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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灕 - 梁太太的隱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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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7:56 PM
標題:
輕灕 - 梁太太的隱情【單】
【小說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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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妳不懂,我想挖掘的,不是妳的祕密,
是妳隱藏起而難以碰觸的愛情,妳的隱情……
梁瑾瑜,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大總裁,
多少人以他為中心,繞著他轉,
但他卻只圍繞著杜思同一人打轉──
她愛吃雞蛋,因此就算他會過敏,家裡仍天天有新鮮雞蛋,
她喜歡珠寶,每年的結婚紀念日他就買來送她,
她說要隱婚,他在外頭配合的裝作兩人素不認識,
可無論他做了多少努力、費了多少心思,
她始終認為這樁婚事只是該死的政商聯姻,
既然時間能逼出日久生情,那他還想試試,
如果這次他「逼死」的是他自己,能否逼出她的一點同情……
【出版日期】
2016年6月15日
【出版社名稱】
新月家族
【書系及編號】
花園G1101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7:57 PM
楔子
紅寶石是莫谷的最好,細細碎碎的鮮紅被無色晶體包裹起來,射燈一打,從最中心裡透出一股燃燒的火焰,熱烈的像是熱戀時點起的激情;藍寶石是喀什米爾的最好,透明的深藍色裡微微帶了一點兒紫,像上好的天鵝絨鋪出來的天空,又寂靜又令人安心;祖母綠是木佐的最好,奇妙的是它偶爾帶藍偏冷,偶爾帶黃偏暖,明明是溫柔祥和的色澤,卻又有著濃艷的光芒,甚至無法准確描述它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綠,但看到的那一剎那定會贊嘆:這就是真正的祖母綠了!
鑽石的純,和闐玉的潤,貓眼石的靈動活潑;還有持重的琥珀、珍珠、珊瑚、瑪瑙、像牙;更有輕俏的水晶、碧璽、歐泊……杜思同悠悠地想,還是寶石好,最起碼,寶石不會說謊。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8:00 PM
本帖最後由 joyce8278 於 2016-11-22 08:24 PM 編輯
第一章
杜思同邊擦頭發邊從浴室裡出來,電視機還開著,正在播新聞。
「……除此之外,此次拍賣會上珠寶類成交額最高的是一顆名叫Flame—中文名叫紅色焰火的紅寶石。這顆紅寶石產自緬甸莫谷,重達九點六克拉,此次成交價為四千六百萬,每克拉將近四百八十萬,遠遠超過之前三千萬的估價……」
她站在電視機前看著,果真是顆挑不出瑕疵的鴿血紅,亮麗晶瑩,切割得也精致漂亮,紅得傲氣奪目,真能從底子裡露出一股閃耀的火光來。看了會兒,她拿起手機給好友羅媛發了一條訊息:新聞上說紅色焰火被拍出四千六百萬的價格了。
羅媛很快回復她:洗洗睡吧親愛的。
杜思同想了想也是,美麗的珠寶那樣多,她也不可能每一樣都親眼看過,這種極品只要遠遠地看一眼,然後把手裡的普通珠寶做得精致,也就不錯了。
她吹干頭發鑽到被窩裡,換了台,這次是個財經訪談,電視上男人的臉真是俊美,桃花眼微微眯起來,笑一笑就能顛倒眾生。她關了聲音,看著那人一會兒微笑,一會兒又有點認真的樣子,突然心想他長得這樣好,不曉得心裡有沒有藏過什麼人。
冷不丁這麼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樓下傳來大門開啟的吱呀聲,以及車子開進來的聲音。杜思同看了眼掛鐘,還不到九點。鬼使神差地,她起身走到窗邊去,稍微撥開窗簾往外瞧了瞧。
因為他回來,院子裡燈火通明,車子大剌剌地停在當院,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車裡鑽出來,手臂微動,把車鑰匙拋給早在旁邊等著的下人,接了車鑰匙去幫他停車。風吹起他的大衣,衣角翻起,整件外套像灌了風一樣鼓起來,他嫌煩似的反手就脫下來遞到旁邊人手裡,順便接過一杯溫到正好的熱水來暖手,最後在眾人的簇擁中進了門。
這排場啊。
杜思同懶得下樓,重新窩到床上看電視,這次換到了音樂頻道,放的是老歌。她聽到快睡著了,頭失重般一點,恰好梁瑾瑜推門進來看見,「嗤」地笑了聲。
她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思意思地朝浴室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先去洗澡。
他笑咪咪地湊過來,身上有薄薄的酒氣,「等我?」
剛才電視機裡看到的那張俊美的臉,現在就在她面前,她用一根手指把他推遠了點,「一股酒味兒!喝酒了還開車,風那麼大卻把外套給脫了,你是不是特別不想工作啊,這麼努力的折騰自己?」
梁瑾瑜被她戳遠了點兒,也不以為意,揉著額頭站起來去洗澡,走了兩步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把手中的絲絨盒子扔在床上,「拿著玩兒吧。」說完拉開門進去了。
杜思同拿起盒子後才反應過來,原來今天竟然是他們的結婚三周年紀念日。
隱婚隱得太徹底,她都要忘了自己也是結了婚的人了。
頭一年梁瑾瑜送她的是鑽石戒指,標准的鴿子蛋,她就沒敢往外戴過一次;去年送的是一套翡翠,萬中無一的老坑玻璃種,色澤水頭兒都極佳,名字也奇巧,叫歲寒三友;今年……杜思同揭開了盒蓋。
一團火焰眯了她的眼。
她屏著呼吸等梁瑾瑜洗澡出來,半跪在床上,手裡托著那團火,「這是……紅色焰火?」
梁瑾瑜正在擦頭發,被她這麼鄭重的語氣嚇了一跳,低頭看她,「怎麼了?」
「四千六百萬?」她問。
「哎,你還挺關心我的動向啊。」梁瑾瑜笑話她,「趕緊拍個照片到好友圈裡炫炫富。」
杜思同白他一眼,往後坐了坐仔細看了一遍,最後小心翼翼拿出來戴在手指上,心跳快得根本無法控制。這樣的鴿血紅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錢都得看運氣,她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哦不,是全宇宙……
梁瑾瑜看她的手指白皙纖長,無名指上的戒指烈得像火,心裡一動,又湊到她跟前去,「我的呢?」
「嗯?」杜思同頭也不抬。
他掰正她的臉,讓她看向自己,「我的呢?」
杜思同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臉一紅,「……呃,我給忘了。」
梁瑾瑜眉一皺。
她自知對不起他,心有愧疚,見他臉色不好就柔聲哄道:「是我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明天我立刻補上,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什麼都可以?」他依舊捏著她的臉。
杜思同撲閃著一雙眼睛,用力地點點頭。
他眯著眼睛看她,眼底墨色翻湧。
杜思同眼巴巴看他,十分無辜的樣子,「最近我們公司要跟In合作,我們這邊出設計,前期准備真的好煩人啊,我快忙暈了。」
梁瑾瑜嗤笑,松開她順便拿了遙控器換台,「你們公司有十個人嗎,In怎麼看上眼的……」他的聲音突然停下。
杜思同原本是看著他的,見他表情冷下來,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電視機。他又換回了之前的那個頻道,只是現在接受訪談的已經不是梁瑾瑜了,年輕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笑起來又帥氣又瀟灑,舉手投足間有種隱約的銳氣,不是林南又是誰?
主持人還在說著,梁瑾瑜轉頭看她,一哂,「你剛才就是在看他?」
杜思同一臉看神經病的眼神,「想什麼呢你?」
「那你又在想什麼呢?」他揚起手中的遙控器,手指在返回鍵上點了點,冷笑,「不然你剛才是在看我?」
她也氣笑了,說起話來有點口不擇言,「多疑是病,趕緊治!再說我就是看看又怎麼了,比起你來我算哪根蔥啊?」
梁瑾瑜哼了一聲,突然扔了遙控器朝她俯過身,一把將她推倒在床上,把她的雙手牢牢固定在頭頂。
她惱了,神色反而平靜,「你放開我!」
他不答話,目光順著她的臉往下,騰出一只手來在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領口裡摸了把,指尖碰到條細細的鏈子。他勾了勾嘴角,順著項鏈找到項墜,握著項墜一把就將鏈子扯斷了。
杜思同痛得倒抽了口冷氣,掙扎著,「有病吧你!放開!」
梁瑾瑜也吃痛—項墜不圓滑,他力氣太大,指尖隱約見了血。他看著手裡的墜子,上面是兩個簡單的字母「LN」,帶著點造型,不大。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杜思同,朝她咧嘴一笑,揚了揚手中的鏈子,示威似的,隨手往地上一拋。
杜思同狠狠地瞪著他,抿著嘴不說話。
梁瑾瑜心裡一陣惱火,重新把鏈子撿回來捏在手裡,也不管腰間的浴巾已經松得快要掉下去,兩步走到窗邊,語氣帶著一絲嘲諷,「舍不得?」
她咬著嘴巴不說話,眼睛卻盯著他。
他也不顧外頭風大,一只手穿過窗簾,一把推開窗戶,回頭瞟了她一眼,把鏈子隨隨便便扔了出去。
杜思同翻身坐起來,氣得眼眶都紅了。
梁瑾瑜關了窗,拍了拍手,走到她面前彎下腰,目光相接,眼中已經有了狠戾,「我告訴你杜思同,你還沒跟我離婚呢,死也是我梁瑾瑜的人!我勸你別動這些心思,不然的話……」他的目光在她胸口打了個轉,「你想跟他走也可以,等我玩膩了就放你走,不知道你那位心上人,他嫌不嫌你髒啊?」
杜思同從小被家裡寵著捧著,就算結婚後跟梁瑾瑜也是相安無事,幾時受過這樣的侮辱?
見她氣得發抖,他快意地笑出來,「恨我嗎?那就恨著吧。給我上床乖乖躺著,要是敢亂動……今晚還長著呢。」
她的手縮在袖子裡,拚命掐著掌心,這才忍下一口氣,恨恨地裹了被子躺到一側去。
梁瑾瑜也躺上去,這會兒他覺得有點冷,於是毫不客氣地拉開裹著她的被子給自己蓋好。被子剛才被她焐得有點暖和,他靠著床頭坐著,有點想抽煙,扭頭就見她背朝自己,剛剛才送給她的戒指胡亂地扔在小腿旁,又是一肚子火。
探身從她那邊拿遙控器,靠近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一躲,梁瑾瑜咬了咬牙,撩開被子出去了。
杜思同愛干淨,不喜歡聞煙酒味兒。剛結婚那會兒他忍了很久,出去應酬滴酒不沾,別人遞來的煙都是接了聞一聞就算抽過了,當時還有人笑話他,「梁總裁跟我們不一樣,人家清心寡慾的,追求的就是個境界,有毅力!你看那誰,只有他看上人的時候才戒幾天,玩膩了接著抽。」
原本只是想抽根煙,剛好出來的時候接了個電話,他覺得氣悶,索性出門去了。
梁瑾瑜平日上下班坐的都是舒適的車子,但他性格張揚,但凡親自開車,一定得是高調到讓人見了就想吹口哨的跑車。杜思同聽到樓下有車子發動後一下一下催油門的聲音,像是打悶雷一樣,好幾次她都害怕管家開門慢一秒,他的車便直直撲到大門上去。
等他走了,杜思同才漸漸平了氣,她正准備起床去洗個手,看到腳邊的戒指盒子,又拿起來打開看了看。紅寶石依舊熱烈,代表著炙熱的愛情……她嘆了口氣。
門口有人輕輕敲門,「太太,您睡著了嗎?」
「沒有,進來吧。」杜思同把戒指收起來,邊往浴室走邊說:「什麼事?」
東姨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管藥膏,見她在洗手,東姨站在外頭說:「太太,先生說您脖子受了點傷,讓來我幫您敷一敷。」
杜思同擦干手摸了摸脖子,拉下衣領對著鏡子照了照。
她戴的是白金鏈子,跟易斷的黃金不一樣,剛才被梁瑾瑜大力扯斷,摸起來非常疼。她出來接過藥膏,笑了笑,「不礙事的,我自己來就行。東姨,你下去早點睡吧。」
東姨一臉無奈地看她,「太太,不是我多嘴,剛才先生下樓的時候臉都氣紅了,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走,看樣子是急得不得了要出去,該叮囑的卻一件都沒落下。先生待您如何,他嘴上不說,都在心裡了,您又何必總是跟他置氣?」
杜思同撩起眼看東姨一眼,輕輕笑了笑,「知道了。」
東姨從小照顧梁瑾瑜長大,說話自然偏向他多一點,平日裡為了緩和兩人關系,也編了不少這樣的話,但梁瑾瑜待她好不好,她心裡最清楚不過。
若不是她父親叫杜立行,她在梁家能過得這麼安穩平靜?他費盡心機把她娶到手,圖的到底是什麼,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不過是各取所需,就不要假裝什麼夫妻情深、舉案齊眉了。
東姨見勸她沒什麼效果,轉身出去了。
房間裡空下來,安靜的可怕。
杜思同縮到被子裡想睡覺,想到剛才緊張慌亂間聽到的新聞,心裡又是一陣煩躁。
林南……他還敢再回來?
為了前程他不要她了,這沒關系,她可以接受。但是為了前程,他剽竊了她的創意,用了他們共同的名字「NT」,他還好意思再回國?
想到林南,杜思同只想冷笑。梁瑾瑜以為她還愛林南啊,多可笑,她怎麼會還愛他呢?她甚至覺得自己過去很愚蠢,居然會愛上林南那樣不擇手段到沒有底線的人。
窗外北風呼嘯,A市的冬天是這樣的寒冷。臥室燈已全滅,連被窩都溫暖不了她,冷得像冰。
突然,浴室門口的台子上,手機響了一聲。
她的手機鈴聲不是那樣,想必是梁瑾瑜盛怒之下,忘了帶走。
杜思同懶得起床去看,翻了個身接著睡,沒幾分鐘,手機又響了一聲。
她真是會被梁瑾瑜煩死,人走了,留個手機也不消停。她跳下地去拿他的手機打算關機,螢幕上顯示著簡訊內容。兩條顯示的都是號碼,並沒有存名字,其中一條是:我熬了魚湯,你要不要過來嘗嘗?
另一條換了個號碼:睡不著……好想你哦,你在哪呢,人家去找你吧!
杜思同嗤笑一聲,滑開手機,毫不客氣地點開他的簡訊看。
不出意外,全是不同的手機號碼發來的曖昧訊息,有隱晦的,有直接的,有挑逗的,眼花繚亂。
她真是忍不住覺得好笑……為梁瑾瑜的博愛。他整日身處這麼多鶯鶯燕燕裡,盛怒之下也不忘叮囑佣人「仔細」照顧自己,如果帶了手機,可能還要安撫這些極需安撫的女人們。
一心多用,梁總裁真是好能力。
關了梁瑾瑜的手機,杜思同也不太想睡了。她穿好衣服,下樓碰到正在熄燈的東姨,東姨一臉驚詫,「這麼晚了,太太您也要出去?」
「我回家一趟。」杜思同腳步不停,邊往外走邊圍好圍巾,「今晚不回來了,你早點休息。」
「哎,太太……」東姨追了兩步,杜思同早已推門出去,她只能站在門廊下看著她開車出來,揮著手喊,「太太!先生叮囑過讓您早點休息的,這麼晚了,您家裡人也都休息了,您不能明天再回去嗎?」
不想理會東姨,杜思同用力踩下油門。
她平時上下班大多都是搭計程車,偶爾自己開一下也是平價的大眾款,梁瑾瑜有次站在車庫裡指著她的代步工具笑話她,「也就是別人不知道你現在是梁太太,不然一輛車還沒我一顆輪胎值錢,不得讓人笑話死?」
杜思同覺得今晚想到梁瑾瑜的次數有點太多了,她開著黑色德國雙門小跑車在路上奔馳,其實也並不能真的回家去,順著附近轉了一圈,已經快要凌晨一點。
結婚了,從前的家不能隨心所欲的想回就回,但是她自己的家又哪裡像個家……
這個冬夜,她竟然無處可去。
車裡播著低低的音樂,杜思同往A市最繁華的地段開去,這個時候已經不會堵車了,她倒是希望能堵一堵,反正都是打發時間,看到前後都有人,也許會覺得不是那麼孤獨。
冷不丁電話響起,她一接通,羅媛的聲音傳過來,特別大,特別開心。
「思同你睡著了嗎?睡著了也給我醒過來!快點兒!告訴你個好消息!HRD姊這次拿了第一!好開心啊啊啊—我開心的快要瘋掉了!」
「真的嗎真的嗎?」杜思同也大叫起來,「恭喜你啊媛媛!恭喜你!」
羅媛大笑起來,「別睡了,睡什麼啊!快出來陪我去喝酒!好好慶祝一下!我們去豐園!半個小時後見!」她今天開心,說話都自帶驚嘆號,每句都是重音,可見真的是激動極了。
杜思同也替她激動,她們相識好幾年,早已知道對方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對於羅媛來說,珠寶設計就是她的命。
HRD是她們日常叫的簡稱,全名叫安特衛普世界鑽石中心鑽石設計大賽,是業界公認世界上最高級別的鑽石珠寶設計大賽之一。羅媛入行時間並不長,職場上也免不了受到一些苛責和質疑,這次能在HRD上勇奪桂冠,真是裡子面子全都掙回來了,日後她也有了足夠的底氣往更高處走。
杜思同自己也是一名珠寶設計師,雖然她早已收斂鋒芒,不再像從前一樣為事業和夢想努力,但是好朋友能夠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她依然感到開心。
等她到了豐園,羅媛早已經等在大廳了。見她進來,羅媛立刻跑過來,狠狠地抱住了她,「思同思同,我太開心了!太開心了!」
杜思同也反手抱住羅媛,「我也開心,祝賀你啊媛媛,真的太好了,真好!」
羅媛抓著她往豐園樓下的酒吧走去,特別的豪情萬丈,「走走走,去喝酒!今晚不醉不歸!」
杜思同被她感染地笑起來,「好,不醉不歸!」
兩個女人還沒進酒吧,樓上就有人跟梁瑾瑜報告,電話直接打到他的房裡。
「梁總裁,梁太太跟她的朋友在樓下酒吧。」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看起來心情不錯。」
豐園是池長昊的地盤,梁瑾瑜跟池長昊也只有點頭的交情,但是豐園的保全和保密措施做得太好,對A市的風頭動向也比別的地方清楚,從來不會做一點不得體的事情,所以梁瑾瑜是豐園的常客,長期包著一間專用客房。
服務生早被訓練的精明無比,杜思同深夜出現在豐園,不論緣由,還是得來跟梁瑾瑜報備一聲。
梁瑾瑜修長的手指在話筒上撣了撣,懶懶地嗯了一聲,正要掛,又吩咐了一句,「離遠看著點兒,別出什麼事兒,晚上要回家就送回去。哦,回頭來我這兒領小費。」
說完,他掛了電話,冷冷地一笑。
看起來心情不錯?
和杜思同結婚第三年的紀念日,他們不歡而散。
他在豐園住了一晚,一肚子氣沒處撒,最後自己喝了瓶酒,抽了一包煙。
杜思同跟羅媛在豐園樓下的酒吧裡瘋了個通宵,氣氛足夠好,一醉貪歡。
這個女人還真是沒心沒肺,活得自由自在。
第二天早上杜思同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醒來摸到手機,是羅媛的。她邊推羅媛邊接了電話,放到羅媛耳邊去,聽到電話那邊簡直是在怒吼了,「羅媛姊你怎麼還沒到!日子過糊塗了嗎?十點還有場新聞發布會你忘記了嗎!」
羅媛一個激靈坐起來,手忙腳亂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掛掉電話就跳下床往浴室跑,「完了完了完了,要遲到了!」
前後也就十五分鐘,羅媛已經打扮妥當,走之前還順道摸走了杜思同的車鑰匙,給了她一個飛吻,「回頭見啊親愛的,你這車姊先開走了!禮拜一幫你停公司,周末愉快啊!」說完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門「砰」地一聲後,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像是每次在家裡醒來之後一樣,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杜思同揉了揉額頭,長吁口氣,也掀起被子起身了。昨晚一夜未歸,雖然跟東姨說過自己要回家一趟,但是誰知道梁瑾瑜會不會又生氣。
梳洗完她叫了計程車回家,進屋的時候,梁瑾瑜正端著水打算上樓。聽到聲音,他停下來扭頭看了眼,什麼也沒說,又上去了。
東姨從廚房出來,見了她立刻松口氣,「太太您可算是回來了,這一晚上擔心死我了!方才老先生打電話過來請您跟先生回家吃飯,先生說這周忙,說好了下周回去。」
杜思同一怔,這麼說,梁瑾瑜知道她昨晚沒有回家了?
