突然站直了身體離開她,任由她無所依靠的跌坐在地。

    一旁的狗兒見主人跟自己一樣在地上坐了下來,還以為有什麼好玩的,瞬間忘記剛才的委屈,一躍上前,撲向了自己的主人,伸出長長的舌頭,熱情的在她的臉上舔。

    也好險有它這一鬧,遮去了孟佳梨臉上的難堪與紅窘,讓她瞬間清醒,將臉埋在孟寶寶的黃毛中,思忖著該用怎樣的表情態度面對耿柏恩。

    畢竟,她實在無法反駁他剛剛對自己的嘲諷。

    可是該死的,這可是自己的初吻耶……

    孟佳梨內心正在懊惱糾結時,耿柏恩平靜冷淡的聲音卻自頭頂飄了過來——

    「你最好學學怎麼取悅我,我不喜歡死魚。」

    孟佳梨錯愕的揚起濃睫,卻在看到他冰冷的表情時渾身僵硬,眸底閃過抹黯然。「如果羞辱我可以讓你感到痛快,我無話可說。」她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跟他一樣平靜,但顫抖的聲音卻泄漏了她的情緒。

    耿柏恩俯視著她那張強自鎮定的脆弱臉龐,胸口沒來由的窒悶不已,粗聲道︰「這只是開胃菜,要讓我痛快,還早得很。」

    孟佳梨的身子微微一震,沉默了下來。

    「汪汪——汪汪——」只有狗兒還不甘寂寞的叫著,聲音在林間回蕩。

    「寶寶?佳梨?是你們嗎?」忽地,像在回應狗兒的叫聲,自不遠處傳來了一道醇厚的男人聲音,並高聲詢問著。

    狗兒的耳朵一豎,金黃色的身影隨即像一團毛球狂奔向聲音的來處,沒半晌便領著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佳梨?」楊子謙一看到孟佳梨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胸口一揪,連忙快步上前在她身邊蹲下,擔心的檢查著她的狀況,「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跌倒。」孟佳梨有點尷尬的找個理由搪塞。

    「我看看有沒有傷到哪里。」楊子謙抓起她的手轉了轉,卻剛好瞥見手腕上的指痕,雙眼倏地一沉,望向一直站在旁邊的男人。

    「是你?」楊子謙嚴肅問道。

    「不是,子謙,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孟佳梨趕緊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別怕,有我在。」楊子謙也跟著起身,安慰的攬著她的肩膀,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孟佳梨可以感覺到耿柏恩如刃般的視線正直射在自己的肩上,頓時有點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朝楊子謙打趣道︰「欸,我不是小孩子了。」

    楊子謙沒像以往一樣順著她的口吻接話,反而嚴肅的道︰「我對你有責任,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即使你說你們是朋友。」

    孟佳梨尷尬的抿抿唇,瞟了眼耿柏恩,卻無法自那張俊美的臉龐看出任何情緒,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卻讓人無法忽視。

    「我們是朋友?」他微微勾起唇畔,卻是對著孟佳梨說話。

    孟佳梨在他的目光下瑟縮了下,暗嘆口氣,無奈的回視他道︰「只要你願意的話。」

    耿柏恩冷哼了聲,譏諷道︰「你也配?」

    「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跟佳梨之間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不過請你不要欺人太甚,否則我不會坐視不管!」楊子謙皺皺眉,跨步上前。

    「你想怎樣?」耿柏恩慵懶的扯扯唇,雙手隨意環抱在胸口,斜睨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男人。

    論身形氣勢,楊子謙都遠遠不及他,若真動起手來,勝負立見。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子謙,請你不要插手。」孟佳梨知道眼前的耿柏恩已非當年那個溫和的男孩,若真發生沖突,他絕對不會手軟,趕緊扯扯楊子謙的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當初我答應過孟伯伯好好照顧你的。」楊子謙故意把話說得曖昧,他不是笨蛋,看得出眼前這男人充滿侵略性的神態,更沒忽略孟佳梨耳垂上的那點嫣紅。

    啪啪!

    突然,一陣鼓掌聲嘲諷的響起,楊子謙立刻充滿敵意的瞪視著耿柏恩。

    「好個情深義重的男人,孟佳梨,這次你們孟家又打算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不過,我想你也不會相信。」孟佳梨知道自己不管說什麼都無法消除他的恨意,卻又忍不住解釋。

    「你以為我跟他一樣那麼蠢嗎?」耿柏恩瞟了楊子謙一眼,唇角似笑非笑的扯了扯。

    「你——」楊子謙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些,「你到底是誰?」

    「我?」耿柏恩第一次正眼看向楊子謙,語氣驟地沉下,「干你屁事?」

    楊子謙的臉色變了變,「只要跟佳梨有關,就干我的事。」

    「有意思。」耿柏恩冷笑了聲,眸底卻是一片冰冷,「你很快會知道。」他掃了孟佳梨一眼,隨即轉身走了開。

    「欸!你別走!」楊子謙朝著他挺拔的背影喊道,他話中的含意讓他不是很舒服。

    「子謙,算了。」孟佳梨朝楊子謙搖搖頭。

    楊子謙將目光收回,深深凝視著孟佳梨,「你跟他……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是你前男友?」男人的直覺告訴他,他們之間並不單純。

    「不是。」孟佳梨苦笑否認,但「前男友」這三個字卻在她心中蕩起漣漪,長嘆口氣,喃喃道︰「還來不及啊……」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9:00 PM

第四章

    「快、快!醫生呢?快點救人啊。」驚慌失措的緊張叫喊聲,打破了小鎮醫院一向緩慢的步調。

    孟佳梨正微笑聽著老病患的絮叨,診間門卻突然被打開。

    「醫生,快救我爸!」一個年輕男人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上前扯住了孟佳梨的手往外走。

    「欸,你干麼?快松手。」董文芳一驚,連忙上前阻止對方。

    「滾開,我爸快死了!」男人的雙眼發紅,一手揮開了她。

    「你冷靜點,你爸是趙伯伯?」孟佳梨在他沖進來時就發現,他就是趙伯伯口中的那個不肖子。

    男人頓了頓,隨即用力的點點頭,腳步未停的往外走,「求求醫生,你一定要救他,他拿刀子割腕,流了好多血。」

    「你別急,我會的。」孟佳梨安撫的保證,加快腳步,甚至走在了男人之前。

    只見候診室早已鬧哄哄的圍了一圈人,老人嗄啞的聲音低緩卻堅定的揚起,「我沒事,別管我。」

    「老趙啊,你怎麼這麼傻啊。」

    「是啊,我們再活也就這些年了,干麼要急著去投胎啊?」

    「你說說看,你這是怎麼了?」

    幾個每天都會到診間報到的老人,七嘴八舌的勸慰起老友來了。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孟佳梨擠過了圍觀的鎮民,看到歪斜在椅子上的老人,視線迅速在他身上從頭到腳的轉了圈。

    目前看來,除了臉色蒼白了些,手腕被人用布簡單的捆了一,上頭還血跡斑斑之外,並沒有嚴重的傷勢。

    「趙伯伯,除了手,還有哪里不舒服嗎?」孟佳梨柔聲詢問一臉死灰的老人。

    趙伯伯緊擰著眉頭,只是不斷重復別管他,除此之外就不再回答。

    「爸,是我錯了,你要打我罵我都可以,先讓醫生看看你的手吧。」男人自責的都快哭出來了,坐在父親身邊哀求,他雖然對外蠻橫,卻還算是個孝子。

    趙伯伯斜睨了兒子一眼,萬念灰的道︰「你沒錯,是我錯了,我沒把你教好,我沒臉去見你媽。」

    「爸,以後我都會聽你的,下次我不敢了。」

    「沒下次「。」老人撇開頭,閉上眼楮不再看向兒子。

    「哎呀,老趙,你就不要跟孩子置氣了。」

    「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講?」

    「別生氣了,就原諒他吧,至少孩子還陪在你身邊,哪像我們,兒女都跑去都市不回來了。」

    「不過你這孩子也該長大了,這麼多年都不能讓老爸爸安心,真是太不孝了。」

    「你爸年紀大了,還等不到你奉養他,也難怪他心情不好。」

    圍觀的人不知事情原因,一邊勸著趙伯伯,一邊趁機教訓了一下那個浪蕩子。

    孟佳梨見趙家父子在鎮民你一句我一句的發言之下,臉色逐漸變得尷尬難看,趕緊傾身朝趙伯伯道︰「趙伯伯,不如我們先進診間去,不然這樣也會影響到別人看診啊。」

    老人早已受不了被眾人當成怪物一樣圍起來評論,但卻依然拗在那里,悶不吭聲的閉著眼楮。

    孟佳梨知道這是默許了,朝他兒子使了個眼色,要他趕緊攙扶老人起身。

    男人遲疑了半晌才嘗試伸出手去踫觸父親的手臂,見他沒有反抗,松了口氣,趕緊攙扶起父親,跟著孟佳梨一起走進了診間。

    一進診間,趙伯伯馬上就甩開兒子,還舉起手朝兒子身上不停捶打著。

    「爸,別打,別打啊。」男人不敢反抗,只有不斷閃躲求饒,最後索性躲在孟佳梨身後,拿她當擋箭牌。

    「你給我出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趙伯伯氣得渾身顫抖不已。

    看他還有力氣打人,孟佳梨稍微松了口氣,無奈的扯扯唇道︰「趙伯伯,你的手又開始流血了,讓我看看吧。」

    趙伯伯看了看自己簡單包扎的手腕,眸光一黯,突然扯開了布條,手就往傷口抓去。

    「趙伯伯!」

    「爸——」

    孟佳梨跟男人同時驚呼了聲,一起沖上前制止老人的行為,連剛走進診間的護士董文芳也趕緊趨前幫忙,將他扶在椅子上坐好,好險原本傷口就不深,雖然流了不少血,但沒什麼大礙。

    「趙伯伯,你這是何苦?趙媽媽若知道,肯定會很傷心。」孟佳梨嘆口氣,勸道︰「我們先處理傷口好嗎?」

    「佳梨,你不知道,這不肖子他……他竟然偷偷把祖產給賣了,說要蓋什麼度假村,那是祖先留下來的地,我沒守護好就算了,現在竟然要被那些財閥破壞開發,當成賺錢的工具,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別管我,讓我死了算了。」趙伯伯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雖然極力忍耐,最後仍然老淚縱橫。

    「你真的這麼做?」孟佳梨不苟同的看向一旁低垂著頭的男人。

    「我、我也是不得已的啊。」男人還不知錯的辯解著。

    「你真是沒救了,不工作花老爸的錢就算了,現在連祖產都敗掉,你才是該死的那個!」董文芳沒好氣的斥責男人。

    「文芳。」孟佳梨看了董文芳一眼,示意她不要瞎攪和,「去準備消毒跟縫合的東西。」

    董文芳抿抿唇,又瞪了男人一眼,這才轉身去做事。

    「佳梨,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你別管我。」趙伯伯抽回手,毫無生氣的臉龐瞬間老了十歲。

    「趙伯伯……」前陣子他才檢查出罹患肺癌,現在又遭逢這種打擊,孟佳梨真的很擔心他沒了求生意志。

    「爸,你怎麼這樣講?你說不定還活得比我久呢。」男人忍不住開口。

    「我就算沒被癌癥折磨死,也會先被你氣死!」趙伯伯氣惱的喝斥,突然爆出一連串的咳嗽。

    「癌……癌癥?!」男人錯愕的瞪圓了眼,不敢置信的望向孟佳梨。

    看樣子趙伯伯還沒跟兒子透露他的病情,孟佳梨遲疑了幾秒,望了老人一眼,才肯定的點點頭,「肺癌。」

    男人瞬間刷白了臉,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爸……爸……」

    「別喊我,你以前怎麼鬧事,怎麼讓我收拾爛攤子都算了,但這次……這次你太過分了,我沒你這個兒子,你滾,我死也不想看到你!」趙伯伯閉上眼楮,聲音虛弱的道。

    「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男人雖然喜歡逞凶斗狠,也不愛工作,但對父親的親情是真的,況且突然要失去這個長期依靠的大樹,讓他很是驚慌。

    「原諒你?除非你把祖產拿回來,否則我連活都不活了,還原諒你干麼?」趙伯伯看都不看兒子一眼,徹底絕望。

    「可是……那塊地已經賣給耿柏恩,而且錢……錢已經被我拿去還賭債了。」

    男人唯唯諾諾的道。

    「你!咳咳咳——咳咳咳——」趙伯伯突然圓瞪著眼,劇烈的咳嗽起來,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爸——爸——」男人抓著父親驚恐的大喊。

    「快扶他躺下,文芳過來幫忙。」孟佳梨趕緊檢查老人的狀況。

    「爸——別死啊,爸——」男人在一旁歇斯底里的哭喊。

    「閉嘴!你爸有你這種孩子真是有夠倒霉。」董文芳受不了的朝男人斥喝。

    男人的臉色變了變,但也沒精力跟她計較,只是神色復雜的瞅著父親。

    「他沒事,只是情緒激動了些才昏過去,我先幫他處理傷口。」孟佳梨沒有阻止董文芳,這家伙的確是欠教訓。

    「你可以先出去等著,免得在這邊礙手礙腳,反而影響醫生替趙伯伯治療。」

    董文芳白了男人一眼,又道。

    男人遲疑片刻,忍著氣惱往外走去,誰叫他現在有求于人呢。

    「等等,你說地賣給耿柏恩?」孟佳梨喊住了男人問。

    「是啊,我沒想到他會變成大集團總裁,真的好威風,他還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價錢,真是讓人跌破眼鏡,你跟他以前不是很好?他現在變得這麼有錢,你有去找他嗎?說不定可以討些好處。」男人眼楮一亮,好像忘記了父親的病情,興致勃勃的道。

    「你可以出去了。」孟佳梨放冷了語氣,不再理會他。

    男人見討了個沒趣,摸摸鼻子走了出去。

    「孟醫生,耿柏恩不就是上次那個硬要先看診,說是什麼總裁的男人嗎?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啊?」董文芳見孟佳梨眉頭擰起,好奇的問。

    孟佳梨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只是微笑道︰「接下來麻煩你了。」

    董文芳偷偷吐了吐舌頭,知道這表示孟醫生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識相的閉上嘴,專心處理包扎事宜。

    孟佳梨將塑料手套脫下,看著趙伯伯昏迷中依然緊緊鎖住的眉頭,暗嘆口氣。

    她很清楚祖產對趙伯伯的意義,若真被變賣蓋成度假村,以他固執的個性,這樣求死的狀況應該還會不斷發生。

    耿柏恩……唉,看來得自己送上門找罵挨了。

    他只是想羞辱她、懲罰她。

    那一吻絕對不帶有任何**渴求。他不斷的這樣說服自己,可卻無法控制身體誠實的反應。

    當彼此唇瓣相貼,一抹幽蘭清香瞬間充斥唇齒之間,讓那股原本就在腹中翻滾的騷動更加不安分,直竄往胯間,惹來陣陣疼痛。

    即便到現在,他還可以感覺到體內那股沒有緩解的欲望煩躁的在腹中竄動。

    耿柏恩懊惱的舉起手爬了爬濃密的短發,走到吧台後倒了杯酒,仰頭一口灌盡,試圖澆熄腹中的躁動,卻彷佛火上加油,讓那股烈火焚燒得更加熾熱了。

    叩叩叩——敲門聲突然打斷了耿柏恩準備再倒一杯酒的動作,他的手頓了頓,眸底閃過一絲光芒,唇畔微微的翹了翹。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踅回了沙發前坐下,雙腳優雅的交迭在一起,將微翹的唇角壓平,朝著門外淡淡道︰「進來。」

    門迅速被打開,齊詩芸的聲音也飄了進來,「孟醫生來了。」

    耿柏恩的目光瞟向了跟在齊詩芸身後的孟佳梨,墨黑的瞳眸更加深沉。

    今天的她並沒有將長發束起,而是如黑瀑般披散在身後,讓那張原本就柔美的臉蛋顯得更柔弱了,與唇角抿起的那抹堅毅有種矛盾的協調。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耿柏恩彷佛一點都不意外她的出現,好整以暇的道。

    「你知道我會來?」不知為何,她就是有種他早已等著她找上門的直覺。

    耿柏恩聳聳肩,不置可否。

    「有話就快說,總裁沒這麼多閑工夫理會一些閑雜人等。」齊詩芸很不喜歡他們接觸過多,那對她跟耿柏恩之間的關系一點幫助都沒有。

    孟佳梨不知道為何這個女人對她老是充滿敵意,難道她跟耿柏恩之間不單單只是上司跟下屬的關系?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忍不住多看了齊詩芸一眼,心中涌起抹說不出的復雜滋味。

    是說像耿柏恩這種高富帥,身邊怎麼可能會沒有女人?甚至可能還不只一個呢?!

    「變啞巴了?」耿柏恩冷冷的聲音穿透了孟佳梨飄遠的思緒,讓她心虛的漲紅了臉。

    該死,她想到哪去了?孟佳梨趕緊暗暗掐了下自己,回神道︰「我是來跟你商量買回趙伯伯那塊地的。」

    「趙伯伯?」耿柏恩眉梢微挑,故作不解的望向齊詩芸。

    「趙志弘是他兒子。」齊詩芸回答。

    「你用什麼身分跟我商量這件事?」耿柏恩嗤笑了聲。

    「柏恩,難道你忘記我們小時候,趙伯伯跟趙媽媽曾經照顧過我們嗎?這祖產對趙伯伯的重要性遠超過金錢所能衡量的,沒了這塊地,他會活不下去的。」孟佳梨不確定耿柏恩改變了多少,但至少可以提醒他,當年他也曾受到趙家夫婦的恩惠,希望他能顧及那一點點的舊情,不要為難趙伯伯。

    「所以呢?你覺得我該怎麼做?」耿柏恩睨了孟佳梨一眼,又垂下眼睫,遮去了他的情緒。

    「我……如果可以,我加點錢替趙伯伯將那塊地買回來,不會讓你們公司吃虧。」那塊地她知道賣了一千萬,她手邊雖然沒這麼多錢,但若把父親留給她那棟台北的房子賣了,應該可以支付。

    「哈哈哈——」耿柏恩突然仰頭笑了出聲,似乎覺得她的話十分有趣。

    她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嗎?孟佳梨一頭霧水的看著他,不過有笑應該是好現象吧?

    「那塊地剛好是預定蓋的度假村的中央位置,公司既然買了,就不可能再賣掉,孟醫生,你未免異想天開的太可笑。」齊詩芸跟著嘲諷出聲,不屑的笑道︰「就算要賣,你真認為憑你一個小鎮醫生的薪水買得起?」

    「我既然開口,自然會想辦法湊出錢。」孟佳梨抿抿唇,看來事情比她想象中還復雜。

    「用你爸爸霸佔耿家家產得來的錢嗎?」齊詩芸翻了翻白眼,毫不掩飾自己的瞧不起。

    孟佳梨的臉色倏地白了白,看向神色深沉的耿柏恩,心頭涌起一股酸澀,苦笑沉默。看來孟家跟耿家之間的恩怨,這女人似乎很清楚,難怪對她的敵意如此外露,原來是替耿柏恩抱不平啊。

    「你的臉皮還真是厚,要是我早沒臉見人了,你竟然還大搖大擺的上門來談條件?也難怪啦,有那種忘恩負義的爸爸,女兒又會好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你來替人買回地是有什麼用意,該不會又想侵佔人家家產了吧?」齊詩芸看孟佳梨露出那種一臉委屈的小女人樣,火燒得更旺了。

    孟佳梨的手微微握緊,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冷靜,淡淡道︰「請問你是?」

    「我是柏恩的秘書兼密友。」齊詩芸得意的抬起下巴。

    「那就表示你跟耿家沒任何關系,既然如此,我們孟家與耿家的『私事』就不麻煩你過問了。」孟佳梨臉上掛著疏離的微笑。

    「你!你給我馬上滾出去!」齊詩芸從小到大都是備受疼愛跟奉承,除了耿柏恩之外,可沒受過這種氣。

    「我以為你只是秘書兼密友,所以這里到底是誰做主?」孟佳梨的尾音反諷的輕揚。

    「柏恩,快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趕走!」齊詩芸氣瘋了,對著耿伯爾尼尖叫。

    孟佳梨的心因為這樣的辱罵而緊緊擰住,臉上表情卻依然淡然,只有那雙緊握的拳頭泄漏了她的怒氣。

    耿柏恩墨黑的目光在兩個女人間瞟了一回,然後停駐在孟佳梨僵硬緊繃的肩膀上。他應該要因為她被羞辱而感到暢快,但看到她故作輕松的反擊,卻讓他感到一股煩躁直往胸口竄。

    「如果你是來逞口舌之快的話就馬上滾。」他壓抑住心頭那種異樣的感覺,冷冷的道。

    「聽到了嗎?還不滾?」齊詩芸立刻志得意滿的彎起唇瓣,看向耿柏恩的眼神充滿了濃情密意,她就知道他會維護她。

    孟佳梨好不容易偽裝的堅強,在耿柏恩毫不留情的斥喝聲中隱隱崩落,血色自唇瓣褪去,讓那張臉蛋顯得蒼白脆弱,但瞬間就恢復了正常,冷靜的道︰「我是來找『你』商量趙伯伯的那塊地,『你』還沒給我答案。」言下之意就是齊詩芸不管說了什麼,她都不會當成一回事。

    「真是有夠厚臉皮的,你——」齊詩芸的臉色變了變,正醞釀著要怎樣讓她知難而退之際,耿柏恩卻緩緩開口打斷了她。

    「我也不是這麼不通情理之人。」他慵懶的扯了扯唇,微微抬起互迭的雙腳,交換了位置。

    「那你答應了?」孟佳梨原本蒼白的臉蛋驟地發亮,晶瑩的瞳眸流光四溢。

    「柏恩?!」齊詩芸不敢置信的瞠目結舌。

    耿柏恩的黑眸幽深如墨,緩緩站起身走向一旁的書桌,拿起一個牛皮紙袋往孟佳梨的方向扔去。

    她反應快速的接住了紙袋,困惑的望著他。

    「你不是要我的答案?看吧。」

    耿柏恩修長的身子斜倚著桌緣,似笑非笑的回視著她,他俊美的臉上添加了抹壞壞的邪佞,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突。

    她有不太妙的預感。

    孟佳梨緩緩抽出牛皮紙袋中的文件,在看到內容之後驚愕的張大了嘴——雖然這樣很沒形象,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震驚。

    「到底是什麼?我看看。」齊詩芸在耿柏恩將牛皮紙袋扔給孟佳梨時就憋了一肚子的納悶,再加上看到孟佳梨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終于忍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把文件從孟佳梨的手中搶了過來,低頭瀏覽著內容。

    「這是……」她倏地抬起頭,雙手緊緊捏住了手中的文件,幾乎要撕碎了它,「柏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面不是寫得很清楚了?」耿柏恩稀松平常的道,目光射向了還處在怔愣之中的孟佳梨,「我的答案是什麼,就看你的答案是什麼而定了。」

    「你、你要跟這女人結婚?你瘋了嗎?你忘記你爸爸是怎麼走的嗎?難道你要讓你爸爸死不瞑目?」齊詩芸簡直不敢相信耿柏恩竟然會忘記跟孟家之間的血海深仇,娶仇家的女兒?