她上了二樓,推開臥室門看了看,裡頭沒人。她換了衣服,找到昨天梁瑾瑜丟在家裡的手機,又泡了杯毛尖去敲書房的門。
「進來。」
她推門進去,見梁瑾瑜正翻著一疊文件,頭都沒抬,她把茶杯放在桌上,又把手機放在旁邊,「昨天你把手機丟在家裡了,喏。」
梁瑾瑜看了眼手機,又往上看了看她,「怎麼,昨晚一夜沒回來,現在拿著把柄來跟我說公平了?」
「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杜思同並不看他,轉身准備出去,「昨天你送了我四千六百萬呢,投桃報李,我就是給你端杯茶,你慢慢看,我出去了。」
背後冷哼一聲,緊接著是什麼東西掉進水裡的撲通聲,以及碰到茶杯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她剛剛還回來的手機有半截在茶杯裡,梁瑾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不想跟他吵,「想問什麼就問吧,何必拿手機出氣呢。昨天我本來打算回家的,半路接到羅媛電話,陪她去豐園喝了幾杯,時間太晚就住那了。不相信你可以查,反正你想知道什麼,遲早都會知道的。」
梁瑾瑜把手中的文件丟在桌上,站起來冷笑一聲,氣勢逼人,「這麼迫不及待的去慶祝你的舊情人回來?記住我昨晚說的話,你想都不要想。」
舊情人?他自己一堆爛攤子,居然還拿這種多少年前的事情說事兒?杜思同想到手機裡亂七八糟的簡訊,瞟了一眼大概是已經報廢了的手機,負氣道:「當初結婚的時候我們說好的,大家互不干涉,昨晚你莫名其妙發神經我就不計較了,下不為例。再說了,我做梁太太一天就不會亂來,你也悠著點兒,下次爸爸再問起來,我可不會幫你圓謊了。」
「脾氣漸長啊。」他隔著桌子勾住杜思同領口的衣服,朝他的方向拉了拉,一張俊臉就在她眼前,桃花眼彎起來像是在笑,「等不及跟我離婚了?」
杜思同抿著嘴不說話。
他一根手指點著她的鎖骨把她往外推,聲音冷得像冰。「你作夢。」
周一杜思同到的稍微有點晚,剛打過卡就被上司Maggie叫進辦公室裡去。羅媛也在裡頭,見她進來還朝她眨了眨眼,一臉得意。
Maggie示意杜思同坐,「前陣子跟In談的合作最近要確定下來了,我們這邊主要由羅媛負責,思同你協助。這次合作上頭非常重視,希望你們也打起精神來好好做。今天晚上In那邊請吃飯,六點半,豐園雙喜居。」
一出門羅媛就摟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說:「聽說In的設計總監是個帥哥,特別養眼,小美說長得可好看了,怎麼樣,期待吧,不過據說好看的人都特別的狠,希望這位In的設計總監只是天生麗質,不要太變態啊。」
因為公司離豐園有點遠,杜思同和羅媛被准許提前打卡下班,兩人走到杜思同那輛雙門小跑車,羅媛坐到副駕駛座,拍了拍真皮座椅,「沒看出來啊思同,我身邊居然隱藏著你這種土豪!禮拜六早上我到豐園停車場取車,半天才反應過來我隨手借的居然是跑車。喏喏,你這套音響都快值車錢了吧親愛的?」
「這車不是我的。」杜思同打了方向燈,「是個朋友借我開一開,本來周末打算還的。」
羅媛若有所思地打量她,「那我也是土豪的朋友的朋友了。」
「沒用的,我們的目標是自己變成土豪。」杜思同笑咪咪的,「好好努力吧!」
她們到的時候才六點十分,一出三樓電梯,迎面來了幾個人。最前面的男人身形挺拔,這麼冷的天還穿著單薄的桃紅色襯衫,外套也不曉得在誰手裡,見她們從電梯裡出來,那人看了眼她們,桃花眼似笑非笑,也沒什麼表情,腳步不停地離開了。
羅媛拍拍杜思同的手臂,目光還跟在那行人身後,悄聲說:「看到沒,最前面那個穿著騷包粉襯衫的就是梁氏集團總裁梁瑾瑜,一個男人美成這樣,又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真是讓人嫉妒都沒法嫉妒。不曉得以後他老婆每天面對這張臉會不會感覺到自卑啊?」
「誰知道呢。」杜思同收回目光,淡淡地說,「走吧。」
她們去洗手間補妝,出來的時候還差十分鐘到六點半,到了雙喜居門口正好遇到Maggie,三個人一起進去,裡頭已經有人。
主位上坐著個年輕的男人,正朝她們微笑。
杜思同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
Maggie迎上去跟對方打招呼、握手,對方非常客氣,挨個打了招呼,跟杜思同握手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底帶了隱約的笑意。
杜思同不想同他對視,淺淺一笑,輕輕抽回了指尖,跟在Maggie旁邊坐好。
林南邊坐邊盯著杜思同,當年還有點青澀的女孩已經蛻變,以前不會化妝的她現在眉眼精致,唇彩的顏色偏粉,顯得皮膚越發白皙。
「林總監。」Maggie端著酒杯朝他微笑,「讓林總監久等真是不好意思,這杯就算賠禮,我先干了!」
林南舉杯,其他人也都跟著舉起了酒杯,他的目光在杜思同舉著酒杯的左手上滾了一圈,笑著道:「合作愉快!」
一群人碰杯的時候,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林南的杯子恰巧碰到了杜思同的,杯沿比她的略高一點,既不突兀,又似乎帶了點深意。杜思同不自覺地抬眼,看見林南正微笑而又客氣地看著自己。
Maggie雖然是Y&M的設計總監,但是她能說會道反應敏捷,號稱是Y&M兼職的公關部經理,席間有她永遠不用怕冷場。杜思同很少出來應酬,話比較少,一直保持微笑。
沒多久她手機震動,她從包包裡拿出來,借著桌子的掩護低頭一看,是熟悉的手機號碼:我在雙宜居,你過來。
杜思同蹙眉,梁瑾瑜的手機不是泡茶杯裡去了嗎?他換SIM卡的速度倒是挺快。
正想著,Maggie端著酒瓶遞給她,「思同思同,來來來,媛媛敬過了,你也敬林總監一杯。」
林南挨著Maggie,Maggie過來分別是羅媛和杜思同。杜思同把手機收到口袋裡,用力握了握拳,站起來繞到林南背後去,幫他添了酒,兩只手端起杯子送到他面前,「林總監,以後還請多多關照了。」
「杜小姐客氣了。」林南坐著不動,目光停留在她探到自己眼前的酒杯上,順著她纖白的手指往上走,看到她低著頭不肯看自己,一笑,「杜小姐好像不太喜歡我啊,怎麼從進門到現在,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羅媛察覺到了杜思同有點不自然,笑著搭話道:「林總監這可是冤枉思同了,來之前我們公司就有小姑娘跟她咬耳朵,說林總監長得可帥了,思同這是不好意思呢!」
林南笑了笑,站起來一探身勾過杜思同的酒杯,也添滿了,端給她,然後才接過她手裡的酒,「來,我跟杜小姐喝一杯。很高興見到你,先干為敬。」說完,他仰頭一飲而盡。
周圍有人叫好,杜思同端著酒正准備喝,突然有人敲門,緊接著門被服務生推開,門口那個人笑得風流倜儻,「聽說In和Y&M在這裡談合作,正巧我在隔壁,過來跟各位同行打個招呼。Maggie,好久不見。」他的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Maggie身上,笑吟吟的。
Maggie怔了怔,很快就站起來迎上去,「是梁總裁啊,早知道您在,應該是我們過去給您敬杯酒的。來來來,給各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梁氏的總裁梁瑾瑜先生,A市的珠寶業他占了一半兒,可霸道了!梁總裁,這位是In新上任的總監林南先生,剛剛從國外回來,不曉得二位之前見沒見過?」
說話間梁瑾瑜已經走進包廂裡,站在桌邊,在燈光照射下粉色襯衫顯得他皮膚更白。他一雙眼微微眯起來,嘴角上揚,目光先是落在杜思同身上,然後才看向林南,並沒有伸手,只是點了點頭,「聽說In新來了位設計總監,年輕又有才華,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梁總裁過譽了。」林南拿了個新酒杯,倒了杯酒端給梁瑾瑜,「我代In的各位敬梁總裁一杯。」
梁瑾瑜瞥了眼酒杯,嘴角一勾,笑得有點冷,「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我身體不好,喝不成酒。」
聞言,林南遞出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梁總裁既然身體不好,那就不勉強,身體重要身體重要!」Maggie笑著打圓場,自己端起酒杯來湊過去跟林南碰了碰,「我陪林總監喝一杯!」
林南笑了笑,跟Maggie碰了碰,也沒喝,端著酒杯又坐下了。
Maggie喝了酒,招呼服務生搬椅子來,「梁總裁可別走啊,一起坐著聊會兒!快點快點,來椅子放我跟林總監中間!」
「不麻煩了。」梁瑾瑜抬手虛擋了一下,「我在隔壁還有朋友,就不打擾各位了,你們慢聊。」說完他抬頭朝林南笑了笑,順便對杵在林南背後的杜思同也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他一出去,包廂裡就三三兩兩說起話來。Maggie說的沒錯,在珠寶這行,梁氏算得上龍頭,總裁梁瑾瑜一張臉長得比大多數女人都精致漂亮,脾氣卻陰晴難辨,手段也十分狠辣。今天不曉得哪裡吹來的風,從來都是等著別人上門請安還不待見的梁總裁,居然會主動來他們這裡打招呼。
只有口袋裡手機又開始震動的杜思同,知道梁總裁大概又發脾氣了。
他臨走時看她那一眼,不是威脅又是什麼?
杜思同道了聲歉,到外頭去接手機。電話一通,梁瑾瑜的語氣很不耐煩,「趕緊過來,我在雙宜居。」
「你不要鬧好不好?」她耐著性子哄他,「我在這邊談事情,你在那邊也是談事情,你要我到你那邊去,一屋子人你怎麼介紹我?」
梁瑾瑜冷笑一聲,「怎麼,見了舊情人,舍不得走了?」
「林南是In的設計總監,我們公司的合作對像,你講講道理好不好?」杜思同不想在走廊裡大聲說話,邊說邊往洗手間走。
他哼了聲,「你不是搞設計的嗎,什麼時候你們公司的設計師都變公關了?你這工作我不太滿意啊。」
杜思同嘆了口氣,「只是合作雙方吃個飯認識一下而已,不是談合同搞公關,你是不是有點操心過頭了?」
「你最好記得你的身分,梁太太。」梁瑾瑜的聲音很冷,「要讓我看出你跟那個林南有什麼不清不白的地方,別怪我不留情面。」說完掛了電話。
杜思同在洗手台前站了會兒,心底覺得有些倦。鏡中的人妝容精致,卻面無表情,眼底全是淡漠。她用力閉了閉眼,又睜開,對著鏡子揚了揚嘴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靈活生動一點。
這才過了幾年?她竟然變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時間這樣短暫,卻又好像十分漫長,漫長得像這一生都已經過去了。
她洗了手回去,包廂裡的氣氛已經比之前熱絡。Maggie會圓場,羅媛愛熱鬧,In來的人也都比較放得開,還有挺多是熟人,大家刻意炒氣氛,包廂裡非常熱鬧。
見林南不在,杜思同略微松了口氣。有人上來跟她碰杯,她藉口自己開車躲過了,挑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吃。
沒多久林南也回來了,剛坐下就被人纏著喝酒,這種酒局,林南和Maggie不喝醉根本別想回家。
羅媛拍著杜思同的肩膀,「同同,姊就靠你安全送到家了,實在醉的不行就直接送豐園樓上去!」交代完就挽起袖子劃酒拳。
這一頓他們吃得有點久,散場的時候已經要十點半,羅媛和Maggie都醉了,In那邊也差不多全倒,林南約莫也是醉了,安靜地半低頭坐著。杜思同一個人說什麼也顧不了兩個醉鬼,最後叫了服務生幫忙送兩人上樓。服務生跟前台確認好房間以後告訴杜思同,她跟In那邊負責善後的人打了聲招呼就打算下樓去辦手續。
突然林南喚了她一聲,「同同。」
她回頭,只見林南還是剛才那個姿勢,手肘撐在桌上,手指揉著眉心,並沒有抬頭。她想約莫是自己聽錯了,轉頭又要走,這次聽到林南清晰的聲音,「同同!」
他聲音很大,In那邊清醒的善後同事湊到他旁邊,「林總監,你說什麼?」
林南撐著抬起頭來,目光有些迷離,看到面前是同事,笑了笑,搖搖頭。
杜思同收回目光,轉身出去了。她辦了Maggie和羅媛的入住手續,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家,下樓發動車子,開了暖氣,這才覺得繃了一晚上的精神終於能松懈一點,想到臨走時林南叫自己的名字,心底還是有點晦澀的—那時候她還小,胸無大志,整天想的大概也就是畢業了嫁給林南,林南就不一樣了,他一直都是那麼有目標的人。
幾年不見,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空有才華卻無處施展的林南了。
車裡暖氣開得大,座椅也漸漸暖起來。杜思同把空調往右撥了撥,笑了一下。
當時她覺得愛情是最重要的,但是對林南來說,她其實也算不得什麼,而他現在事業成功,看起來倒有點懷念從前的意思……但是對現在的她來說,他其實也已經算不得什麼了。況且他做了那樣齷齪的事,她又如何能原諒?
晚上梁瑾瑜回來的時候,杜思同已經睡了。他喝了酒,身上還帶著薄薄的酒氣,見杜思同睡的安穩就一肚子氣,毫不猶豫地上去掀開她的被子,冰涼的手從她的領口探進去。杜思同嚇了一跳,瞪著眼睛看他,一雙眼睜得圓溜溜的,像個小動物。
這種下意識的驚慌讓她整個人都變得生動起來,也奇妙的取悅了梁瑾瑜。他桃花眼彎著,笑得非常惡劣,「你身上真暖和。」
杜思同伸手拍掉他的手,還有點怒,「你這人煩不煩!大冬天不知道多穿點兒嗎,手冷死了!」
梁瑾瑜正想說話,卻突然頓住了,緊接著,他的表情也僵硬起來,原本柔和起來的表情又變得冷冽,目光比手還冰涼,出口的話輕蔑又嘲弄,「好啊杜思同……」他怒極反笑,一把握住杜思同的左手拿到眼前,神情裡隱約透著點狠意,「連戒指都藏起來,你就這麼不想讓林南知道你結婚了?」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他齒縫裡蹦出來。
杜思同看著自己的手指—那裡原本有一枚鑲了一排碎鑽的戒指,跟梁瑾瑜手上的是情侶款,訂婚的時候梁瑾瑜親自給她戴在了無名指,後來她嫌會被人問到婚事,自己換到了中指上去—現在,她的中指空空如也,只有一圈淡淡的戒痕。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自己在豐園接完梁瑾瑜的電話,洗手的時候摘了戒指放在洗手台上,但是不記得走的時候有沒有再戴上。「我沒有!結婚了就是結婚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疑神疑鬼的?應該是接了你的電話我去外面的公共洗手間洗手,摘了戒指以後就忘記戴上,丟在那了吧……」
梁瑾瑜冷冷地看著她,扔開她的手,找出手機來打電話,「喂,我是梁瑾瑜。幫我查一下晚上大概七點到八點之間,三樓公共洗手間那裡有沒有撿到一枚戒指,是一排碎鑽組成的。」
掛了電話,梁瑾瑜低眸看她,只見她半靠著床頭坐著,神色平靜,一副「訂婚戒指丟了就丟了無所謂」的模樣。他心裡憋著火,又想起晚上在雙喜居她低眉順目地站在林南背後,手裡還端著杯酒,臉上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就更是來氣。
沒多久梁瑾瑜手機響,他握著手機朝杜思同晃了晃,一副「沒找到的話你給我等著」的表情接起來,語氣不太好,「喂,梁瑾瑜。」
很快梁瑾瑜就掛了電話,扭頭一看,見杜思同抿著嘴仰頭看自己,眼神又是內疚又是期待,一雙眼撲閃撲閃的,見他看自己,她低下頭,有點沮喪,「有沒有?」
梁瑾瑜一肚子火沒處發泄,想狠狠罵她一頓又害怕她哭。她哭起來總是默不作聲,眼眶紅紅的掉眼淚,隔上一會兒悄悄打個嗝,彷佛怕驚動他一樣壓抑著。他用力吸了兩口氣才忍下來,心想著這個女人怎麼能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就算了,現在她明明都想出軌了,怎麼還能把謊話說得像真的一樣?
豐園是什麼地方,要是真的撿到了戒指,哪裡會被服務生偷偷藏起來?況且那又不是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只是一排碎鑽,還不值兩萬塊。
等了半天,杜思同不見他說話,心想著約莫也是沒找到,她偷偷瞄了眼梁瑾瑜的左手,見他無名指上還戴著戒指,心裡越發覺得內疚。也是真巧,頭次見林南戒指就丟了,也怨不得梁瑾瑜會誤會自己是故意摘下來……這麼想著,她想跟他道個歉,結果才一抬頭,就見他目光陰郁地盯著自己,大約在想怎麼砍下去才會讓她又痛又不至於暈倒。
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梁瑾瑜真是快要被她忽閃忽閃的眼睫毛逼瘋了,一排扇子似的上上下下,低下頭就見臉上彷佛有著陰影,脖子從毛絨絨的睡衣裡鑽出來,白裡透紅。她都二十好幾了居然還穿這麼幼稚的睡衣,像個學生似的,興許還帶著奶香氣……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按在她的後頸處,讓她抬頭看自己,然後吻了上去。
杜思同有些意外,但也沒反抗,順從地閉上眼……
第二天早上,羅媛詫異地問杜思同,「你不是說穿高領脖子會癢,一向只穿低領衣服加圍巾嗎?今天怎麼換了……哇,還是毛衣呢。」
杜思同推她一把,「這點細心放在你的設計上行不行?」
「說到細心……我有事兒要問你!」羅媛眯著眼看她,「你跟In那個新總監以前認識吧?我怎麼覺得昨天晚上那氣氛不太對呢?」
「他是我大學同學。」杜思同推開羅媛想去列印檔案,「你怎麼這麼八卦。」
背後有人敲敲桌子,輕咳一聲,「思同,林總監真的跟你是同學啊?」
杜思同和羅媛回頭一看,忍不住撫額—Maggie氣定神閑站在她們背後,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既然是同學,那就好辦了,以後羅媛你就主要盯著設計,跟In溝通的活兒交給思同去做。各司其職嘛,多層關系好辦事兒。」說完Maggie便進辦公室了。
杜思同瞪羅媛,起身去列印檔案,「你真是會害死我!」
「欸,我怎麼害你了?」羅媛看著杜思同的背影喊,「臭丫頭,工作見帥哥還不好啊!」
快下班的時候杜思同接到電話,是林南打的,「思同,晚上有時間嗎?」
「沒有。」她下班想去再買一對戒指,「我挺忙的,你應該也挺忙的,有事就電話裡說吧,林總監。」
林南苦笑了下,「昨晚在豐園我撿到一個戒指,一排碎鑽的樣式,是不是你的?」
杜思同嘆了口氣,「時間地點發給我,下班我直接過去。」
晚上她到的時候,林南已經在那等著了,服務生剛剛把最後一道菜送上桌來,她掃了一眼,「林總監。」
林南選的是A市一家老牌私房菜館,價格昂貴,菜色漂亮,但味道一般,一向走高端路線,只賣貴的不賣對的。
「坐。」林南示意她,「先吃飯。」
杜思同看了看他,笑了,「不用了吧,我真的還有事。你撿到的是我的訂婚戒指,對我來說很重要,改天我跟我未婚夫做東感謝你。」
林南怔了怔,很快恢復過來,指了指桌上,「菜都齊了,你要我一個人吃光啊?再急也要吃飯的,吃過飯我送你過去。」見她還在桌邊站著,他拿出戒指遞給她,「喏,不會騙你的。」
杜思同接過戒指戴到無名指,抬頭朝他笑了笑,坐著跟他吃了頓飯。這頓飯她吃的有點沉默,林南問一句她答一句,不問就一直埋頭吃飯不說話。
林南幾乎沒吃什麼東西,盯著她頭頂的發旋,有點恍惚。那時候他們還在念書,有天路過這家私房菜門口的時候正好有點餓,進來坐了坐,還沒看菜單,杜思同突然又說不吃了,一定要他陪她到另外一個地方吃小吃。當時他並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直到後來杜立行在這裡見他。
當時杜立行說:「林南,今天我點的都是同同愛吃的,你看看價格,你確定你能負擔的起?」
吃過飯後杜思同執意要自己走,林南不勉強她,在門口與她道別,看著她在路邊攔車,風吹起她燙卷的長發和風衣,她回頭跟他揮手道別,矜持地微笑,天已經黑了,她的臉在霓虹燈下異樣的明亮。他記憶裡那個直發披肩,笑起來有點沒心沒肺的女孩已經蛻變成一個成熟女人的模樣了,甚至她明明應該怨恨自己的,都能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他都不曉得是該欣慰還是該愁悵。
杜思同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
「太太。」東姨站在玄關處接過她的包,臉上帶著幾分訕訕。
杜思同抬眸朝著樓上看去,一臉的了然,「瑾瑜回來了?」
見東姨點點頭,她深呼吸,看東姨這神色想必梁瑾瑜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看。
她脫了大衣去洗手,摸到手指上的戒指時本想把它換回中指戴,又想到梁瑾瑜在生氣,於是重新戴回到無名指上。她上樓推開臥室門,外頭沒人,她進到裡面去,梁瑾瑜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她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一張臉倒是比窗外的天氣還要冷幾分。
「你今天回來的挺早啊。」杜思同試圖打破冷冰冰的氣氛,邊摘耳環邊跟他隨便聊,「晚上沒事嗎?」
梁瑾瑜轉頭看她,「我最近都沒什麼事,你倒是挺忙。」
「嗯。」她進衣帽間裡換了睡衣出來,「我忘記問東姨了,晚上你吃飯了嗎?」
「吃了。」他有點懶懶的,「晚上你干麼去了?」
說到這個杜思同想起來了,抬手給他看戒指,「看,找回來了!昨天丟在豐園被朋友撿走了,今天下班我去找他拿。」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隱瞞了自己晚上是去見林南這件事。
梁瑾瑜瞥了一眼,沒什麼興趣的樣子,「挺巧的啊,丟個戒指都能碰巧被你朋友撿到,你說是你朋友多呢,還是A市小得有點過頭了呢?」
他話裡帶刺,杜思同瞥他一眼,沒搭話。他們向來都是這樣相處,他脾氣不好,開心了她就多說幾句,不開心了她就少說少錯,免得兩人又要吵起來。
進浴室去洗了澡,吹了頭發出來,見梁瑾瑜還是剛才的姿勢坐著看音樂節目,還看得十分專心,杜思同有點好奇,也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你最近喜歡看這種節目啊?以前不都是看財經看新聞。」
她其實也並不是真的有多想看,只是往常這個時候,梁瑾瑜就該起身讓她休息了。
但是今天,他只是抬眼看了看她,突然笑了,「晚上吃飯了沒?」
「吃過了啊。」杜思同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朋友還我戒指,我順便請人家吃頓飯。怎麼,你想吃宵夜了?」
梁瑾瑜揉了揉額角,「在哪兒吃的?」
杜思同說了私房菜館的名字,又補充,「味道一般還挺貴,真不知道哪裡突顯出身分了。你難得回來的早,還不早點休息?」
他從枕頭旁掏出手機,一只手滑開手機螢幕找東西,另一只手拍了拍旁邊的床,示意她過來。見他臉色好看了許多,她放松警惕湊過去看,突然被他一把扣住了肩膀,手機湊到她面前,赫然是她晚上跟林南坐在一起吃飯的照片!
梁瑾瑜一把將她推倒,整個人欺上來,看她的眼神帶著怒氣,「這就是你說的朋友?杜思同,你越來越能耐了啊,說謊騙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糊弄誰呢?」
「你派人跟蹤我?!」杜思同瞪大了眼,「梁瑾瑜,你什麼意思!」
他冷笑一聲,「我什麼意思?你說我什麼意思?」
杜思同掙扎,「放開我!你放開我!沒錯,我晚上是去見林南了,他撿了戒指我去拿,順便一起吃頓飯而已。怎麼,我現在連跟朋友一起吃飯都要經過你的允許了嗎?」
他怒極反笑,「他撿到了戒指?我怎麼知道不是他給你買了新的?你看看!」他拿著手機讓她看,「普通朋友?他的手都快放你頭頂了你不躲?你私生活挺開放的嘛,隨便哪個男人都能摸你是不是?」氣恨之下,他幾乎是口不擇言。
杜思同渾身一僵,她抬起臉看梁瑾瑜,因為氣得狠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好,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什麼都是你說了對!你覺得我是那種隨便的女人,我就是那樣的人,你能把我怎麼樣?這日子不想過了拉倒!」
梁瑾瑜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著,箝制著她的手力氣大極了,幾乎要把她纖瘦的手腕捏斷。杜思同忍著痛,毫不示弱地怒視他。
見狀,他咬牙切齒的說:「找到靠山了,想跟我離婚?杜思同,你想得美!」他的手從杜思同睡衣領口裡伸進去,「嗤啦」一聲,直接順著衣縫給撕了。
這下杜思同是真的慌了,梁瑾瑜要是硬來,她哪裡是他的對手,再想起他找人跟蹤,還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自己,委屈一擁而上,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見她又哭,梁瑾瑜下意識地頓了頓,沒想到她哭得更凶,轉過頭去不看他,沒有聲音,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直往下掉。他真是快要被她煩死了,一肚子火沒處發泄,她又哭的不成樣子,打不得罵不得,索性甩手松開她,甕聲甕氣地說:「哭什麼,別哭了!」
杜思同覺得自己委屈極了,明明只是跟普通朋友見面,還要被他跟蹤「捉奸」,她覺得自己的生活過得簡直是糟糕透了。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傷心。
梁瑾瑜趿拉著拖鞋站在地上,看她趴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實在很無奈。
明明是她做錯了,她怎麼能一副像是自己欺負了她一樣?這幾年她說要隱婚他就隱婚,她要什麼他就給什麼,現在她去見了舊情人還騙自己,甚至都想跟他離婚了,他怎麼就不能管一管了?
他一把抓起還哭得抽抽噎噎的杜思同的胳膊,一臉煩躁,「我說你適可而止啊,再哭我就硬來了!」
聞言,杜思同低頭坐在床上,抬手抹了抹眼淚,時不時打個嗝。
梁瑾瑜覺得自己真是窩囊死了,一肚子火想發泄,說話也惡聲惡氣的,用拖鞋腳尖處毛絨絨的部分踢她探在床邊的小腿:「起來起來!我餓了要吃飯,你趕緊下樓去做飯!」
杜思同淚眼蒙朧地抬頭瞪他,皺著眉,這人是神經病吧?剛剛吵過架,現在又要她給他做飯,他腦子裡怎麼想的啊?
梁瑾瑜還在踢,一臉不耐煩,「趕緊的,我要吃飯!你要繼續在這兒坐著,那我就接著脫你衣服!」
……每次就只會這一招。杜思同繃著臉一臉不情願,抬手擦了擦淚,又想就算自己要離婚怎麼都得明天,今晚還是順著他。
她揪著衣領下床穿拖鞋,剛走到門口,突然一件毛絨絨的睡衣被扔到肩膀上,身後傳來梁瑾瑜冰冷的聲音,「穿上,凍壞了我還得送你去掛急診,別給我添麻煩。」
她僵硬著把睡衣扯下來披好,又有點想哭,抿著嘴巴關門下樓了。
梁瑾瑜見她都不肯回頭看他一眼,怒從心中來,抓起床頭的靠枕砸到了門上。靠枕太軟,砸在門上沒啥聲響,落在地上打了個轉就不動了。他長吁口氣,進浴室洗了把臉,抬頭見鏡子裡的男人眉眼間都是陰郁,又恨恨地在頭發上亂七八糟爬了一通,轉身也跟著下樓了。
梁瑾瑜向來怕燥,東姨睡覺前都會關暖氣,因此樓下有點冷,他下了幾級台階發現樓下居然沒有開燈,以為杜思同出去了,趕緊從窗戶看出去,隔著玻璃,院燈的光有點模糊,卻沒聽到車聲。他再走兩步,身體探到樓梯扶手外看了看廚房,見到廚房門緊閉著,燈光順著房門透出來,這才松了口氣。
緩過勁兒來他又覺得不高興,站在原地正了正睡衣領子,板起臉來一步一步往下走,梁瑾瑜悄悄把門推開一道縫,悄無聲息的從門縫裡看她給自己做宵夜。冬天因為冷,廚房裡的窗戶前用推拉門隔開擋寒氣。
杜思同在樓下換了家居服,是那種連帽T,從領子到帽子邊沿滾了一圈白色兔毛,頭發紮起,有幾縷散下來鑽到領口裡去。她現在比以前還瘦,就算大冬天穿著厚衣服,腰還是細得彷佛能被他一把握住。她正在切東西,不快,但是又專注又認真,比起平常敷衍自己的態度不知道要好看多少,他頓時有些嫉妒她手裡的蔥姜蒜……
梁瑾瑜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一個激靈,退到餐桌旁邊把餐廳燈全部打開,自己拉開椅子坐好,坐下了又想著她站在廚房裡也不曉得冷不冷,真是越想越覺得自己沒出息,越想越不高興。
杜思同端了面出來,就見餐廳燈光大亮,梁瑾瑜坐在餐桌前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手裡的碗,好像真是餓壞了。他這個樣子,倒讓她憋了一肚子的火發不出去,把碗放到他面前又轉身給他拿了筷子和湯勺,梁瑾瑜接了筷子就夾了一大口面,吃得毫無形像,哪裡還是平日裡那個風流倜儻的人。
她坐在對面看他狼吞虎咽,又是生氣又是好笑,覺得自己跟他生氣真是蠢透了。
如果換成他前女友回來,他背著自己偷偷去見還想方設法瞞著自己,她不也會覺得難堪嗎……等等,她生氣的重點不是因為他派人跟蹤自己嗎?
算了,不跟他計較!杜思同決定後,正想起身去把鍋洗了,突然見梁瑾瑜手一頓,緊接著把筷子拍在桌上,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把她看穿一樣,眼神滿是憤怒,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受傷。
她不知道他又發什麼瘋,起身想走他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冷笑一聲,「杜思同,你就這麼恨我嗎?」
她抿著嘴沒說話。
「再恨也得給我忍著!」他挑了挑嘴角,隱約有點殘忍的味道,「想跟我離婚?沒那麼容易!不信你就試試。」
說完,他甩開她的手腕,反手把碗連剩下的大半碗面都扔到餐桌下的垃圾桶裡去,轉身離開。
他力氣大,杜思同被他一把甩的扶了牆才站穩,她聽到門開了又關,屋外車子轟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裡委屈的轉著淚,心想自己剛才怎麼會鬼迷心竅的想著要原諒他,甚至有那麼一剎那想過要跟他和平過日子?
東姨聽到動靜出來的時候,梁瑾瑜正好開門出去。她喊了兩聲沒人應,回頭再看杜思同靠著牆,半低著頭,嘴緊緊抿著。
見她出來,杜思同抬頭看了看她,「東姨,你收拾下吧,我先上樓了。」
東姨過來看了看垃圾桶,嘆了口氣,「太太,您怎麼能這麼不小心?」
「我怎麼了?」
「我晚上睡覺前才清理過垃圾桶,代表這裡都是剛才倒的東西。」東姨打開袋子給她看,「碗裡面有荷包蛋!先生知道太太喜歡吃雞蛋,所以特意吩咐買到家裡來做給太太吃,但先生其實是不能吃雞蛋的,吃了會過敏,全身起手指頭般大的疹子。太太您是不是都不知道先生對雞蛋過敏啊?他剛剛吃了多少?」說完她就轉身去打電話,嘴裡還在嘟囔,「連藥都不吃就出去,這可怎麼辦……」
杜思同愣在原地,表情復雜。她一直覺得梁瑾瑜不夠了解他,但其實她也是這樣的……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8:01 PM
本帖最後由 joyce8278 於 2016-11-22 08:26 PM 編輯
第二章
這一晚杜思同沒有睡好,早上醒的時候才五點半。她起身衝了個澡,下樓見東姨也已經起床了,正在打掃,連忙問:「聯系到瑾瑜了?」
「先生去醫院打針了。」東姨回答,「老先生身體不好,昨晚先生便連夜回老宅了,說今天中午請太太也回去一趟。」
她點了點頭,原想問梁瑾瑜要不要緊,想了想還是作罷,「知道了。」
這天上午她有點心不在焉,回想這幾年梁瑾瑜待自己其實也不錯,除了最近因為林南回來有點神經質之外,大部分時間都還能和平相處。她又站在梁瑾瑜的立場上思考,覺得他的反應她似乎能理解—梁瑾瑜不是個容易信任別人的人,況且這世界上能容忍老婆公然出軌的男人實在也找不出多少。
她從小被教育與人為善、吃虧是福,養成她性情平和,不願意與人有過多爭執,做事情想問題皆能自然而然地從對方的角度考慮,這輩子除了那次,她大約再也沒做過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所以得知昨晚梁瑾瑜生氣是因為自己在他碗裡放了雞蛋,她自己也很是內疚,再想想三年來她居然從沒有真正把自己當做梁太太,從不曾關心過梁瑾瑜半分,甚至連他對雞蛋嚴重過敏都不知道,就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就算沒有愛,好歹他們現在也組成著一個家。
中午她回了趟老宅,梁瑾瑜不在,他父親的續弦和妹妹也不在,只有看護阿姨推著他父親在檐下曬太陽。
梁楷年事已高,情況並不是太好,杜思同陪了他一會兒,看護阿姨推他回去休息,她藉口下午還要上班便先行離開,找了家餐廳靠窗坐著,邊曬太陽邊吃飯,中間她覺得無聊拿出手機滑了起來,看有什麼新鮮事兒。網路越發達,人與人之間就越冷漠,不過倒是越容易緩解孤單。
她看到自己偷偷關注的大堂哥現在正在南半球過夏天,半個人埋在沙灘裡看起來很是悠閑自得,不曉得為什麼,她突然記起多年前,一向對任何事都漫不經心的大堂哥從非洲回來准備結婚,婚禮前一晚他們都住在爺爺家,半夜她醒來去喝水,看見屋外走廊下有個黑乎乎的人影坐在藤椅上,指間夾了根煙,紅光一明一滅,許久都沒動過。
隔了很久,堂哥出聲了,聲音有點啞,「是同同嗎?」
她低低的「嗯」了一聲,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個時候她還小,只是覺得全家人都因為堂哥結婚而開心,但是他看起來卻又是那樣的寂寞。
想起舊事,杜思同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低落了。她邊看手機邊心不在焉地吃飯,突然勺子挖下去磕在桌子上,原來是飯被人給抽走了。
她蹙眉抬頭,見梁瑾瑜站在桌邊,皺著眉斜睨她,「家裡連口飯都不給你吃?」
「沒有,我下班過來的時候家裡已經吃過午飯了,我不想一個人吃,也不想麻煩阿姨單獨做。」杜思同低下頭,覺得自己就像蹺課被抓到的小學生似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她怎麼又是這個表情!梁瑾瑜看著她一臉受欺負的小媳婦樣就來氣,咬了咬牙想罵她,話到嘴邊又改口了,「起來。」
杜思同目光忽閃忽閃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老老實實地拿了包站起來。
梁瑾瑜真是快被她氣死了,更鄙視連訓一頓都覺得心口堵得難受的自己。他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冷聲道:「走。」
「哦。」杜思同跟在他屁股後面,他走兩步她就走兩步,他停一下她也停一下。
梁瑾瑜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耐心都用在這女人身上了,停下腳步轉身看她,「你是我的助理還是秘書?」
「啊?」她心裡其實在想怎麼才能不掉面子的問他過敏好了沒,冷不丁他問了句不相干的話,不由得一愣,眼睛睜得大大的,像只剛睡著又被吵醒的貓,「你說什麼?」
梁瑾瑜真是拿她沒辦法,奪過她手裡的包,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這邊拉了一把,把她帶成跟自己齊肩的位置,臉色一點也不好看,說話也咬牙切齒的,「你走我後面總讓我覺得是跟著個助理似的別扭!」
杜思同這會兒終於能跟上他的思維,被他抓著手腕走了兩步,感覺梁瑾瑜的手松了松,然後自然而然往下滑,順勢完全包住了她的手。這麼冷的天,他的手倒是挺暖。
杜思同被他帶著出了餐廳,心想他都紆尊降貴來跟自己說話了,也許她問問他的過敏症狀也不是很丟臉……這麼想著,她動了動被梁瑾瑜牽著的手,「欸,昨天晚上對不起啊。你還好吧?」
梁瑾瑜被她搞得心煩意亂,又聽她說話,轉頭瞥了一眼,見她滿臉愧疚,半低著頭不好意思看他,兩排睫毛又是撲閃撲閃的像扇子,一肚子火竟奇妙的散了大半。他輕咳了下,冷聲道:「死不了。」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能吃雞蛋。」杜思同再次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煩不煩啊你。」他皺著眉瞅她一眼,嘴角卻微微揚了揚,「反正你每天只知道吃飽睡睡飽吃,還知道什麼?」
杜思同不太服氣的偷偷瞪他一眼。
梁瑾瑜帶她重新吃過飯,再送她回公司,她下車的時候羅媛正好進公司大門,遠遠看見是她就等了會兒,等她過來,一根手指點著梁瑾瑜車子離開的方向,「老實說,那誰?」
「朋友順路帶我過來的。」杜思同心虛地岔開話題,「對了,你說我去跟Maggie申請離開In合作小組怎麼樣啊?真不想去見那個林總監。」
「嗯哼,這情況不是有過往就是有過節……」羅媛挑著眉,「哪種?」
杜思同嘆了口氣,「當然是有過節。」
羅媛拍她肩膀,一臉同情,「保重!」
梁楷身體不好,又快要過年,梁瑾瑜和杜思同一起搬回老宅住,東姨也跟著回去了。
最近或許是梁瑾瑜沒有那麼忙,又或者是因為住回老宅的關系,每天早上他都會跟杜思同一起吃早餐,偶爾心情好也會來接她下班,再一起回家吃晚飯。
他第二次來的時候正好被羅媛看見了,揚著下巴示意杜思同看路邊停的車子,「梁總裁來好幾次了吧,他在追你?」
杜思同撓了撓後頸,「也不是,就是……我無意中幫了梁總裁的忙,他這人比較客氣,總是想感謝感謝我,但我覺得舉手之勞不需要讓人家破費……哎呀,反正有點復雜,回頭我再給你細說,先走了!」害怕羅媛再多問就要露餡,她匆匆忙忙道了別,趕緊衝上車。
梁瑾瑜見她跑得有點喘,咦了一聲,「這麼迫不及待想見我啊,瞧你跑的。」
杜思同白他一眼,「別鬧了梁總裁,我再不跑就得詳細跟人解釋為什麼你最近接我接得這麼勤快了!」她接過梁瑾瑜遞來的保溫杯喝了一口,燕窩溫度正好。
她緩了口氣,看他板著臉開車,突然想逗逗他,「我說啊,你這兩天來接我的次數比之前三年加起來都多,怎麼,突然覺得我還不錯,雖然結婚了但是不會管你,也不亂花你的錢,所以內心過意不去想補償我啊?」
這次是梁瑾瑜白她一眼,「自作多情什麼呢你?你每次回到家都那麼晚,我若先回去,老頭子隔三分鐘就要問我一句『思同呢』,煩都煩死了。」
杜思同碰了一鼻子灰,雖然有點沮喪,但也沒有太影響心情,反正她也沒指望能從梁瑾瑜嘴巴裡聽到什麼好話。她把手伸到暖氣口取暖,扁了扁嘴,把目光轉向車窗外。
梁瑾瑜不著痕跡的把暖氣調低一些,省得她吹得太燙手—這個女人太笨了,保不定等會兒就被燙得直抽氣,又可憐兮兮的看他,眼神就像一只小貓般無辜。
他抿著嘴想笑,又忍住了,轉眼看見旁邊的女人雙手抵在暖風口,整個身體半趴在車門上隔著玻璃看外面,頭發披在肩頭卷卷的像會跳舞。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摸一摸,碰到她發梢時才反應過來,心裡突然覺得有些來氣,於是轉而握了大半拽了拽。
杜思同被他揪了頭發,轉頭瞪他,「你干麼?」
「擋住照後鏡了!」梁瑾瑜又是一臉不耐煩,「老實點兒坐好!」
「哦。」杜思同窩回椅子上。
隔了一會兒,梁瑾瑜發現她安靜的有點過分,抽空瞟了一眼,只見這人又握著手機傻樂,笑容不大,就是眼睛彎彎的,睫毛頻頻搧啊搧,搧得他心煩意亂。正好是紅燈,他踩了剎車,把車窗放下半截透了口氣,回頭見她還在樂,這回連嘴角都翹起來了。
他心想這女人腦子裡到底都裝著什麼東西啊,看個笑話就不能跟他分享分享嗎?干什麼非要一個人偷著樂!
紅燈還剩兩秒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把手探過去抽走杜思同的手機,一臉嫌棄,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車上玩手機會近視,你不戴眼鏡都難看得拿不出手了,還敢玩!」
杜思同真是快被他煩死了……梁總裁,你安靜的開車不行嗎?!