    耿柏恩冷冷的看了齊詩芸一眼,淡淡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先離開了。」

    他冰冷銳利的目光讓齊詩芸微微縮了縮,但她依然意難平的叫道︰「你不能娶她!」

    「詩芸。」耿柏恩輕輕的喊了聲,聲音中卻有著蝕骨寒意,教齊詩芸閉上了嘴,原本涌上喉頭的委屈與妒憤又吞了回去,跺跺腳,紅著眼楮轉過身。

    「等等。」他朝著她的背影開口。

    齊詩芸飛快的轉回身,臉頰帶著無法掩飾的喜悅。她就知道他會喊住她,告訴她他是開玩笑的。

    「東西放下。」耿柏恩的下文卻讓她的喜悅瞬間破碎。

    齊詩芸的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黑,將手中的牛皮紙袋朝地上一扔,頭也不回的甩門而去。

    房內霎時只剩下他們兩人,氣氛有種詭異的緊繃,靜默的房內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孟佳梨甚至還懷疑,會不會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我沒時間浪費。」耿柏恩冷淡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孟佳梨垂下長睫,修長的手指微微擰緊了身側的衣服又緩緩松開,輕聲問︰「你為何想娶我?」

    耿柏恩微微眯起黑眸,起身走向她,在她的迎視下,掐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低沉的聲音充滿魅惑,「你說呢?」

    妖孽啊!她從來沒想過男大也會十八變,這家伙除了外表變得超帥之外,把妹的功力似乎也不弱,她可以聽到自己耳邊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若不是知道他有多恨她,應該早醉倒在他的魅力之下了。

    「因為恨?」反正肯定不是因為愛。

    耿柏恩薄埂的唇瓣微微翹起,俯下臉,在距她鼻尖一寸之遙停住,柔聲道︰「我喜歡聰明的女人。就讓我看看,你們姓孟的究竟有多『重情重義』?」他娶她,自然是為了折磨她。

    雖然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她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蘊含在其中的殘酷,讓她怦然悸動的心,緩緩的減緩了跳動的速度。

    「你說話算話?」她當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他卻不明白她的。

    「你沒資格要求我的保證。」耿柏恩眸底一片冰霜。

    孟佳梨垂眸苦笑,胸口有種酸澀的滋味盤旋,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人求婚卻是這麼不堪。

    「你滾吧。」他倏地站直身子,神色森冷的道。

    孟佳梨看了看挺直著身子,渾身散發出寒氣的耿柏恩,沉默的轉身,在他銳利的注視下,停在被齊詩芸摔落在地的牛皮紙袋前,她蹲下身,抽出放在里面的結婚證書,起身迎視著他,揚起長睫,神色平和堅定,唇畔甚至噙了抹笑,輕聲道︰「我願意嫁給你。」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9:01 PM

第五章

    耿柏恩並沒有食言,在孟佳梨答應婚事並與他完成結婚登記之後,就毫不猶豫的將地還給了趙伯伯。

    原本死意甚堅的老人,在得知祖產完好無缺的回到趙家手上,兒子又醒悟變了個人似的開始務農謀生,重新燃起斗志,接受孟佳梨的安排到台北T大醫院繼續肺癌的治療。

    處理好這些掛心的事之後,孟佳梨隨即向楊子謙遞出了辭呈。

    「你說什麼?!」楊子謙錯愕的看著桌上的辭呈。

    「對不起。」孟佳梨充滿歉意的道。

    「為什麼?難道你在診所不開心?還是遇到什麼困難?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好嗎?」他明明看她很樂在其中啊。

    面對楊子謙急切探問的目光,孟佳梨愧疚的搖搖頭道︰「子謙,我要結婚了。」其實嚴格來說她已經嫁了,但她不想太刺激他。

    結婚?!楊子謙只覺得腦袋彷佛轟的一聲,整個人被震懵了,他想過很多理由,但絕對不包括結婚這一條。

    「今天幾號?」他拿起手機看了看,「不是愚人節啊,你可別開這種玩笑。」

    沒錯,這丫頭八成是故意捉弄他。

    「我是說真的,婚禮就訂在下個星期。」不怪楊子謙不信,連她自己都還沒什麼真實感,或許婚禮後這種感覺就會消失了。

    「誰?你要嫁誰?」怎麼可能?他從來沒聽說過她跟誰在交往,在她身邊最親近的男人就是他了,即便有追求者,也未曾見過她動心,怎麼會突然就要結婚?

    「耿柏恩。」盂佳梨動了動唇瓣,輕輕吐出那盤旋在心頭的名字。

    「耿柏恩?!」一張俊美到令人厭惡的男人臉龐霎時閃過腦海,楊子謙不禁失聲大叫,「不可以,你怎麼可以嫁給一個恨你的男人?」上次孟佳梨有簡單向他解釋過耿柏恩的異常行為,所以他多少了解他們兩家的恩怨。

    「一定是他逼你的對嗎?難道就因為你父親一時胡涂做錯事,就要你賠上一輩子的幸福?你放心,還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他氣憤填膺的拍胸脯保證。

    「子謙,謝謝你一直這麼照顧我。」她是真的很慶幸擁有這樣的朋友。

    「我們之間還要言謝嗎?」楊子謙只想要趕緊解決她的婚事,刻不容緩的站起身,快步走到門邊道︰「我現在就去找他講清楚。」

    「不必了。」孟佳梨趕緊跟著起身,上前扯住他的衣袖,一臉平靜,「是我自己願意的。」

    他不敢置信的瞠圓了眼,突然激動的握住了她的手道︰「佳梨,別怕,在我面前你不用偽裝,也不用擔心我去找他會吃虧,我自有分寸。」

    「我是說真的,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孟佳梨微微一笑,輕聲道。

    楊子謙的身子微微一僵,握住她的手驟然滑落,臉上瞬間涌起痛苦不解的神色,「為什麼?」

    她沉默了半晌,隨即苦笑道︰「解鈴還需系鈴人,這是我欠他的。」

    他只覺得心慌得很,急忙道︰「不對不對,你沒有欠任何人,那跟你無關,當初若不是——」

    「別再說了,我心意已決,你知道我脾氣的,祝福我好嗎?」孟佳梨截斷了楊子謙的話,神色真摯。

    楊子謙只覺得千言萬語都梗在了喉中,一股血氣直往頭頂冒,直逼著他想將壓在心底已久的愛慕之情全盤托出。

    「佳梨……」

    「子謙,我真的很幸運,有你這樣一個真心把我當成妹妹一樣疼愛的好朋友,這份情誼,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輩子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這個好哥哥。」孟佳梨不讓他有機會說出那晦暗不明的情感,畢竟有些東西一旦戳破,就再也無法維持原來的模樣了。

    原本已經竄到唇邊的話,在孟佳梨那句「好哥哥」的話音落下之後,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讓楊子謙只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燒著,失去了言語。

    孟佳梨刻意忽略他眸底流露出來的黯然惆悵,淺淺的微笑,將辭呈塞入了他的手中,輕聲道︰「恭喜我吧。」

    「如果我不願意呢?」他艱困的吐出聲音來。

    她目光瑩瑩的直視著他,低聲道︰「對我來說,你算是我在台灣唯一的親人了,所以如果我的婚姻得不到你的祝福,我會覺得很遺憾。」

    遺憾,但卻不會改變什麼……這就是他守候多年得到的結果。楊子謙的心中彷佛打翻了調味罐一般,什麼滋味都有。

    費了好大的力氣,他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澀聲道︰「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我還是老話一句,有什麼困難盡量找我,我永遠都是你最強力的後盾。」

    孟佳梨心窩一暖,一股熱氣沖上了眸底,晶瑩的水眸霎時籠罩上一層霧色,感動的道︰「謝謝。」

    「不是說不要謝了嗎?這辭呈我就收下了。」他要的從來就不是謝謝這兩個字,可他知道,他想聽的那三個字或許永遠聽不到了。

    孟佳梨知道再多說只是顯得矯情,含笑點頭,又聽著楊子謙不放心的囑咐了她幾句之後,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一等孟佳梨離開,楊子謙偽裝的堅強瞬間破碎,忍不住將手中的辭呈揉成了一團,拿下眼鏡,痛苦的閉上了眼楮。

    孟佳梨辭職的消息在診所掀起一陣議論,大部分的老人家們都舍不得她離開,但在聽到她是為了結婚才離職,又紛紛祝福起她來,但不管怎麼探問新郎的身分,總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直以來他們總以為孟佳梨跟楊子謙是一對,所以也有很多人替楊子謙打抱不平,甚至暗暗猜測他們小兩口是吵架了,孟佳梨一怒之下才會嫁給別人,私下鼓吹楊子謙把人給搶回來。

    面對這些流言蜚語,楊子謙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讓這些老人家更篤定自己的猜測無誤。

    「你知道鎮上的人都怎麼傳嗎?孟佳梨跟那間診所的院長早就有私情了,這樣你也要娶她?別人會恥笑你帶綠帽子的!」齊詩芸從那天之後就一直處于焦慮狀態,雖然事後耿柏恩有向她簡短解釋娶孟佳梨的原因,但她還是無法接受他娶別的女人。

    「會場訂好了嗎?」耿柏恩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坐在沙發上交迭著雙腿,平淡的問。

    齊詩芸的臉色變了變,咬咬涂著玫瑰色唇膏的下唇,懊惱的道︰「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犯下錯誤,柏恩,要折磨她還有很多方法,娶她絕對不是上策。」

    「詩芸,別忘了你的身分。」耿柏恩眉頭突然微微一緊,聲音低沉了下來。

    「我的身分?我到底是你的誰?」想到自己一直渴望的耿夫人位置竟然會被一個閑雜人等霸佔,她就忌妒得快瘋了。

    耿柏恩微鎖的眉頭折痕更深,俊美的臉上諱莫如深,但目光卻瞅得齊詩芸頭皮發麻。

    她一向不會挑戰耿柏恩的底線,但這次不同,她無法再等待。「我們認識這麼久了,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明白我的心意?」收斂起傲氣,目中波光粼粼,彷佛下一刻淚就要如斷線珍珠般落下。

    她知道跟耿柏恩硬來絕無好果子吃,放低姿態或許還能博得他一絲憐憫。

    果然,耿柏恩的語氣雖然依舊冷硬,但原本深沉的厲色總算稍稍和緩了些,「詩芸,你知道我無暇談情說愛。」

    齊詩芸聞言,即便妝容完備,卻依然無法掩飾瞬間蒼白的臉色,「我知道,所以我願意等,更願意幫你一起完成報仇的心願。」

    「別等我。」

    耿柏恩淡淡的一句話,宛若一記大槌狠狠擊中她心窩,猛烈且無情。

    「為什麼?難道你真的對那個女人——」齊詩芸的話聲在耿柏恩如刀刃般銳利的視線下隱沒在唇邊。

    「我不會愛上任何女人。」耿柏恩斬釘截鐵的道,斷了齊詩芸的猜疑與期望。

    「你……你真的這麼無情?」齊詩芸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盤算,原來只是一場注定失敗的賭注。

    「詩芸,如果你無法以朋友的身分留下,我可以理解,你馬上收拾行李離開吧,這邊的事情我自然會找人承接。」耿柏恩並不是無情,而是不得不如此,既然沒辦法給她她想要的,還不如把話說清楚,一次就讓她死心。

    「我……我……」齊詩芸這下是真的泫然欲泣了,胸口那把被拒絕的怒火熊熊燃燒著,卻無法對著耿柏恩發作,臉上的神色更加委屈,「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辦妥你交代的事情。」她不會離開的,她堅持了這麼久,絕不會輕易放棄。

    耿柏恩面色稍霽,點點頭,「辛苦你了。」他並不是不感念她父親與她曾對他的幫助,但僅只于此,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這句短短的安慰卻讓齊詩芸的淚水忍不住在眸底翻滾,唇瓣卻硬是擠出抹笑道︰「一點也不辛苦,只要你能順利復仇,就是我最好的回報。」屆時,他就沒理由再拒絕她了。

    耿柏恩看著她唇邊那抹勉強的笑容,暗嘆了聲,正要開口告訴她不需把他的仇恨攬在自己身上時,門鈴卻響了起來。

    「我去開門。」她將淚逼回眼底,不讓耿柏恩有機會再說出任何無情的言詞,快步走去開門。

    「詩芸姊!」門才打開,一個嬌俏的女子就蹦跳了進來,一頭撞進了齊詩芸的懷中。

    她的身形晃了晃,按捺住心中的不悅,朝依偎著她的女子露出了寵溺的笑容,「小茜,怎麼是你?」

    「怎麼不會是我,哥呢?」耿安茜仰頭望向齊詩芸,秀麗的小臉蛋突然皺了皺,「咦,詩芸姊,你哭過啦?」

    「沒、沒有啊,快進來,你哥在大廳。」齊詩芸故意欲蓋彌彰的舉起手擦了擦眼角,讓原本沒流出的淚染上眼睫。

    「怎麼會沒有?明明就有!哥,一定是你欺負詩芸姊對吧?」耿安茜轉而跑向大廳,對著坐在沙發上的哥哥質問。

    「少胡鬧,你怎麼跑來了?」耿柏恩一向冷峻的神色,只有在看到妹妹的時候會軟化柔和。

    他還記得父親生病時對他殷殷囑咐,一定要好好照顧這個唯一的妹妹,所以不管多苦,他總是讓妹妹擁有最好的,送她上私立貴族學校,送她出國念書,也不太拒絕她的要求,長久以來,難免讓她養成有點驕縱的個性,不過只要不是太過分,他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想你了嘛。」耿安茜在他身邊坐下,將頭靠在耿柏恩肩上撒嬌。

    跟著走進大廳的齊詩芸看到這一幕,實在羨慕又忌妒,如果他也能用對妹妹的態度這樣對她該有多好。

    「油嘴滑舌。」耿柏恩嘴上這麼說,俊美的臉龐卻漾起抹愉悅的光彩,魅力破表。

    「嘖嘖嘖,我哥真是帥,難怪這麼多女人被你迷得昏頭轉向,要不是我是你妹,一定也會追著你跑。」耿安茜崇拜的看著耿柏恩,搖著頭道,沒發現一旁站著的齊詩芸臉色變了變。

    耿柏恩曲起手指敲了妹妹額頭一下,「越來越會胡言亂語了。」

    「我哪有,不然你問詩芸姊是不是也這樣覺得?」耿安茜轉向齊詩芸問道。

    齊詩芸沒料到他們會同時望向自己,表情僵了僵,趕緊收回外露的妒羨,擠出抹不自然的笑道︰「你說什麼都對。」耿安茜是耿柏恩最疼愛的妹妹,她自然要討好她。

    「還是詩芸姊中肯。」耿安茜上前拉住齊詩芸的手,將她往耿柏恩的方向推了過去。

    「啊——」齊詩芸驚呼了聲,順勢依偎近了沙發上的耿柏恩懷中,貪戀的貼緊他寬厚的胸肌。

    「哥,我看你們就別再拖拖拉拉了,趕快把婚結一結吧,免得詩芸姊不放心。」耿安茜站在他們面前,打趣的道。

    「安茜!」耿柏恩霎時沉下臉色斥喝了聲,不著痕跡的推開了齊詩芸。

    「哥?」耿安茜一驚。

    通常哥哥這樣喊她就是動怒的前兆,可是她有說錯什麼嗎?誰都看得出詩芸姊對哥哥的情意,這麼多年了,哥哥也只對詩芸姊另眼看待,難道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見耿柏恩鐵青著臉,齊詩芸尷尬的漲紅了臉,連忙站起身,朝耿安茜道︰「安茜,你來得正好,剛好可以趕上你哥的婚禮。」

    「呃?詩芸姊,你說誰的婚禮?」不會吧,她沒聽錯吧?

    耿柏恩睨了齊詩芸一眼,淡淡道︰「下星期哥要結婚,沒空陪你,你先回台北吧。」

    「哥要跟誰結婚?是詩芸姊嗎?」雖然看樣子不太像,但除了詩芸姊,她實在很難想象哥哥跟別人結婚。

    「不是。」齊詩芸難掩黯然。

    「別問這麼多,以後你就知道了。」耿柏恩站起身,朝妹妹道︰「我叫人送你回台北。」

    「我不走,哪有哥哥結婚,妹妹什麼都不知道的?詩芸姊你說,哥怎麼會突然要跟別人結婚?那你怎麼辦?這是開玩笑的對嗎?」耿安茜哪可能乖乖聽話,拉著齊詩芸追問。

    「我……小茜,你還是聽你哥的吧。」齊詩芸故意裝出委屈又為難的表情。

    「不行,今天你們不說清楚,我就不走,在我心目中,只有詩芸姊這個大嫂。」耿安茜雙手環抱在胸前,噘著唇一**坐在沙發上。

    齊詩芸欣慰的看著耿安茜,這麼多年來在她身上下的工夫,果然是一點都沒有白費啊。

    「什麼時候哥的事情輪得到你多嘴?再這樣胡鬧下去,就給我回美國!」耿柏恩看著妹妹,冷冷的道。

    「哥?你……哇!你欺負我……」耿安茜不敢相信哥哥會這樣嚴厲斥責她,嘴巴一扁,放聲大哭。

    耿柏恩懊惱的收起肅色,無奈的看著耍賴的妹妹,每次她都用這招將他一軍,讓他心軟投降。

    「別哭了,你哥只是不想你擔心。」齊詩芸趕緊上前,安慰哭成淚人兒的耿安茜。

    「結婚是喜事,干麼怕我擔心?」耿安茜邊哭邊偷瞄了哥哥一眼,好險,他臉色和緩很多。

    「因為他要娶的人是……」齊詩芸也跟著看了耿柏恩一眼,聲音在唇邊遲疑的斷了。

    「是誰?」耿安茜暫時忘記哭泣,瞅著她問。

    見耿柏恩沒有阻止的意思,齊詩芸才接著開口道︰「是孟佳梨。」

    「孟佳梨……」耿安茜困惑的在嘴中咀嚼著這個名字,「我怎麼沒聽——等等,姓孟?!」她年幼時寄居在外婆那邊,對父親被好友騙光家產的事情都是聽外婆說的,那個人正好姓孟,而且還有一個女兒!

    齊詩芸點點頭,證實了耿安茜的猜測。

    「哥,你瘋了嗎?那種人也配當我大嫂?我不要!」耿安茜自沙發上跳了起來,堅決反對。

    是吧,可不是她一個人覺得他瘋了。齊詩芸在心中暗暗腹誹。

    「夠了!詩芸,叫人送小茜回台北,不許她留在這里!」耿柏恩冷冷的撂下命令,轉身走開。

    「哥哥!」耿安茜懊惱的猛跺腳,朝著耿柏恩背影大喊,「你怎麼可以娶仇人的女兒?我不會同意的,哥——」

    「小茜,別再說了,你哥決定的事情,沒人可以改變。」齊詩芸好聲好氣的勸阻著耿安茜。

    「詩芸姊,你就眼睜睜看著哥娶那個女人嗎?要我叫她大嫂,辦、不、到。」耿安茜氣憤的道。

    「沒人要你叫她大嫂啊。」齊詩芸微微勾起唇瓣,眸中閃過一絲惡毒,「你哥娶她本來就不是回來疼愛的。」

    「什麼意思?」難道哥不是因為喜歡上對方才娶進門?

    齊詩芸拉起耿安茜的手,一起在沙發上坐下,緩緩開口道︰「其實你哥娶她是因為……」

    耿柏恩跟孟佳梨的婚禮是在鎮上一間老舊的教堂舉行的。

    出乎孟佳梨的意料,全鎮的鎮民在最後一刻都收到邀請參加婚禮的通知,基于大家對孟佳梨的情感與好奇心,小小的教堂瞬間被鎮民給擠爆,熱鬧滾滾。

    楊子謙看著穿著一身白紗,長發在腦後盤成髻,淡掃蛾眉,如出水芙蓉般秀雅絕俗的孟佳梨,心髒忍不住怦怦跳著,隨即卻是一股椎心的痛。

    這樣美好的女孩要嫁人了,新郎卻不是他……

    「子謙,我的樣子還可以吧?」見楊子謙直直的瞅著自己,孟佳梨俏皮的問。

    他猛的回神,強迫自己扯開唇瓣,笑著道︰「我沒見過比你更美的新娘。」

    她深深注視著楊子謙,雖然看出他笑容中的勉強,但也看到他眸底的真誠,「子謙,謝謝你來。」

    「我怎麼能不來?我可是你在台灣唯一的親人。」他暗嘆口氣,把心中那份不該有的心思狠狠壓了下去,「除了我,還有誰能牽你的手進禮堂?」

    孟佳梨沒料到楊子謙會為她做到這個地步,美目瞬間圓瞠,「你是說真的?!」

    「我有騙過你嗎?」楊子謙推推眼鏡,溫雅的笑著。

    她的眼眶倏地襲上了一股熱浪,點點頭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嘍。」

    說真的,雖然她一直表現得很輕松,好歹這也是她人生最重要的時候,說不緊張是騙人的,整個籌備過程耿柏恩都沒出現,就連化妝跟婚紗都是她自備,期間只有齊詩芸充滿恨意的告知她結婚時間跟地點,除此之外,這場婚禮就跟她毫無關系一樣。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耿柏恩竟然邀請了整個鎮上的居民前來觀禮,原本就緊張的情緒又添加了些忐忑。不過現在有楊子謙在身邊陪著她,真的讓她安心許多。

    「佳梨,你開心嗎?」他不問她是否幸福,因為他知道這樁契約婚姻不會有幸福可言,但他想知道,為了幫助別人而答應結婚的這個決定,會讓她開心嗎?

    只見孟佳梨一臉平和,微微一笑,「我不後悔。」不管開不開心,她都不會後悔。

    楊子謙再次確認了她的堅定,也再次心碎了一遍。「時間應該到了,我去外面看看狀況。」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悵然,他僵硬的扯扯唇,沒等她開口就快步往外走。

    看著他消失在門後的身影,孟佳梨悄悄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會開心或不開心,但既然選了,她自然會想辦法讓自己開心。

    不管如何,即使耿柏恩對她始終沒啥好臉色,她對未來還是有點期待的,期待可以藉此化解兩家的恩怨……

    孟佳梨低頭看著自己難得涂上紅色寇丹的指甲,面容沉靜,其實內心卻漾著陣陣的漣漪,一邊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就在楊子謙出去沒多久,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吵雜聲,孟佳梨不禁困惑的蹙起了眉頭。

    接著新娘休息室被霍地打開,齊詩芸似笑非笑的站在門口,冷眼看著孟佳梨,眸底閃過抹驚艷與妒恨。「你可以出去了。」

    雖然她故意不安排任何新娘秘書替她裝扮,也沒遵循一般新娘該有的挑選婚紗程序,什麼都讓她自己來,可今天的孟佳梨卻依然美得不可方物,那是種清雅脫俗,眉目如畫,宛若天上謫仙般的美麗,加上這套綴滿蕾絲的復古修身婚紗,更凸顯了她典雅高貴的氣質。

    相較之下,自己總是妝容精致,一身名牌跟珠光寶氣,反而顯得庸俗了。

    該死的孟佳梨!

    看著齊詩芸陰晴不定、變幻莫測的神色,孟佳梨唇瓣微微彎了彎,起身道︰「知道了。」看來耿柏恩是不打算照著儀式來,讓人牽著她進禮堂了。

    她配合溫順的態度讓齊詩芸十分訝異,心中的妒火又熊熊燃燒起來,說不定她早就看上多金又帥氣的耿柏恩,根本迫不及待想要嫁他,「你應該很明白柏恩娶你的原因,以後你最好認清楚你的身分,不要以為你真是總裁夫人。」

    「是他叫你提醒我的嗎?」孟佳梨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平靜的問。

    齊詩芸愣了愣,惱羞成怒的道︰「他不用說你也該知道。」

    「所以他沒說。」孟佳梨綻出抹笑,點點頭,「我知道了。」

    齊詩芸真想撲過去將她臉上那抹閑適的笑容給抓破,卻只能站在原地氣得渾身顫抖,什麼都沒有做,眼睜睜看著孟佳梨走出了新娘休息室。

    哼,沒關系,你再裝不在意,再裝氣定神閑啊,等等看你怎麼應付即將面對的奇恥大辱。

    齊詩芸咬咬牙,臉上閃過抹邪惡的佞笑,平復好情緒,跟在孟佳梨身後走出去。

    「你是什麼意思?」

    孟佳梨才走近教堂門口,就聽到一陣熟悉的怒斥。

    「我的婚禮輪不到你開口。」另一道聲音則慵懶的嘲諷著。

    是楊子謙跟耿柏恩?!

    她愣了愣,還來不及反應,齊詩芸已經一把推開了面前原本關閉著的雕刻木門,讓教堂內的爭執盡數落入她的眸底。

    只見楊子謙雙拳緊握,整張臉因為憤怒而漲紅,彷佛下一刻就要撲上前將對方狠狠教訓一頓。

    而站在楊子謙面前的耿柏恩卻是一臉譏誚,左右手各抱著一個妖艷的美女,完全不像即將在這莊嚴隆重教堂結婚的新郎,反而像是個應邀參與Party的浪蕩公子哥兒。

    一旁受邀參加婚禮,好不容易擠近教堂的鎮民紛紛竊竊私語,同情的望著站在入口處的孟佳梨,擔心的等著她反應。

    「子謙。」孟佳梨的語氣沒有因為看到耿柏恩左擁右抱而有絲毫的波動,反而平和的朝楊子謙安撫的喊了聲,卻沒注意到這一聲叫喊讓耿柏恩原本帶著嘲弄笑意的黑眸瞬間斂了斂,罩上一層薄霜。

    楊子謙狠狠的瞪了耿柏恩一眼,隨即快步走到孟佳梨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外走,「走,我們不結這個婚了。」

    「站住!」耿柏恩沉聲道︰「楊院長,你要把我的新娘帶到哪里去?」

    「你還知道佳梨才是你的新娘嗎?看看你自己的樣子,像個新郎嗎?」楊子謙憤怒的響應,「我絕對不會把佳梨交給你這樣的男人!」

    「喔?」耿柏恩眼中的寒霜隱沒在一片深沉的幽暗之中。

    「總裁,你不是說今天要帶我們來看戲嗎?怎麼還沒開始呢?」

    「是啊,倒不如你跟我們走,我們姊妹倆演給你看,包準讓你上癮呢。」

    兩個身段妖嬈的女人邊嬌嗔邊在耿柏恩的身上磨蹭著,語氣充滿誘惑曖昧。

    縱使知道這是他為了羞辱孟佳梨才故意安排的橋段,齊詩芸依然忍不住打翻醋壇子,神色難看的瞪著那兩個女人。

    可應該要在鎮民面前丟臉而羞憤氣惱的新娘子,臉上卻是一片雲淡風輕,唇角甚至勾起抹淺淺的弧度,朝耿柏恩道︰「典禮不是已經開始了嗎?」既然揭開了序幕,她沒理由不好好演出這出戲。

    「佳梨,都這樣了你還要嫁他?」楊子謙恨鐵不成鋼的失聲喊道。

    「子謙,你不是要牽我進禮堂?」孟佳梨微笑反問。

    楊子謙咬緊了下顎,額邊浮起的青筋泄漏了他懊惱激動的情緒,卻在面對孟佳梨平和的笑容時泄了氣。

    「你確定?」他的聲音虛軟無力,松開了抓著她手腕的手。

    孟佳梨只是朝他伸出了手。

    楊子謙咬咬牙,只能收拾起所有的情緒,挽起她的手,面無表情的走向耿柏恩。

    耿柏恩微微眯起了黑眸,視線牢牢鎖在孟佳梨那張五官精致的臉蛋上。

    「所以這兩位女士也要跟我們站在一起嗎?」孟佳梨挑挑眉,打趣道。

    「你不介意?」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她會覺得受辱難堪,就算不吵不鬧,表情也不該這麼冷靜無謂,所以,這表示她根本毫不在乎這場婚禮?

    這個想法讓耿柏恩像吞了只蒼蠅似的,有著說不出的煩悶。

    「這樣的婚禮也挺別出新裁的不是嗎?辛苦你了。」孟佳梨眉眼彎彎,清雅的臉龐增加了抹嫵媚的韻味。

    耿柏恩胸口的悶氣非但沒有因為她的「善解人意」而消退,反而變成了滾滾岩槳,不住的在心底翻動,直往腦門沖。「不辛苦,能夠「取悅」我的妻子是我的榮幸。」他臉上森冷的神色與他說出的話語十分不搭。

    「我們可以開始婚禮了嗎?」她佯裝沒看到他陰沉的表情,笑得更燦爛了。他根本就像個計謀沒得逞,還把自己氣得內傷的小孩子啊。

    耿柏恩哼了聲,松開兩名女子,一把將孟佳梨攬進了懷中,轉頭朝呆愣站在台上的牧師道︰「開始吧。」

    「呃……好。」頭發半白的牧師微微一愣,隨即恢復正常,他干咳幾聲,等待周遭竊竊私語的聲音平息之後,才開始用莊嚴肅穆的聲音道︰「今天我們聚集在上帝和來賓的面前,為——」

    不等牧師將證婚誓詞說完,耿柏恩已經粗魯的抬起了孟佳梨的下巴,霸道的覆上了她的唇瓣。

    他的吻就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怒氣,帶著警告和懲罰,想證明自己才是主掌一切的操控者,在她唇瓣上烙下緋色的痕跡,吞沒她平和的笑容,宛若一陣狂風暴雨,擾亂了她的心緒,在她體內撩起一波波渴望,直到她覺得自己即將被那股狂潮淹沒,渾身酥軟力的攀在他身上時,他才緩緩松開了她的唇瓣。

    粗重的氣息在他們之間交錯響起,這世界好似再無旁人,只有他們彼此的凝望——沒有仇恨,沒有懲罰,只有濃重的欲望。

    「該死!」他低咒了聲,打破籠罩在他們周遭的旖旎魔咒。「還不快宣布?」

    耿柏恩不耐煩的朝牧師微微一睨,聲音卻是沙啞性感,讓在場的女性都忍不住紅了臉龐。

    方才那一幕,真是蕩人心弦,讓人臉紅心跳啊。

    雖然耿柏恩的舉止實在太不給新娘臉面,但看在他那麼帥的分上,婆婆媽媽也不忍心太苛責他,也終于明白為何楊子謙會落敗。

    畢竟,不少女人還是比較喜歡霸氣的男人啊。

    牧師猛的回神,微微漲紅著臉,繼續道︰「奉聖父聖子聖靈的名,我在此宣告你們兩人正式成為夫妻。」

    「你這樣看著我,是希望我再吻你一次嗎?」見孟佳梨呆呆的望著自己,耿柏恩嘲諷的扯扯唇。

    孟佳梨這才發現自己就像個饑渴的女人一樣盯著他潤澤的薄唇不放,霎時連耳根都燒紅了,羞窘的低垂下視線,卻沒察覺耿柏恩濃黑如墨的瞳眸中,情|欲暗涌。

    她羞澀的神色讓他的腹部又是一陣騷動,也讓他對自己更加嫌惡。好像在逃避什麼似的,他突然朝站在一旁的兩個女人張開了雙臂,邪佞的笑笑,「雜事處理完了,我們去忙正事吧。」

    兩個女人順勢依偎進耿柏恩懷中,又是一陣嬌聲嗲語,像兩只八爪魚一樣緊緊攀在他身上,連袂走了出教堂。

    從頭到尾,耿柏恩沒有再望向孟佳梨一眼,就將她這樣孤伶伶的扔在教堂中。

    「婚禮結束了,大家可以解散了。」齊詩芸臉色難看的拍拍掌,並將心中的怒氣與妒意都發泄在孟佳梨身上,冷嘲熱諷道︰「還不走?站在這邊像個棄婦一樣被指指點點很有面子嗎?」

    「齊小姐,我怎麼覺得你比較像是那位棄婦?」孟佳梨收回追隨著耿柏恩背影的視線,嫣然一笑。

    「你——」齊詩芸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只覺得有股怒氣往腦門沖,差點沒中風。

    「不管怎樣,謝謝你替我打抱不平。」孟佳梨一臉真摯的道,無視她漲紅的臉色,提起裙擺,泰然自若的往外走。

    「佳梨,我送你。」楊子謙對自己無法保護她感到挫敗,蒼白的臉上充滿自責。

    她搖搖頭,「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謝謝你,我安頓好會再跟你聯絡。」

    楊子謙除了駐足點頭之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只能默默看著她挺直著背脊,像個堅強的勇者般,優雅的走出他的視線。

    長嘆了口氣,他向早就開始八卦與充滿好奇的鎮民走去,或許他現在能替她做的,只有在那些鎮民面前找回她被耿柏恩踐踏的尊嚴吧。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9:04 PM

第六章

    坐在主臥室那鋪著水藍色天絲棉床單的柔軟床墊上,孟佳梨的感覺還有點不太真實。

    她真的已經是耿太太了嗎?

    想到下午那場混亂的特別婚禮,已經卸下彩妝的清麗素顏染上了抹苦笑。

    她是有想過這場婚禮不會那麼簡單,卻沒想到耿柏恩會想出這樣的法子試圖在鎮民面前羞辱她,將她的尊嚴狠狠踩在地上。

    雖然她好像應該要生氣,但一想到這一切都是他在發泄這麼多年來的仇恨與傷痛,她就什麼氣都生不出來了,反而覺得若能因此稍微紆解他心中長年累月的積怨,那她十分願意再讓他多污辱一些,畢竟耿柏恩現在會這樣仇視她,全是孟家造成的。

    想起小時候那張總是帶著包容的圓圓笑臉,孟佳梨忍不住嘆了口氣,將身體往後拋進床內,心緒復雜的瞪視著天花板,陷入了沉思,昔日與耿柏恩的互動點滴,宛若流水般潺潺淌過了腦海。

    「汪汪——」狗兒的聲音在房外響起,接著是一陣抓爬房門的聲音。

    收起紊亂的心緒,她起身走到門邊,將門打開,金黃色的身軀馬上一躍而上撲向她。

    「你乖乖,這里不比家里,你安分點啊。」孟佳梨蹲下身,安撫的拍拍猛搖尾巴撒嬌的孟寶寶。

    這只黃金獵犬原本是流浪狗,她是在送父親上飛機之後與它相遇的。

    她還記得那天是個陰雨天,車輛川流不息的馬路邊,一只狗兒孤伶伶的淋著雨緩慢走著,身上的毛發髒亂不已,到處都是結成一團的毛球,右腳還因為受傷而一跛一跛的,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但即便處于如此糟糕的處境,它的雙眸卻依然晶亮純真,充滿著希望與熱情,讓她第一眼就深深被它對生命的熱愛與自在給吸引住。

    或許是當時她正處于因為父親重病而無法保持樂觀的低落情緒中,所以當她撞進那雙眼,看到它對自己露出純真又天真的模樣時,彷佛看到了穿透陰霾的陽光,帶給她正面的勇氣與力量。

    所以她將它自路邊帶回家,帶它看醫生,仔細照料它,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伴侶。

    她救了它,也可以說是它救了她,讓她擁有更強韌的心志,一如當初的它一樣。

    「汪汪——」孟寶寶彷佛聽得懂她的話似的,朝她回應了幾聲,可一轉眼卻跳上了床,大搖大擺的霸佔了其中一角,晶亮的雙眼無辜的瞅著她,好似在告訴她,它準備好了,可以睡覺了。

    「你這家伙,我才剛跟你講要乖,你就給我跳上床睡覺?」孟佳梨好笑的搖搖頭,無奈的跟著上床,輕敲了下它的額頭。

    「嗷嗚——」孟寶寶抗議的嗚咽了聲,頂了頂她的手掌,撒嬌的翻出了肚子。

    「每次都來這招。」她沒好氣的笑笑,臉上淨是寵溺,摸摸它的肚子道︰「好啦,只準睡一下子喔,等等就下去。」也怪不了它,以往它都是跟她一起睡床上的。

    孟寶寶開心的搖搖尾巴,沒多久就發出呼嚕呼嚕的打呼聲。

    孟佳梨在狗兒身旁躺了下來,凝視著它滿足的酣睡模樣,唇角不由得微微翹起。

    結束下午那場以婚禮型態擺出的鴻門宴之後,她一度以為耿柏恩真的就這樣棄她于不顧了。可沒想到當她孤單步出教堂時,已經有人等在那邊,說總裁已安排好了,讓他直接將她接到台北去。

    當時她堅持要先回去收拾行李,並將孟寶寶帶在身邊,但那人卻只是帶著她走近停在一旁的轎車,半搖下的車窗內傳來一陣陣興奮的狗吠聲,接著露出了一個又濕又黑的鼻頭,讓她驚喜不已。

    他竟然會想到替她將孟寶寶帶上?

    雖然重逢之後他對她始終陰沉暴戾,偏偏在這種小地方,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當年溫柔體貼的本性。

    或許……他一直都還是他,只是那仇恨太深重,將依然存在他心中的良善給覆蓋住了……

    孟佳梨將頭枕在手臂上出神的想著,耳邊傳來狗兒規律的呼吸聲,再加上這一整天的折騰,疲倦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不知不覺中跟著墜入了夢鄉。

    當耿柏恩在天蒙蒙亮的時分,醉醺醺的回到家中,走入所謂的新房時,看到的就是一雙驟地睜開的晶亮圓眸,閃爍著興奮注視著他。

    他眉頭微皺,一時之間還無法把這個睡在自己床上的金黃色身影的記憶連上線,「你是哪來的啊?」怎麼他房間里會有只狗呢?該不會是喝太醉而產生的幻覺吧?

    狗兒看到耿柏恩興奮的搖著尾巴,立刻跳起身,躍下床撲了過去,他一個沒站穩被撲倒,一**跌坐在地上。

    已經被狗兒動作驚醒的孟佳梨自床上半坐起身,卻來不及開口喊回狗兒,正擔心它會惹惱耿柏恩時,卻見他竟然笑著跟孟寶寶玩在一起,俊美的臉龐上哪還有平時的冷峻,反而漾著陽光的笑容,帶著點童真稚氣。

    她原本已經要喊出口的聲音在那揚起的低沉笑聲中隱沒在唇邊,目光無法自那一人一狗的身上移開,胸口有種甜甜的滋味彌漫。

    「汪!」狗兒在地上翻滾,邊接受耿柏恩大掌在它毛發上的搓揉,滿臉舒爽。

    「你這家伙,還真會享受嘛。」他低笑出聲,故意收回了手。

    「汪汪!」狗兒不依的翻身抗議,剛好發現孟佳梨含笑的視線,又蹦蹦跳跳的沖到了床上,像在告狀似的舔著她的臉頰。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孟佳梨淺笑閃躲,將狗兒的大頭推離自己,緩緩轉向尚且一臉迷茫的耿柏恩道︰「你回來了?」

    突然接觸到她含笑的目光,耿柏恩的醉意突然退去不少,脫口而出,「你怎麼在這里?」

    孟佳梨的眼底閃過抹訝異,好笑的道︰「不是你把我們接來的嗎?」

    他愣了愣,這才想起這狗是孟佳梨的黃金獵犬,而孟佳梨在昨天成了他的「新婚妻子」。

    腦袋轟的一聲,血液直往臉頰上沖,古銅色的肌膚染上一層薄埂的緋色,甚至連耳根都帶著點嫣紅。

    「是誰準你讓狗進房間的?」他迅速換上一副冰冷的神色,故作自然的從地上站起身。

    明明就尷尬的臉紅了,還要裝出一副寒冽冰酷的神色,那種強烈的違和感讓孟佳梨差點忍不住笑出了聲音,真是太可愛了。

    「汪汪——」狗兒見耿柏恩站起身,以為又有得玩,開心的吠叫了幾聲,又跳下床找他撒嬌。

    「出去!」耿柏恩卻沒像方才一樣笑臉相向,反而沉下臉斥喝。

    狗兒頓了頓,又圓又亮的黑眸不解的望著他,大頭微微側了側,似乎對他突如其來的轉變無法適應。

    又變回現在的耿柏恩了……孟佳梨在心中暗嘆了口氣,下床領著狗兒到門邊,替它打開門道︰「寶寶乖乖,出去睡覺嘍。」

    狗兒一臉垂頭喪氣的嗚咽了聲,依依不舍的回頭望了耿柏恩一眼,發現對方的神色嚴肅深沉,知道沒轉圜的余地,只好識時務的走了出去。

    「你喝酒了?」孟佳梨帶上門,鼻息間縈繞著一股濃重的酒氣。

    耿 恩斜扯起唇,步伐有些踉蹌的走到床邊坐下,嘲諷道︰「是又如何?」

    「喝酒傷身,以後還是少喝點酒。」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誠懇而非說教。

    可他卻冷哼了聲,粗聲道︰「你真以為你是我老婆嗎?我想干麼輪不到你質問。」

    「我不是質問你,我是關心你。」孟佳梨耐著性子解釋。

    「關心我?」耿柏恩輕嗤了聲,墨黑的瞳眸閃爍著點點碎光,「既然如此,讓我瞧瞧你要怎麼關心我?」

    他變得濃沉的黑眸讓她心里打個了突,努力忽略突然加快的心跳,輕聲道︰「我去替你倒杯熱茶醒酒。」

    「你過來!」耿柏恩命令道。

    孟佳梨遲疑了幾秒,隨即緩緩走向他,「什麼事?」只見他的神色諱莫如深,唯獨一雙瞳眸異常明亮,灼燙著她的心窩。

    他沒有開口,只是粗魯的將她扯了過來。

    孟佳梨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上已經被一個堅實如鋼的軀體給牢牢壓住。

    她錯愕的看著那張近在眼前的俊美臉龐,心髒無法控制的猛烈跳動著,「你……做喝醉了嗎?」

    耿柏恩彷佛沒有聽到她的疑問,低頭覆住她的唇瓣,舌頭霸道的敲開了她的齒關,探入那片柔嫩濕暖之地,吸吮攪動。

    「唔——」她驚呼的聲音被吞入了他的唇內,唇瓣隱隱傳來一陣酥麻痛楚,一股淡淡的腥甜滋味在唇齒間彌漫。

    「無要,唔——」她掙扎著想推開他,卻只能發出口齒不清的拒絕。

    他的唇彷佛著魔似的在她唇間肆虐,厚實的大掌同時爬上了她的胸前。

    那強勁的力道讓孟佳梨忍不住縮了縮身子,眸底因為難忍的痛楚而蓄滿了霧氣,化為水珠往外落下。

    原本強硬的侵犯在他嘗到一抹咸濕溫熱的液體時驟然停止,並解放了她的唇瓣。

    他微微抬起頭,看著她被自己蹂躪到紅腫的雙唇,以及盈滿淚水的瞳眸時,胸口好似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上,心髒同時緊緊的揪了起來。

    他不是應該要享受她被自己凌虐受辱的模樣嗎?為什麼當他看到她脆弱的淚水時,胸口會像快要炸開似的難受?

    「柏恩,不要這樣,你不是這樣的人……」她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淚水不受控制的滾落。她知道自己嫁給他勢必得圓房,卻不希望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和他結合。

    「不要以為你了解我。」他咬咬牙,試圖強硬起差點軟化的內心。

    「我知道你還是那個發誓要永遠保護我,溫柔包容我的耿柏恩,只是你刻意遺忘而已。」孟佳梨被淚水洗過的瞳眸清澈無波,映照出他痛苦掙扎的神色。

    「閉嘴!」耿柏恩懊惱低吼,「早在被你背叛的同時,我就不再是那個傻瓜胖小子了。」他永遠記得大雨的那日,那扇窗後微動的簾子代表了什麼。

    「我知道以前是我們對不起你們,但我沒背叛你,我可以解釋——」

    「哈,我怎麼會期待你們知錯?若你們還有廉恥心,當初就不會做出那種天理難容的事情。」他的目光倏地又籠罩上一層陰霾,唇瓣扯出抹自嘲的淺淺弧度。

    「你聽我說,我——」她的聲音再度被他的唇吞沒,不讓她再有任何辯解的機會。

    她緩緩閉上眼楮,內心一片酸澀,放棄掙扎,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宣泄怒氣。

    她的沒有反應讓他又停止了動作,俯身看她視死如歸的表情,他懊惱的低咒了聲,強迫自己狠心執行報復。

    不能再被她騙了,那脆弱的顫抖身軀下,是一顆如蛇蠍般狠毒的心。

    他的下顎微微繃緊,一把撕裂了她身上的T恤,露出了雪白的胴體,肌膚如凝脂般滑嫩無瑕,可這美麗的畫面,卻硬生生被一條自胸口直行而下的淡淡疤痕破壞了。

    孟佳梨直覺舉起雙手遮擋胸前的春光,卻被他的大掌扯了開,讓她胸前暴露在微亮的晨光中。

    好美。

    耿柏恩不由得看痴了,唯有在接觸到那道疤痕時頓了頓,眼神很快又恢復方才的幽深,如渲染了一片墨色。

    他的視線如火般灼燙著她的每一寸肌膚,讓她的臉頰霎時紅得如熟透的蝦子般,那嫣紅一路越過修長項頸,爬上了雪白的胸脯。

    「別看。」她側過臉,羞澀的低聲道。

    「你是我妻子,我想怎樣看就怎樣看。」他故意冰冷的響應,好像這樣就可以掩飾自己因她而起的欲望,正在體內以烈焰之態焚燒。

    孟佳梨輕垂下眼睫,潤澤的紅唇緊抿著,長長的黑睫上還掛著點點晶瑩的淚珠,讓那張秀美的臉龐更顯嬌弱,少了平日的聰慧靈巧,多了柔媚。

    「看著我。」他要她看著自己怎樣佔有她。

    她的濃睫輕顫了顫,好半晌才緩緩揚睫,將臉轉正,望進了上方那雙黑幽無底的瞳眸,整個人彷佛被卷入其中,再也無法逃脫。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手指畫過那道淺白色的疤痕,在她的肌膚上引起一顆顆小疙瘩。

    孟佳梨咬咬下唇,忍著那酥麻的陌生感覺,輕聲道︰「意外受傷。」

    耿柏恩的黑眸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但只是扯扯唇道︰「報應。」

    孟佳梨的心猛的抽了抽,沉默了。

    「恨我嗎?」撇開了對疤痕的關注,沙啞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溫柔,彷佛情人間的絮語。

    一陣電流自他的指尖竄入她的體內,在腹部聚集起一團空虛的渴望,讓她羞赧的咬緊下唇,掩飾自己的情動。

    「怎麼不說話?恨我嗎?」他俯低了身子,將唇移到她耳畔追問。

    她有種想哭的感覺,卻不是因為恨他,而是因為他曾受過那樣巨大的傷痛。她輕輕搖頭,低語,「不恨,只是心疼。」

    耿柏恩愣了愣,隨即有種被看穿的難堪與憤怒,「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要她恨他,要她絕望。

    「我只能給你這個答案。」孟佳梨柔聲重復。

    她眼中純粹的憐憫讓他覺得刺眼,舉起手搗住了她的眼楮,粗聲道︰「那我似乎該加把勁,讓你搞清楚你現在的處境。」

    她還來不及思索他的意思,褲子已經連底褲一起被他粗暴的褪到腳踝邊,冷空氣掠過腿間,讓她打了個哆嗦。

    在那極樂的山巔上沒有仇恨,沒有謊言,沒有背叛,只有緊密結合的兩個人,在彼此的懷抱中,填補滿足了彼此。

    當孟佳梨全身酸痛的醒來時,身旁的位置已經冰涼一片,耿柏恩應該很早就離開了。

    想起那一段從疼痛開始,以歡愉結束的纏綿,她的臉龐又染上一層紅暈,讓那張秀美的臉龐添加了初為人婦的羞澀媚態。

    雖然昨天的結合並沒有多美好的開始,耿柏恩試圖讓她感覺到強迫佔有的凌辱,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弄痛了她,可她知道,之後他努力讓她適應痛楚的貼心對待才是真的。

    原本她以為第一次最讓人難忘的會是劇痛,現在她才知道,第一次讓人難忘的是藏在細節里的溫柔。

    孟佳梨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霎時被什麼填滿了似的,酸酸甜甜的,唇角的弧度一直高高揚起,直到電鈴聲響起。

    「汪汪——」狗兒回應的吠叫著,好似在催促孟佳梨應門。

    「寶寶乖。」孟佳梨連忙隨便套了件淺灰色的連身長裙,快步走出房門,朝沖到大門邊吠叫的狗兒安撫的喊了聲,從門上的貓眼望去,發現是個年輕女孩,才將內門打開。

    就見門口處站著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俏麗的短發挑染著銅金色,五官秀氣精致,雙眼晶亮慧黠,一身格子背心短褲,充滿青春活力。

    「開門!」她不客氣的喊。

    「請問你是?」孟佳梨隔著尚未打開的外門困惑的反問,這女孩似乎脾氣不太好。

    「問這麼多干麼?你真以為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嗎?快開門。」耿安茜正眼都沒瞧她一眼,不耐煩的道。

    「如果我不是,你怎麼會必須得到我允許才能進門?」孟佳梨不以為忤的笑笑,聲輕柔的道。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女孩應該就是耿柏恩的妹妹了。

    耿安茜微微變了臉,聲音中帶著被激怒的激動,「你最好搞清楚,我哥娶你回來是當佣人的,你當然要替我開門!」

    「喔?那很抱歉,我真的搞不清楚,你可能找錯地方了。」孟佳梨朝她露出甜甜的笑容,然後毫不猶豫的將門在她面前關上。

    耿安茜傻愣愣的看著緊閉的門扉,懊惱的踩著腳上的三寸高跟鞋踱步,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敢讓她吃閉門羹?