隔天早上她好不容易成功忽悠了羅媛,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Maggie叫進辦公室。
見杜思同進來,Maggie把桌上的檔案夾推給她,「這是之前你們交上來的企劃案定稿,我看過了還行,你現在就給In送過去,重點部分詳細解釋一下,年後收了假正好他們給回覆,不耽誤時間。」
杜思同聽到In就為難,「Maggie姊,一定要我送過去嗎?能不能……」
「你有什麼不方便的嗎?」Maggie工作的時候戴著眼鏡。她正低頭在辦公桌裡找東西,聽到杜思同拒絕,抬起頭來,一雙細眉挑起。
「我……」杜思同不太會說謊,有點結巴。
Maggie重新低頭找東西,不搭理她。「若沒有就快去做事吧。」
她站了會兒還是想不到理由,最後只能哭喪著臉拿著檔案夾出去了。
收拾東西的時候,同事小美湊過來,一臉羨慕的說:「思同你又要去見帥哥啦?」
杜思同一臉郁悶,「這麼冷的天,不想去啊!」
「見不到的!」另一名同事湊過來,「聽說In的設計總監這兩天住院了,工作都堆著呢。」
「不是挺年輕的嘛,怎麼就住院了?」
「好像是勞累過度,胃出血。」那同事看起來也不知道是惋惜還是向往,「長得又帥,還這麼努力,怪不得年紀輕輕就做到總監。」
杜思同低頭笑了笑,沒說話,拿著東西離開公司前往In。
她過去時林南果然不在,In的設計副總監方科接過文件翻了翻,又遞還給杜思同。
「總監之前特別交代過,說Y&M送提案來的話他要親自看。杜小姐,麻煩你再跑一趟吧,你們公司做的方案我也轉述不好。總監在市立第一醫院,我派個人送你過去,好嗎?」
「放著等林總監回來再看不行嗎?」杜思同想到自己還得去醫院就更頭痛了,「等林總監回來上班後我再過來。他現在在養病,我去醫院打擾……不太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方科按了內線,「小龐,你進來一下。」
杜思同拗不過,只能聽話的讓小龐開車送她去林南住的醫院。
路上,小龐跟她開玩笑,「杜小姐,你們公司女孩子多,若有合適的給我們總監介紹介紹吧,我們總監就是因為單身,一工作起來就不要命也沒人管。說來也奇怪,同樣是搞珠寶的,我們公司就狼多肉少,你們怎麼就那麼多女生呢?有次我過去,放眼一看滿辦公室都是正妹!」
杜思同被他逗得笑出聲,「雖然都是珠寶,不過你們搞投資,我們搞設計,能一樣嗎?我們公司這幫人經常買飯都算錯錢的,要是去你們公司做投資分析,那不得虧死啊!」
「還真是……我跟你講我女朋友啊,那天我們倆去吃飯,花了一百三十五,她付兩百,問老板為什麼找她六十五不是七十五。」小龐深有體會,「我從洗手間出來時覺得簡直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沒多久到了市立第一醫院門口。
杜思同在醫院門口買了一些水果,本來想去詢問處問問怎麼走,結果詢問處人頭鑽動圍了好幾圈,她想想還是算了,看了看大廳裡的分布圖,確定一下位置,順著指示自己找。
走到某個樓梯拐彎處的時候,她似乎看到梁瑾瑜的身影一閃而過,她退了兩步折回來看,走廊上只有一個跟他差不多身形的男人。
杜思同使勁眨了眨眼,心想習慣真是太可怕了,自己居然出現了關於梁瑾瑜的幻覺!
繼續往前走,找了一會兒,很快找到林南的病房。
林南在打點滴,見她進來,神情有點懊惱,爬了一下頭發,「坐。」
她把手裡的水果放到桌子上,拉了張凳子坐在床邊,然後把檔案夾遞給他,「你先看看,等下我挑重點部分解釋一下。」
林南半坐起來,接過檔案夾放在腿上,拍了拍,「現在不想看,等會兒再看吧。」
她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
「你明天再過來吧。」林南揉了揉眉心,「我人不舒服,今天不想談工作。」
他看起來真的有點倦。杜思同點了點頭,「那林總監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企劃書不用急著明天弄好,改天等你好了再打電話談也行的,畢竟來回跑也不方便。」
林南手撫了撫額頭,仰起頭看她,「陪我坐會兒說說話吧,我一個人在這兒,一天說不到十句話。」說著,他淡淡的微笑起來。
這個時候的林南有點懨懨的,不像她印像裡意氣風發的少年,也不像最近合作相見時銳氣逼人的男人。杜思同心裡其實並不願意和他談,但是轉念一想,又想聽聽他還能跟自己說些什麼。
她重新坐下來,轉頭拿起桌上的蘋果削了起來,削完了她也沒讓給病人,自己咬了一大口。
林南笑了,「我覺得你像是在咬我。」
一點也不好笑。杜思同看了他一眼,又咬了口蘋果,「想說什麼說吧。唔……在國外怎麼樣?發展挺好這點我看出來了,短短三年多就空降In,好本事。不過想想也對,HRD奪冠呢,多好的名頭啊。」
林南苦笑,「我知道你會怨我,可是同同……」
「別。」杜思同豎起一只手做制止狀,「咱倆不熟,叫我杜思同。」
「你聽我解釋不行嗎,非要這麼跟我說話?」林南嘆了口氣,雙眼深沉地看著她,「我知道不跟你聯系是我不好,但是最一開始我根本聯系不到你。」
杜思同低頭咬了口蘋果,牙齦有點疼。
林南看著她,低低道:「我知道你怨我用了NT的名字、用了你的設計得到HRD大獎,但我真的是被逼得沒辦法了,你知道當時我有多難過嗎?你父親那麼強勢,我根本爭不過。出國以後我拚了命想早點出頭,我用自己的設計和NT的設計參加了HRD只是想多一個機會,早一點出頭,不,我是想早點變得有錢!
「你知道嗎,那天我們去吃的那家餐廳,當年你父親就在那裡問我:『這些菜都是同同愛吃的,你負擔得起嗎?』當下我心裡彷佛被刀割一樣。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想吃什麼都請不起,又能拿什麼讓你幸福?我一直覺得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雖然我用了你的設計出人頭地很下作,但是等我們重新在一起,NT照樣是原來的NT,我可以公開N是南,T是同!你就不能看在我這麼拚命都是為了你的分上,原諒我一次嗎?」
杜思同抬頭看他,笑得有點勉強,「已經沒有意義了。」
「怎麼會沒有意義?你明明沒有訂婚,為什麼要騙我?」
「你比以前厲害多了。」杜思同岔開話題,指了指他的臉,他的目光直接又專注,隱約還有點侵略性,「你現在看我的目光,就是我說的厲害。」
林南冷不防聽見她這麼說,笑了笑轉開視線讓情緒緩和一下,又看向她,「你為什麼要騙我說你訂婚了?」
杜思同轉了轉眼睛,像在思考,臉上浮起一層笑意,「我沒有騙你,只是沒有全盤托出。你也別生氣啊,我不是只對你隱瞞,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其實我已經結婚三年了,你那天撿到的,真的是我的訂婚戒指。」
林南被她一本正經的神情逗樂,「學壞了啊,說的跟真的似的,你隱婚你爸爸會同意?」他壓根不相信她的話,
「你怎麼知道我爸爸不會同意?」她歪了歪頭,依稀又是當年那個可愛的女孩子,臉上帶著笑容,心裡卻不知道是快意還是難過,「三年前九月中旬我訂婚,十一月底辦結婚登記,沒有請客。老公的家庭就是……我爸爸希望的那種家庭。」
林南微微瞪大眼,但他很快隱藏好情緒,淡淡的說:「哦。」
她垂下目光,「就是這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從林南病房出來的時候,杜思同覺得這和自己設想過的情節不太一樣。她曾想過許多種跟林南提起自己已婚時的場面,幻想中林南的表情有痛苦有漠然,有試圖挽回也有祝她幸福……她更想過很多次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有發泄後的痛快,有壓抑後的委屈,也有刺傷他以後的快感……然而,林南只是平靜的「哦」了一聲,而她也只是談論了一件普通的小事。
曾經那麼痛苦過,如今也全都過去了。
杜思同看了看表,已經快到午休時間了。她想到隔三差五去公司接自己吃午飯或者一起回家的梁瑾瑜,掏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他,別讓他撲空。
手還在包裡摸索,突然,她的手頓住了—她看到對面那棟樓的二樓走廊上,梁瑾瑜正陪著一個女人慢慢往外走。
那個女人顯然跟梁瑾瑜非常熟悉,他們好像說了什麼,她笑起來,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又稍微的往外推了推。他們之間的距離因為這一推稍微遠了些,但是很快又並肩走在一起,轉彎下樓了。
杜思同突然想起這幾年來,關於梁瑾瑜的各種傳聞,其中最核心的詞語就是—風流。
而那個女人是A市時尚圈裡最頂尖的一位,梁氏設計總監嚴馨。她在梁氏從最底層開始逐漸爬到設計總監,給梁氏立下許多汗馬功勞,而且最難得的是她不僅有才華,更有美貌,像枝帶刺的玫瑰,也是梁瑾瑜喜歡的類型。
杜思同在樓上多站了一會兒,估摸著梁瑾瑜已經離開這才下樓。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又看了一遍醫院的平面位置圖,看到那棟樓的二樓寫著「婦產科」、「檢驗科」。
她站在醫院大廳裡自嘲地笑了笑,為自己剛才想給梁瑾瑜打電話的念頭,也為最近自己逐漸和梁瑾瑜和緩的關系。
居然會對他有期待……她真是昏了頭了。
梁氏人事部經理張澤凱剛剛抱了兒子,太太馮倩因為剖腹產還在住院,A市講究探病都要上午去,所以梁氏高層有老婆的都打發老婆來探望,沒老婆的就分批來醫院道喜。
梁瑾瑜過兩天要出國一趟,今天抽空過來,嚴馨正好上午也得空,聽到梁瑾瑜要去醫院,順便跟他一起過來。
探望新手父母梁瑾瑜還真沒什麼經驗,嚴馨是個女人,做事也比較細膩,總比他要方便一點。於是他跟張澤凱在外面聊了會兒天,嚴馨進去見馮倩,順便幫梁瑾瑜送出一份紅包,算是替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離開時由於醫院停車場爆滿,梁瑾瑜開車出來稍微耽擱了一會兒,嚴馨上車後凍得直打哆嗦,「總裁總裁,好冷啊,暖氣調高點!」
他嗯了一聲,無意識地朝後視鏡看了眼,看見正從醫院大廳門口出來的……杜思同?他放慢了車速,邊擰著眉調暖氣邊瞟了好幾眼,惹得嚴馨也探頭。
「有什麼東西讓你老看這邊?」
「沒什麼,好像是個熟人。」這時候已經看不見人了,梁瑾瑜接了藍牙耳機撥號,等了半天沒人接電話,他有點惱,又撥了一遍,這次通了。
「喂?」杜思同的聲音傳過來。
「你在哪兒?」梁瑾瑜問。
杜思同手都快凍僵了,手邊呵氣邊說:「正准備去吃午飯。怎麼了,我在公司樓下沒見到你的車啊?」
梁瑾瑜眉頭一皺,又看了眼左右的照後鏡,「去吧,下班後我去接你。」
「看情況,再聯絡。」杜思同下意識想拒絕,「羅媛說想去買衣服,我也許陪她去逛逛。」
「……嗯,那先這樣。」說完,他掛了電話。
看梁瑾瑜臉色不太好,嚴馨小心翼翼的問:「發生什麼事了總裁?」
「沒什麼。」梁瑾瑜繞著醫院轉了一圈也沒找到杜思同,心想著這女人張口就騙人,跑得倒是挺快。
嚴馨大概是冷得厲害,雙手抵到暖風口取暖,一個不慎被燙得直抽氣,「好燙好燙!」她轉頭看梁瑾瑜,卻見他正盯著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梁瑾瑜是正好看到前面岔路口的杜思同,她半低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裡走路,看起來有點落寞的樣子,她脖子上的羊毛圍巾還是去年秋天他買的,買回來隨便丟到更衣室的櫃子裡,這是他一年多來第一次見她圍。
這次嚴馨終於發現了問題,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只看到個背影,「總裁,那位就是你說的熟人?今天外面很冷的,不如叫她上車來吧。」
「嗯?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件事。」梁瑾瑜回過神來,又打了通電話,「喂,幫我查一下市立第一醫院住了什麼人。」掛了電話他加快車速,很快就拐彎准備上高架橋。
嚴馨覺得那個背影有點眼熟,但又好像不是什麼認識的人,忍不住不停地看後視鏡。
梁瑾瑜看見了,問:「看什麼呢?」
「沒什麼。」嚴馨笑了笑,「覺得她那個圍巾挺好看的。」
梁瑾瑜嗯了一聲。
嚴馨見他不搭話,又隨便找了個話題跟他聊天,「總裁,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戒指戴在不同手指上的含義啊?」
「怎麼這麼問?」
「左手戴戒指有講究呢。」嚴馨伸出自己的左手,五指張開舉在眼前,她的食指上戴著一枚造型有點誇張的戒指,塗著裸色的指甲油,「食指和小拇指都是單身未婚的,戴在中指一般是戀愛中或者已經訂婚,戴在無名指上是已結婚,因為傳說無名指與心髒相連,最適合婚姻這種神聖的關系。總裁,你還沒結婚呢,戒指怎麼戴在無名指上?」她笑嘻嘻地說,表情有點俏皮,有點戲謔,和她平日在公司時的精明干練不太一樣。
梁瑾瑜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眼嚴馨,目光似有深意,「買的時候缺貨,中指戴不上去,我又急著走,只能買戴在無名指上的,大概老天也覺得我該結婚了吧。」
嚴馨捂著嘴輕輕地笑。
中午梁瑾瑜順便請嚴馨吃午飯,吃過飯梁瑾瑜載她到公司門口,她下車以後往後退了一步,打算等梁瑾瑜停好車,結果他又踩油門開走了,連招呼都沒打。
嚴馨看著車子開走,心沉了沉,恰巧背後有同事上來拍她肩膀,擠眉弄眼的說:「馨姊,總裁送你回來?」
「想什麼呢芳芳!」嚴馨佯怒地瞪她一眼,又攬著她的手臂往公司裡走,「跟總裁去醫院探望張經理的太太,道恭喜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臉都紅了。
梁氏裡誰不知道嚴馨對梁瑾瑜有意,芳芳當然挑她喜歡聽的說:「公司這麼大,總裁怎麼不邀請別人跟他一起去啊?我聽說下午總裁要到隔壁B市去的,那邊最大的商場開了專櫃,總裁過去參加明天的開幕典禮。這麼忙還送你回公司,可見總裁還是挺在意你的啦馨姊!」
嚴馨拍了拍芳芳的手臂,嗔道:「胡說什麼!我警告你,回去別跟人亂八卦啊。」
因為中午打過電話,杜思同以為下班梁瑾瑜會過來,刻意早走了一會兒避開高峰期,沒想到出了公司大門,門口哪裡有他的影子。她頓時覺得心口有些堵,又折回大廳裡給羅媛打了個電話,約她去逛街。
快到年會了,女人總是覺得自己缺衣服。
說來也巧,在一家專櫃裡,她們正好遇見了也是來買衣服的嚴馨。
嚴馨進門的時候見沙發上坐著個女人,從背後看像極了中午在醫院見到的人,她裝作不經意地繞到前面去看衣服,順便看了一眼,覺得的確是有點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她拿了兩件長洋裝在身上比了比,有點拿不定主意,在鏡子裡看到杜思同朝自己看了一眼,嫣然一笑,「美女,幫我看看唄,這兩件哪個好?」邊說,她邊轉過身面朝杜思同,一手拎著一件給她看。
其實從嚴馨進門那刻,杜思同就認出了她,見嚴馨跟自己說話,她客氣地笑了笑,也沒站起來,靠在沙發上看嚴馨手上的衣服,習慣性用右手捏住左手兩根手指的指尖,朝左邊揚了揚下巴,「我個人比較喜歡左邊這件粉色的,不過你可以都試試。」
「我男朋友也喜歡粉色,那我先試這件,謝謝你啦美女!」嚴馨不露痕跡地看了眼杜思同的左手無名指,「結婚戒指真好看!」
杜思同低頭看了看,不知道怎地突然想起那天在豐園,梁瑾瑜穿了件粉色襯衫,要多騷包就有多騷包,說不定還真是他喜歡粉色……
她拿不准嚴馨是試探還是已經打聽到了什麼,心裡覺得有點好笑,「不是結婚戒指,是之前朋友幫忙買的普通戒指,趕時間買錯了號。現在結婚不都買大顆鑽戒嗎,哪有人戴這麼樸素的。」
聞言,嚴馨想到中午梁瑾瑜說他買戒指的時候也趕時間,她歪了歪頭,精致的臉上帶了點嬌俏,「那倒是,你這麼漂亮,男朋友肯定會送你兩克拉以上的。我先去試衣服羅!」她舉了舉手中的衣服,笑咪咪的鑽進試衣間。
她剛進去,試好衣服的羅媛出來了,站在鏡子前,揪著裙擺一臉不滿意,「大夏天的我居然胖了!怎麼感覺這小肚子跟懷孕了似的?思同思同你幫我看看,還合適不?頭次試粉色的衣服,感覺好不適合我……」
杜思同離遠了點幫她看,羅媛皮膚帶點小蜜色,並不是特別的白,穿粉色確實不是很好看。她嘟著嘴搖搖頭,「一般。」
羅媛手叉在腰上側身打量自己,滿是嫌棄,「S型都快保持不住了,我最近果然是心寬體『胖』!」
「明明就保持得挺好啊,你干麼那麼較勁?」杜思同重新坐回沙發,「你才剛過五十四就又要節食,人生樂趣都沒了。」
羅媛彎腰把臉湊到她旁邊,認真說:「我跟你不一樣!你就是七、八十公斤也沒人笑話你,我要是胖點兒,遇到某些臭不要臉的不得嘲諷死我!跟你說什麼才是動力,買個菜都要打扮的跟去參加晚宴似的,一定要保證在遇到賤人的時候永遠都是最好的狀態,這才是動力!」
杜思同嘴巴張成「O」字型,表示了解。
羅媛直起身又照了照鏡子,問旁邊的店員,「這件還有別的顏色嗎?我挺喜歡的,就是顏色不合適。」
店員還沒說話,另一間試衣間的門開了,嚴馨試穿好衣服走出來,羅媛扭頭看見嚴馨,白了她一眼,站在大鏡子前接著看效果。
嚴馨這時候終於想起來杜思同哪裡眼熟了,原來是羅媛的好朋友。
她也不跟羅媛擠,就著試衣間門上的鏡子左右看了看,又轉身給杜思同看,「美女,怎麼樣?」
杜思同點點頭表示合適。
羅媛回頭瞪了杜思同一眼,瞪得她莫名其妙。
這時候嚴馨笑咪咪地說:「粉色還是得皮膚白穿著才好看,對吧媛媛?」
「對啊,皮膚白穿粉色好看,綠色也挺不錯的。」羅媛轉頭笑咪咪地看嚴馨,表情特別誠懇,說的話卻帶了諷刺,「聽說丁宇凡被某個見異思遷、專釣有錢男的女人甩了以後,失魂落魄了好久,真的假的?」
嚴馨面不改色的回答,「這我可不知道,我跟丁宇凡不熟,好幾年沒見了。我先進去換衣服了。」
她轉身進了換衣間,羅媛死死盯著她進去的那扇門,眼神裡滿是憤怒。
杜思同輕輕拍了下她的手,「你怎麼了啊,突然這麼說話?嚇我一跳。」
「看到沒?」羅媛點了點嚴馨的試衣間,「百密一疏就是我今天這種了,平常打扮得再光鮮亮麗有什麼用,碰到賤人的時候我居然正好換了這麼蠢的衣服!」
因為隱婚,杜思同還真的很少跟羅媛談起感情這回事兒,她朝試衣間努努下巴,問道:「丁宇凡是誰,你前男友?」
「我就一任男朋友!」羅媛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小禮服,扭頭往試衣間走,「換掉換掉,這件我不要!看著這粉色我就覺得跟嚴馨似的,帶股小妖精味兒!」
店員在旁邊一臉囧樣,擰著兩條眉毛看了眼杜思同和羅媛……他們家衣服招誰惹誰了這是?
羅媛出來的時候,嚴馨已經走了,而對方並沒有買下那件衣服。杜思同看她興致明顯低落,用手肘頂了頂她,「說說唄,看你憋的一臉菜色,等會兒吃東西都吃不下。」
「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就是看她不順眼。」羅媛扭頭,「我跟嚴馨是高中同學,哦不,是閨蜜。她平常看起來一副女神樣,干的卻盡是婊子會做的事兒。
「大三的時候我跟我爸媽還有丁媽媽出國玩一個禮拜,中途嚴馨過生日我沒辦法去,就讓丁宇凡那個家伙幫忙送禮物給她,沒想到那個臭不要臉的把自己打包送她床上了!
「我回來的時候丁宇凡約我見面,我還買了個白金戒指要送他,結果他是來找我分手的,說他得對嚴馨的第一次負責!
「呿,我不知道別人還不知道嚴馨啊,她這輩子有五、六個第一次,根本是非人類了好嗎?那天我氣得隨手就把戒指扔了。」
說著她摸了摸鼻子,一臉惋惜,「現在想想我真是蠢死了,戒指留著也行啊,我還能送給下一任。」
杜思同被她最後那句總結囧了一下,「雖然我挺想安慰安慰你的,但是你還能想著送下任,估計沒什麼大事。」
「我不是氣丁宇凡,是氣嚴馨!」羅媛又一臉不忿,「你知道嗎?嚴馨從高中開始交的男朋友哪個的第一屬性不是有錢啊,丁宇凡最多就是小康家庭,平常嚴馨根本不會正眼看一眼的那種,就因為是我男朋友她就非要睡一睡,媽的!後來丁宇凡也沒負責成功,沒兩個月嚴馨就跟一個體育系的富二代好上了,聽說丁宇凡氣不過還糾纏了挺久,我現在想想,當初我也真是瞎了眼,居然能看上丁宇凡這種貨色。」
「行了行了,都多久以前的事兒了,你還得感謝嚴馨讓你脫離渣男。」杜思同安慰她,「順便跟這種閨蜜劃清界限,以前付出的就當喂狗了,反正都過去了不是嗎?」
「呿—」羅媛嗤之以鼻。
聽了一晚上「姊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的論調,杜思同回家的時候又晚了。
她拎著幾個大大的袋子進了們,東姨邊接過手邊說:「太太,先生出差到B市去了,今晚不回來。」
杜思同嗯了一聲,「爸爸睡了嗎?」
「睡了。」東姨說,「太太吃過飯了嗎?」
「吃了。」杜思同換了鞋子,「早點休息吧東姨,我也上樓了。」
東姨看她神情淡淡的,以為她生氣了,解釋說:「先生說給您打電話您關機了,所以才打到家裡來的。」
杜思同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是關機了,估計是沒電吧。
她突然想到梁瑾瑜那個滿是曖昧短信的手機,心想到底是梁瑾瑜有手段還是現在的女人底線太低,居然能容忍他上午陪自己去婦產科,下午就打電話給別人說晚上不回來了?杜思同自問沒有這個氣度,自己雖然婚前跟梁瑾瑜講明互不干涉,但以前他也很少讓她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她想起梁瑾瑜面對自己總是滿臉嫌棄,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但是面對別的女人的時候竟然會笑,笑起來還挺好看的,突然就覺得心底有點堵,不想多說什麼就敷衍了東姨一句,「知道了。」
她上樓洗澡睡覺,睡前躺著看了會兒書。東姨輕輕敲門,「太太,先生打電話回來說給您熱杯牛奶,您睡了嗎?」
「還沒呢,進來吧。」杜思同覺得梁瑾瑜真是一心多用的榜樣,「牛奶放床頭就行了,東姨,你早點睡。」
東姨笑咪咪地看她,「先生說電話還是打不通,要我來跟太太講,如果還沒睡著的話就起來給手機充個電。」
這人煩不煩!
杜思同心裡不滿,卻也不想對無辜的東姨發火,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等東姨出去,她喝了牛奶,刷牙睡覺……至於幫手機充電開機?她開什麼機啊,等梁瑾瑜在別的女人床上給她打電話嗎?她腦子又沒有毛病。
躺下以後杜思同翻來覆去睡不著,起身拿了個蒸汽眼罩戴上,淺淺的玫瑰味熏得人暈乎乎的,眼看就要睡著了,突然聽到電話響,她氣急敗壞地找了半天才找到抽屜裡的手機,一臉煩躁的接起來,「大半夜的你最好有個非打電話不可的理由!」
「這麼早就睡了?」梁瑾瑜聽出她聲音低啞,腦子裡想像的是她身披淺橘色真絲睡袍的旖旎模樣,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一些,「到家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杜思同窩火死了,「你半夜打電話就為這個事兒?」
「怎麼,你還真睡著了?」他打了個呵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困了,那一起睡吧。」
杜思同氣笑了,「梁先生,你這話說的挺有意思,誰跟你一起睡啊?再說你人走了抽屜裡還放個開機的手機又是哪個意思?」
他咦了一聲,「誰惹你了,這麼大脾氣?」
「剛睡著就被吵醒,我還得樂呵呵的伺候你啊?」杜思同諷刺地笑了笑,「還有啊梁總裁,躺別的女人床上就別分心查老婆勤了行嗎,很掉價的。」
「梁太太,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躺在別的女人床上?」梁瑾瑜先是詫異了一下,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低聲笑了,「我說你怎麼火氣這麼大,原來是我晚上不回家你不開心啦?明天B市這邊的時代廣場有專櫃開幕剪彩,我參加完就回去了,會給你帶禮物。」
「誰稀罕!」杜思同嘟囔了句。
這時恰好有人敲門進來,是梁瑾瑜的特助宋昱,「總裁,明天的流程已經定了,您再看看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梁瑾瑜嗯了一聲,示意他稍等,接著對杜思同說:「我這邊還有點事,你早點睡吧,先掛了。」
隔著手機,杜思同也聽到宋昱的聲音,詫異他真的是去出差而不是陪嚴馨,下意識地說了一聲好。
梁瑾瑜等了會兒見她沒掛電話,問:「嗯?怎麼了?」
「哦,沒事沒事,你忙吧。」杜思同反應過來,「忙完了早點休息,掛了啊。」
掛了電話,杜思同長吁口氣,腦子裡亂七八糟,梁瑾瑜原來真的是去工作,他沒有騙她……
回頭想想,自己剛才說話的時候……語氣挺酸的。
不得不說,她被自己會介意梁瑾瑜和別人在一起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梁氏新店開幕,梁瑾瑜從一大早就開始盯著,一直到過了中午才算把這邊的事情忙完。他回酒店稍微休息了一下,准備回A市。
宋昱幫忙收拾東西,臨走前問了句,「總裁,您還有什麼事要辦嗎?」
「沒了,走吧。」梁瑾瑜穿上大衣,突然想起上午去梁氏專櫃的路上,無意中看見車外一個專櫃的櫥窗裡有一件嫩粉色的長洋裝非常漂亮,杜思同皮膚白皙,穿起來肯定很好看,於是改口說:「繞時代廣場走,我去那邊買點東西。」
宋昱笑了,「總裁也要去買豆沙酥嗎?時代廣場旁邊有條巷子裡的豆沙酥很好吃,我女朋友知道我要來出差,一連打了三通電話要我千萬別忘記帶豆沙酥給她。」
「這麼好吃?」梁瑾瑜倒是不知道,「那等會兒幫我也帶一點。」
宋昱笑著點頭答應。
到了時代廣場的地下停車場,恰巧遇到這邊爆滿。梁瑾瑜打發宋昱下車去買豆沙酥,自己和司機轉悠一圈找車位,等了好一會兒才遇到有人讓出車位,於是他給宋昱打電話,報了停車地點,「司機在車上等你,等會兒你把買的東西放車上,進時代廣場一樓後給我打電話。」掛了電話他又吩咐司機,「你先等會兒宋昱,等下要是想逛跟他一起上來。」
梁瑾瑜搭電梯來到一樓,也不著急,一路閑庭信步,給自己添置了兩條領帶和四件襯衫,買了件大衣。領帶和襯衫還好,加了大衣就顯得很沉,刷卡的時候正好宋昱打電話來,他報了位置就坐在店裡的沙發上等他們過來。
宋昱過來時見他腳邊放著好幾個袋子,笑嘻嘻的說:「總裁買買買,小特助就只能認命當苦力。」
他指指一整排的衣架,「自己去挑。」
「您付錢嗎總裁?」見他點頭,宋昱特別做作的眨眨眼,「天啊,我就知道跟著總裁都是出肥差!」
宋昱性格外向圓滑,見梁瑾瑜心情好,偶爾也會故意惡心人一下,調節氣氛。
梁瑾瑜嫌棄地白他一眼。
宋昱和司機各自挑了幾件,最後宋昱雙手都是袋子,「總裁,還買嗎?」
「嗯……我們去那邊看一下。」梁瑾瑜指著不遠處的一家店,「那家。」
宋昱點點頭,「那家店的女裝非常好,男裝偏休閑。」
梁瑾瑜邊走邊嗯了一聲,「櫥窗裡掛的那件洋裝不錯。」
宋昱了然。
很快,梁瑾瑜停在那件嫩粉色的長洋裝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越看越滿意,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杜思同穿上它的樣子,於是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傳給杜思同:喜不喜歡?
拍完照片,他抬腳往店裡走,打算買下來。
宋昱跟在他旁邊,覺得這衣服很眼熟,「總裁,您要買這件?」
梁瑾瑜報了尺寸,櫃姐已經在查貨了,聽到宋昱這麼問,他回頭,「怎麼了?」
「有點兒眼熟。」宋昱思索著,「我好像有在誰的微博裡看見過類似款,不確定是不是同一件……這個您肯定是送人,萬一撞衫……啊我想起來了!嚴馨,那天嚴馨在微博裡PO了一張照片,我找一下。」說著掏出手機找了起來。
很快的他找到了,時間就在最近,嚴馨發了穿著嫩粉色長洋裝的訊息:這件衣服好美,今年年會有戰袍了!
梁瑾瑜就著宋昱的手機看了看,別說,還真是同一件。
宋昱見總裁的眉頭都皺起來了,顯然有點不高興,四處打量了一下,目光一亮,「粉色太嫩了,壓不住場,總裁您要不看看那件?」他朝店裡正中央的模特兒身上一指。
梁瑾瑜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忍不住挑了挑眉—那是一件淡紫色貼花鑲鑽曳地長禮服,腰間一條細細的同色腰帶,樣式簡單卻十分優雅。
櫃姐見了連忙說:「先生,這淡紫仙紗只有一件,純手工縫制,尺碼的話……您剛才報的尺寸若沒有意外是可以穿的。」
「那就這條吧。」梁瑾瑜指了指模特兒,「刷卡。」
杜思同收到訊息的時候,正和羅媛一起在Maggie辦公室裡,Maggie見她們進來,把手裡的筆蓋一蓋,「坐。」
等她們坐好,Maggie也給兩人倒好了水放在面前,「這不是年底了嘛,梁氏按照慣例要辦時尚晚宴,上午送了四張邀請函過來,有你們倆。記得好好打扮打扮,特別是你啊思同,每年年會都穿那麼樸素,這次可不行呀,就算不能艷壓群芳,也不能被群芳給艷壓了,懂嗎?」
羅媛哈哈大笑,杜思同則是很無言,「……知道了Maggie姊。」
「你們只管買,在合理範疇內,治裝費公司負擔。」Maggie交代,「當然了,任務也有,懂吧?」
羅媛撩了撩頭發,「Maggie姊,今年要色誘誰啊?你說,看在治裝費的面子上,我會酌情考慮犧牲的!」
「怕你沒本事色誘到人呢!」Maggie笑罵著,「跟In的合作已經基本走上正軌了,老板的意思是明年爭取再跟梁氏談成長期合作,畢竟我們公司主要是設計為主,行銷管道較弱,跟梁氏合作也算是大樹下面好乘涼。不過呢我也不指望你們倆能一次就搞定,留個心眼兒吧,有機會就上。明白?」
羅媛吹了聲口哨,「梁總裁肯定會出席啊,那叫一個絕色,Maggie姊你讓我倆去色誘他不是開玩笑吧?梁總裁每天看鏡子裡的自己估計就滿足了。」
杜思同想了想早上梁瑾瑜對著鏡子說「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的男人」的畫面,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欸……也不一定哦。」羅媛想起杜思同最近跟梁瑾瑜走得近,挑了挑眉,有點不壞好意地看她,「也許就色誘成功了呢。」
杜思同拚命給羅媛使眼色,讓她閉嘴。
Maggie戳了羅媛一下,「行了,沒事就出去工作吧,跟In的案子別放松啊。」
「好咧!」羅媛賣了個萌,「那我們先出去啦。」
杜思同也對Maggie點了點頭示意,兩人一起出了辦公室。
剛出來,羅媛就湊到杜思同身邊,手挽在她的胳膊上,用肩膀頂了頂她,「我說,梁瑾瑜真的不是在追你?」
杜思同正色道:「你看看我的臉,摸著良心說,梁瑾瑜會不會喜歡我?」
羅媛還真的端詳了她一會兒,一臉惋惜,「雖然你也算是個美人兒了,不過梁總裁美得傾國傾城,比起來你真的是清粥小菜了,唉。」說著還拍了拍她的肩膀聊表安慰。
這又像誇獎又像貶低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杜思同瞪好友一眼。
回到座位,杜思同看了看手機,這才發現梁瑾瑜傳訊息來。她滑開手機看見照片,下意識地想起那天和羅媛逛街遇到嚴馨的事情,照片上的衣服跟當天嚴馨試穿的有八成像,但仍有些微的不同,也更漂亮,但她想到的除了這件事,還有嚴馨說她男朋友喜歡粉色……
思及此,她回覆梁瑾瑜:不喜歡,我不喜歡粉色。
這會兒梁瑾瑜已經在回A市的路上了,剛上高速公路。他本來打算休息一下,拉起了車窗兩側的遮陽板,閉著眼,眉眼漸漸舒緩。
他的手機在宋昱那,感覺到手機震動,宋昱拿出來看了看,發現是一條簡訊,發件人寫著:老婆。
宋昱回頭看了一眼梁瑾瑜,正在猶豫要不要叫他,梁瑾瑜深呼吸了一下,眼都沒睜,聲音淡淡的道:「怎麼了?」
「是夫人。」宋昱問:「簡訊,要看嗎?」
梁瑾瑜睜開眼,手往前伸。宋昱連忙往後探過身體,把手機遞到他手裡。
他半眯著眼看簡訊,然後動手指回覆她:嗯,我也不喜歡。
杜思同收到,撇撇嘴:那次在豐園吃飯,你不是穿了粉色的襯衫?
超級無聊夫妻檔開始聊天—
梁瑾瑜挑眉:有嗎?你觀察我倒是觀察得挺仔細。
杜思同扁嘴:因為周末才吵架,周一某些人就心情好的穿粉色,所以我很不爽。
梁瑾瑜了然:那你喜歡什麼顏色?
杜思同皺眉想了想:欸?我沒什麼不喜歡的顏色吧。
梁瑾瑜無語:你剛剛才說不喜歡粉色。
杜思同撓著下巴想了想,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嫉妒:除了粉色,我沒有不喜歡的顏色。
梁瑾瑜看著簡訊,想像了一下杜思同死鴨子嘴硬的表情,薄唇不自覺地勾了勾:下班我去接你,乖乖等我。
這個話題轉換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杜思同瞪眼,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羅媛,苦哈哈的打字:我今天要加班,也不知道幾點才能下班,你從B市回來了?回家裡待著休息吧,我下班自己回去就好了。
沒多久收到梁總裁回覆:給你一個小時的加班時間,六點半下樓。
杜思同又偷偷瞄了羅媛一眼,心想這種躲躲藏藏的偷情感是怎麼回事?!
那邊宋昱已經回頭看了好幾次自家總裁,表情目瞪口呆—
回到座位,杜思同看了看手機,這才發現梁瑾瑜傳訊息來。她滑開手機看見照片,下意識地想起那天和羅媛逛街遇到嚴馨的事情,照片上的衣服跟當天嚴馨試穿的有八成像,但仍有些微的不同,也更漂亮,但她想到的除了這件事,還有嚴馨說她男朋友喜歡粉色……
思及此,她回覆梁瑾瑜:不喜歡,我不喜歡粉色。
這會兒梁瑾瑜已經在回A市的路上了,剛上高速公路。他本來打算休息一下,拉起了車窗兩側的遮陽板,閉著眼,眉眼漸漸舒緩。
他的手機在宋昱那,感覺到手機震動,宋昱拿出來看了看,發現是一條簡訊,發件人寫著:老婆。
宋昱回頭看了一眼梁瑾瑜,正在猶豫要不要叫他,梁瑾瑜深呼吸了一下,眼都沒睜,聲音淡淡的道:「怎麼了?」
「是夫人。」宋昱問:「簡訊,要看嗎?」
梁瑾瑜睜開眼,手往前伸。宋昱連忙往後探過身體,把手機遞到他手裡。
他半眯著眼看簡訊,然後動手指回覆她:嗯,我也不喜歡。
杜思同收到,撇撇嘴:那次在豐園吃飯,你不是穿了粉色的襯衫?
超級無聊夫妻檔開始聊天—
梁瑾瑜挑眉:有嗎?你觀察我倒是觀察得挺仔細。
杜思同扁嘴:因為周末才吵架,周一某些人就心情好的穿粉色,所以我很不爽。
梁瑾瑜了然:那你喜歡什麼顏色?
杜思同皺眉想了想:欸?我沒什麼不喜歡的顏色吧。
梁瑾瑜無語:你剛剛才說不喜歡粉色。
杜思同撓著下巴想了想,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嫉妒:除了粉色,我沒有不喜歡的顏色。
梁瑾瑜看著簡訊,想像了一下杜思同死鴨子嘴硬的表情,薄唇不自覺地勾了勾:下班我去接你,乖乖等我。
這個話題轉換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杜思同瞪眼,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羅媛,苦哈哈的打字:我今天要加班,也不知道幾點才能下班,你從B市回來了?回家裡待著休息吧,我下班自己回去就好了。
沒多久收到梁總裁回覆:給你一個小時的加班時間,六點半下樓。
杜思同又偷偷瞄了羅媛一眼,心想這種躲躲藏藏的偷情感是怎麼回事?!
那邊宋昱已經回頭看了好幾次自家總裁,表情目瞪口呆——他跟了總裁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麼有耐心的打、簡、訊!而且還笑容蕩漾一臉春色!
這真的是平常總是一副看什麼都不順眼的總裁大人嗎?!