    若不是當初詩芸姊將她先勸回台北,示意她等大哥把人娶回來,之後想怎麼使喚欺負都可以,她早就大鬧婚禮,不讓哥娶回這個賤女人了。

    現在倒好,這女人真以為是自己是耿太太了,還敢給她下馬威?她非給她好看不可。

    耿安茜氣急敗壞的從包包翻出耿柏恩當初多打給她的備用鑰匙,鐵青著臉將門打開並走了進去,正準備找到孟佳梨興師問罪時,一個金黃色的身影已經朝她撲了過來。

    「哇啊!」耿安茜沒料到這個意外,驚呼一聲,往後跌坐在地,手上的CHANEL包也跟著摔落在一旁。

    「汪汪!」狗兒開心的在她四周繞著,還好奇的去聞了聞黑色2.55包,接著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

    「啊!我的CHANEL——」這次的叫聲比方才她跌坐在地還要淒厲多了。

    狗兒被嚇了一大跳,夾著尾巴,不知所措的瞅著一臉崩潰的耿安茜。

    「哪里來的野狗?快給我出去,髒死了,滾出去!」耿安茜尖聲高喊了起來,一把抓起自己的包包,起身就要抬腳往狗兒身上招呼。

    狗兒還以為耿安茜要跟它玩呢,快樂的繞著耿安茜,對著她又叫又跳。

    「野狗咬人啦,走開!快走開!」耿安茜拿著包包抵擋,一張臉嚇得花容失色。

    「小茜?」才剛打開門就聽到尖叫聲的齊詩芸猛的一驚,快步走進客廳,可一看到狗兒繞著耿安茜吠叫,又趕緊停下腳步,不敢過去,只是隔著老遠喊道︰「你這只臭狗,快走開,再不走打死你!」

    「寶寶過來。」

    須臾,孟佳梨平靜的聲音穿透了她們的驚叫怒罵,狗兒耳朵豎了豎,又看了看耿安茜,最後聽話的回到孟佳梨身邊。

    「誰準你把狗帶來的?你馬上把它給趕出去,立刻!」耿安茜心疼的看著覆蓋著一層口水的包包,很快又嫌棄的扔到了一旁,惡心死了。

    「小茜,別跟她唆,我直接打給收容所,叫他們把這只惡犬帶走。」齊詩芸見危機解除,這才慢步走到耿安茜身邊,眸底帶著點幸災樂禍。

    「好,詩芸姊,你快點打電話。」耿安茜再同意也不過的附和道。

    「你們兩位不請自來,我是不是也可以報警說你們擅闖民宅,請警察驅離你們?」孟佳梨平靜冷淡的道。寶寶對某些人來說只是只狗,但卻是她的心頭肉,她不容許任何人欺負它。

    「你——你說什麼?這明明是我哥家。」耿安茜氣惱的變了臉色,恨不得上前甩她一巴掌。

    「你還記得這是你哥家?」孟佳梨微微勾起唇。

    那抹嘲諷的笑讓耿安茜腦袋轟的一聲,瞬間氣得跳腳,「我哥家就是我家,不然我哥干麼給我鑰匙?」

    「我不介意你有「我家」的鑰匙,不過畢竟我們還是新婚,麻煩小姑你以後要來,還是先打電話通知一聲比較好。」孟佳梨的微笑始終掛在唇畔。

    「哼,你也配叫我小姑?」耿安茜突然一把挽住了齊詩芸,朝她熱絡的笑道︰「詩芸姊才是我認定的大嫂,你呢,不過是哥娶回來虐待的奴隸,等哥玩膩你之後,他就會把你當成垃圾一樣丟棄,讓你爸爸也嘗嘗親人被傷害的痛苦。」

    齊詩芸的臉上浮上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容,卻故作嬌羞的瞥了眼耿柏茜,低聲喚了聲「小茜」,好似要制止她繼續說。

    「詩芸姊,你放心,我太了解哥了,這麼多年以來只有你陪在哥身邊,哥心里是有你的。」耿安茜握住齊詩芸的手,兩個人好不親熱。

    「我知道,所以我會忍。」齊詩芸堅定的道。

    說孟佳梨對這些話一點感覺都沒有是不可能的,她們兩個分明就是說好一起來打她的臉,但她還是一片平靜,淡淡的道︰「不管怎樣,現在我是耿柏恩的合法妻子,法律上我就是耿太太,若沒有什麼事的話,請回吧。」

    「汪汪!」狗兒似乎在呼應孟佳梨似的,跟著叫了幾聲。

    「孟佳梨,你的臉皮怎麼這麼厚?」耿安茜佔不了上風,氣到一個不行。

    「小茜,她也只能耍耍嘴皮子,別跟她一般見識。」齊詩芸安撫的拍拍耿安茜,提醒她道︰「別說柏恩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就算佔著名義上的耿太太位置,也比不上血緣至親,誰都無法趕你走。」

    「沒錯。」孟佳梨目光含笑,瞟向齊詩芸,「所以我是請你離開。」

    齊詩芸錯愕的愣了愣,美目中瞬間閃過抹憤恨,一張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你——」

    「我不介意你喊我耿太太。」孟佳梨提醒。

    因為過于憤怒,只見齊詩芸的胸部在藍色的絲綢襯衫下劇烈的上下起伏著,很快的,她咬咬牙道︰「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可憐蟲。」

    「詩芸姊,別理她,走,幫我把行李拿到房間去。」耿安茜狠狠的瞪了孟佳梨一眼,率先走了進去。

    齊詩芸看了眼耿安茜走在前方的背影,又望望身邊的行李箱,神色陰晴不定,但還是很快漾起笑容,高傲的睨了孟佳梨一眼,拿起行李箱,挺直背脊跟了上去。

    看著自顧自闖入家里面的兩個女人,孟佳梨泛起一抹苦笑,摸摸狗兒的頭,嘆口氣,跟了過去。

    只見她們兩個人的腳步停在耿柏恩的房前,看著半敞的門內,臉上表情精彩萬分。

    剛才孟佳梨趕著應門,出房間時並未將門帶上,加上凌晨跟耿柏恩一番折騰之後,就不勝困頓的昏睡到剛剛,起床後只來得及簡單的清洗自己,而沾上落紅的床單則隨便丟在地上,整個房間充斥著歡愛之後的旖旎氛圍。

    耿安茜微微皺起了眉,齊詩芸則是如遭電擊似的臉色灰敗,就連厚厚的妝容都無法掩飾她的蒼白。

    「小姑應該不是想要住在這間房吧?這是你哥跟我的新房,似乎不太適合。」

    孟佳梨邊說邊帶上了房門,白皙的臉龐飄起兩團淡淡的粉色。

    雖然她故作鎮定,但被人窺見這麼私密的一面,內心其實覺得很尷尬。

    「哼。」耿安茜冷哼了聲,「這里我比你還熟,用不著你唆,少在我面前礙眼。」

    「好吧,那我就去忙我的了,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再跟我說吧。」孟佳梨並不怪她對自己無禮,畢竟她從小雖然寄居在外婆那邊,應該也聽了不少孟家設計耿家的事跡吧。

    耿安茜不理會她,只是不悅的瞪了她跟她腳邊的狗兒,然後揚起下巴繼續朝耿柏恩一向替她預留的房間走去。

    齊詩芸咬牙切齒的看著主臥房緊閉的門扉半晌,才緩緩邁開步伐,只是她的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每走一步,她的心都在滴血。

    那凌亂的床鋪,丟在一旁甚至可以看到沾有血跡的床單,好像把利刃似的剮著她的心,一刀刀凌遲著她。

    怎麼可以,耿柏恩怎麼可以跟她上床?

    想到他抱著她在那張床上翻雲覆雨的情景,齊詩芸的牙都要咬碎了。

    「詩芸姊,你……還好吧?」發現齊詩芸陰晴不定的臉色,耿安茜關心的探問,她可沒忽略齊詩芸看到那房內凌亂的曖昧時,表情有多難看。

    齊詩芸勉強擠出抹笑,眼眶瞬間紅了起來,聲音中略帶哽咽的道︰「小茜,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看齊詩芸強忍淚水,艷麗的臉龐一片蒼白,耿安茜忍不住義憤填膺的道︰「詩芸姊,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替你出口氣。」

    齊詩芸握住她的手,露出了感激的脆弱笑容,遲疑的道︰「我是擔心你哥會心軟……」她是真的很擔心,孟佳梨爬上了耿柏恩的床之後,會不會接著爬上他的心?

    「不可能,要是哥真的忘記他們家是怎麼害慘我爸的,我第一個不允許,我不會讓哥心軟的。」耿安茜信誓旦旦的道,卻沒發現,在齊詩芸那雙盈滿受傷脆弱感情的眸中,迅速閃過抹得逞的算計。

    這沒腦的笨女人,隨便撩撥幾下就像只炸了毛的貓,不過這樣也好,有她幫自己不斷提醒耿柏恩跟孟佳梨之間的仇恨,自己也可以省心不少。

    齊詩芸又跟耿安茜強化了一下孟佳梨的可惡之處,才滿意的告辭,沒再多看孟佳梨一眼,就當她不存在似的。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9:05 PM

第七章

    耿柏恩從那一晚之後就沒有回家過,也沒告訴孟佳梨關于他的行蹤,反而是住下來的耿安茜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耿柏恩去大陸巡視分公司的事情,嘲諷耿柏恩只是把她當泄欲的工具,一點都不在乎她,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己的行程。

    除了用言語打擊她之外,耿安茜也徹底實踐將她當成佣人使喚的打算,不是嫌她家里打掃得不干淨,就是煮飯難吃,更百般挑剔狗兒的氣味跟落毛問題,嚴格限制不讓狗兒進家門,三不五時就把齊詩芸找來家里喝下午茶,兩個人一起尖酸刻薄的嘲諷她,好像以此為樂似的。

    孟佳梨自然不會也不想跟耿安茜計較,畢竟耿安茜是耿柏恩的妹妹,她以前就曾聽他說過,因為母親騎車去接他放學才發生車禍,讓剛出生沒多久的妹妹再也體會不到母愛,所以他一直對這個妹妹很愧疚,表示以後一定要給她最好的一切。

    或許因為如此,耿安茜才會被寵得這麼猖狂,這麼不知人心險惡吧。

    她根本一點都沒看出來,齊詩芸對她的熱絡根本就是別有所圖,卻還每每因為齊詩芸狀似不經意的一句話而為她發火出頭。

    孟佳梨拿著不知道重新泡了幾次的咖啡——每次耿安茜總是不滿意,不是太甜

    就是太苦,不是太燙就是太溫——緩步走向翹著二郎腿的耿安茜。

    「動作這麼慢?要渴死我啊。」耿安茜沒好氣的道。

    孟佳梨不慍不火的將咖啡放在桌上,臉上始終是恬靜的神色,「你喝喝看,若還是不滿意再告訴我。」

    耿安茜白了孟佳梨一眼,拿起咖啡隨便喝了一口,又懊惱的往桌上重重放下,濺出了一小攤咖啡色的液體,「難喝死了,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還真不知道是誰故意。孟佳梨暗嘆口氣,拿起杯子道︰「我再去幫你重泡。」

    「不用了,你這惡毒的女人,根本就不想讓我好好喝杯咖啡。」耿安茜猛的站起身,抓了包包就往外走。

    「這麼晚了,你還要出門?」現在已經半夜十一點了,實在不是一個女孩子該出門的時間。

    「要你管!」耿安茜翻翻白眼,走到玄關拿出鞋櫃里的銀色亮片高跟鞋準備穿上。

    「你說的沒錯。」孟佳梨跟著走上前,彎腰拿走了另一只放在地上的鞋子。

    「你什麼意思?」耿安茜瞪向她,生氣的道︰「還我!」

    「既然你住在這里,你哥又不在,我只好管了。」

    孟佳梨的目光在耿安茜身上打量了一番——挑染的金發用發膠往後定型,秀氣的臉龐罩上了一層煙燻妝,窈窕的身段包裹在一身中空的紅色貼身短洋裝下,有種狂野性感的嫵媚,可也未免太暴露了。

    「要出去可以,裝扮換一下,還有你要去哪里、跟誰在一起,都得留下聯絡方式,我要確定你平安到達。」孟佳梨將視線停駐在耿安茜冒火的臉龐上,氣定神閑的道。

    「連我哥去哪都不告訴你了,我要跟誰出去,去哪里,干麼要讓你知道?你不要以為跟我哥上過床就是我嫂子,鞋還給我!」她氣炸了,伸手就要搶回鞋子。

    「總之現在這個家我年紀最長,你就得聽我的。」孟佳梨閃過她的手,微笑道。

    「該死的孟佳梨,我要你好看!」耿安茜二話不說就朝她撲了過去,扯住她的頭發尖吼。

    「汪汪——汪汪——」被關在外頭院子的狗兒聽到里面的騷動,對著門內不住大叫。

    「小姑,暴力無法解決問題。」孟佳梨被扯得頭皮一陣疼痛,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那要看對怎樣的人!」耿安茜趾高氣昂的斜睨著她,加重手勁,「快把鞋子還我,不然我就把你的頭發扯光。」

    「這樣好像不太好。」孟佳梨並沒有如耿安茜期待的求饒服軟。

    「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是開玩笑的。」耿安茜壓低聲音道。

    「唉。」孟佳梨輕嘆一聲,突然舉起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痛!」一陣劇痛重重鑽入耿安茜手腕,讓她不自覺的松開了抓住孟佳梨頭發的手,下一瞬間,整個手被反轉到身後,讓她痛得齦牙咧嘴。

    「放開我,你這惡毒的女人,我要跟我哥說,快放開我。」耿安茜懊惱的扭動著身子,她的身材比孟佳梨高大肉感,真抵抗起來,孟佳梨必須費上很大的力氣才能維持現狀。

    「我想沒有任何哥哥希望自己的妹妹穿著暴露、三更半夜出門,不知所蹤,我也是一片苦心啊。」孟佳梨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但是聲音依然平穩。

    多虧她曾經為了強健體魄,偷偷跟著學了幾個月的跆拳道,才有辦法扣住耿安茜,只是後來被爸爸發現,便被逼著放棄了。

    「該死的,你少在那邊裝關心我,要是你真這麼好,當年就不會跟你爸聯合起來把我爸害得這麼慘,害他死不瞑目,你這個虛偽的賤人,放開我。」耿安茜更加激烈的扭動著身子,兩條腿還不住的往後踢。

    孟佳梨的臉色瞬間白了白,咬咬下唇,依然平靜的道︰「總之今天我不會讓你出門,你乖乖聽話。」

    「我——我討厭你,我恨你!」耿安茜可沒受過這種屈辱,眼楮一紅,哭了出來。

    孟佳梨神色黯然的垂下眼眸,好人一向難做,更何況在耿安茜眼中,自己本來就是壞人,再多被討厭一些也無妨了。

    「你在搞什麼?」突然,一道磁沉的聲音在大門突然敞開之後,穿透了耿安茜的哭聲響了起來。

    孟佳梨揚睫看向站在門口的高大男人,雖然他一臉風塵僕僕,難掩疲憊,但那雙瞳眸卻異常犀利,此刻正牢牢的鎖在孟佳梨緊扣著耿安茜的手上,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哥!她欺負我,你快幫我出氣。」耿安茜一見到耿伯爾尼,原本的低泣變成了大哭,可憐兮兮的求救。

    「放開她!」耿柏恩快步走到她們之間,用力的掐住了孟佳梨扣住妹妹的手,冷冷命令。

    她只覺得手腕一陣鑽心的痛,手一松,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透明,薄如蟬翼似的,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皮膚下細微的血管。

    「哥!」耿安茜一得到自由,馬上撲入哥哥的懷中嚎啕大哭,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別哭,哥在這里。」耿柏恩輕柔的拍了拍妹妹的背安撫。

    「好險你回來了,不然我就要被她整死了啦。」耿安茜惡人先告狀,完全忘了她這幾天是怎麼找孟佳梨麻煩。

    聽到妹妹的哭訴,耿柏恩黑眸瞬間蓄起一團風暴,緊繃的下顎泄漏了他的憤怒。「你先進房去。」

    他低沉的聲音醇厚動聽,孟佳梨知道這是只專屬于耿安茜的溫柔,對她來說,則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了。

    「哥?你要我就這樣放過她?」耿安茜頓時忘記哭泣,愣愣的看著哥哥。

    「聽話,哥心里有數。」耿柏恩沉下聲音。

    耿安茜咬咬牙,長睫微垂,遮去了水眸中的盤算,再抬起眼時,突然一個箭步竄了上前,揚手就給了孟佳梨一個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在突然安靜下來的空間中回蕩,好像撞擊在耿柏恩的心上,他幾乎直覺反應要抓住耿安茜狠狠斥罵,但還是硬生生的忍住,只是一雙黑眸中閃動著幽幽的冰焰。「進房去。」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耿安茜卻有種詭異的感覺,好像他十分震怒的樣子。看「看耿柏恩神色不明的臉龐,又瞪了眼孟佳梨,冷哼了聲,「以後少惹我!」隨即驕傲的轉身走開。

    孟佳梨只覺得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疼,心髒同時在胸腔里超速的亂撞著,冷汗瞬間布滿額際,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入黑暗之中。

    「誰給你資格管教她的?」耿柏恩緊擰著眉頭,對于自己竟然會因為那印在她臉頰上的明顯指痕而揪心,感到十分煩悶。

    孟佳梨忍住身體的不適感,無奈的瞅著他表情深沉的俊美臉龐道,「她穿成這樣,三更半夜外出又不留聯絡方式,難道你不會擔心?都不用管管她嗎?」

    耿柏恩愣了愣,這才想到自己似乎一直沒有很注意這個問題,但又拉不下臉贊同她的擔心,只是冷冷的道︰「這是我的家務事,輪不到你插手。」

    「我知道,不要以為嫁給你就真的是耿太太對嗎?」這個說詞,孟佳梨幾乎都會背了,有氣無力的道︰「可是,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女孩子做對自己有危險的事情,你就當我雞婆好了,這巴掌算我活該。」

    她這麼「識相」,讓他霎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于是冷冷的哼了一聲,越過她往屋內走。

    「你這麼晚回來累不累?我去替你放洗澡水。」孟佳梨收拾起心中的落寞,努力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用不著你假惺惺的裝賢慧,滾去睡覺!」他粗聲道,並沒有忽略她異常蒼白的臉色,眉間的折痕又加深了幾分。

    「我不累。」面對他的粗聲粗氣,孟佳梨的態度總是一貫的溫和,有點逆來順受的感覺。

    「那就不要裝出一副快暈倒的模樣在我面前晃。」耿柏恩猛的抓住她的手將她往房間拖,然後粗魯的甩上床。

    她躺在床上愣愣的看著一臉鐵青的耿柏恩,突然露出了傻傻的笑容,「你在關心我嗎?」他肯定是發現她臉色不對,所以才硬要她休息,卻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

    耿柏恩佔銅色的臉頰肌膚掠過一抹怪異的紅,但很快就消失在耳根處,惡狠狠的板起臉,冷冷的道︰「我還不知道原來你是個自我感覺這麼良好的女人。」

    「我是個聰明的女人。」孟佳梨無視他的怒氣,俏皮的糾正,可臉色卻越發蒼白,好像整個人都要變透明了一般。

    耿柏恩的心猛的一抽,扯起一旁的被子朝她身上扔去,「吵死了,別來煩我。」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真的,她也的確快要撐不下去了。

    耿柏恩沒有理會她,轉過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房間。

    看著緊閉的門扉,孟佳梨的心頭淌過一股暖流,輕輕闔上了眼,雖然一臉倦容,唇角卻輕快的翹了起來。

     孟佳梨睡了一個舒暢的好覺,昨晚的不適在睜開眼的這一剎那完全消失,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她一臉滿足的伸了個懶腰,眼楮瞟了眼桌邊的鬧鐘——嚇,已經快中午了?