宋特助頓時覺得手機那端的梁太太真是個不可小覷的女人。
杜思同准時六點半下樓,果然見梁瑾瑜的車子已經在樓下。駕駛座的車窗半開,是司機的臉,見她出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
她鑽進後座,梁瑾瑜聽見動靜睜開眼,打量了她一下又挑毛病,「你是怎麼回事?灰頭土臉的。」
她無語,這人一開口就不可愛,「進資料室一趟,不過就是找舊資料沾了點灰塵,哪裡有灰頭土臉那麼嚴重啊!」
梁瑾瑜用眼神示意她坐過來一點,「想吃什麼?」
杜思同眨了眨眼,「前兩年我還沒怎麼注意到……梁先生,你的思維一直都是這麼跳躍的嗎?」
「請說我腦袋轉動迅速。」梁瑾瑜得意的揚了揚眉。
他們在外面吃飯,讓司機先回去,吃過飯梁瑾瑜開車,杜思同習慣性地拉開副駕駛座的門,發現座位上放著個大袋子,於是又想關門坐到後面去。
梁瑾瑜看了眼,「上來吧。」說時便摶起袋子放到後座去。
杜思同上了車,隨意的說:「那是什麼?那麼大一袋。」
「禮物。」他輕描淡寫,把手裡比較小的盒子遞給她,「說好給你買禮物的。」
杜思同以為他說的是這個小的,低頭邊看邊問:「這是什麼……啊,豆沙酥!是時代廣場旁邊巷子裡那家嗎?」
「你也知道?」梁瑾瑜見她一臉雀躍,有些詫異,「我是聽宋昱說的,他女朋友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買,說是特別好吃,我就順便給你帶了點兒。」
杜思同道謝,「謝謝你的順便啊。」
「我不知道你也喜歡。」他說得自然,「如果知道的話,肯定會專門去給你買。」
杜思同轉頭看了看他,沒有搭話,重新低下頭拿了一塊豆沙酥放進嘴裡。又軟又酥,甜而不膩,好吃得令她忍不住眯起眼來,嘴裡鼓鼓的說,「怪不得說吃點好的,人生觀都能改變……真是好久沒吃過的好味道了呢!你要嘗嘗嗎?」她手裡又拿起一塊,朝梁瑾瑜舉了舉。
她其實只是客套,因為梁瑾瑜不喜歡吃甜的,沒想到他頭都沒回,側過身張開嘴等她喂。
杜思同頓了頓,才把一塊豆沙酥塞到他嘴裡,「你不是不喜歡吃甜嗎?還跟我搶。」
「嗯,確實不好吃。」他滿嘴豆沙酥,說話有點不太清楚,「太甜了。」
她窩在座位上哼了哼。
他突然伸過手,在她頭上摸了摸,「真的這麼喜歡?那周末我開車帶你去買,想吃多少買多少。」
梁瑾瑜的動作太親昵,她抬起眼偷偷看了看他,想問那天在醫院看到他和嚴馨在一起的事,想問他是不是嚴馨懷孕、孩子是誰的,但又覺得現在氣氛很好,最後還是把一肚子話都吞了回去。
回到家,梁瑾瑜從後座把那個大袋子拎出來,指揮圍上來的佣人們從後車廂拿他的衣服去洗,杜思同見了奇道:「這麼大的袋子到底裝了什麼?你竟然紆尊降貴自己拿。」
他斜睨她一眼,「都說了是禮物,你確定要自己拿?」
她連忙搖頭。
進了屋,梁楷已經睡了,東姨還醒著,見他們倆一起回來,臉色也都還好,暗暗松了口氣,轉身進廚房去給杜思同熱牛奶。
梁瑾瑜把袋子放在桌上,努了努下巴示意她打開看,這會兒燈光大亮,她看見袋子上的品牌名字,知道是衣服……但是這麼大的袋子,到底是什麼衣服還真的猜不到。
她蹲下去,把盒子從袋子裡拿出來,特別沉,揭開盒蓋,她忍不住「哇哦」了一聲。
禮服在盒子裡安靜的躺著,最上方正是正面,胸口處往下是加了內襯的,但是脖子和鎖骨處只有薄薄的一層紗,鑲著鑽,杜思同都可以想像穿在身上是怎樣優雅而誘惑。她伸手把洋裝拿起來,只覺觸感極好。
「去試試。」不知道什麼時候梁瑾瑜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她歪頭看他,「好。你等會兒再去洗澡,先幫我看看合不合身。」說完捧著衣服就往樓下的衣帽間跑。
這件禮服的裙擺有些長,杜思同愛干淨,嫌拖在地上會髒,所以是捧著裙擺走,顯得很吃力。
梁瑾瑜看著她耳邊的頭發掉了一縷,手都撐在沙發上准備站起來幫她一把了,想了想還是坐了回去。
沒多久杜思同換好衣服出來。她把頭發隨意的盤了一下,臉頰兩側的發絲有一些不聽話地跳出來,倒是顯得靈動。她原本就骨架偏小,人也痩,裙子的上半身極其服貼,腰帶一系纖腰顯得更細,裸色的高跟鞋隱藏在裙擺內,高腰的設計讓雙腿看起來更加修長。
她雙手拎著裙子,低頭打量自己,「原來全身都鑲了鑽,這麼奢華的設計居然還滿優雅的。欸,怎麼樣?回頭找個樣式簡單點的耳墜和手鏈來配,不需要戴項鏈了,前面都是鑽……啊,會不會有點太透?」
「五分袖你還覺得太暴露?」梁瑾瑜笑話她,「不該露的都嚴嚴實實的裹著,再遮嚴點兒你還不如穿最保守的套裝。」
杜思同嘟囔,「我說的是後背啊,誰說前面了,整個後背只有一層紗耶。」她轉過身給梁瑾瑜看,果然後背只有一層非常薄的紗,隔著紫色輕紗和鑲嵌的鑽,她白晰纖痩的背部一覽無遺,「喏,這衣服可以直接去紅毯了。」
梁瑾瑜還真沒注意這衣服的後背是這樣的,這會兒見杜思同轉身給自己看,眸色越發幽深。
杜思同回頭朝他嫣然一笑,像多年前的那時候,明媚而又毫無防備,「怎麼樣,還行嗎?」
梁瑾瑜冷靜自持地站起來,腳步沉穩地走到她身旁,雙手握著她的肩膀,讓她站在自己的正前方。他上下描摹了一圈她精致的眉眼,小巧的鼻子和嫣紅的嘴唇,修長的脖頸,高聳的……他眸底一暗,突然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喂,你干什麼啊!」杜思同嚇了一跳,又不敢叫太大聲怕驚動東姨,只能輕輕捶他的肩膀,「喂,梁瑾瑜,你干麼!」
他抱著她上樓,她衣服上鑲的鑽磨得他手疼,她又不安分,拚命掙扎著要下來,他甚至覺得那些鑽約莫已經劃破他的皮虜了。不過這會兒哪能說松手就松手,他雙手緊了緊,腳步不停,視線對上她的,「別亂動,東姨聽見動靜出來了我無所謂,可是你……」
杜思同又羞又氣,使勁兒掐了他的胳膊一把,那含羞帶怯的眼神和紅得滴血的臉蛋讓梁瑾瑜心裡的邪火更盛。
他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一腳踢開臥室門又一腳把門踢得關上,將她扔到床上之後反手鎖了門。杜思同跌進柔軟的床裡,衣擺剛好卡在高跟鞋,半天掙不出來。很快梁瑾瑜就到了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她,眼神裡的欲望毫不掩飾。
杜思同指著他,「走開,你別亂來啊!」
梁瑾瑜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對她眨眨眼,笑得風華絕代,「今天才買的新衣服,你都給壓皺了,我幫你換下來怎麼樣?」
「不需要!」她扭了扭,試圖從桎梏中掙脫出來,「我自己去衣帽間換,你起來。」
他搖頭,聲音低得像在呢喃,「怎麼老是不聽話……」
杜思同求饒,「停停停,你起來讓我換件衣服行不?」
「真吵!」他總結了一句,然後低頭堵住了她的唇。
很快的,室內響起動人的喘息和呻吟聲……
過了許久,兩人一同攀上高峰,杜思同已經被折騰得精疲力盡,困得要命,梁瑾瑜倒是精力旺盛,還能抱她去洗澡,洗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來。
「要辦時尚晚宴了,今年你做我的女伴吧。」
杜思同靠著浴缸,眼睛都懶得睜,「不太好吧,我也收到邀請函了,得跟我們公司的人一起出席。」
「你也收到了?」他皺眉,「是邀請你的,還是你們公司點名你去的?」
她睜了一半眼睛看他,整個人都慵慵懶懶的,「不是你弄的?」見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又說:「邀請我的啊,我們公司就四個,有我和羅媛。」
「這又不妨礙你做我女伴。」他繼續游說,「每年這個時候都要找女伴,我又不是沒老婆。」
他語氣裡夾雜著不滿意,顯得有些孩子氣,杜思同閉著眼睛嘻嘻笑了,胡亂抬手拍了拍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拍在了臉上,「梁總裁真會開玩笑,你什麼時候缺過女伴啊?哦對了,你也知道我們Y&M是小公司,今年年底終於跟In達成合作意向,老板明年打算搭上梁氏的大船呢,手段不限。我要是做你的女伴陪你出席,不是明擺著告訴我老板「杜思同色誘梁總裁成功」,那我明年不得被他們煩死!」
梁瑾瑜把她從水裡撈出來,用浴巾裹好,抱著她往外走,「要是你們公司派你來色誘,讓你成功一次也無妨。」
「呿。」杜思同摟著他的脖子,隨意地晃了晃腳,濺了一地水,聲音低得像快要睡著了,「油嘴滑舌的,就會糊弄我。」
他把她放在床上,幫她擦干身上的水,又把吹風機扯過來幫她吹干頭發。
杜思同睡意朦朧,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由他擺弄,閉上眼前還不忘蹬了蹬腿吩咐,「腿上幫我塗點乳液啊……冬天好干……」
她平時很少這樣恣意地使喚他,梁瑾瑜看著她的小臉,剛從浴室出來,還帶著一點點暈紅,十分可愛。他手裡握著乳液,又看了看杜思同白瓷似的小腿,忍不住失笑,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伺候人的時候。
他幫她調整了下睡姿,又幫她蓋好被子,然後才把被子的下方掀開一點點幫她擦乳液。
小腿擦完了擦大腿,等大腿擦完了,梁瑾瑜想干脆送佛送到西,幫她全身都擦一擦好了。
擦著擦著某個地方有些不受控制,此時杜思同正好翻了個身,蹙著眉嘟囔,「老公,記得關燈。」
「你叫誰呢,同同?」梁瑾瑜語氣誘哄的問:「你叫誰呢?」
杜思同被吵煩了,胡亂推了他一把,「別鬧啊梁瑾瑜!」
梁瑾瑜頭一次發現,自己的名字居然是這樣好聽。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8:18 PM
本帖最後由 joyce8278 於 2016-11-22 08:30 PM 編輯
第三章
杜思同發現,梁瑾瑜如果想要對一個人好,不論是否真心,絕對能做到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
自從那天他送了自己一件禮服之後,他們的關系有了微妙的變化,不再像以前那樣互不干涉——他會時不時問她在做什麼、要不要一起吃飯,如果晚回家也會先跟她打招呼;而她,似乎已經接受並且習慣了每天晚上那個溫暖的懷抱。
有天她看著他傳來的訊息,旁邊的羅媛驚呼,「戀愛了戀愛了!天啊,杜思同你這表情肯定是戀愛了!說,是誰追你?」
杜思同覺得莫名其妙,「瞎說什麼呢你!」
「眼角眉梢都是春意,你當我沒談過戀愛啊?」羅媛從抽屜裡掏出一面小鏡子送到杜思同面前,「你瞧瞧,你自己瞧瞧是不是陷入熱戀的樣子。」
杜思同往鏡子裡看了眼,打算看看自己新換的眼線筆會不會暈開,卻看見自己真的是眼角眉梢帶了喜色,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一看就是心情非常好的樣子,還真有點羅媛說的「戀愛的模樣」。
她不自然地摸了摸臉蛋,「沒有,我就是想起之前看過一個笑話……對了,梁氏那晚宴你准備好了沒?需要我陪你去逛街嗎?」
「當然要啊!姊今年要下血本兒好嗎!」羅媛咬牙切齒,「之前嚴馨在微博PO了張照片,說身上的衣服是梁氏年會時要穿的,我覺得除非她能找到更漂亮的,不然她肯定會穿那件去時尚晚宴。嘖,一把年紀了還穿嫩粉色的衣服,也不怕人嫌棄她愛裝少女。」
說著,她掏出手機,翻出照片湊到杜思同眼前。照片上的嚴馨笑意盈盈,嫩粉色讓她原本干練的氣質柔和了許多,看起來既有少女的清純,又有成熟女人的嫵媚。
重點是,這和梁瑾瑜傳給她看的是同一件衣服。
羅媛手指戳著手機螢幕,「看到沒看到沒!我一定要找到比她這件還好看的!」
杜思同把手機螢幕關掉,遞還給羅媛,「那今天下班我們去逛街吧,我也還沒買衣服呢。」
兩人約好,羅媛握著手機回座位去了。杜思同雙手撐在額頭,拇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太陽穴,這才發現心底居然有細細密密的疼。
羅媛說的沒錯,她最近是有了戀愛的感覺。他寵愛她、疼愛她、呵護她、溫暖她,做得太過於真實,讓她感覺到這些都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但是梁瑾瑜……杜思同諷刺地勾了勾嘴角,他可是一個手機裡存著許多曖昧訊息的男人呢,他怎麼會真的只愛自己一個人?
他可是哪怕送件衣服給自己,邀請自己做他女伴的同時,都不忘給另外一個女人買衣服的梁瑾瑜啊!
杜思同覺得自己心裡好不容易點起來的那一點燭光又靜悄悄地熄滅了,心也有點痛……
哦不,不是有點,而是非常。
非常痛。
在羅媛鍥而不舍的努力尋找下,終於花了大錢買到了心儀的戰袍,刷卡的時候杜思同打趣她,「小半年的薪水沒了,就為了一次在前情敵面前揚眉吐氣的機會,我說你這麼數十年如一日的跟嚴馨PK,她知道嗎?」
「我管她知不知道,我爽就行了。」羅媛白她一眼,「你以為你的衣服便宜啊,你去找Maggie報帳試試?」
杜思同認輸,揮手讓她安靜的刷卡做個美少女就好,別說話。
梁氏時尚晚宴定在周六,當天下午兩人一起去做了全身SPA,美肌美體怎麼美怎麼來,最後做了發型上了妝,換上衣服後簡直美得冒泡。
羅媛對杜思同身上淺黃色的禮服十分羨慕,「還是皮膚白有優勢啊,姊這身巧克力色穿你這套衣服就毀了。」
杜思同拎著裙角,「是不是太隆重了點兒?我感覺咱倆現在穿這衣服出門肯定會被圍觀的!」
羅媛豪邁地揮手,「放心,我早有准備!」說著打開她提來的兩個袋子,掏出裡面的東西——兩件長版羽絨衣!
虧她在和前情敵的真人PK中還能保持冷靜,帶兩件羽絨衣來保暖。杜思同給她的心理素質點個贊。
晚上她們到的時候,前頭正在走紅毯,這種熱鬧她倆就沒去湊,在服務生的指引下直接進了大廳。
杜思同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發現並沒有梁瑾瑜,倒是羅媛滿臉八卦地拍拍她,「那不是男神陸譽和他老婆樂芷嗎?!哎喲喂,那個是不是CMI老板陸一辰啊?不是說陸一辰和梁瑾瑜不對盤嗎,他怎麼會親自出席……噢噢噢噢我看見了誰?杜思同你看,豐園老板池長昊啊!天啊,長得那麼帥還讓不讓人活了!」
杜思同撫額,「你能小點聲兒嗎羅媛,附近的人都被你嚇跑了。」
「跑就跑了唄。」羅媛毫不在意,「他們走了,我們多吃點。欸,那不是林總監嗎?他好像朝我們這邊過來了……」
說話間林南就到了跟前,禮貌地對她們致意,「又見面了。」
「林總監,聽說前陣子你病了,現在好了嗎?」羅媛說:「之前一直想去探望你,不過我在公司走不開,就委托同同帶著心意去。」
林南笑著說:「謝謝了,思同有把你的好意帶到,我也拜托她一定要向她致謝。」
杜思同滿臉黑線,她覺得這兩人好假,說的跟真的一樣。
他們三人站在一起寒暄,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沒多久晚宴就正式開始。
羅媛拉著杜思同咬耳朵,「怎麼沒見Maggie姊和老板?」
「不知道,要不發個簡訊問問他們在哪?」杜思同說完又搖頭,「還是算了,湊一起也沒什麼用,萬一老板指揮我們去攻堡壘那就慘了,還是在角落裡混到結束吧。」
羅媛點頭,「有道理。」
梁氏舉辦的時尚晚宴,梁氏總裁當然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之一。沒多久,司儀請梁瑾瑜上台致辭,杜思同這才在聚光燈的指引下找到他——他穿了一身深灰色BottegaVeneta西裝,內搭紫色羊絨衫,口袋裡也放了紫色小方巾,讓原本張揚精致的外表看起來溫潤了許多。而他身邊笑得一臉滿足的女伴,正是穿著嫩粉色長洋裝的嚴馨。
羅媛吐槽說:「這兩人的衣服好不搭,分開看都好看,合在一起怎麼這麼別扭呢?」
「是你不喜歡嚴馨吧。」杜思同收回目光,「她今天是梁總裁的女伴,不管搭不搭,風頭是出盡了。」
羅媛冷哼,「之前我聽梁氏的人說,嚴馨看上梁瑾瑜了,正卯足勁兒在追呢。這梁總裁也真是的,臉長得那麼好,眼光怎麼就這麼差呢?」
杜思同被她一臉惋惜的表情逗樂了,「喂,在很多人眼裡嚴馨也是女神好嗎?又漂亮又能賺,身材好會做飯,你不知道In那邊好多男生仰慕她呢。」
「In那一群宅男,看見個女的就是女神好不好?」羅媛撇撇嘴,「不過嚴馨工作確實有能力,也有手段,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升到梁氏的設計總監。算了,不看了,看多了長針眼。」
她們說著話,很快梁瑾瑜的致辭就結束了,他下台的時候嚴馨迎上去,當眾給了他一個擁抱,他也禮貌的摟了摟她。
杜思同看著嚴馨神態柔和、目光深情,顯然心情好到極點。她覺得心裡有點堵,借口去洗手間,轉身朝外走去。
林南一直留意著她,見她往外走,簡單應付了兩句身邊的人,便追著她離開的方向去。
原本梁瑾瑜就在四處找杜思同,但是人太多,一時半會兒也沒看到,倒是林南往外走的時候略微有點騷動,引起了梁瑾瑜的主意,他見林南匆匆忙忙往外跑,心裡一動,借口去洗手間,把身邊的人交給嚴馨應付,也不動聲色地跟著出去了。
宴會廳門外是個小型等候廳,有沙發,很空喔。杜思同穿得單薄,只是想找個安靜些的地方透透氣,並沒有打算真的跑到外面去。
林南一出門就見她坐在沙發上,一只胳膊撐在扶手上輕輕揉著額頭,另一只手端了個紙杯,看樣子像是在旁邊的咖啡機上拿的即溶咖啡。他走過去,「怎麼出來了?冷嗎?」
「還好。」杜思同抬頭看了看他,「裡面有點悶。你怎麼也出來了?」
林南脫下外套要給她披上,「你穿的太少了,暫時披一下吧。」
杜思同推辭了一下,見林南堅持,她便道了謝,把他的外套披在了肩頭,頓時暖和多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咖啡,「你要喝嗎?請你喝咖啡。」
林南挑挑眉表示OK.
杜思同便放下手中的紙杯,又去接一杯。
林南坐在沙發上,「之前忘記跟你說了,衣服很漂亮。」
「花了我小半年的薪水呢!」杜思同頭也不回,「當然漂亮了。」
林南輕聲笑起來。
「喏。」她接好一杯咖啡,端給他,「當做你借我外套的謝禮。」
「這麼客氣?」林南笑著說。
杜思同歪頭看他,嘴角揚著笑,眼神卻是淡漠的,「還記得NT的意思嗎?Nan和Ton,我覺得我算是個隨和的人,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不知道為什麼,我很難做到不計較。林南,下次見面開始我們就是合作伙伴,也是競爭對手,我接著用Ton你會介意嗎?」
他沉默地搖頭。
「OK.」她點點頭,「我也覺得你應該不會介意。不過就算你介意,我也不會放棄,因為它是我的名字。」
林南苦澀地笑了,「對,沒資格的是我。」他語氣一轉,「但是思同,你對這件事有多在乎,就說明你有多在乎我。看在我當初是迫不得已、也是為了你的分上,再重新考慮一下我好嗎?我知道你結婚了,但是我不介意。」
杜思同皺了皺眉,正要說話,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好巧。兩位介意我在這休息一下嗎?」梁瑾瑜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斜靠在牆上,漫不經心地說。
杜思同瞟了他一眼,示意他隨便坐。
林南站起來跟他打招呼,「梁總裁。」
梁瑾瑜的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圈,隨意點了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長腿一邁坐在沙發上,正好是杜思同坐的單人沙發旁邊,「林總監,坐。」
嚴馨的禮服恰巧是梁瑾瑜那天拍給自己看的,嚴馨今天還是他的女伴……杜思同看他坐在自己旁邊,差點就要忍不住用最惡意的語氣質問他,費了好大的勁壓下衝動,她站起來,把肩頭的西裝脫下來遞給林南,「謝謝林總監,衣服還你,我先進去了。兩位聊天愉快,再見。」
當她轉身時,梁瑾瑜突然說:「杜小姐,衣服很漂亮。」
杜思同回頭看了他一眼,突然嫵媚地笑了,「謝謝梁總裁誇獎。不過我覺得今天很多女士的衣服都很漂亮,特別是粉色非常襯膚色,不是嗎?」說完徑自走了。
梁瑾瑜覺得她語氣不太對,雙手環胸,左手的食指自然而然地摸了摸下巴,想起嚴馨今天的衣服,突然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忍不住撇過頭笑了。
這個小女人真是太有意思了,明明嫉妒得都快要吐血了,還非要嘴硬。她這是以為嚴馨的衣服也是他出差時買回來的?
梁瑾瑜發現自己的心情居然因為杜思同吃醋而變得格外的好,連同裡面那一屋子嘰嘰喳喳的人都顯得不那麼礙眼了。
林南見梁瑾瑜突然笑起來,以為他生氣了,連忙緩頰,「梁總裁別介意,思同可能是心情不太好,說話有點衝。」
「沒關系,我覺得挺特別的。」梁瑾瑜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倔得很可愛。不是嗎?」
另一頭杜思同重新回到宴會廳,剛進門就被Maggie捉到一旁,「你跑到哪兒去了?」
「洗手間。」杜思同說:「怎麼了Maggie姊?」
Maggie真是恨鐵不成鋼,「case啊!這麼好的機會,你不順便撈撈業績的嗎?今天晚上你的任務就是抱上梁氏這條大魚,設計總監、行銷總監,隨便誰都可以接觸,你要有本事直接找梁總裁我都沒意見,我只要看到結果!」
杜思同暗暗呻吟了一聲,「Maggie姊!我只是來打個醬油而已,搞公關真的不行啊!」
「誰讓梁氏給你發請帖了呢。」Maggie拍拍她的肩,「就當為Y&M發光發熱委屈一下了,回頭我給你申請獎金啊。」
她們離門口不遠,說話間梁瑾瑜和林南就一起從外面走了進來。
Maggie用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指著兩個男人,低聲在杜思同耳邊說:「加油啊杜小同。」說著把她朝前推了一把,自己倒是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了。
羅媛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杜思同四處看了看都沒見到她的身影。倒是梁瑾瑜和林南還站在一起,身邊圍繞著好幾個人。她觀察了會兒,發現他們真的是天生就應該從商,又會圓場又能圓場,特別是梁瑾瑜,明明已經討厭林南討厭的不得了,表面上還是一副優雅和善的模樣。
這時候,兩位年輕女士從杜思同身邊走過,其中一個帶著欣喜說:「欸,聽說今天的廚師是專門請來的耶,你看那邊,梁總裁他們背後那桌點心,聽說主要食材是雞蛋呢!從外觀根本就看不出來。」
一聽,杜思同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朝梁瑾瑜看了一眼。
雖然他應該不會主動去拿東西吃,但是……她咬咬牙,還是從晚宴包裡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條訊息:聽說點心裡有雞蛋,你別亂吃東西。
訊息發出去以後,她一直偷偷看著梁瑾瑜,等他拿手機看簡訊,但等了好一會兒發現他完全沒有要拿手機的意思,倒是有好幾個人從他們背後的桌子上取了東西吃。
杜思同覺得自己真是腦子有毛病,才會控制不住往他的方向走。她才靠近了些,林南就看到她,對她招了招手,見已經有人朝她看過來,杜思同騎虎難下,索性大方走到他們跟前打招呼。
林南自然地為她引薦,其實很多人的名字她都聽過,只是她不太關注八卦,有些人的姓名和人也對不上,等林南一一介紹,她才發現好多人超出她的設想很多,一時間驚呼連連,倒是有點忽略了還站在旁邊的梁瑾瑜。
其實梁瑾瑜早就不必在這裡寒暄應酬,但是連他自己都無法分清他此時站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也許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下林南到底哪裡值得杜思同愛了這麼多年,也許只是想對比一下自己跟林南的優劣。
當杜思同走過來的時候,他猛然驚覺,這麼多年以來他自恃身分,哪怕是CMI的總裁陸一辰,也從沒將他放在眼裡。但是現在他破天荒地想要去跟另外一個男人做比較,竟然只是因為一個女人,一時間,讓他心情有些糾結。
突然一個柔軟的手搭入梁瑾瑜的臂彎,他低頭一看,是嚴馨。
她歪著頭對他笑了笑,大約是因為穿著粉色,整個人看起來嬌美柔和了許多,連悄悄對他說的抱怨都有點嬌氣,「那邊的人搞定了,讓我透口氣,不然我要罷工了總裁。」
梁瑾瑜自己偷了懶,此時倒是也能體諒她,於是微笑著攙著她,動了動唇,聲音壓得很低,「月底給你發獎金。」
「就知道拿錢打發人。」嚴馨嘟囔,「真是沒有情趣。」
梁瑾瑜挑了挑眉,沒有接話。
嚴馨又悄悄說:「為了穿這條裙子,我中午就沒吃飯,感覺快要餓暈了。總裁你可千萬扶好我,餓到摔倒可不是什麼好話題。」邊說,她挽著梁瑾瑜的手臂又緊了緊。
梁瑾瑜抬眼就見杜思同有點圓嘟嘟嬰兒肥的臉蛋,心想從事這行還不節食的估計也就自己老婆這一個奇葩了……這麼想著倒又有點想笑,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勾,「背後桌子上有點心,吃一塊也不會胖多少。」
「我怎麼可能在這種場合吃東西?」嚴馨朝對面走過來的人微笑致意,嘴角幾乎不動地說話,「要我在這種地方吃點心,還不如直接餓死算了。」
梁瑾瑜「唔」了一聲,目光朝背後的桌子上看了一眼,又想就算自己真的給嚴馨拿過來,她大概也不會吃,於是便作罷。
倒是杜思同,看見梁瑾瑜朝擺滿了雞蛋做原料的點心上看了一眼,以為他打算拿一點來嘗嘗,一顆心提到了半空。她看了他好幾眼想跟他搭上話,但是他偏偏就是接收不到她的訊息,反倒是跟旁邊的嚴馨聊得很開心。
明明惱他劈腿,但還是忍不住想提醒他別亂吃東西,杜思同都快被自己給氣死了,想了半天,她給自己找了借口:萬一梁瑾瑜真的過敏,他倆現在住在梁家老宅,免不了是自己分神照顧他。
幾個人都是心懷鬼胎,比起來,林南就顯得比較簡單了,應付了一圈人以後主動跟嚴馨打招呼,「嚴小姐,久仰。」
嚴馨笑著打趣道:「你好,林總監。聽說你回國直接進了In,害我後悔死了,當時我很想挖你來梁氏的,但是我以為你不會回國。」
「真的嗎?」林南也笑著說:「如果早知道梁氏有嚴小姐這樣的佳人,我一定會給梁氏遞履歷的。」
這全是玩笑話,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微笑,大概只有杜思同覺得他們開這樣的玩笑特別沒勁吧。
這時,梁瑾瑜從身邊走過的服務生的托盤上取了杯酒,朝杜思同遞過去。
他舉動突然,不止杜思同,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怔了怔,好在杜思同反應很快,伸手接了,對梁瑾瑜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謝謝梁總裁。」
「剛才在外面叨擾了,我給杜小姐道歉。」梁瑾瑜輕輕碰了碰她的酒杯,發出清脆的輕響,他笑意深深,眼底挪揄,「希望杜小姐不要介意。」
杜思同覺得他根本就是在暗示自己「我知道你吃醋了,但是你別介意,我給你道歉」的意思。
「梁總裁客氣了。」林南插話,「我和思同只是聊一點私事。」
梁瑾瑜哦了一聲,「那麼是我打擾兩位了。」說著,他朝林南也揚了揚酒杯,自己抿了一口。
……這是在暗示「但你和林南走太近,我不太高興」的意思嗎?杜思同想,又覺得自己想太多。
唉,揣測梁瑾瑜的心態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跟兩人碰了杯之後,梁瑾瑜就沒怎麼說話,嚴馨覺得有點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她想了很久那到底是不是婚戒——此時他還戴著,襯著他修長的手指,簡單的款式,非常耐看。
嚴馨的目光轉到杜思同那裡,發現她也戴著戒指,只不過是在中指,離遠了點看,款式和梁瑾瑜的非常相近……她美眸一眯,「這位應該就是Y&M的新銳設計師杜思同小姐吧,雖然最後沒買,但上次還是謝謝你幫我挑衣服。」
「嚴總監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嚴馨笑著說:「我看過你的設計,非常新穎,還有點俏皮。我本來以為設計師應該是羅媛那種比較活潑外向的人,沒想到杜小姐的性格這麼沉穩。對了,你手上的戒指非常漂亮,簡單耐看,又有特別之處,你的審美觀我非常欣賞。」
杜思同淺笑著點頭致意了一下,當做她誇贊自己的回禮,卻沒有接話。
林南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看了一眼嚴馨,又看了一眼梁瑾瑜,他的目光在梁瑾瑜的戒指上僅停留一秒就移開了視線,轉而略微俯身低頭,小聲問杜思同,「晚上吃東西了嗎?要不要吃點點心?」
杜思同聞言大喜,感激林南提供了話題,她抬頭看他,略微提高聲音,「我倒是不餓,不過聽說這次的大廚都是特別請的,我們背後這一桌,看起來非常精致,好像全是用雞蛋做的料理呢,看不出來吧?真要多謝梁總裁的盛情款待。」說著,她的目光停留在梁瑾瑜臉上。
梁瑾瑜挑了挑眉,終於恍然大悟,明白為什麼杜思同這麼不耐煩應酬的人,還要堅持待在這裡這麼久。
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他覺得心跳得好像比剛才要快,對她突如其來的關心感到喜悅。
杜思同說完該說的話便告辭離開,繼續去尋找羅媛。
晚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她終於找到羅媛了,只見羅媛靠在陽台上,一只手端著紅酒杯,另一只手拿著手機滑啊滑的。
杜思同楞了楞才走過去,「你一直在這兒躲著?」
羅媛見是杜思同,馬上抱怨,「明年我說什麼都不要來了,真是會悶死!裡面的人一個個笑得春風和煦,過了今晚各個都變成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太假了!」
「也是,這是宣傳和公關們的戰場。」杜思同贊同,「設計師來了還不等於闖入叢林中的小白兔。Maggie姊要我去搭上梁氏,你覺得嚴馨是吃素的嗎?她把梁瑾瑜看得可嚴了好不好?」
說到嚴馨,羅媛就超級贊同的猛點頭,「可不是嗎?她整個人都快要巴到梁瑾瑜身上了!」
杜思同想了想,覺得羅媛說的還滿有道理的,她也覺得嚴馨靠梁瑾瑜太近了,那距離完全不是上下屬該有的。
她倆聊了會兒覺得冷,只能重新回大廳裡去。杜思同先出來,一推門,恰好左側有人快速地走過去,正巧撞在了門上,手裡一杯紅酒不受控制地往旁邊一潑,整杯酒全撒在了杜思同的衣服上。
「哎呀!」杜思同低聲輕呼,很快就抬頭問對面的人,「你還好嗎?」
被撞到的是一位年輕女士,妝容精致,眉目間卻很是凌厲。她並沒有沒被門撞到,身上也沒有被潑到酒,但是神情不太好,說話也十分不客氣,「怎麼走路的?你沒長眼睛嗎?」
「對不起。」的確是她推門之前沒注意,她馬上道歉,「是我剛才太大意,不好意思,你沒有磕著吧?」
陳芸冷笑,「鬼鬼祟祟躲在陽台上,出來的時候也不看看外面有沒有人,真是好笑!」
緊跟著出來的羅媛拉了一把杜思同,眼睛一瞪就要開吵,杜思同連忙把她拉到自己背後,瞪了羅媛一眼讓她別鬧大,自己則還是好聲好氣地跟那位女士致歉,「不好意思,是我剛才莽撞了。我跟你道歉。」
陳芸嫌棄地看了眼杜思同被潑濕的衣服,轉身就走,「算我倒霉!心情都毀了,煩死了!」
羅媛在杜思同背後嘟囔,「有什麼了不起,她潑了你一裙子紅酒還趾高氣昂,我們欠她的啊?」
「你什麼意思?」陳芸聽到羅媛的話,又轉身回來,「我都不打算追究了,你還有意見?怎麼,我被你們撞了,還得給你們賠禮道歉啊?」
羅媛火氣也來了,不顧杜思同阻攔,毫不示弱地反擊,「門在這兒就是給人用的,有本事你別讓人在這兒設一道門啊!再說了,你根本就沒被撞到,最多就是嚇一跳罷了,但她的衣服可是被你給毀了呢,沒讓你賠已經算是寬厚了!本來嘛,我也不想跟你吵,大家都是斯文人,撕破臉多難看,可有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你瞪什麼瞪?沒見過吵架啊!」
陳芸被羅媛一陣搶白,氣得直發抖,哆哆嗦嗦地指著她,「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羅媛回嗆。
陳芸簡直快氣炸了,回頭看了看,朝一個方向招了招手。
杜思同順著方向看過去,忍不住低聲呻吟,遠遠站在那邊的不是嚴馨是誰?
羅媛對上嚴馨,真是要命。
嚴馨見陳芸招呼自己,跟身邊的人招呼了一聲就往這邊走,走近了發現氣氛不對,問:「陳芸,怎麼了?」
陳芸朝杜思同和羅媛揚了揚下巴,「她倆撞了我,不賠禮道歉也就算了,說話還那麼難聽!馨馨,這是哪裡來的野丫頭,鬼鬼祟祟躲在陽台上,是不是偷偷混進來的?」
陳芸的老公是暴發戶,跟原配離婚娶了她,大了她將近兩輪,平日裡寵她寵得厲害,寵出一副壞脾氣。這次她會出席梁氏辦的時尚晚宴,倒不是因為她是什麼A市名媛,純粹是因為她算梁氏的大客戶,連續三年都買超過千萬,所以收到了邀請函。
嚴馨一見對面是羅媛和杜思同,伸手就攬住了陳芸的肩膀,笑咪咪地拍著她安撫道:「別生氣嘛親愛的,你看看,這多漂亮的臉蛋啊,生起氣來都是美人兒!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過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這兩人我認識的,是Y&M的設計師,她們肯定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別計較了。來來來,剛才我看見琳達在那邊,你不是喜歡她的設計嗎,我介紹她給你認識……」
邊說她邊推著陳芸往後走。
陳芸瞪了羅媛和杜思同一眼,「原來是Y&M的設計師啊,怪不得Y&M的設計每年都那麼醜,哼!」說完扭著腰跟嚴馨走了。
羅媛看著陳芸的背影,冷笑一聲,「還真當自己是貴夫人啊,誰不知道她是小三上位,傍的還是個老頭子,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啊。Y&M怎麼了?老娘的設計還不稀罕賣給這種貨色呢!」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杜思同拉了拉她,「人來人往的,被人聽見多不好。」
羅媛氣鼓鼓的說:「你聽見嚴馨的話沒有,她話裡的意思分明是暗諷我們Y&M的設計師比他們梁氏的設計師差!氣死我了,你衣服都濕成這樣了,不找她賠算很給面子了,她們倆卻誰也沒理會,真是太可惡了!」
杜思同低頭看了看自己,嘆了口氣,「既然裙子成這樣了,我想先回去了。」
「我陪你回去。」羅媛半蹲下看了看杜思同的裙子,「冷不冷啊你?你在這兒等著吧,我去開車,到了打電話給你,你再過來。」
杜思同把濕掉的部分揪起來,抬頭問羅媛,「你現在走行嗎,被Maggie姊發現怎麼辦?」
「發現就發現了,又沒關系。」羅媛扭頭就走,「老娘是做設計的,又不是當公關的!你等著我啊,一會兒給你打電話!」
羅媛走了以後,杜思同就近找了個地方坐下,手裡握著手機等電話,正百無聊賴地滑手機,突然聽到林南的聲音,「思同,你的衣服怎麼了?」
她抬頭一看,只見林南正站在面前,蹙著眉,不禁嘆了口氣,「不小心灑了紅酒,沒關系的。」
「起來,我送你回去吧。」林南說著就要扶她,「反正這樣子也不能待了。」
杜思同搖頭拒絕,「不用,羅媛已經去開車了,我等她電話。」說著,她還搖了搖手機。
突然她手機一震,傳來一條簡訊,她低頭點開一看,是梁瑾瑜:從樓梯上二樓,坐電梯到1314號房間來。
大概知道她不會來,他又傳了一條簡訊:陳芸已經跟你們老板告狀了,不想惹麻煩就趕緊上來。
杜思同在內心嘆了口氣,站起來對林南說:「羅媛來了,我先走了,回頭見。」
跟林南道別,她給羅媛打了個電話讓她稍等一下,然後避開人群跑到樓梯間上了二樓,又從二樓搭電梯上去。
她才敲了一下1314號的門,門就開了,正是梁瑾瑜。
他低頭看了眼她的衣服,嫌棄地皺了皺眉,身體往旁邊一側,「進來吧。」
「有事嗎?」她一手拎著裙擺,語氣隱約帶了點不自覺的抱怨,「濕衣服粘在身上冷死了,我想先回家。你有事不能回家再說嗎?」
梁瑾瑜給她遞了杯熱水,「我見到嚴馨帶陳芸去跟你們老板打招呼了,明天你跟羅媛少不了挨一頓罵,先給你打個預防針。」
杜思同眉一皺,「嚴馨她——」
「估計是陳芸要求的。」梁瑾瑜聽懂她的意思,打斷她,「嚴馨不是那種人。」
他話裡維護嚴馨的意思讓杜思同很不高興,似笑非似地抬眼看了看他,「梁總裁對下屬還真是了解。」
「嗯?」梁瑾瑜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悅,「怎麼,不開心了?」
她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覺得自己這一晚上真是快要煩死了,「想什麼呢。你叫我上來就是為了說這點兒事?沒別的事我先回家了。」
梁瑾瑜按住她的肩頭不讓她站起來,含著笑意的眼睛盯著她,嘴角微微勾起,「怎麼,不敢承認?因為我維護了嚴馨,還是你以為嚴馨穿的裙子是我送給她的,以為我出差回來不是只給你買禮物,所以不開心、失落了?嗯?」
「你說什麼呢?!」杜思同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簡直無所遁形,讓她惱羞成怒,拚命掙扎,「你放開我,我要回家了!」只是梁瑾瑜雖然痩,力氣卻很大,她根本無法動彈。
他的臉幾乎就在她面前,鼻尖對著鼻尖,連嘴唇都仿佛快要碰到,說話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我說錯了嗎?那你怎麼都不敢看我?杜思同,你愛上我了對不對?」
他的聲音低喃如囈語,勢在必得的語氣裡有著一絲不敢肯定的脆弱……
她撇開頭,離他遠一點,「梁瑾瑜,愛或者不愛對我們來說重要嗎?反正不管愛不愛,我都是你老婆。」
他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但是她承認是他老婆這點他很滿意。桃花眼彎起來,在她臉上描摹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神清氣爽地站起來拍了拍衣袖,「衣服在裡面,你去換上,若能撐到晚宴結束跟我一起回家,今晚就算你色誘成功。Y&M明年想跟梁氏合作,梁氏會酌情考慮,不過有一點,梁氏會點名要求跟杜思同小姐合作。」
他笑咪咪地補充,「想必你們老板知道這個消息後,你跟羅媛就算是冒犯十個陳芸他也不會說你們倆半句;但如果你拒絕,下次Y&M派人來跟梁氏談合作,可就是杜思同小姐得罪過我了。」
「你能不能有點總裁的樣子?」杜思同皺眉,仰頭看他,「這麼幼稚的把戲你都玩,梁氏還能不能好了?」
梁瑾瑜攤了攤手,「不瞞你說,去年梁氏的利潤翻了三倍。」
杜思同瞪大眼,「你說真的?」
他眨眨眼,又笑咪咪地聳了聳肩。
杜思同嘆了口氣,站起來把水杯塞到他手裡,轉身往裡面的房間走,「換衣服可以,但是別想讓我跟你站在一起。」她回頭瞪了他一眼,含嗔帶怒,既生動又有些嫵媚,「不然我寧願辭職。」
梁瑾瑜雙臂環胸,目光坦然地看她。
杜思同換衣服前又給羅媛打了個電話,沒有多說,只讓她先把車停回去然後來宴會廳,結果羅媛十分崩潰地在樓下等了五分鐘以後又重新把車停回停車場。
沒多久杜思同換好衣服,梁瑾瑜見她出來,他雙眼亮了亮,竟然吹了個口哨。
杜思同瞪他一眼,「正經一點行嗎?」
「我為什麼要那麼正經?」梁瑾瑜對她伸出手,「你已經夠正經了,兩個人都一本正經哪還有什麼意思。過來。」
杜思同站在原地不動,「說好的,不跟你一起走。」
「這裡又沒有別人。」他挑眉,「讓我過過癮會怎樣?快過來。」
杜思同抿了抿唇,緩緩走到他跟前,把指尖搭在了他的掌心。
梁瑾瑜握著她的手,把她拉到身邊,讓她挽著自己的手臂,接著突然歪過臉,特別疑惑乂傷神的問:「老婆,你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肯給我個名分?這麼沒名沒分的跟著你,我很受傷的。」
杜思同被他一本正經的神情唬住,怔怔地看著他,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倒是梁瑾瑜很快笑了出來,又是平時那副吊兒郎當又有點邪氣的笑容,「瞧把你嚇的!杜思同,你怎麼那麼膽小?」
她抿了抿唇,沒說話。
「又生氣啦?」他俯身對上她的眼睛,眼底卻是看不清的情緒,「同同,總喜歡偷偷生氣可不是好習慣。來,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這是我職業生涯裡最後一次接受你的幫助。」杜思同垂著睫,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最後一次。」
「喲,還挺有志氣。」
杜思同松開他的手臂,「走吧,再待下去樓下都快散場了。」
梁瑾瑜先下了樓,杜思同隔了一會兒才下去。
羅媛已經等著杜思同了,見她換了衣服,驚叫,「哇塞,這衣服好漂亮啊,誰的?」
「跟梁總裁談的條件。」杜思同壓低聲音說:「嚴馨帶著陳芸去見老板了,陳芸肯定會告狀,明天有咱倆受的。梁總裁說只要我換上這衣服,撐到晚宴結束,他就同意考慮梁氏跟Y&M合作的事,如果我不換,梁氏不僅會否決和Y&M的合作,而且會說是因為咱們倆得罪了梁氏的大客戶。為了咱倆的獎金,我覺得再威武也得屈一屈,你說我做的對不對?」
羅媛目瞪口呆,用力地點頭,「非常對!」
杜思同長吁口氣,可算是忽悠過去了。
大概是消化杜思同的話比較費勁,半晌羅媛才疑惑地問:「同同啊,梁總裁讓你穿這件衣服,應該是對你有點興趣,怎麼還跟嚴馨在一起?」
杜思同沒反應過來,「啊?」
羅媛指了指遠處,嚴馨的手正搭在梁瑾瑜的臂彎,「梁總裁難道不應該是讓嚴馨穿嗎?」
杜思同找不到借口糊弄,干脆拉著羅媛往反方向走,「別八卦了,總裁的世界我們不懂,你管那麼多做什麼!走啦我們再去喝一杯,好歹我也是促成梁氏和Y&M合作的功臣,要慶祝!」
晚宴臨近結束,梁瑾瑜開始滿場找杜思同,結果她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他看了一圈沒找到人,便給她打電話,不過沒人接,最後他無奈地改成簡訊:等我,一起回家。
想了想,他又發出一條:自己偷偷跑了就再跑回來,不然合作不算數!