    孟佳梨整個人頓時驚醒,跳下床,沖進主臥室內的浴室隨意盥洗了下,又快步走出來自衣櫃找出一套休閑服穿上,長發簡單的束在腦後,趕緊往房外步去,只是才走出房門,就聽到一陣激烈的爭吵,讓她在要到達客廳時頓了頓——

    「我不要,你以前從來就不會這樣管我!」耿安茜埋怨的聲音傳了過來。

    「以前是我疏忽了。」耿柏恩低沉卻不許反抗的道。

    「既然如此,為何現在突然要這樣限制我?」耿安茜越來越激動。

    「哥是為你好。」

    「不對,哥,你該不會是聽了那女人的話吧?」她發出質疑。

    「不要扯開話題。」耿柏恩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哥才是,以前我怎麼打扮,幾點出門,幾點回家,你從來就沒干涉過我,為什麼昨晚那女人才為這件事跟我起沖突,你今早就對我說教?還說不是因為她!」

    耿安茜語氣帶著些微的不可置信。

    「看來我真的是太放任你了,我已經決定,以後門禁十點,不用再討價還價!」耿柏恩的聲音冷肅堅定。

    「哥?!」耿安茜失聲驚呼。

    「還有,那些太暴露的衣服以後也不許穿。」他補充道。

    「我不要。」耿安茜毫不猶豫的拒絕。

    「你若不聽話就給我回美國去!自己賺錢養活自己。」耿柏恩森冷的說。

    「哥你不疼我了,你是不是忘記那個女人的爸爸對我們家做過的事情?你該不會心軟喜歡上她,所以看我不順眼了?」

    「小茜!」耿柏恩的聲音微微動了怒。

    「別吼我,你敢說你今天一早攔下我不讓我去叫她起床準備早餐,還不顧我反對,硬是要把狗放進來,不是因為心疼那個女人嗎?你怎麼會這樣?才過沒多久,你就忘記自己娶她回來是為了報仇,忘記我才是你該疼愛的妹妹了嗎?」

    「住口,我比誰都知道孟家跟我們家之間的深仇大恨,用不著你提醒我!」

    「既然如此,為何聽她的話?」

    「我說過,我是為你好。」

    「我不想聽,我討厭你,我去住外婆家不回來總行了吧!」耿安茜大吼的聲音隨著大門猛的關閉而趨于寧靜。

    孟佳梨暗嘆口氣,悄聲退回了房間,雖然她對于耿柏恩竟然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而感到驚喜,卻不想現在出去,以免掃到台風尾。

    可才進房,耿柏恩卻黑著臉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壓上了她。

    「柏恩?!你要干麼?」孟佳梨錯愕的看著他那一雙燃燒著怒火的黑眸。

    耿柏恩分不清這股憤怒是因自己而起,還是因為她。

    妹妹剛剛的質問還在耳邊迥蕩,一句句戳刺著他,似乎在諷刺他的虛偽。

    不,他絕對沒有忘記孟佳梨跟他之間無法抹滅的仇恨,也沒有因為再次跟她相遇、相處而心軟。

    他不是當年那個偷偷喜歡著她的小胖子,她也不再是小時候那個總是為他出頭的小女孩,他怎麼可能會愚蠢到再次被蒙騙?

    不可能!

    耿柏恩不斷在心中強化自己對她的仇恨,提醒自己娶她的目的絕對不包括愛情,想用行動證明自己沒有被動搖,一手抓住她的雙手固定在頭上,另一手已經粗暴的褪去她衣物,像在發泄什麼似的,不讓她有任何適應或準備的機會,猛的一頂,將自己深深埋入了她的體內。

    刺痛在他進入時自腿間蔓延開來,讓她不由得皺起了臉龐,身體直覺想要反抗,但在看到耿柏恩臉上那種矛盾掙扎的憤怒,心中頓時一片柔軟,雙腿反而圈上了他的腰桿,讓自己更加貼近他。

    她的順從讓耿柏恩自狂躁中驚醒,倏地松開了對她的箝制,狼狽的想要退出自己,卻被她用雙臂攬住了頸項往下拉,他的唇瓣同時觸上了一片潤澤柔軟。

    她羞澀卻堅定的將舌頭探向了他的唇齒間,舌尖在他的唇瓣上挑逗的畫著圈圈,在他情不自禁的松開齒關時,滑進了他的唇內,如一條靈巧的魚兒般,勾動著他的舌,誘惑著他同游。

    原本的自我嫌惡在她的魅惑下瞬間被熊熊燃起的欲火給覆蓋,原本燒著怒火的艷紅瞳眸也被墨般的幽深所取代。

    孟佳梨的手不確定的探入了他尚未褪下的襯衫內游走,試圖讓他感受到第一次時,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歡愉。

    孟佳梨原本溢滿溫情的心好似被潑了盆冷水般驟地涼了下來,扯起被子將自己整個人蓋住,苦澀的笑容爬上唇角,縱使在心中不斷替自己打氣,告訴自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總能化解兩家人之間的仇恨,可艱辛的過程還是讓她有點灰心。

    一直以來強忍的淚水終于悄悄的滾落眼角,滑過了唇邊苦澀的弧度,無聲無息的染濕了凌亂的床單。

    孟佳梨沒讓沮喪的情緒影響自己太久,畢竟她的外表雖然給人文靜柔弱的感覺,但經過醫學院的磨練與在醫院里見識過太多的血肉模糊、生生死死,內心早就練就了不會輕易被打敗的堅韌性格。

    所以即便耿柏恩一直沒給她好臉色看,對她諸多挑剔,甚至在床笫間用言語羞辱她,她依然溫和淺笑,讓所有的折磨都像打到一團軟棉花上,使不上力。

    耿柏恩當初不許孟佳梨再去診所行醫,為的就是要剝奪她喜歡的人、事、物來打擊她,可沒想到她不但沒有預料之中的沮喪與抗議,反而樂在其中似的當起家庭主婦,每天洗衣煮飯,打掃家務,不管他多晚回家,總會有一盞燈光與溫熱的餐點在等著他,讓他第一次有期待回家的感覺。

    而這感覺讓他越來越煩躁,總覺得有些東西似乎逐漸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耿安茜抗議的埋怨聲穿透耿柏恩的思緒,將他拉回了眼前。

    「所以呢?」他佯裝自然的反問。

    「外婆,你看哥啦。」耿安茜搖了搖身邊的老婦人,撒嬌道︰「你一定要幫我罵他。」

    「呿,難怪被你哥罵,越來越沒大沒小,怎麼可以這樣跟哥哥說話?」老婦人白了耿安茜一眼,但誰都聽得出她話中的寵溺,畢竟是從小帶在身邊的孩子,自然感情深厚。

    「還不是哥變了。」耿安茜噘噘唇,不以為然。

    「小茜,你哥都是為你好。」坐在一旁的齊詩芸裝出一副賢慧的模樣替耿柏恩說話。

    「詩芸姊,你別替他說話了,你要是知道他是為了那個賤女人才這樣對我,你一定比我更火大。」她越想越生氣,聲音不自覺的揚高。

    齊詩芸的眸底閃過一絲妒恨,但很快又恢復溫婉,「你一定是誤會你哥了,那個女人跟耿家有這麼深的仇恨,你哥不是個不分是非對錯的人。」

    耿柏恩聞言睨了她一眼,俊美的臉龐上沒任何表情。

    「只有你才會一直維護哥,哥也真是的,要報復用其它手段就好了,干麼要娶那女人回家?也不想想你等了哥多久,要娶也應該是娶你。」耿安茜心替齊詩芸打抱不平。

    齊詩芸默默垂下眼睫,擺出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樣,一邊偷瞄著耿柏恩的反應。

    「詩芸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耿柏恩淡淡的一句話又粉碎了齊詩芸的期待,好不容易才能勉強不讓自己失態。

    「哥,我看你該不會是因為喜歡上那個女的,所以才拋棄詩芸姊吧?」耿安茜一直到齊詩芸洗腦,早認為他們之間有曖昧,根本不相信什麼朋友之說。

    「你看看你,越說越離譜了,你哥跟齊小姐本來就只是好同學跟好朋友,別亂講話,免得齊小姐尷尬,以後不敢上門了。」老婦人注意到耿柏恩臉色驟沉,趕緊出面打圓場,她知道孫子的脾氣,真動怒起來,她也攔不住。

    聽到老婦人的話,齊詩芸努力維持的平靜再也無法持續,臉色陰沉了下來。

    「外婆,人家今天叫你把哥叫來是要你幫我做主,你怎麼反而一直幫他講話?算了,我不理你們了。」耿安茜驕縱的大喊,站起身就往外走。

    「我去勸勸她。」齊詩芸見自己唯一能下手的耿安茜跑了出去,當然要立刻往外追,在她身上繼續下工夫。

    等她們相繼離開屋內,老婦人才將目光重新放在孫子身上,輕輕嘆了口氣,「外婆沒想到你會這樣做。」竟然一聲不吭就娶了孟家的女兒。

    耿柏恩緊抿著薄埂的唇,臉上流露出頑固的神情。

    「你這孩子……」老婦人見他不說話,又是一陣輕嘆。

    「外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耿柏恩好半晌才擠出一句。

    「你一直都是不需要外婆操心的好孩子,可是這次……為什麼就是不能放下過去,偏偏還要冤冤相報?你媽媽是外婆唯一的女兒,你們是她留下的唯二血脈,外婆真的不希望看到你深陷在仇恨之中,過著不開心的日子。」她還記得小時候的耿柏恩是個跟彌勒佛一樣笑口常開,溫柔貼心的孩子,曾幾何時,他變得俊美挺拔,可也深沉抑郁,心心念念都是報仇,不再像以往那般快樂了。

    「我忘不掉爸死前的不甘。」尤其更無法原諒,是他們讓自己忙到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造成他終身遺憾。

    「你爸他走之前的想法,你難道就全然清楚了?」老婦人憐愛的看著孫子,心疼不已。

    「我是他兒子,一路陪他走來,沒人比我更清楚他對孟瑞泰的怨恨有多深,此仇不報,我爸難以瞑目。」耿柏恩堅毅的下顎微微繃緊,像是在說服自己似的加重語氣。

    「柏恩,你父親不是有留下遺書,為何不打開來看看說的是什麼?」以她對女婿的了解,相信他絕對不會願意自己的兒子把報仇當成生存的目標。

    「不,直到我替爸報仇成功那一日,我才有資格打開遺書,才能安慰父親在天之靈。」他毫不猶豫的道。

    「報仇成功?那女孩我記得,小時候我帶小茜去看你們時,你還緊跟著人家不放,說這輩子都要照顧她,你娶她是真的恨她嗎?外婆不希望你自欺欺人,搞到最後傷人傷己。」這孫子固執跟死心眼的個性根本遺傳他媽,心軟則遺傳他爸,擁有這兩個人的血緣,她實在不相信他能像他講的這樣冷酷無情,更別說他為了那女孩的幾句話就改變對妹妹的管教態度,這答案還不夠明顯嗎?

    「外婆,我不再是那個被她耍得團團轉的笨蛋了,你別擔心,我娶她純粹只是要讓孟瑞泰嘗嘗寶貝女兒被我任意欺凌的痛苦滋味。」耿柏恩站起身,試圖結束這場對話。

    他的仇恨太深,卻沒察覺或許有部分是因為曾經對那女孩的深深喜歡。老婦人知道越說他只會越抗拒面對內心深處的聲音,只好暫時不提,轉口道︰「我會再勸勸小茜,你別擔心,她的確也該收收心了。」

    「謝謝外婆,改天我再來看你。」耿柏恩這才松開了唇線,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好了,去忙你的吧,外婆只希望你們兄妹倆健康快樂就好了。」老婦人擺擺手,又是一陣嘆息,轉身走向屋內另一端。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9:09 PM

第八章

    耿柏恩剛打開家門,就聽到狗兒不安的嗚咽聲,心頭一凜,連忙快步走了進去。

    金黃色的身影在聽到玄關的動靜時馬上飛奔了過來,繞著耿柏恩打轉,好像要告訴他什麼似的,又朝屋內奔去。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口蔓延,已經分不出是他的規定,或是孟佳梨自願那麼做,平常她總是會在他踏入家門的第一時間站在門口迎接他,可今天卻沒有。

    「汪汪!」狗兒似乎等不及般高聲吠叫。

    耿柏恩的心慌了,三步並作兩步朝狗兒的叫聲處奔去,只見廚房的地板上俯趴著一道縴細的身影,動也不動的倒在那里,無論狗兒怎麼激動的吠叫,那身影依然沉默不動。

    他喉嚨瞬間一緊,耳邊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怦怦作響,讓人焦慮不安。

    「孟佳梨?」他遲疑的喊了聲,快步上前,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入懷中,又喊了聲,「孟佳梨!」

    只見那張清麗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血色,唇瓣甚至還微微發紫,整個人蒼白透明得彷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前所未有的恐懼重重擊上他的心窩,什麼背叛,什麼仇恨,全都被拋在腦後,他只知道自己要趕快把她送到醫院去,她不能有事!

    耿柏恩迅速將她抱起,二話不說就往外沖,狗兒也跟在後頭狂奔。

    「柏恩?你怎麼了?」孟佳梨一睜開眼就看到上方一張焦急慌張的俊美臉龐,跟平常冷酷凶狠的形象截然不同。

    耿柏恩的腳步頓了頓,低頭看著懷中那雙黑白分明的星眸,胸口原本沉甸甸的大石猛的卸下,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邊竟沁出了點點冷汗。

    「柏恩?」見他傻愣愣的盯著自己不說話,孟佳梨舉起手輕觸了下他的臉龐,關切的瞅著他,「你沒事吧?」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你暈倒在廚房里。」耿柏恩收起方才的心慌失態,重新戴上了冷漠的面具。

    「我暈倒了啊……」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或驚訝,只是微微扯唇道︰「現在沒事了,你可以放我下來了。」

    他卻置若罔聞,繼續邁開步伐。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雖然他的溫度跟氣味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但她有預感,他要帶她去的地方不會是她樂意前往之處。

    「醫院。」耿柏恩低頭睇了她一眼,簡短回答。

    「不要!」孟佳梨飛快的拒絕,讓耿柏恩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俯視著她的目光中帶著銳利的審視。

    「我的意思是說,我自己就是醫生,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剛剛只是一時貧血才暈倒,現在沒事了。」她努力讓自己的態度誠懇無欺。

    「不行!」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露出這樣蒼白虛弱的模樣,不去檢查看看怎能放心?

    「你擔心我?」她微微牽起唇角,俏皮中帶著點期待。

    耿柏恩一凜,強自壓下自己不該有的關切,冷冷道︰「我是擔心。」

    孟佳梨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完全沒想到他會承認,美麗的瞳眸瞬間瞠圓了。

    她的表情好像個娃娃似的,可愛到了極點,讓耿柏恩差點忍不住就低頭攫取那片紅唇的香甜。

    「我擔心沒折磨夠你。」耿柏恩壓抑著逐漸燃燒起來的欲望,粗聲道︰「在我滿意之前,我不會讓你有任何機會逃脫的,即使是生病。」

    就知道有下文……她眸底的光彩消失在一片漆黑中,幽幽道︰「那你放心吧,我會長命百歲,你不用擔心會不解氣,夠你折磨我到死了。」

    耿柏恩不喜歡她口氣中的自嘲與酸楚,那隱隱蘊含的脆弱,不但絲毫沒讓他感覺到痛快,反而像有人扯著他的五髒六腑,沒一處舒爽。

    他倏地松開手,讓她往下落。

    孟佳梨驚呼了聲,眼楮不由得緊閉了起來,等待預期的撞擊,可下一刻卻發現,自己落入的是一片柔軟,連忙又睜開眼望向耿柏恩,唇角輕輕勾起。

    他始終做不到如他所言的絕情啊……否則用不著連摔她都要瞄準在沙發上摔了。

    「要恨就恨你爸爸吧,是他開啟這一切的惡夢。」他粗聲道。

    「不,我不恨任何人,只怪自己。」孟佳梨自沙發坐起,稍微恢復紅潤的臉龐沒有一絲怨慰。

    她坦率自然的態度讓耿柏恩更自慚形穢,必須很努力才能壓住不受控制而蔓延的罪惡感。

    「哼,你不用在我面前裝可憐,我不會再給你背叛我第二次的機會!」他擺出冷硬的神色,不讓塌了一角的心繼續崩壞。

    「我現在還有那個能力傷害你嗎?」孟佳梨深深凝視著他,反問道。

    耿柏恩愣了愣,不願意去深思這個問題,但嘴上卻斬釘截鐵的道︰「當然沒有!」

    「那不就得了,我說過,只要你願意消氣,不管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所以我也不會覺得自己可憐或可悲。」

    她說的輕松,但背後必須擁有怎樣強韌的精神力,才能做到這點,讓耿柏恩打從心底震撼。

    此刻她臉上的堅毅神情,像極了小時候那個總是護在自己身前的女孩,不管面對什麼,總是勇敢直前,從不畏縮,彷佛她從未改變。

    變的,只有違反兒時誓言,充滿報仇意念的他。

    「對了,你回來得正好,等我一下。」不等耿柏恩開口,她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快步往廚房走去。

    看著她縴細的背影,耿柏恩的眼神不自覺充滿了連他自己都沒留意到的情感。

    只有當她背對他的時候,他才允許自己放任情緒,不再時刻提醒自己對孟家的仇恨,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允許自己,偷偷沉浸在回憶之中……

    彷佛感受到他的悲傷,一直在旁邊等待的狗兒緩緩走了過來,用鼻子在他身上頂了頂,好像在安慰他似的。

    耿柏恩望進那雙純真無邪的黑眼珠,忍不住伸手摸摸它的頭,苦笑道︰「我還真希望自己是你。」可以不用面對那些沉重的壓力,快樂的陪伴在她身邊。

    「汪!」狗兒好像也贊同似的附和了聲。

    耿柏恩摸著狗兒的手卻驀地僵了僵,對自己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渴求感到驚懼。

    「寶寶在吵嗎?對不起,我馬上叫它回它的窩去。」孟佳梨在廚房聽到狗叫,端著托盤快步走了出來,朝狗兒道︰「寶寶,回窩窩,乖。」

    狗兒委屈的瞅著孟佳梨,人家主人——它已經自動把這個男人的地位歸到僅次于孟佳梨之後——明明跟它正親密的在「Men-stalk」啊……可還是乖乖聽話的踱回了孟佳梨替它準備的睡墊上。

    耿柏恩無視狗兒被冤枉的沮喪背影,將手負在身後,用淡漠掩飾心虛,視線落在她捧在手上的托盤。

    感受到他的目光所向,盂佳梨配合的抬了抬托盤送到他面前,愉悅的道︰「你看看我做了什麼?」

    一陣香氣飄散在他的鼻息之間,勾起記憶中的味道,「隻果派?」

    「嗯。」孟佳梨笑得越發燦爛,一時忘形的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最想再嘗一次媽媽做的隻果派,所以我那時曾經偷偷要趙媽媽教我怎麼做,一試再試,再請耿伯父選出味道最相似的一次,只是後來來不及做給你吃就……你快點吃吃看,跟你媽媽做的隻果派像不像?」

    耿柏恩說不清自己那突然盈滿胸腔的復雜感覺,驚喜、感動中混雜著恚恨、憤怒,就像打翻了調味罐,五味雜陳。

    「不像嗎?」見他遲遲沒動作,孟佳梨臉上的光彩逐漸消失,「可能我記錯了,伯父那時覺得像的不是這次的方式。」

    「夠了!」耿柏恩突然低吼了聲,激動憤怒的道︰「不許你再自作聰明,你不配提到我爸媽!」他害怕自己心中的軟弱總有一天會支配他,他不能跟著背叛父親!

    孟佳梨面對他突如其來的狂怒,錯愕的怔愣住,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那些話中,提到了多少禁忌。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完成你的心願。」她只是單純想讓他開心,沒想到卻得意忘形,忘記這其中夾雜了多少愛恨情仇。

    她試圖解釋的懊悔與慌亂模樣,讓耿柏恩的心狠狠縮起,但為了抗拒自己心中這股排山倒海而來的自責與憐惜,他只能強迫自己繼續維持冷硬,一把將托盤掀翻在地,冷冷道︰「我的心願只有替父親報仇,奪回屬于耿家的一切。」

    孟佳梨臉色倏地刷白,看著一地的狼藉,摔爛的隻果派就像她破碎的心,讓她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我知道了。」她低垂下眼睫掩飾眸底快速蓄積的淚水,不讓他看到自己的心傷,蹲下身收拾著地上的混亂,直到耳邊傳來他離開的腳步聲與大門關闥聲,她才放任淚水滾落臉頰,一顆顆滴落在隻果派的碎片中。

    當耿柏恩再度回到家中時,全身散發著酒氣,搖晃著身子,連一步都走不好。

    「怎麼喝得這麼醉?」孟佳梨攙扶著他往房間走去,好幾次差點被絆倒,好不容易才將他順利安置在床上。

    「我沒喝醉,誰說我喝醉了?我酒量好得很。」耿柏恩抗議的大喊。

    「好好好,你沒喝醉,我去擰毛巾給你擦擦臉。」孟佳梨輕哄道,才轉過身,手腕卻被他扯住往後拉,瞬間跌入他懷中。

    「不要哄我,我不是小孩子。」耿柏恩的臉龐被酒精染上薄埂的紅暈,一雙眼卻異常的明亮灼熱。

    「我沒哄你,你乖乖的。」明明就像個小孩子。孟佳梨好笑的看著他耍賴的模樣,耐著性子道。

    「我不要,我要你陪我。」他忽地擁緊了她,好像怕她消失了似的。

    孟佳梨的心一陣觸動,瞬間柔軟成一攤水般,安靜的依偎在他懷里,低聲道︰「好,我陪你。」

    一種奇異的沉默彌漫在他們之間,他就這樣緊緊抱著她不松手。

    「佳梨,其實我不想恨你。」就在孟佳梨以為他睡著之時,他突然開口。

    孟佳梨渾身一震,沉默的等待他的下文,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喘太大力,就怕驚擾到他的思緒,讓他回到那個恨她的耿柏恩。

    耿柏恩停頓了好幾分鐘,才又緩緩開口,「那天雨好大好大,我看到你站在窗簾後卻對我的叫喚無動于衷,我失望了,我以為你不是那種人……」

    孟佳梨猛的抬頭,訝異的看著他,「哪天?你說哪天?」她印象中並沒有這一天啊!

    耿柏恩卻像沒聽到她的質疑,繼續道︰「後來,爸跟我去投靠外婆,我知道爸很苦很苦,他為了還債,日夜不停的辛勞工作,直到吐血還不願意休息,醫生說,他的肝髒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腫瘤,無藥可醫,只能減少他的疼痛。可那疼痛卻像條惡毒的蠍子,鎮日在他身體骨骼中四處螫咬,讓他每分每秒都處在痛苦中,他的肚子因為腹水越來越腫大,臉頰四肢卻逐漸消瘦,只剩骨頭,可恨的是,我卻無法代替他受苦。」

    「別說了,柏恩,都過去了。」她看過癌末病患,知道那種痛苦,對耿柏恩必須面對父親死亡的過程只有心疼。

    「可你知道嗎?我知道他最痛的不是身體,是心。」耿柏恩失焦的目光突然鎖住了孟佳梨的臉龐,「是被好友背叛,連累孩子不得溫飽的痛心。」

    他臉上深刻的痛楚讓孟佳梨的心狠狠抽痛,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臉頰。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恨你們?為什麼要讓我恨你?為什麼讓我這麼痛苦?」耿柏恩的質問一句句都像刀刺進她的心口,讓她快要窒息。

    「不是這樣的,我爸並不想那樣做,他只是太愛我才會犯下讓他畢生後悔的罪過,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孟佳梨第一次在他面前泣不成聲,再也無法偽裝堅強。

    「別哭,我會難受,不要哭。」他輕輕的捧起她的臉,重逢後第一次這麼溫柔的對待她,讓她的淚水更加無法遏止的落下。

    「柏恩,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撫平你的傷痛,但是相信我,只要我活著的一天,就絕對不會背棄你,我從沒有背叛過你!」孟佳梨哽咽的宣誓。

    耿柏恩沒有響應,只是低頭深深吻住了她,好像要將自己所有的感情借著這一次全數宣泄而出。

    淚水咸咸的滋味與酒精的氣息混合成一種醉人的cui情劑,空氣中彌漫著旖旎的氛圍。

    孟佳梨只覺得自己在他溫柔的踫觸下前所未有的悸動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因他而躁熱發燙,期待更多更多。

    「叫我。」他的聲音低沉性感,雙手探入了她的衣衫之中。

    「柏恩……柏恩……」幾乎是立即響應,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聲音中帶著濃厚欲望。

    「寶貝,喔……我的寶貝。」他的吻溫柔卻急切,滑到她潔白的頸項吸吮著。

    她情不自禁的仰起脖子迎向他,任由他在自己的肌膚上烙印下點點殷紅,好似一朵朵盛開的櫻花,燦爛炫目,一如她現在的嬌態,為他而美麗。

    當他將自己深深埋入她之中時,一團強烈的情感在她心中爆發,只能哭泣著重復低語,「相信我,相信我……」好像想要將這句話刻在他心頭。

    而他的響應只是更狂烈的佔有她,將禁錮在內心深處的渴望完全的解放,借著酒精的掩護,放心的回到最原始的愛情面貌,用生命去愛著……

    靜謐的午後,香濃的咖啡香氣在裝潢古典的咖啡店中飄散,孟佳梨拿著手上的咖啡攪拌棒,輕輕的在杯中攪動著,垂下的濃睫遮去了眸中的情緒,在眼楮下方投下一片陰影。

    「你瘦了。」楊子謙心疼的看著她消瘦的雙頰,眉頭緊緊的擰起。

    「有嗎?你不要故意討我開心喔。」孟佳梨打趣的彎彎唇,女人沒人討厭被說的。

    「好吧,至少你還笑得出來,我放心多了。」楊子謙松開眉心,嘆了口氣。

    「子謙,對不起。」孟佳梨放下攪拌棒,朝楊子謙誠摯的道。

    「干麼跟我道歉?」他好笑又驚詫的問。

    「我不是故意這麼久都不跟你聯絡,只是一切都還處于混亂期,所以我本來是打算等安頓好再找你敘舊——」

    「傻瓜,我都知道,我們之間有必要這麼見外嗎?」楊子謙溫和的笑笑,完全沒有不悅的神色。

    孟佳梨一直知道他對自己的寬容,感動的抿唇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道歉了。」

    楊子謙拿她沒轍的搖搖頭,不過心情真的放松了不少,「佳梨,其實我這次來台北,除了看看你過得如何之外,也順道去看了趙伯伯。」

    「趙伯伯還好嗎?」提到老人,她連忙關切的問,很擔心聽到惡耗。

    「放心,他現在接受標靶治療,控制得不錯,他要我替他問候你,還有謝謝你。」

    「你沒告訴他吧?」當初她只說是耿柏恩良心發現,所以才把地還給趙伯伯以報兒時曾經照顧過他的恩惠,並沒把實情告訴他,否則以他老人家的脾氣,應該寧願自殺也不會同意。

    「他是要謝謝你替他費這麼多心思,介紹那麼好的醫生給他。」楊子謙很想不顧一切的告訴趙伯伯,但畢竟自己答應過盂佳梨,所以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舉手之勞而已。」孟佳梨舉起手看了看腕表,一臉抱歉的道︰「子謙,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在外面待這麼久。」她還想回去準備晚餐呢。

    「你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楊子謙的臉色又凝重了起來。

    「是我自己願意的。」她輕聲道。

    「你以前是個熱愛工作,喜歡大自然的女孩,從來就不是個宅女,這樣被囚禁在狹隘世界的你,怎麼可能是自願的?」他根本不相信,忍不住道︰「佳梨,干脆跟我回去——」

    「子謙,我已經是耿太太了,我要守護的,只有我那個家。」

    「那也算是個家嗎?」楊子謙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我還記得他在婚禮上是怎麼羞辱你,我不相信你在那個家會有什麼好日子可過。」

    「別說了,你不了解他。」她輕輕微笑,眸中沒有任何苦楚,反而帶著點點甜蜜,讓楊子謙覺得有點刺眼,一股酸氣情不自禁的直往上冒。

    「我了解,他根本不是男人,若真是男人就直接找伯父報仇啊,找你宣泄算什麼?」他越說越氣憤,聲音不自覺的揚高。

    「子謙,他對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很多時候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愛情,有時是藏在細節中的。」孟佳梨無法一一說明自己的感受,但她知道那些都是真實的。

    例如,即便冷言冷語,卻總是會推掉應酬,盡量回家吃晚餐,又例如,說要折磨虐待她,卻又在發現她暈倒之後的隔天,請了兩個佣人。

    她的心因為這點點滴滴而盈滿了甜蜜,雖然目前為止,耿柏恩還是無法放下仇恨,但她會慢慢等待的,即便必須耗上一輩子,她也無悔。

    「你……你不會是愛上他了吧?!」太扭曲了,這是斯德哥爾摩癥候群嗎?

    孟佳梨美麗的瞳眸中流光四溢,唇角揚起的笑容彷佛照亮了那張略微憔悴的臉龐,專注的回視著楊子謙道︰「我從來沒變過啊。」

    楊子謙愣了愣,思索著她這句話的意義,心髒又狠狠的抽痛了,或許他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但卻始終自欺欺人,認為所有的一切只是因為迫于無奈,而非愛……

    「既然如此,我還能說什麼呢?」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人一樣幻想她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認為這次肯定能說動她離開而感到可笑,輕嘆了聲,深深凝視著她道︰「你太傻了。」不過,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放心,傻人有傻福。」孟佳梨朝他眨眨眼,下一瞬間卻突然臉色發白,胃中好像有什麼在翻滾似的,涌上了一股灼熱的酸氣,讓她連忙彎身,舉起手搗住自己的唇,試圖阻擋那陣陣的惡心感。

    「佳梨,你還好嗎?」楊子謙大驚,趕緊起身走到她旁邊,擔心的問。

    孟佳梨維持同一個姿勢好一陣子,等那陣翻滾退去之後才緩緩坐直身子,放下捂著唇的手,搖搖頭道︰「我沒事,只是有點反胃。」

    「等等,你該不會——」楊子謙狐疑的思忖半晌,隨即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孟佳梨只是淺淺微笑,沒有給他肯定的答復。

    「不可以,你不能懷孕,佳梨,你不會這麼傻吧?你的狀況根本就不適合懷孕生子。」更別說處于這種充滿仇恨的婚姻之中。

    「我知道。」她舉起手拍拍楊子謙,站起身道︰「我們改天再聊。」

    「佳梨!」楊子謙對著她的背影懊惱的喊了聲,一抹不安開始在胸口蔓延。

    不對,她才不知道,她根本就是在敷衍他!

    這丫頭怎麼這麼傻?不行,他不能讓她一錯再錯,沒能阻止她結婚,他不能再讓她墜入另一個無法回頭的深淵。

    楊子謙跟著起身買單,心事重重的快步走了出咖啡廳,卻沒注意到落地窗外的一角,兩道身影正同時自廊柱後走了出來,其中一道妖嬌的身影正緊緊拉扯住想要追上前的另一道窈窕身影,兩個人似乎發生了劇烈的爭執,可沒多久,又似乎達成了什麼協議,雙雙往反方向走去,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太太,這讓我來吧。」孫嬸急著想把孟佳梨手中的梳子拿到手中。

    「不用了,寶寶習慣給我梳毛,你去忙別的吧。」孟佳梨婉拒她的好意,繼續替孟寶寶梳著毛。

    「那好吧,如果你覺得不舒服,記得一定要告訴我喔。」孫嬸不太放心的叮囑,畢竟老板當初高薪請她們來,可是嚴格要求不許讓太太累到,任何事都不許她做。

    她們都沒見過這麼疼愛老婆的丈夫呢,而且還不許她們在太太面前提起他的交代,濃情不欲人知,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孟佳梨微笑點頭,雖然心中覺得挺好笑的,替狗梳毛是能多累?但也隱約感覺到這是耿柏恩變相的關心,所以欣然接受了。

    那一天他酒後吐真言之後,雖然隔天似乎就什麼都忘了,依然是那個冷酷無情的耿柏恩,但從突然出現在家中的佣人判斷,他應該也不是什麼都不記得的……哪有人一邊說要折磨人家,一邊還請人來幫佣的?

    孟佳梨坐在院子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狗兒的毛,唇角忍不住微微翹起,在夕陽的映照下,有種寧靜的美好。

    她真的好希望他心中的仇恨能早日消彌,變回那個溫暖開心的傻瓜耿柏恩……

    這樣,她才能安心告訴他,在自己的肚子里,已經有了正在成形的小功寶。而當他知道時,就會是純粹的開心,也不用再夾在報仇與否的矛盾中痛苦煩惱。

    「汪汪——」原本躺在地上享受著孟佳梨梳毛的狗兒抬起頭往庭院外的方向輕吠了幾聲,尾巴帶著點警戒的緩慢搖晃著。

    孟佳梨順著狗兒的視線望去,就見耿安茜正在庭院的門外徘徊著。

    「乖,別叫,是姑姑喔。」她安撫的拍拍狗兒,確定它又安靜的趴下之後,才起身走向鍛造鐵門邊,透過空隙看了看耿安茜,然後拉開門道︰「怎麼不進來呢?」

    耿安茜沒好氣的睨了眼孟佳梨,「你不要裝了,不是你煽動哥把鑰匙收回去的嗎?」連她偷打給齊詩芸的備用鑰匙也沒能幸免,還被狠狠的斥責了一頓,說她亂給別人家里鑰匙。

    孟佳梨愣了愣,搖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難怪她們都沒再上門找麻煩了。

    看她一臉無辜的模樣,耿安茜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在她內心深處,除了原本就對孟佳梨存有的偏見之外,還要加上媚惑哥哥、搶走哥哥疼愛的忌妒,這讓她實在很難平靜的面對眼前的女人。

    「算了,我今天不是來跟你算帳的。」想到齊詩芸在耳邊的殷殷交代,耿安茜忍住了不悅,悶聲道︰「出來一下。」

    孟佳梨聞言一怔,「去哪?」

    「問這麼多干麼?不能找你一起逛街嗎?」耿安茜不太耐煩的道。

    孟佳梨沉吟了片刻,朝她扯扯唇道︰「當然可以啊,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孫嬸還有王嬸說一聲。」

    「孫嬸?王嬸?她們是誰?」耿安茜蹙眉。

    孟佳梨微微笑了笑,聲音帶著掩飾不了的甜蜜,「你哥請的佣人。」

    「佣人?!」耿安茜眼楮瞪得幾乎要掉出來了。哥竟然為了這個女人請佣人?他娶她回家根本不是為了報仇,而是供起來伺候吧?

    「嗯,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孟佳梨知道耿安茜還無法接受她,只能盡量釋放出善意。

    「不用了,我才不要進去。」耿安茜白了她一眼,在心中冷哼了聲,現在就讓她囂張沒關系,等哥發現她跟她爸一樣是個白眼狼時,就會知道自己沒挺她這個妹妹有多笨了。

    孟佳梨也不勉強耿安茜,徑自走入屋內跟佣人交代了聲,又將狗兒帶進去,一切安排妥當,才跟著她出門。

    「你想去哪里逛?」孟佳梨微笑問著走在身邊,臉色始終不太好的耿安茜。

    耿安茜沒有回應,只招了輛出租車,拉開前門坐了進去。

    孟佳梨沒考慮太久,跟著坐進了後座。

    車子開了約莫二十分鐘,停在一間五星級飯店前,耿安茜又是自顧自的下車,留下孟佳梨買單。當然,她並不介意付這點車資,只是很納悶耿安茜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小姑!」孟佳梨下車後,朝走在前方的高姚背影喊了聲。

    耿安茜這才慢慢回頭,沒耐性的道︰「你動作很慢耶。」

    「不是說要逛街嗎?怎麼會到飯店來了?」孟佳梨平和的面對她的煩躁,好奇的問。

    「呃……」耿安茜眼珠子轉了轉,隨即又蠻橫的道︰「我突然覺得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不行嗎?」

    「當然可以,既然你累了,那我先回去好了。」孟佳梨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轉身。

    「欸!」看著她舉步離開,耿安茜遲疑了半晌,還是喊住了她,「等等,其實是我有話想跟你談談。」

    孟佳梨回頭,挑眉看著她,臉上滿是詢問。

    「你……你不想就算了。」耿安茜並不善于說謊,臉上有種不自然的別扭表情,不似平常那種肆意暢快的模樣。

    「小姑,我很願意跟你聊,不過我們還是回家聊吧,我相信你哥也很希望你回去。」孟佳梨覺得有點古怪,心底涌上狐疑。

    「不要!」耿安茜馬上拒絕,接著又結巴的解釋,「除非、除非哥要我回去,不然我才不要自己回去。」

    這個解釋倒是很合理,但是她眼中閃過的心虛到底是什麼?

    孟佳梨還想進一步驗證時,一旁卻傳來一個男人輕浮的嗓音——

    「這不是小茜嗎?」

    孟佳梨朝聲音處望去,只見一個穿著花襯衫和白色長褲,身高不比耿柏恩矮的男人走了過來,帥氣的臉上帶著抹吊兒郎當的壞壞笑容,懷中還攬著個身材火辣,媚態十足的女人。

    耿安茜臉色一變,突然收起跋扈的神色,低垂眼睫。

    「嘖嘖嘖,你還在台灣啊?我以為你會沒臉再出來見人呢。」妖嬌的女人像個八爪魚似的攀在男人身上,一手撫上自襯衫領口露出的胸肌,陰陽怪氣的調侃道。

    「我們走。」耿安茜扯著孟佳梨的手腕就要逃開。

    「等等,小茜,難得見面,我們也該好好聊聊。」女人大步一跨,擋住了耿安茜。

    「你想怎樣?」耿安茜懊惱的瞪向女人,眼楮泛著霧氣。

    「我只是要警告你,別以為你繼續留在台灣就有機會接近安迪,你這喪家犬最好有自知之明,否則我絕對要你好看。」

    「寶貝,算了啦,她被我拋棄已經夠可憐了,你就不要再為難她了。」男人開口狀似幫耿安茜求情,說出的話卻讓她更加難堪,臉色瞬間刷白。

    「干麼,你心疼她嗎?那你回去找她啊。」女人不爽的嗆道。

    「我怎麼可能心疼她,我心里只有你,她送給我都不要。」男人趕緊安撫女人。

    「聽到了嗎?你這克父克母的掃把星還是快點滾回美國,少在這里丟人現眼的晃來晃去,就算你每天在安迪面前脫光光,他也硬不起來,小、奶、妹。」女人惡毒又潑辣的罵道。

    耿安茜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在孟佳梨面前被羞辱,讓她的難堪加了好幾倍,想反駁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給我閉嘴!」孟佳梨跨了一步將耿安茜擋在身後,冷冷笑道︰「真是破鍋配爛蓋,也難怪配不上我們小茜這個高級瓷器,兩位還是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來丟人現眼,殘害別人的眼楮了。」

    「你、你是誰?罵誰啊?」女人這才將目光放到眼前這張美麗慧黠的臉龐上。

    「我是小茜的嫂子,罵的就是你這丑女人跟小缸臉,誰想欺負她,先問過我肯不肯。」孟佳梨微微眯起了眼,笑容充滿了危險。

    「哼,那又怎樣?管什麼閑事?欠打!」女人手一揚,便要往孟佳梨臉上揮。

    耿安茜一驚,雙手下意識的捂住了眼楮,只感覺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還來不及睜開眼楮,女人哀嚎呼痛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小茜不是克父克母的掃把星,她是我們耿家最寶貝的千金小姐,你們連幫她提鞋都不配,下次欺負人之前眼楮放亮點,否則就不僅僅只讓你破一邊假奶了。」

    孟佳梨冷冷看著被自己用過肩摔給摔到地上的女人,陰狠的威脅。

    「Jenny?!Ohmygod!」男人發出尖叫聲,蹲在女人身邊,看著她突然消風的胸部發出高八度的驚呼。

    「我的胸部?我的胸部破了?」剛才她落地時胸部剛好直接撞到地上,運氣不好把鹽水袋給撞破了,一邊瞬間由F變成A.

    「去T大醫院掛號說是孟佳梨介紹的,整形費我替你出。」孟佳梨淡淡道︰「還有,你們兩個最好順便掛個眼科,別客氣。」

    看著眼前的一團混亂,還有逐漸圍過來的人群,耿安茜心情復雜的扯扯她道︰「我們快走。」

    「放心,她會走更快。」孟佳梨不以為意的道。

    果然,只見那個女人臉色發白的遮掩著自己的胸部,深怕被任何人發現似的,在男人的掩護下匆忙逃離現場。

    「你怎麼知道?」耿安茜愣愣的看著那一對落荒而逃的身影。

    「這種膚淺的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外表,剛剛也故意針對你的胸部攻擊你,可見她的自大其實是自卑,絕對不會想讓人看到她現出原形的狼狽樣。」孟佳梨淺笑解釋。

    「你為何要幫我出頭?」她還真不知道孟佳梨不只身手不差,那張嘴也挺壞的,這麼說,以往她對自己算是手下留情了。

    「你哥沒跟你說過?小時候有好長一段時間,只要他被人欺負,都是我替他出頭討回公道的,你是他妹,也就是我妹,我當然不許任何人欺負你。」孟佳梨舉起手,做了擠出手上小老鼠肌肉的大力水手招牌動作,然而唇上的血色卻逐漸退去。

    一種復雜的情緒在耿安茜胸口盤旋,她撇開臉道︰「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

    「你不用想太多,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沒想過要誰感激。」孟佳梨扯扯唇,「不過你眼光也真差,這種男人你還為他爭風吃醋?」

    「我……他本來對我很好的。」耿安茜現在想想,也覺得自己很蠢。

    「傻丫頭,男人對你好不好是要從細節觀察,不是說說甜言蜜語就算對你好。」孟佳梨忍不住嘆氣。

    「你不要以為剛剛幫了我,就可以教訓我。」耿安茜懊惱的警告,她又何嘗不懂?她只是——

    「你只是太孤單,需要人陪,而他剛好在那個時間點滿足了你,我懂。」彷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孟佳梨說出了她的心聲,並微微一笑道︰「你哥太忙,難免忽略你,沒關系,以後有我,我會陪你。」

    耿安茜覺得自己的眼楮酸酸熱熱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底不斷涌出,盈滿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空虛,可嘴巴依然強硬道︰「誰要你陪?你以為你講這些,我就會跟哥一樣被你欺瞞?別作夢了。」

    孟佳梨無奈的笑笑,嘆口氣道︰「好吧,至少我們有溝通了,也算是一大進步,你不是累了嗎?走吧,去飯店休息一下。」

    「不要了。」耿安茜掙扎了半天,隨即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道。

    「可是我不太舒服,可能得休息一下再走。」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因為剛才過度的勞動而猛烈跳動著,太陽穴陣陣緊繃,狀況不是很妙。

    耿安茜怪異的瞅著她,欲言又止的動了動唇瓣,手機突然傳來一道通知鈴聲。

    她拿出手機看了看簡訊,臉色陰晴不定的變幻了好半晌,才粗聲道︰「那就走吧。」

    孟佳梨看著她突然又舉步往飯店走去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輕笑,慢慢的跟著她走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9:31 PM

第九章

    孟佳梨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緩緩的重復深呼吸的動作,試圖減緩自己胸口越來越不適的窒悶感。

    其實當她在跟著耿安茜走時,沿路就覺得自己冷汗直冒,心跳異常快速,幾乎有種快要昏厥的感覺,所以顧不得去想為何耿安茜把自己帶到這間房之後,又突然說「嫌悶想出去晃晃,等會再回來」的行跡有多詭異,她只想趕緊躺在床上,抵擋排山倒海而來的難受感覺。

    直到吃了一片阿司匹林又休息了十多分鐘,那只好似掐著心髒的大掌才稍微松了松,讓她不至于昏厥休克,原本若狀況再沒改善的話,她已經打算要叫救護車送自己到醫院去急救了。

    唉,這身體……孟佳梨的臉上浮現惆悵,若不是這身體,後來這許許多多的傷心與傷害都可以避免,更不會發生了吧……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如今她只能用生命去彌補耿柏恩曾受到的創傷,給他另一個生命。

    孟佳梨的手輕緩覆蓋在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上,惆悵被溫柔滿足取代,幾乎有點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跟耿柏恩的孩子長得是像他多些,還是像自己多一些了。

    你的狀況根本就不適合懷孕生子!

    忽地,楊子謙的警告閃過腦海,像一顆石子在平靜的湖面中蕩起了陣陣漣漪,很快又消失無蹤,被她刻意埋在腦海的最深處。

    這個孩子是最珍貴的寶物,既然這個小生命選擇了她當母親,她萬萬沒有理由懦弱的放棄。

    只是最近越來越頻繁的昏厥,在在顯示著身體的過度負荷,她還是得小心一點才行。

    不過,耿安茜說要出去晃晃,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她邀自己出門逛街,突然說要到飯店休息,然後又臨時想取消這個決定,直到接到一通簡訊才維持原議,整個過程似乎是在策畫些什麼……

    雖然耿安茜一直表現得驕蠻任性,但她並不討厭她那種直來直往的個性,喜歡跟厭惡清楚明白的擺在臉上,其實她是個善良沒心機的女孩,只是缺乏管教導正,就怕有人看穿這點,在背後利用指使她……

    孟佳梨的腦海閃過齊詩芸那張充滿妒恨的惡毒臉龐,莫名不安了起來,心髒又開始不舒服的劇烈跳著。

    望著米白色的天花板,微微擰著眉頭沉吟了半晌,她決定不等耿安茜回來,先離開再說。

    用手將身子撐起,孟佳梨在床上半坐起身,正準備掀開棉被下床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了,旋即沖進來一道身影,在她還沒看清楚之前就坐在床沿,雙手扶上了她的肩膀,緊張的問︰「你沒事吧?」

    「子謙?你怎麼會來這里?」她錯愕的看著面前這張溢滿關切的臉龐,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我剛好到台北處理事情,沒想到就接到電話說你出事了,所以就趕過來了。」楊子謙不放心的審視著她,「你沒事吧?」

    「接到電話?誰打給你的?」孟佳梨一凜,連忙問道。

    「她自稱是飯店櫃台,說你極度不適,所以請她幫忙打給我,要我馬上過來。」若不是因為她懷孕了,他還不會這麼急,可現在想想也有點不合理,她又不知道他上台北,遠水救不了近火,怎麼會想到找他求援?

    「沒有,我沒有請任何人打給你,這是個圈套,子謙,我們快走!」孟佳梨越想越心驚,猛的起身,胸口卻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瞬間冷汗直冒,身子一晃,朝前栽去。

    「佳梨?!」楊子謙驚呼,在她跌落地上前及時抱住了她。

    只見她臉色白得宛如透明一般,整張臉因為痛楚而扭曲成團,一只手則死死的按著心窩。

    「別管我,你先走。」她已經隱約猜到把她跟楊子謙同時湊在飯店房間的目的。

    「怎麼可以?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楊子謙心急如焚,哪顧得了這麼多,直接將孟佳梨打橫抱了起來。

    「不……」

    然而孟佳梨虛弱的反對聲已被從門口暴起的質問聲給掩蓋了。

    「你們在干什麼?!」齊詩芸尖銳的大喊,聲音帶著難抑興奮的輕顫。

    楊子謙愣愣的看著站在門口的三個人,臉色沉了下去。

    「這就是她的目的了。」孟佳梨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幾乎白到泛青,緩緩望向門口被齊詩芸與耿安茜簇擁而來的耿柏恩,本想說些什麼,卻被那雙黑眸中的憤怒絕望給梗住了喉頭,全化為一聲嘆息低喃。

    她們成功了。

    「搞什麼鬼?我現在沒空跟你們解釋!」楊子謙只想趕緊把孟佳梨送去醫院,她的狀況很不對。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就奸夫淫婦啊,孟佳梨,你這不要臉的女人,背著老公偷偷跟前男友在飯店幽會,現在人贓獲,看你還能怎樣狡辯!」齊詩芸帶著勝利的笑容,像在朗讀什麼勝利宣言似的,鏗鏘有力。

    「詩芸姊,你讓哥自己問啦。」耿安茜躲在後頭,悶聲道。

    「眼見為憑,有什麼好問的?你沒看到他們還這麼親昵的抱在一起嗎?」齊詩芸的眉頭微微皺了皺,警告的瞟了耿安茜一眼。這丫頭怎麼好似臨陣退縮了?

    耿安茜咬著唇,在齊詩芸的瞪視下,心虛的低垂了眼睫。

    「你怎麼說?」耿柏恩的聲音緩緩揚起,語氣平淡的彷佛在問今天天氣如何一般,反而讓人打從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孟佳梨想要開口,但胸口一陣陣的痛楚如鋪天蓋地般席卷而來,讓她只能緊擰著眉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抵抗著幾乎將她吞沒的黑暗與劇痛。

    「還有什麼好說的?都不知道背著你偷偷跟這奸夫開幾次房間了,柏恩,你這頂綠帽子還真大啊。」齊詩芸故作同情的搖搖頭。

    「有什麼事情等等再說!」楊子謙看孟佳梨額邊的發際已被冷汗浸濕,擔心的抱著人舉步就往外走。

    可才踏出一步,眼前一道陰影閃過,鼻梁硬生生挨了耿柏恩的一記拳頭,眼鏡扭曲碎裂,瞬間鼻血直流,整個人踉蹌的往後倒退了好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沒松手讓孟佳梨跌落地上。

    「放下她!」耿柏恩怒吼一聲,又撲了上去,抓住楊子謙的衣襟往上提,朝他臉頰又是一拳。

    楊子謙晃了晃,整個人往一旁倒去,懷中的孟佳梨也跟著滾落在地,趴臥在紅色的地毯上。

    「佳梨?!」楊子謙大驚,顧不得自己的傷勢,連忙想上前查看,卻又被耿柏恩給扯住,又是一番猛打。

    耿柏恩的腦中充斥的先是那日雨中二樓窗後掀開又落下的窗簾一角,然後逐漸幻化成孟佳梨跟楊子謙親熱並嘲笑他的畫面,過往的記憶與再度遭背叛的痛楚逼瘋了他,讓他失去理智的宣泄自己的恐懼與憤怒。

    「哥!別打了——別打了!」耿安茜從未見過哥哥如此失控的模樣,再看到楊子謙被打得滿臉是血,心頭一驚,趕緊上前緊緊抱住了耿柏恩的手臂。

    但耿柏恩彷佛入了魔似的,力氣大得驚人,隨手就將耿安茜甩開,繼續瘋狂的痛揍楊子謙,好像要將他往死里打,下手又重又狠。

    眼見情況失控,耿安茜不顧一切的大聲吼道︰「哥!是我們騙你的,孟佳梨是我帶來的,她沒有約楊子謙,是我們約的!」

    耿柏恩揚高的手立刻僵住了,俊美的臉上還殘留著未收的殺氣,陰狠暴戾的表情讓耿安茜不由得縮了縮身子,渾身打顫。

    「你說什麼?你們?」他微微眯起了晃著幽光的眸子,掃過齊詩芸跟耿安茜。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小茜你不要胡說,干我什麼事?」齊詩芸見事跡敗露,趕緊撇清關系。

    耿安茜錯愕的看著這個一向說把自己當成妹妹的女人,心微微寒了,「詩芸姊,明明就是你打聽到楊子謙今天會到台北,所以叫我想辦法把孟佳梨約到這里,好制造他們偷偷幽會的假象,然後你再帶著哥來抓奸的啊!」

    「小茜,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能因為怕你哥生氣,就胡亂咬人一口,把我拖下水啊。」齊詩芸裝出一臉無辜的模樣,她知道若耿柏恩知道她插手這件事情,肯定不會原諒她。

    「齊詩芸,你這麼可以這樣對我?」耿安茜沒想到自己一心一意想幫她成為自己的大嫂,最後換來的卻是無情的背叛。

    「小茜,我雖然疼你,但也不能放任你繼續驕縱任性,甚至謊話連篇,你還是快點回美國去吧,不要再搗蛋了。」齊詩芸一臉真心關切的模樣,還真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你——」耿安茜氣得全身發顫,突然想起什麼,拿起手機道︰「本來我還在猶豫要取消這次的計劃,因為我覺得這樣陷害人家實在太不光彩,後來是你傳簡訊催我趕緊把孟佳梨帶到飯店,我才硬著頭皮去做,這封簡訊還在我的手機里,你還想撇清關系嗎?」

    齊詩芸的臉色變了變,抿了抿唇瓣,忐忑的朝耿柏恩道︰「我、我沒……是小茜!小茜一直逼我幫她做這件事的,小茜才是主謀,我、我只是幫她而已。」

    「齊詩芸,你真是太陰險了,枉費我一直想撮合你跟我哥,沒想到你是這種女人,你太恐怖了!」耿安茜簡直不敢相信,都到這個地步還可以推卸責任?

    「你們都給我閉嘴!」耿柏恩臉色陰沉的看了眼耿安茜,又將目光停駐在齊詩芸身上,咬牙道︰「不管是誰主導,你已經踩到我的底線,現在馬上離開,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眼前,否則我不確定我會對你做出什麼事。」

    齊詩芸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尖聲道︰「你要我走?我等了這麼多年,幫了你們耿家這麼多,最後得到了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看清楚孟佳梨的真面目,要回本該屬于我的一切,孟佳梨根本不配擁有這些!」

    「你錯了,我從沒喜歡過你,就算娶的不是她,也絕對不會是你,你讓我對你僅存的友誼也消失殆盡,從此你我只是陌生人,滾!不要讓我更厭惡你!」耿柏恩的目光好似在看一只蟑螂或老鼠,這比起憤怒責罵更讓齊詩芸心碎。

    「好,我走!不過耿柏恩,你還敢自欺欺人,說你沒有愛上仇人的女兒嗎?可憐的耿伯父,不但被好友背叛,又被自己的兒子背叛,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安心跟那個女人過後半輩子,哈哈哈哈——」齊詩芸笑出了淚,刻意挺直了身子,轉過身子大步離去,維持自己最後的尊嚴。

    耿安茜看著耿柏恩鐵青的臉龐,正怯生生的想要開口,卻被楊子謙焦慮呼喚的聲音給打斷了。

    「佳梨、佳梨?醒醒,快醒醒!」只見他蹲在孟佳梨身旁,憂心忡忡的輕拍孟佳梨的臉。

    「她怎麼了?」耿柏恩飛快的沖到了孟佳梨身邊,看到她緊閉著雙眼的蒼白臉頰,驚恐得幾乎要無法呼吸。

    「心髒病,她有心髒病,快叫救護車,快點!」楊子謙無視自己的傷痕累累,卷起衣袖就開始對孟佳梨做心肺復蘇術。

    耿柏恩則是呆愣在原地,耳邊轟隆隆的響,彷佛什麼都聽不到,只不斷回蕩著孟佳梨哭泣的低語——

    相信我……相信我……

    「你這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害死她了!」

    病房外,簡單包扎好傷勢的楊子謙正在怒罵臉色灰敗的耿柏恩,簡直恨不得狠狠揍他幾拳。

    「不要罵我哥,不關他的事,我們也不知道她有心髒病浮,怎麼可以怪我們……」耿安茜硬著頭皮替哥哥出頭。

    「你閉嘴。」耿柏恩冷冷的斥喝,「讓他罵。」

    「我不知道你們故意制造我跟佳梨幽會的目的是什麼,不過我跟她清清白白,從來沒有逾矩過。」楊子謙瞥了眼耿安茜,正色道。

    「你們明明偷偷約會過,就在我哥家那邊轉角的咖啡店。」那天她本來跟齊詩芸要一起回家找孟佳梨麻煩的,誰知道竟在咖啡店外撞見那一幕。「你們最後還很親昵的靠很近!」這她絕對沒看錯,當時她就想直接沖出去問個清楚,還是齊詩芸攔住她,要她稍安勿躁,不要打草驚蛇,一切等她吩咐再行動。

    楊子謙皺著眉回想了片刻,冷笑道︰「真可笑,你們闖進房間時我也一樣抱著她,但事實真的跟你們表面上看到的一樣嗎?」

    「什、什麼意思?」耿安茜在他的理直氣壯下頓時心虛了起來。

    「那天我上台北來處理事情,才順便約她敘舊,看看她過得怎麼樣,我想沒人規定,婚後就必須跟異性朋友斷交吧?至于你說的態度親昵靠很近,是因為她那時突然身體不適,我擔心她舊疾復發,所以才趕緊靠近查看,沒想到原來她是因為懷孕所以反胃,這樣你懂了嗎?滿意了嗎?」楊子謙本來不想解釋這麼多,但也不願意孟佳梨因為自己而背負紅杏出牆的罪名。

    「你說什麼?她……她懷孕了?!」這麼一串話里,耿柏恩只聽到這兩個字,憔悴的臉龐瞬間發亮,充滿不可置信的驚喜。

    「沒錯,她懷孕了,而且她移植過後的心髒狀況一直不是很穩定,根本就不適合懷孕,隨著胎兒越來越大,心髒的負荷只會越來越大,這根本就像一道催命符,只會讓她一步步走向死亡。」楊子謙恨恨的說。

    耿柏恩臉上的光彩隨著他的一字一句逐漸黯淡,甚至越來越蒼白。她移植過心髒?她懷孕會死?為什麼他從來就不曾聽說過她有心髒病?

    難怪……難怪她的胸前會有那道疤痕,難怪她會常常虛弱暈厥,難怪……該死,為什麼他都沒留意?

    不,他不是沒留意,是故意不去在意,因為他不能關心她,不能在乎她,只能恨她……

    「你如果是男人的話,就不該把雙方家庭的仇恨發泄在一個弱女子身上,她何其無辜?身體已經不堪負荷了,還要承受你的怨恨跟怒氣,現在可能連生命都要賠上,你就放過她吧。」說到後來,楊子謙聲音中的氣惱,只剩下語重心長的嗟嘆。

    耿柏恩的心口彷佛被什麼狠狠重擊,痛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他真的只是為了報仇嗎?

    直到可能失去她的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堅持的報仇有多虛偽可笑。

    或許一開始,他就只是拿報仇當借口來接近她,佔有她,好合理的說服自己那渴望與她重逢,將她留在身邊的強烈欲望是從何而來。

    她說的對,他一直都是那個耿柏恩,那個暗戀她,仰慕她的傻瓜耿柏恩啊,只是他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只因承認了,好像就跟著孟家一起背叛了父親。

    「這也不能怪我哥,如果不是孟瑞泰先這樣對我們,害得我爸含恨而終,哥也不至于這樣做!」耿安茜雖然後悔自己跟齊詩芸一起做出那種不光彩的誣陷陰謀,可是這跟對孟家的仇恨是兩回事。

    「對,都是我的錯,不能怪他。」驀地,一陣蒼老的男人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充滿濃濃的感傷與滄桑。

    「伯父,您來了。」楊子謙快步走上前,攙扶著拄著拐杖的老人,扶著他到一旁的長椅坐下。

    「老了,走沒幾步就不中用了。」老人骨瘦如柴,彷佛風一吹就會倒下似的。

    「孟瑞泰!」雖然對方衰老消瘦了不少,耿柏恩還是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老人,就是當初害得父親一夕之間喪失所有的男人。

    「柏恩,終于又見面了。」孟瑞泰平靜的看著耿柏恩,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你長成這麼一個俊帥優秀的男人了,若是你爸還在的話,不知道會有多以你為榮。」

    「住口!我不許你提起我父親,若不是你,他可能還有機會看到我的成就,而不是貧病交加,含恨而終,讓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耿柏恩的雙拳緊緊握在身側,他的體內好似有兩種力量在拉扯著他,一是對孟佳梨的濃郁情感,一是對孟瑞泰的強烈恨意,讓他陷入矛盾的痛苦之中。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我早該到你們面前求你們原諒。」孟瑞泰苦澀的笑笑,突然松開拐杖,自椅上子往前一傾,整個人跌跪在地上,「再多道歉都彌補不了我做過的錯事,可是我還是要誠心誠意的向你們道歉,對不起,所有的錯都是我孟瑞泰一手造成,若有報應,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吧。」

    「伯父!您快起來,不要這樣。」楊子謙猛的一驚,連忙上前試圖攙起他。

    「不,子謙,請你不要插手,這是我欠耿家的。」孟瑞泰邊說邊朝耿柏恩磕起頭來。

    耿柏恩臉色變了變,下顎緊緊繃起,情緒復雜的看著瘦弱的老人用力將額頭磕上地板,一聲聲沉悶的聲響撞進他的心里,讓他的胸腔翻滾著復雜的情緒,幾乎要大聲喊叫出來。

    「哥,你看,他好像流血了。」耿安茜雖然也恨孟家,但畢竟沒有跟他們深入相處過,比較沒有像耿柏恩那樣矛盾的愛恨情結,相對的,仇恨也就淡了些,乍見一個身體不是很好的老人家將自己的腦袋在地板上往死里撞,難免有些不忍心跟驚慌。

    「耿柏恩,夠了吧,佳梨已經為了你背了一條命,難道你還要孟伯伯死在你面前嗎?」楊子謙見地板上印著的斑斑血跡,還是忍不住出聲阻止。

    耿柏恩閉了閉眼楮,緊握的雙手驟地松了松,粗聲道︰「我無法代表我爸爸原諒你,你起來吧。」

    孟瑞泰的動作頓了頓,唇瓣泛起抹平靜的微笑,「我現在只祈求你們兄妹的諒解。」

    耿柏恩抿緊雙唇,俊美的臉龐因為掙扎而痛苦的皺成了一團。

    孟瑞泰沒等他開口,又繼續重復著磕頭的動作,可他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朝前倒去,趴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耿柏恩的心猛的一抽,踏出一半的腳步,在楊子謙沖過去時又收了回來。

    「伯父?伯父你沒事吧?」楊子謙連忙蹲下身查看著孟瑞泰的狀態。

    「沒事,沒事。」他揮揮手,早已擦破了一大塊皮的額頭緩緩沁出血來。

    「都怪我不該請您回國來處理這件事,佳梨若知道我告訴您這些,打斷您的療程,肯定會很氣我。」孟佳梨一直警告他不許告訴她父親這些事,不想影響她父親的病情,可他在知道她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就無法再瞞著孟伯父了,畢竟這可是關乎生死的大事啊。

    「不,你早該告訴我,否則他們也不用受這麼多苦了。」孟瑞泰微微喘氣道。

    「什麼療程?」耿柏恩的聲音突然插入了他們之間。不是聽說他環游世界去了嗎?

    「鼻咽癌,國內都說沒辦法了,所以在國外嘗試實驗中的免疫療法,並且留在那里靜養,因為不想讓親朋好友擔心,所以一律說伯父是出國去散心了。」楊子謙替孟瑞泰解釋。

    耿柏恩震了震,一時之間竟找不出任何話響應,他一直期待看到孟瑞泰得到應有的懲罰與折磨,可當他真正看到對方受到病痛糾纏時,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滿足與喜悅,反而涌起復雜的悲傷情緒。

    「哥,算了。」耿安茜雖然驕縱蠻橫了些,基本上還是善良直率的,見到老人額頭上都是血,已經有點不忍心,加上又聽到他身患絕癥,想想也算是種報應,內心的怨恨散去了些,不想再追究。

    耿柏恩或許一直在等著這句話,心頭一直壓著的大石突然搬開了,體內不斷拉扯的兩股力量瞬間失衡,完全傾倒至一方,而那一方的盡頭,是一個總是噙著抹無奈笑容,欲言又止的美麗身影。

    「你帶他去擦藥吧。」雖然可以釋懷,但說原諒依然太困難,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做到的。

    孟瑞泰布滿皺紋的消臉龐突然亮了亮,隨即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老淚縱橫。

    「伯父?」楊子謙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有點擔心他起伏過大的情緒會影響身體。

    孟瑞泰擺了擺手,由著楊子謙將自己扶起,朝耿柏恩道︰「有件事我應該要告訴你。」

    耿柏恩深深望著老人,沉默的點了點頭。

    「其實我犯的這些錯誤,當年佳梨完全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你們曾到我們家找過人。」孟瑞泰滿臉自責愧疚。

    耿柏恩愣了愣,胸口突然一緊,幾乎是屏著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那時她因為急性心肌梗塞突然昏迷,送醫後醫院通知我她必須換心才有存活的機會,但那時我公司經營不善,早就是個空殼子,負債累累,根本無力負擔移植的龐大醫藥費,所以就把腦筋動到你父親的頭上。我知道如果我告訴佳梨,她絕對不會認同我的行為,肯定寧願自己死去也不願我背叛好友,犯下這種十惡不赦的罪,所以一切都是我私下偷偷進行的。」

    「那天我跟父親去孟家找人時,明明看到她站在房間的窗子前,卻對我們的呼喚聽而未聞。」就是那一幕,從此在他心底烙下一道無法抹滅的傷痕。

    「你誤會了,當日你們到我家門口時,我正在她房間里收拾一些住院所需的衣物,她那時情況緊急,已經住院治療,等待換心了。」孟瑞泰解釋。

    「所以那人是你……」難怪她要他相信她,說她絕對不可能背叛他。

    「後來等她手術結束,在醫院休養時才知道我已經舉家搬到了台北,她身體好了後曾偷偷回去找你們,卻發現你們已經離開鎮上不知所蹤了,她還傷心了好一陣子。這個秘密一直深埋在我心中,直到我知道你父親病危,去見過你父親之後,才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了她,她那時才知道,原來我為了替她籌醫藥費治病,對你們做出如此不可饒恕的事情。」想起往事,孟瑞泰的眼中又盈滿了淚水。

    「你見過我爸了?」又是另一個讓耿柏恩震撼的訊息。

    「或許你會覺得我虛偽,但我真的一直有在打探你們家的消息,縱使沒臉去見你們我也想補償……直到我探聽到你父親癌末住院,情況不是很樂觀時,就打定主意即便他要殺了我才能泄憤,我也一定要去見他一面。」

    「有一天爸整晚都不說話,好像在想什麼一樣,心事重重,護士說下午有人去找他之後就變這樣了,原來那個人是你?!」耿安茜訝異的驚呼,這才明白為何父親那時會有這樣的表現。

    孟瑞泰點點頭,繼續道︰「我知道,不管我有怎樣的理由,都不該騙走你父親的財產,背叛他對我的信任,可是、可是佳梨是我唯一的女兒,是我的命,為了救活她,即使要下地獄我也甘願承受,不過她是無辜的,她是事後才知道這一切……柏恩,我不奢望你原諒我,但請放過佳梨吧,她不該被我的錯誤牽連。」孟瑞泰伸出顫抖的手在胸前合十,做出了個拜托的姿態。

    「我也拜托你,撒手吧。」楊子謙跟著勸說。

    面對他們的哀求,耿柏恩只想大聲告訴他們,自己一直都是愛著孟佳梨的,並非如他們所想的僅僅是報復,可喉嚨卻像被什麼緊緊掐住似的,說不出半個字。

    或許,他們的緣分早該在當年就斷得一干二淨,這樣,她也不用經歷後來這些日子的痛苦煎熬。

    「病人家屬在嗎?病人醒了。」護士的聲音自病房門口傳了過來,霎時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我們馬上過去。」楊子謙攙扶著孟瑞泰急忙上前,並請護士幫忙處理孟瑞泰額頭的傷,完全將耿柏恩兄妹丟在一旁。

    「哥,我們也去看看。」耿安茜沒想太多,跟著就要邁步,可才踏出一步,就被耿柏恩給扯住了手臂。

    「哥?」她納悶的回頭看向耿柏恩,卻被他臉上死寂灰敗的神色給嚇了一大跳。

    只見他搖搖頭,隨即松開手,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看著那一向高大挺拔的背影突然變得有些佝僂,充滿讓人窒息的龐大悲傷,她的胸口倏地緊縮,也低垂著肩膀,默默的跟在哥哥身後走著,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為了強忍著不落淚的哥哥而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9:34 PM

第十章

    病床上,孟佳梨緩緩睜開眼楮,一如往常幾日,第一眼都是望向床邊,在沒梭巡到自己期待中的身影時,又會望向門口,然後把所有情緒化為一聲輕嘆,低垂下濃睫。

    「你還在等他?」坐在床邊的孟瑞泰心疼的看著女兒依然蒼白的臉龐,伸出手輕輕撥開掉落她額際的發絲。

    孟佳梨沒有回答,可微微顫動的長睫卻泄漏了她的答案——

    她一直都在等。

    「女兒,爸原本以為你是為了爸,所以才抱著贖罪的心情答應柏恩的逼婚,可是你告訴爸,爸是不是錯得離譜了?」這幾天,他們並沒有討論過關于耿柏恩的事情,一方面她的狀況還不是十分穩定,他不想增加她的壓力,另一方面,他也在想辦法勸她放棄肚子里的生命……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讓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知道女兒的個性,不管她對耿伯爾尼是怎樣的感情與感覺,要她放棄孩子,不如叫她放棄生命還比較快,所以這是個難題啊……

    「爸,贖罪有很多方式,您覺得呢?」孟佳梨微微勾起唇角,揚睫望向父親,眸光清澈平靜。

    孟瑞泰沉默了幾秒,長嘆了聲,「你們從小感情就很好,如果沒爸這個程咬金,或許早就順利成婚生子,也不用經歷這些困難波折。」

    「爸,怎麼能怪您?要怪也只能怪我的身體不爭氣,還要害爸為我操心,做出違背自己原則的事情,良心不安的過日子,只能說老天爺就是這樣安排,沒有如果。」孟佳梨伸出手安慰的拍拍父親的手背,視線掃過了父親額頭上覆蓋著傷口的紗布,鼻子發酸,忍不住心疼。

    她有聽楊子謙說了那天病房外的經過,雖然沒當場看到,還是可以感受到當時他們彼此的情緒沖擊,想必讓耿柏恩十分難受吧……他根本不像他所表現出的冷血無情,相反的,他擁有最柔軟的心腸,才會在報仇的矛盾中痛苦掙扎。

    比起他,她其實一點都不苦,反而因為擁有他不經意的呵護而幸福的太多了。

    「傻孩子,你是爸的寶貝,就算時間倒流,爸還是會毫不猶豫這麼做。」雖然這樣說太對不起被背叛的好友,但為了女兒,他別無選擇。

    「爸……」她無法去評價父親的想法與行為,畢竟這是源自于一個父親太深愛女兒的濃郁親情,但不管他做了什麼錯事,她都願意代他承擔,無怨無悔。

    「女兒,你明白爸的意思嗎?」他的目光掃過女兒依然平坦的小腹,艱困的開口。

    孟佳梨一凜,雙手下意識的覆在了父親目光掃過之處,消的臉龐帶著前所未有的堅決,聲音卻異常輕柔,「不行。」

    「你這孩子,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不適合懷孕。」孟瑞泰憂心忡忡的道。

    「爸,您忘了我是醫生?我自己的狀況自己很清楚,我再好也不過了。」她噘噘嘴,流露出小女孩似的固執神態。

    「正因為你是醫生,你更不應該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佳梨,爸不想失去你!」

    孟瑞泰嚴肅起神色道。

    「爸,正如我對您的重要性一樣,我肚子里的孩子對我也是如此,您怎麼能不支持我?」孟佳梨也正色反問。

    「我……」孟瑞泰一時為之語塞,只能嘆氣搖頭,「我說不過你,但這次爸無法支持你,我不贊成。」雖然她肚子里的也是他的外孫,但怎麼比得過自己一手拉拔長大的女兒?

    「爸——」

    「不贊成什麼?」楊子謙剛走進病房就隱約聽到他們的對話,好奇的問。

    孟瑞泰無奈的看了女兒一眼,朝楊子謙使使眼色道︰「勸勸她,不管怎樣都要以自己身體為重。」

    楊子謙瞬間明白他們方才的爭執點,表情跟著嚴肅了起來,「佳梨,難道你連伯父的話也不聽了?」

    「你們不要聯合起來逼我,我不會答應的。」孟佳梨抿緊唇瓣,堅決扞衛自己的寶寶。

    「那……如果連耿伯爾尼都不要這個孩子呢?」楊子謙帶著點擔憂的觀察著她的反應。

    孟佳梨原本就蒼白的臉龐似乎又更加的雪白了些,「他說了什麼?」這麼多天都等不到他的身影,她其實早有心理準備。

    「他說如果你願意把孩子拿掉,他就跟你離婚,也不再追究伯父曾經對耿家犯過的罪行,從此兩不相欠,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楊子謙緩緩轉述了耿伯爾尼的決定。

    「佳梨,既然他都這樣說了,你就干脆接受這個條件吧?」孟瑞泰雖然已經知道女兒的心意,但耿柏恩能不能完全釋懷也很難說,他並不希望拿女兒的一輩子當賭注,冒險持續這樁婚姻。

    「是啊,佳梨,趁這個機會重新來過,我會照顧你的。」楊子謙原本絕望的心,忍不住又涌起一絲希望。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啊……孟佳梨垂睫好似在思索著什麼,長長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下一道陰影,久久沒有開口。

    孟瑞泰與楊子謙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忐忑與期待。

    比起耿柏恩,孟瑞泰的確更希望女兒可以跟楊子謙在一起,女人就是要找一個愛自己多一點的男人,楊子謙絕對符合這個資格。

    當年女兒將這位學長介紹給他認識時,他就挺欣賞這個小伙子,加上後來他生病時,楊子謙也盡心盡力的替他安排一切,承諾一定會好好照顧佳梨,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出國休養治療,讓他對他更是贊譽有加,原本他還以為他們最終會走在一塊,沒想到……唉。

    「想得美……」孟佳梨突然動了動唇瓣,小聲嘟囔著。

    「你說什麼?」孟瑞泰跟楊子謙異口同聲的問。

    「他想就這樣甩開我跟寶寶,想得美!」她的唇畔彎起抹淺淺的弧度,加大了音量重復說道。

    「你這孩子——」孟瑞泰懊惱的用拐杖敲了敲地板。

    而一旁的楊子謙倒沒有太大的失望,也許在內心深處,早已知道她的答案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他壓抑心頭的苦澀,坦然的接受她的決定。

    「等。」孟佳梨簡短的道。

    「等?」楊子謙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

    孟佳梨輕輕頷首,低聲道︰「等。」而且她相信,應該不會等太久。

    果然如孟佳梨所料,不對,應該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根本連等都不用等,在楊子謙傳達她堅持拒絕拿掉孩子的訊息後,耿柏恩的身影馬上就出現在病房中,距離她說出「等」這個字,不到半個小時。

    楊子謙剛好帶孟瑞泰回去休息,所以病房內只剩下她一個人,恰恰方便她好好跟耿柏恩談談。

    「你該死的為什麼不答應?!」耿柏恩一進病房就忍不住低吼。

    「你來啦?」孟佳梨雖然因他快速的出現感到驚訝,語氣卻聽不出絲毫情緒,平靜的反問。

    耿柏恩看著躺在病床上,弱得彷佛就要消失在床墊中的孟佳梨,喉嚨好像被緊緊掐住似的,幾乎要無法呼吸。

    天知道他有多想來看她,想告訴她自己不該不信任她,想告訴她一直以來,他其實都是喜歡著她,暗戀著她,可是他卻無法面對自己曾怎樣的傷害她,羞辱她。

    想起他用卑劣手段逼她簽下契約婚姻,想起他粗暴的佔有了她的第一次,想起他曾對她說過每一字每一句的言語霸凌,想起越多,他就越失去見她的勇氣。

    他不該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的,就如她不該失去光彩,病懨懨的躺在病床上。

    「我把離婚協議書帶來了,還有人工流產同意書。」耿柏恩忍住胸腔中翻滾的情緒,冷酷的將裝著文件的牛皮紙袋放在了她的床頭,「名字我已經簽好,就差你的了,孩子拿掉,我願意放你自由,我們到此為止吧。」

    「不要。」孟佳梨簡單明了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爽快的讓耿柏恩有點來不及反應。

    「不要?」他狼狽憔悴的臉上滿是錯愕。

    「沒錯,不要!」她發音不標準嗎?

    「為什麼?」她應該要很高興能解脫才是啊。「若是你有其它條件可以提出來,我答應就是了,只要你願意拿掉孩子,一切好談。」

    「你就這麼討厭我跟孩子?非要快點擺脫我們才甘願?」孟佳梨半坐起身,臉上浮上一層濃濃的哀怨。

    這句話的邏輯怎麼有點怪?明明就是他強迫她嫁給自己,她應該要為了可以擺脫這樁契約婚姻而高興才對啊。

    耿柏恩深深瞅著她,緩緩搖頭,「不,我只是在導正一開始的錯誤,我不該逼你嫁給我。」後來他看了父親的遺書才知道,里面有張孟瑞泰簽的本票,且父親在死前得知了孟瑞泰背叛他的真正原因之後,已經釋懷原諒了他,正如外婆所說,父親只希望自己可以拋開仇恨,開心快樂的過日子,跟自己深愛的女人共組家庭,擁有幸福美滿的人生。

    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傷害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孟佳梨迎視著他,眸中閃燦著光芒,似笑非笑的道︰「你怎麼不覺得是我順勢嫁給你呢?」

    耿柏恩的心猛的一突,她話中的含意讓他的腦子第一次感到無法思考,手掌心甚至因為緊張而微微濕涼了起來。

    「就是這樣。」看他望著自己的呆愣表情,還真像極了小時候的傻瓜耿柏恩,「雖沒預期我們會那樣重逢,但在我心中,或許已經等著那個我喜歡的胖小子很久很久了,雖然過程不是很舒服,但嫁給你我從不勉強,甚至我很開心能成為你的妻子,樂于為了你放棄工作,並不認為這是種折磨。」

    耿柏恩只聽到自己耳邊傳來那一陣陣如擂鼓似的心跳聲,一聲大過一聲,彷佛有種強烈的情緒要從胸腔迸裂而出。

    「所以,你覺得我好不容易讓你娶了我,還有可能會願意跟你離婚嗎?」她眉眼彎彎,露齒一笑,堅定的道︰「總之,這輩子我是跟定你了,你就認命吧,我不會離婚,也絕對不可能拿掉孩子,知道了嗎?」

    他沒聽錯吧?她剛剛的意思是,她早就在他還是那個胖小子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嗎?

    「你為什麼不說話?這是我第一次跟男人表白,你好歹說些什麼吧?」孟佳梨咬咬下唇,憔悴的臉頰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表……表白?你說你早就喜歡我了?」耿柏恩實在很難相信,這麼美好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剛剛說的是中文吧?」這麼明顯了還聽不出來嗎?

    「你不恨我?在經歷過我對你做的那一些可惡行為……」他的聲音竟然帶著軟弱的抖。

    「除非你不愛我,那就真的是我這輩子遇過最可惡的行為了。」她打趣道,但眼中已經因為情感的激蕩而盈滿了淚光,朝他展開雙臂,等待他的反應。

    「我愛你,我怎麼可能不愛你?我愛你好久好久好久,早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無法克制的愛上你了。」耿柏恩再也無法抗拒自己對她的強烈愛意,傾身將她牢牢抱在懷中,恨不得將她揉入自己的體內,永遠不再分開。

    「第一眼?」淚水模糊了孟佳梨的視線,她將臉埋入他的胸膛,貪婪的嗅聞著屬于他的男人氣息,一直緊繃的心此刻終于可以安放在他身上。

    「第一眼。」耿柏恩肯定的強調,早在當年父親帶著他,介紹孟伯父跟她給他認識時,他就喜歡上那個有著堅毅眼神的女孩了。

    「我那時很凶耶。」她自他懷中抬起頭,笑容甜美。

    「那不是凶,那是有個性。」他捧著她的臉,懷疑自己怎麼這麼幸運,經過了這麼多風風雨雨,竟然還能擁有她,老天爺待他何其寬容。

    「護短。」孟佳梨好笑的嗔道,心頭像沁了蜜般甜滋滋。

    「我承認。」他深情瞅著她,語氣一轉,低聲道︰「對不起。」他不該不信任她。

    孟佳梨搖搖頭,舉起手指抵在他的唇瓣上,「互不相欠了。」

    「不,我欠你一輩子。」耿柏恩低下頭,深深吻住了她的唇瓣。

    一滴淚緩緩滑過孟佳梨臉頰,這次卻是因為幸福滿溢而流下的喜悅之淚。

    「欸,你不要靠這麼近好嗎?走開一點啦。」

    「汪汪汪——汪汪!」

    「好啦好啦,坐好再給你。」

    「汪汪!」

    「啊!救命啊——」

    孟佳梨躺在院子的躺椅上,看著狗兒撲倒耿安茜,搶走了她手上的雞肉干,忍不住咧開了嘴,朝搖著尾巴的狗兒喊了聲,「寶寶,不可以欺負姑姑喔。」

    「汪汪——」狗兒朝她的方向汪了幾聲,隨即又繼續撲倒耿安茜。

    「啊,你這瘋狗,走開啦——」耿安茜繼續尖叫。

    「寶寶真是的,越來越不聽我的話了。」孟佳梨無奈的準備撐起身體,卻被走近的耿柏恩給按住了。

    他給了孟佳梨一個「看我的」的表情,隨即朝狗兒簡短的喊了聲。「寶寶!」

    只見那金黃色的軀體馬上停止了動作,乖乖的坐正身子,朝耿柏恩「哈哈」吐舌,露出像是在笑的表情。

    「欸,這家伙也太狗腿了吧?」孟佳梨沒好氣的白了狗兒子一眼,心里真是大大不平衡啊。

    「他知道誰才是主人。」耿柏恩得意的笑笑。

    「才怪,是因為你每天晚上貢獻的那根豬大骨吧。」她早就知道每天晚上他都會趁她睡著之後撥時間去跟寶寶「秉燭夜談」,有時笑聲連她在房間都聽得到。

    「為了博取它媽媽的歡心,我只好先討好它了。」耿柏恩也不否認,他知道狗兒在孟佳梨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敢怠慢。

    「我怎麼都不知道你這麼會說甜言蜜語?」孟佳梨忍不住輕笑出聲。

    「就怕你以後會聽膩。」耿柏恩在躺椅上坐下,將她攬在懷中,溫柔的凝視著她,目光在她一點都沒有增胖,甚至看起來好像更加消瘦的蒼白臉龐梭巡著,然後移到了她隆起的肚子上,眼中染上點點擔憂,突然輕嘆了聲,「我不該答應你的。」

    「我很好。」孟佳梨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臉上洋溢著成為母親的慈藹光輝,「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確定過。」

    當時他們雖然確認了彼此的感情,但正因為如此,耿柏恩更加強烈的反對她保有孩子,試圖說服他雨個人的世界比有孩子的生活更加多采多姿,極力想勸她將孩子拿掉。

    可惜他太低估她對孩子的愛與執著,她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絕不願放棄這個小生命,尤其這還是他們倆一起制造的愛情結晶。

    她因此跟他冷戰了好幾天,最後他還是屈服了,不甘願的支持了她的決定。

    「我不能失去你。」想起整個孕程中,隨著胎兒逐漸長大,她身體的負荷也更為沉重,有好幾次昏厥送醫的經歷,他每次都忍不住膽顫心驚,深怕哪一天她就不會再醒來。

    「不會的。」她緊緊擁住他,好像要給他力量,也像在說服自己,「你不但不會失去我,還會多個可愛的女兒,你瞧,這不是很劃算嗎?」她故作輕松的道。

    耿柏恩知道她心中的不安其實並不會比他少,卻一直表現得堅強無懼,好淡化他的焦慮,頓時心疼了起來,輕撫著她的眉眼,柔聲道︰「我今天有告訴過你,我好愛你嗎?」

    孟佳梨搖搖頭,迎視著他深情的黑眸,微微一曬,「現在說也不遲。」

    「孟佳梨,我愛你,生生世世,唯你一人。」他俯下頭,溫柔的在她耳邊低喃。

    「我也愛你,我的傻瓜耿柏恩。」孟佳梨覺得整顆心被溫暖的情意漲得滿滿的,將臉在他堅實的胸膛上磨蹭著。

    「嘖嘖嘖,你們兩個真是太肉麻了,我跟寶寶都看不下去了,臭狗,我們還是閃遠點,走,姑姑再去拿雞肉干給你。」耿安茜佯裝用手遮住了眼楮,邊搖頭邊往屋內走,好掩飾眸底的濕意。

    「汪汪——」狗兒聽到有吃的,耳朵瞬間豎了豎,隨即蹦蹦跳跳的跟在耿安茜身旁。

    「小茜。」孟佳梨喊住了她,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輕聲道︰「謝謝你。」

    她知道耿安茜其實沒那麼喜歡狗,但怕她大肚子不方便照顧狗兒,所以只要有空就幫她陪狗兒玩,讓她不至于因為懷孕忽略狗兒而感到虧欠。

    「不用了,就當我之前做錯事的懲罰好了。」她不以為意的揮揮手,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若是真要謝我,就平安生下我的佷女吧,大嫂。」說完,不等孟佳梨反應,就帶著狗兒往屋內快速走了進去。

    雖然她對孟佳梨還沒有多深厚的感情,但耿、孟兩家的恩怨也算告一段落了,加上看到孟佳梨為了孩子不惜賭上生命,好幾次危急到得進醫院安胎也無怨無悔,她還是很感動的,對孟佳梨也逐漸改觀,默默的接受她成為自己的大嫂了。

    「你聽到了嗎?她叫我大嫂了!」孟佳梨感動得眼眶瞬間泛紅,這是小茜第一次開口叫她大嫂。

    「她早該這麼做了。」耿柏恩也感染了她的喜悅,憐愛的撫去她飄上臉頰的青絲。

    「柏恩,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等爸的身體更穩定些,那我這輩子就沒有遺憾了。」在她跟耿柏恩和好之後,她父親就回去繼續治療,耿柏恩也多聘了幾個貼身看護照顧他,讓她可以安心在台灣待產。等她生完孩子,父親這次的療程應該也差不多結束了,一切似乎是這麼的美好,美好得讓她有點害怕。

    「胡說,這輩子還長得很,我還要帶你去環游世界呢。」這句話讓耿 恩的心不由得打了個突,莫名的不安又開始在內心深處蠢動了起來。

    「對喔,現在說這個好像還太早,真是該罰。」孟佳梨發現耿柏恩眸底突然閃過的憂慮,既心疼又愧疚。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體這麼差,他也不用跟著擔心受怕。

    「我贊成。」耿柏恩輕喃,低頭深深吻住了她的唇瓣,好像這樣才能確認她存在,貪婪的索取著屬于她的氣息與溫度。

    孟佳梨熱切的響應著他,那份悸動一如往昔,不,甚至比往昔更加讓她醉心,任由自己飄蕩在他用愛築起的世界,安心徜徉。

    「啊!」突然她驚呼了聲,耿柏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頭,緊張的松開了她的唇瓣,快速的查看著她的狀況。

    「我送你去醫院。」她的臉龐泛著異常的紅量,讓耿柏恩憂心忡忡,雙手往她身上一撈,就要抱著她起身。

    孟佳梨搖搖頭,阻止他繼續動作,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小腹放,柔聲道︰「我沒事,是孩子在踢我。」懷孕快八個月了,這個孩子的動作越來越頻繁,每一次都讓她感到驚喜。

    耿柏恩緊繃的神色這才微微松了松,大掌貼在那隆起的弧度上,眸底同時染上了喜色,嘴上卻是不滿的斥喝,「這小家伙太頑皮了,真以為你的肚子是她的運動場了?等她出來,我非要好好打她**,教訊教1副她不可。」

    「行行行,就怕你到時候舍不得打,說不定連我的地位都會一落千丈。」孟佳梨打趣道。她知道雖然他曾經要她舍棄這個孩子,但其實內心深處,他比任何人還要高興這個孩子的存在,尤其當他知道懷的是女兒時,連睡覺都在偷笑呢。

    難怪人家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這句話可是一點都不假。

    「天地可表,日月可鑒,我耿柏恩最愛的是我的親親妻子孟佳梨,不管什麼兒子啦女兒啦、阿貓阿狗啦,全都遠遠及不上我老婆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耿柏恩神色一肅,舉起手來鄭重宣示。

    「還阿貓阿狗呢,我生得出來嗎我?」孟佳梨被逗得輕笑出聲,伸出手輕輕拍了耿柏恩一下。

    他在半空中握住了她的手,黝黑的俊眸溢滿了濃濃的愛意,深深瞅著她道︰「我要你一輩子都這樣開心的笑。」他絕對不讓她再流一滴淚。

    孟佳梨感動的點點頭,反手與他十指緊扣,正要響應這份感動時,眉頭卻突然鹽了緊,忍不住又「啊」了聲。

    「女兒又踢你了?」耿柏恩看著她的肚子,故作威嚇的道︰「乖女兒,別亂踢我老婆,否則把拔真的會打你屁屁喔。」

    「柏恩……」

    「放心,我不會舍不得的。」耿柏恩含笑揚睫,卻望進一雙飽含痛楚的水眸,下一刻,那雙眸子忽地翻白,整個人癱軟的倒入他懷中。

    「佳梨?老婆?醒醒!」耿柏恩的心髒彷佛隨著她的昏厥而停止了跳動,飛快的抱起她往車庫跑。

    在屋內的耿安茜及佣人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紛紛奔出屋外探看,卻只見耿柏恩已經抱著孟佳梨上車,旋即大踩油門,疾速駛離了家門。

    耿柏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車開到醫院的,直到醫護人員將孟佳梨接過去,他還恍如夢中,耳邊依稀還聽得到孟佳梨的柔聲細語與輕笑聲。

    「柏恩,現在狀況如何?」楊子謙聞訊趕來,在急診室找到了面如死灰的耿柏恩,急切的詢問。

    耿柏恩搖搖頭,一向犀利的黑眸此刻卻呆滯無神,彷佛整個人都失了魂。

    楊子謙皺皺眉,搖搖他的肩膀道︰「振作點,她們現在需要你。」

    耿柏恩看向他,雙眸微微泛紅,沙啞著聲音道︰「我也在等醫生說明。」

    楊子謙被耿柏恩的神色給嚇到了,前幾次他也沒有這麼失態,連一向鎮定冷淨的商場強人都如此六神無主,難道這次……楊子謙實在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一片寂靜與絕望籠罩在兩人身上時,就見一群護理人員匆匆將孟佳梨推進手術室,並有醫生和護理人員朝他們迅速走來。

    「醫生,我太太現在怎樣?」耿柏恩瞬間回神,馬上沖到醫生面前詢問。

    「耿先生,您太太的狀況危急,我們現在必須要馬上替她剖腹生產,否則母女均危,若只能保住一個的話……」

    「保大人,拜托你,一定要救救我老婆,求求你。」耿柏恩突然握住醫生的手,朝他跪了下來,讓醫生跟楊子謙同時錯愕的怔住了。

    「耿先生您請起,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醫生試圖扶起他,卻徒勞無功,耿柏恩依然緊握著他的手,動也不動的跪著。

    「柏恩,你別這樣,快讓醫生去手術室去救佳梨跟孩子!」楊子謙趕緊上前幫忙扶起他。

    耿柏恩這才如夢初醒,松開了手道︰「麻煩你了,請你一定要救我妻子。」

    醫生隨即快步沖去做術前準備,護理人員則向耿柏恩說明狀況,並讓他簽署手術同意書。

    待簽署完厚厚的文件,耿柏恩全身的力氣彷佛又被抽離了似的,靠著牆壁滑坐在地板上,一雙發紅的眼楮始終沒有離開過手術室門口,嘴巴不住的重復低喃,「老婆,你會沒事的,別怕,我愛你。」

    看著耿柏恩失魂落魄的模樣,楊子謙的心狠狠的揪了起來,誰會料到在愛情面前,一向冷酷強勢的男人也會變得這麼脆弱不堪?

    他現在才知道,在耿柏恩對孟佳梨的愛面前,自己那份情意有多渺小了。

    佳梨,你一定要沒事,否則耿柏恩肯定也撐不下去啊……

    楊子謙將視線自耿柏恩身上移往手術室的門口,暗暗的祈禱著。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0 09:35 PM

尾聲

    孟佳梨好像作了很漫長的夢,一場怎麼都醒不過來的惡夢。

    夢中她似乎聽到了耿柏恩的低泣,以及親朋好友的緬懷想念,還有狗兒的長嘯哀鳴。

    她在夢中被團團白霧所困,即便她試圖想要揮開迷霧,努力朝著那些聲音的方向走去,那團擾人的霧氣卻始終層層包圍著她、阻礙著她,讓她無法辨識前方的路。

    她走得好累好累,她想要回家,想回到那個有耿柏恩的家,可是她好累好累,腳步彷佛灌了鉛般沉重。

    她走不動了,她好困好困,一步都走不動了。

    「哇——哇——」

    忽地,一陣陣嬰兒的哭泣聲穿過了白霧,傳入她疲憊的腦海,宛如打了一劑強心針,讓她整個人猛的清醒——

    孩子……她的孩子?是她跟耿柏恩的女兒?!

    「哇哇哇——哇哇——」

    她在哭?別哭孩子,媽咪馬上去找你!

    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孟佳梨又邁開了步伐,一步步往前方走去。

    滾開,別阻擋我!我要回家!

    她奮力伸出手撥開彌漫在四周的白霧,大聲的嘶吼著,直到那揮舞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掌緊緊握住,白霧瞬間消散無蹤,她驟地睜開雙眼,望進了一雙布滿血絲的含淚俊眸,飄浮的心彷佛同時踏實的落在地上,在耿柏恩激動的呼喚聲及女兒響亮的哭聲中,虛弱的扯開了唇,「我回來了。」

    回到他跟女兒的身邊,回到她的家,回到所有的愛中,再也不分開。

    【全書完】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404.file-static.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