嚴馨在他背後,低聲叫喚,「總裁。」
「嗯。」梁瑾瑜回身,「今天辛苦了,我派司機先送你回去吧,不用留到最後了。」
「司機送我的話,你怎麼辦?」嚴馨揉著額頭,「晚上你也喝酒了,不能開車,怎麼能讓你在這裡等司機回來。我有點頭痛,總裁,要不我跟你一起坐吧,你讓司機繞一下,順便送送我。」
梁瑾瑜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又頭痛?」
「大概是晚上喝多了。」嚴馨笑了笑,這會兒她不再是剛才梁瑾瑜身邊刀槍不入的女伴,而是有點柔弱又脆弱的小女人,「今天的賓客都不太好應付,免不了要喝一點,頭痛是老毛病了。」
他想了想,點頭,「走吧,先送你回家。」
嚴馨一只手撫著額頭,另一只手朝梁瑾瑜伸過去,臉色有點難看,「麻煩扶我一把,我頭痛得快要站不住了。」
梁瑾瑜伸手扶住她,想了想還是虛攬住她往外走。嚴馨這個頭痛的老毛病是因為他才落下的,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在他們出了宴會大廳,鑽進等在外面的車子之後,杜思同才慢慢從大廳外的柱子後面走出來。
仿佛有一只手緊緊捏住了她的心,讓她呼吸困難,她甚至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究竟要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但這些其實都不是最慘,最讓她難過的是梁瑾瑜。
在看見他半攬著嚴馨的時候,她終於明白自己究竟有多麼愚蠢。梁瑾瑜只是說晚宴結束一起回家,她就真的相信他,哄了羅媛先走,連她車上的羽絨衣都沒拿,她信任他,覺得有他在自己不會冷。
可現在,零下八度的天氣裡她只穿著單薄的禮服,包包裡是快沒電的手機,渾身上下沒有一分錢。
她還在站在宴會廳外發呆,手機螢幕突然亮起,上面赫然寫著:梁瑾瑜。
她沒有接,眼睜睜看著螢幕從亮著到暗下去,又亮起來、暗下去,最後終於沒電自動關機。
她討厭梁瑾瑜用甜言蜜語糊弄她,討厭他可以隨時隨地切換關懷的對像,討厭自己居然會因為他而難過,更討厭的是……自己竟然真的會愛上他。
冰冷的空氣順著鼻腔進入身體,有種又痛快又刺激的冷冽感。杜思同深吸了好幾口,覺得清醒了一些,連同心裡的痛意都仿佛可以被寒冷驅逐,她幾乎有些貪戀這種迎面而來的清醒感,不知不覺就在外面站得久了。
突然,有人拍她肩膀,緊接著一個外套罩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回頭一看,原來是林南,說不出是以為梁瑾瑜去而復返的期待再次落空,還是原本就已不抱希望,她勉強朝他笑了笑。
「怎麼穿得這麼少站在外面?」林南數落她,「杜思同,你幾歲了?」
她不說話,反手想把林南的外套從肩上脫下。她手才動,就被林南強硬地重新披好,然後他順勢從背後把她摟在懷裡。
他緊緊摟著她不許她掙扎,臉貼在她耳邊,一只手輕輕拍她的肩安撫著,「好了,別鬧脾氣,我們到裡面說話。繼續待在外面就要感冒了,好嗎?」
杜思同掙扎了一下未果,只能任由他把自己重新推回大廳裡去。一進門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突然覺得渾身疲倦。
林南一直抱著她直到把她放到沙發上,然後起身幫她要了杯熱咖啡和一些點心。
雙手捧著咖啡杯,杜思同僵硬的身體終於能緩過一點,她轉頭問林南,「你怎麼還沒走?」
「你又怎麼還沒走?」林南反問:「你一個人穿那麼少站在外面是怎麼回事?羅媛呢?」
「我讓她先回去了。」杜思同回答。
「你在等人?我知道了,是在等你老公來接你,結果沒等到,對不對?」林南反應過來,薄唇驀地勾起,不顧杜思同瞪視的目光,自顧自地說:「我都說了,同同,你不幸福。我雖然離你父親的期望還有些距離,但是我也還年輕,還有非常多的機會,你真的不考慮離婚嗎?」
杜思同好像沒聽見他在說什麼,小口小口地喝著咖啡,林南湊到她面前,一張放大的俊臉是她曾經愛過的,但現在卻已經陌生了許多,連眼裡的光芒都是她不曾見過的。
「如果你願意離婚,我可以等。你想跟我閃婚也可以,想要享受被追求的過程也可以,我會比以前更加寵愛你、疼惜你,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你面前,不會讓你傷心難過。好嗎?」
杜思同終於把目光從咖啡杯移到林南的臉上,「你愛我嗎?」
林南點頭。
「謝謝。」杜思同嘆了口氣,「你有開車來嗎?麻煩你送我回去,或者借我錢我自己搭計程車。」
林南知道不能再逼她,順著她轉了話題,「你先吃東西,我去開車,等會兒過來接你,你別急著出來。」說完轉身往外走。
杜思同叫住他,「林南!」
他回過頭,「怎麼?」
她邊朝他走來邊把肩頭的外套脫下,意思很明顯,是要讓他穿。
林南擺擺手,「你穿著,在這兒等我。」說完大步離開。
杜思同叫了他兩聲,只見他背朝自己揚手擺了擺,很快就消失在門口,她只好重新披好衣服,坐下端起咖啡杯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真的是特別特別冷啊,今天。
沒多久林南又走進來,站在門口招呼她過去。上了車,杜思同讓林南把自己送回杜家。
林南有點詫異,「怎麼,跟我還得隱著?」
「我回家拿點東西。」杜思同窩在後座,把林南的外套當毯子一樣蓋著,整個人看起來突然變成小小的一團。
林南從後視鏡瞄了她好幾眼,只看見她上車就閉眼睡覺,也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單純不想跟他說話。
知道她心情不好,於是他也不再多說,把暖器溫度又調高了一點,車子平穩地滑了出去。
另一邊,梁瑾瑜一路上都心神不寧,剛開始打杜思同的電話沒人接,接著變成了已關機,後來他又打給留在宴會廳善後的負責人,得到的回復是客人已經全部離開,他們做完了手邊的工作,正准備回家。
這讓他心裡逐漸煩躁起來,濃眉緊皺,靠在車椅上一聲不吭地低頭看手機。
嚴馨坐在旁邊偷偷看他,只覺得他整個人慢慢變得冷冽和不耐,於是悄悄推了推他的胳膊,「出什麼事了?」
「沒事。」梁瑾瑜揉了揉眉心,「前面靠邊停,你送嚴馨到家以後再給我打電話。」
嚴馨瞪大眼睛,「你要去哪?」
「有點急事。晚上如果你頭還是痛得厲害再給我打電話。」說話間車已經停穩,梁瑾瑜握著手機邊撥號邊推門下車,頭都不回的把手機放到耳邊。
嚴馨搖下車窗,只見寒風冷冽中他的大衣衣角翻卷,他低頭看了眼路,揚手就招計程車,手機還貼在耳邊等電話接通。
她有種莫名的危機感,但也說不出來到底是因為什麼,大約只能歸咎於女人的第六感。
「走吧。」她關上車窗,重新窩回車椅上。
梁瑾瑜上了計程車,往家裡打電話,得知杜思同沒有回去,心裡越來越煩躁,叮囑東姨夫人到家的話再打給他,想了想,他讓司機回到舉辦晚宴的飯店,路上他突然想到什麼,給林南打了電話。
林南聽到手機響,瞥了眼是陌生號碼,他從後視鏡看見杜思同眉頭一蹙,大約是被吵到了,於是眼疾手快地掛掉。
這些年梁瑾瑜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已經許久沒嘗過被掛電話的滋味。他又打了杜思同的電話,還是關機,他咬咬牙,又給林南撥了一遍。
這次林南接了,聲音壓得很低,「你好,請問哪位?」
「林總監,我是梁瑾瑜。」他壓抑著聲線,有點低沉卻還保有禮貌,「請問你知道杜思同的電話號碼嗎?」
林南看了眼後座上窩成一團的人,反問:「你找她有事嗎?」
「對,有急事。」梁瑾瑜說。
「我在開車,稍等。」正好遇到紅燈,林南捂住話筒,回頭輕輕叫杜思同,「同同,梁瑾瑜說有急事找你,要把你的手機號碼給他嗎?」
杜思同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皮緩解酸澀,把手伸出去,「直接把你的電話給我吧。」她接過林南的電話,「喂。」
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梁瑾瑜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該怎麼形容,是得知她安全後松了口氣,還是發現她和林南在一起的嫉妒不平。
他做了個深呼吸,問:「你在哪裡?」
「准備回我家。」杜思同輕描淡寫地回答,「有事嗎?」
他咬牙切齒的說:「我去你家樓下接你。」
「別折騰了,我好累,想早點回去休息。」杜思同懶得應付他,「你趕緊回去吧,對了,我手機沒電了。先掛了啊。」
「我說了我去接——」梁瑾瑜話沒說完,就聽見嘟嘟聲,他恨恨地瞪著手機,抬頭給計程車司機報了杜家的地址。
杜思同把手機還給林南,看見他正從後視鏡裡看自己,笑了笑。
「你跟梁瑾瑜……」林南覺得這個消息太荒謬了,他一時無法接受,「是他?」
杜思同重新窩好,閉著眼想再睡一下,半天才發現林南是在跟自己說話,「哦對。我沒騙你,我真的結婚了,跟梁瑾瑜。當年隱婚是我提出來的,也沒什麼原因,只是我覺得變成梁太太會被人問來問去很煩,不過我現在好像已經不會抗拒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而且我也不想再瞞你了。」
林南完全沒想到杜思同的老公會是梁瑾瑜,那個人張揚恣意,玩得了虛與委蛇也翻得了臉,行事作風都由著自己的喜好來,從來不會在意外界怎樣看待他。公開梁氏總裁迎娶市長千金這件事,對梁氏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對他在外的風流倜儻則毫無影響,林南難以想像梁瑾瑜會如此配合杜思同,還配合了三年,連剛才給自己打電話都是問「你知道杜思同的電話號碼嗎」。
他真正想問的,其實應該是「你知道杜思同在哪裡嗎」才對吧。
林南終於明白,梁瑾瑜那若有似無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最麻煩的不是杜思同結婚了,而是梁瑾瑜若愛上杜思同,自己幾乎沒有勝算。
一路上林南都在「爭取和放棄」之間搖擺不定,他的確深愛杜思同,但是時間不等人,杜思同已經放棄了他,他到底要不要堅持、要不要爭取?
時光仿佛倒流,歷史重演,愛情和利益再一次被擺在了天平的兩端,等著他做抉擇。
送杜思同到杜家,林南沒有急著離開,他把車往後倒,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隱身在杜家外頭又等了一會兒。
果然沒多久,梁瑾瑜高大的身軀就從計程車裡鑽了出來,他輕車熟路地敲門,來開門的阿姨見了他也是熱絡地打招呼。
門關上的時候,林南才發動車子離開。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8:34 PM
第四章
梁瑾瑜進臥室的時候,杜思同還在浴室。在外面凍太久,她泡在熱氣騰騰的浴缸裡簡直想就這樣睡上一覺,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敲門,她以為是阿姨叫她,應了一聲從浴缸裡出來,隨便披了件浴袍去吹頭發。
屋子裡暖氣襲來,她又在熱水裡泡了好一陣,渾身都泛著粉紅色。她把頭發吹了半干,從浴室出來,看見斜倚在沙發上,手裡拿著遙控器換台的男人不由得怔了怔。
梁瑾瑜聽見浴室門開的聲音就已經轉過視線看她了,此時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去把頭發吹干。」
「哦。」杜思同應了一聲,又折回去重新吹頭發,思緒早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很快梁瑾瑜也鑽了進來,站在她背後,從鏡子裡攫住她的視線,「不是說讓你等我嗎,你跑哪兒去了?」
杜思同想用事實回敬他,但是又覺得丟臉,想了下便扯了扯嘴角,「手機沒電了啊,我找不到你,羅媛也走了,我站在外面快凍死了,最後見人都走了只好拜托林南送我回來。」
梁瑾瑜按捺著脾氣,「我給你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我走了十幾分鐘才關機,這十幾分鐘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杜思同被他質問的語氣激起了脾氣,關掉吹風機,也從鏡子裡似笑非笑地看他,眼底漸漸冰涼,「好,我承認,我是故意不接的。那時我打發羅媛先走,好不容易糊弄完她去找你,就見你帶著你家設計總監上了車,你要我怎麼做?跑過去質問你為什麼摟著她?我怕你翻臉不認人啊梁總裁,外人面前給我來句你哪位,我丟不起這臉好嗎?」
梁瑾瑜被她最後幾句話堵的沒了脾氣,心知確實是自己不對,伸手要抱她,聲音也柔和下來,「嚴馨喝多了頭疼,我總不好把她丟在那不管。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讓你先到樓上去休息,等我回來接你,但你一直不接電話,我……」
杜思同一點也不想聽他解釋,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什麼時候生出的矯情病——她的男人憑什麼要她等著,先送別的女人回家?
但是很快她又覺得悲哀,從裡到外都涼透了。
歸根結底,有問題的是梁瑾瑜和自己,與外人無關。
一念之間心思百轉千回,梁瑾瑜看她本來好像還想要跟他吵架的,但是隨即面上又露出了厭倦,顯然不想再聽,他便停止了辯解,「平安到家就好。」
見他解釋一半編不下去了,杜思同也不再僵著臉兀自生悶氣,沉默著繼續吹頭發。
聽著吹風機的聲音,梁瑾瑜想要出去,卻又不是滋味的腳尖一轉,走了回來伸手拿過她的吹風機。
杜思同心裡正憋著一口氣,這會兒見他還不罷休,一時間不耐升到最高點,「你還要怎樣?」
梁瑾瑜本來只是想給她吹頭發,聽到這語氣頓時不太高興,卻沒有說話。
柔軟順滑的長發已經半干,她身上剛沐浴後的香味在鼻間縈繞,本來沉著臉的他心情稍霽,加上晚上喝了點酒,有些心猿意馬,頭微微低下湊近了些,手指則在她的太陽穴輕輕揉著。
杜思同不想再給自己添堵,任由梁瑾瑜幫她按摩著,沒多久舒服的眯著眼,頭暈乎乎的,睡意漸漸襲來。
梁瑾瑜抬頭就看到鏡子裡的女人眯著眼,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他看著鏡子裡的兩人,站在一起完美又契合,他視線再落在杜思同洗完澡被熱水熏得紅撲撲的臉上,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憤怒。
這女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般缺心眼,只要獨自待一會兒,什麼事兒就都過去了,即使剛才還像只炸毛的貓。他其實心底還是有點欣喜杜思同會吃醋這回事兒的,但是轉眼她又絕口不提此事的任他按摩,他實在拿捏不准她剛才到底是真的吃醋了,還是「領地被侵入」而習慣性的戒備。
梁瑾瑜向來自負心思玲瓏,卻總是看不懂簡單得像白紙一樣的杜思同。
杜思同思緒模糊,不知是晚上冷風吹多了還是怎地,一沾床就睡,卻睡得不安穩。
她夢到家裡阻止她和林南在一起。那個時候,父親長輩都不看好她和林南,她卻堅持追愛,也是她第一次違抗父親的命令。可是到頭來,換來的卻是林南的背叛,搶先用NT的名字將兩人最後一起做的設計拿出來發表,在設計界初露鋒芒,為功成名就奠定扎實基礎,剩下她一個人心如死灰。
「林南……」
恍惚中她想著,她恨林南恨得要死,愛錯了是青春,可這青春也太痛苦了一點,差點毀了她一生,而梁瑾瑜竟然還會擔心她和林南舊情復燃,就算他們的婚姻真的窮途末路,也是兩人之間的問題,絕對不會是林南。
梁瑾瑜下樓給杜思同熱牛奶,回來就聽到她在睡夢中喊著林南,握著杯子的手仿佛被什麼燙了一下,沒拿穩直接把杯子摔在了地上,厚厚的地毯上冒著熱氣,杯子雖然沒有摔破但也發出了不小的動靜,卻沒有吵醒她。
「杜思同!」他氣得發抖,雙手握住她伸出被子外的纖細胳膊。
還說沒有關系,還說沒有念念不忘,他到底要如何相信她?誰能保證她今晚不是原本就打算和林南一起回來?如果不是他一通電話打去,兩人也許連杜家都不回了!
正心痛著,感覺到她手上溫度異常的高,他神情一凜,往她的額頭探去,發現燒得厲害,也顧不得生氣,趕緊下樓找阿姨拿藥。
「思同、思同?你起來一下……」拿著藥回到臥房,梁瑾瑜輕聲喚著。
頭痛欲裂的杜思同聽到耳邊一個蒼蠅似的聲音一直嗡嗡叫,渾身又熱得難受,她不耐揮了揮手——「啪!」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梁瑾瑜整個臉色都黑了,喂藥喂成這憋屈樣的估計也就他一個了。
耐著性子,他繼續勸道:「你先起來……」
「別煩。」杜思同終於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昏花,影影綽綽中只看到那個不停惹她生氣的男人,「梁瑾瑜你夠了沒,我要睡覺!」
她想凶他,但有氣無力的樣子卻沒半點氣勢,聲音也小得讓人心疼。
「先吃藥,你這樣燙我怎麼睡,燥得慌。」梁瑾瑜不和病人計較,大手捏住她的臉,將退燒藥遞到她嘴邊。
杜思同抗拒了下發現拒絕不掉,干脆聽話的咽下,倒頭繼續睡。
梁瑾瑜有些擔心的摸了摸她的額頭,藥當然沒這麼快見效,但第一次伺候人的梁總裁怎麼會知道,又向阿姨要來酒精給她擦身子,不管他自己也已經十分疲倦,一直提著精神照顧她。
後半夜杜思同的燒終於退下來,梁瑾瑜這才終於安下心,連衣服都沒換,摟著她,幾乎一瞬間就進入了夢鄉。
杜思同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感覺身邊有道不太客氣的目光注視著,她揉揉眼睛看到梁瑾瑜,下意識開口,「你怎麼沒去上班?」
梁瑾瑜沒有回答,冷著一張俊臉。本來昨天晚上的事是他理虧在先,他也不想辯解什麼,但是自己的妻子在神智不清中喊著別的男人的名字,而那個男人一大早還來送手機,這讓他心情很不爽,不爽到哪怕得翹班也要來「提醒」她一下。
梁瑾瑜當然不會承認,看著她睡得那麼沒心沒肺的樣子,他竟然狠不下心叫醒她,楞是等她睡到自然醒。
「手機這種東西能丟掉嗎?」他把手機扔給她,她生病他忙前忙後滿臉擔心,這會兒她已經退燒,他反而有點陰沉的樣子。
杜思同的意識這會兒才徹底清明,知道他又開始疑神疑鬼,卻也懶得花心思想早就沒電扔進包包裡的手機什麼時候跑到林南那裡去了,由於不願意和他爭辯,只好轉了個身繼續睡。
梁瑾瑜卻不放過她,一把握住她的肩,下意識將被子往上拉想幫她蓋好,驚覺自己做了什麼又立刻頓住,有些尷尬的吼,「杜思同,離婚這件事你想都別想!」
杜思同真的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更不想一大早就費神費力的去應付神經兮兮的梁瑾瑜。他若真不想離婚的話,不如把擔心她那已經枯萎的爛桃花重新綻放的心思,拿去處理他自己手機裡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蕊來得更實在。
梁瑾瑜見她沉默,只覺得難受的不行,沒怎麼控制好力道,扳過她的肩頭,強迫她看自己,「你聽到沒有,離那個林南遠點!」
杜思同吃痛,一時間也來氣了。這男人年紀不小成就不小,長袖善舞又懂得周旋,這會兒怎麼格外的不識人臉色不講道理?!
將他連人帶被子一起推開,杜思同坐起身,「那你把Y&M收購啊!或者把In收購也行,到時候你是我的大Boss,你指東我不往西,你讓我不見林南,我看見他絕對繞道走!」
「你!」
吼完,杜思同也不睡了,翻身下床,「我懶得理你。」
她對自己大晚上發燒沒印像,更不記得梁瑾瑜為她做牛做馬,只知道他煩得不行,把總裁大人氣得直接摔門而出連飯都沒吃後,她難得的慢慢來,反正已經遲到也不用再趕,干脆吃完午飯才出門。
結果到了公司,發現某人多管閑事的給她請了一天假……
羅媛朝她擠眉弄眼,「梁總裁幫你請的假哦,你是沒看見Maggie姊那表情,就差沒給你塑個像供起來了。」
杜思同頓時有點頭疼。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羅媛嘶了一聲,神神秘秘的湊到她耳邊,特別八卦的壓低聲音,「昨晚送你回去的不是林總監嗎?」
她怎麼知道杜思同瞪她一眼,避重就輕的回答,「要不是你和那個陳芸吵,我需要犧牲色相嗎?」
不等羅媛繼續刨根問底,和她拉開距離,將聲音拔高幾度,「媛媛你的設計修改搞定了沒有?蛤,才開始動工?」
此話一出,遠處傳來Maggie的咆哮,「羅媛你還有閑工夫在那聊天!還不快去工作——」
杜思同朝羅媛眨眨眼,趁亂溜了。
另一方面,梁瑾瑜當然知道杜思同到了公司又回梁家老宅的事,聽說發燒容易反復,他給東姨打電話讓她多注意點,免得人暈倒在房間都不曉得。
某種意義上來說,杜思同的神經線粗到他不忍直視。
因為梁楷的身體每況愈下,早上又住進了醫院,杜思同想著正好有空,打算去醫院看看,家裡卻來了不速之客。
「我爸呢?」人未來聲先至。
杜思同知道梁若琳是梁瑾瑜同父異母的妹妹,兄妹兩人之間的感情不太融洽,但也只知道這些。
她本人和梁若琳沒多少交集,不過是大家除夕夜坐在一起吃個飯,甚至連場面話都不用說。她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而對方一開口就是莫名其妙的冷嘲熱諷或者攀比炫耀,兩人顯然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暫時放棄去醫院的打算,杜思同想回避一下,她住回梁家,梁若琳母女應該還不知道。
雖然後面肯定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不過真要解釋還是讓梁瑾瑜來做,她最不習慣這些客套的場面話,也不喜歡和不熟悉又有莫名敵意的人費心解釋。
但你不找麻煩,麻煩卻會來找你,杜思同才轉身想上樓,就聽到身後那個尖細得仿佛故意掐著嗓子的聲音——
「喲,這不是嫂子嗎,我哥的公司是要倒閉了嗎?不然怎麼那麼奢華的豪宅不住,搬來老宅一起擠了啊。」
杜思同腳下一頓,這沒見面可以躲著來,見了面還不打招呼就是她禮數不周全了。於是她轉過身去,沒把對方尖酸刻薄的話放在心裡,臉上掛著不鹹不淡的笑,「媽,若琳。」
「我爸呢?」梁若琳走進來,掃了眼空蕩蕩的大廳,視線放在不遠處端著茶水過來的東姨身上,語氣帶著嘲弄,「喲,還真是拖兒帶口全家人一起來呀。」
不等杜思同開口,梁若琳身邊的婦人就開口嗔了句,「哪裡來的拖兒帶口。」
梁楷的續弦盧秋君年逾五十,丈夫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時常小病小痛,但她卻整天穿紅戴綠,值錢的金銀首飾恨不得掛一身,銅臭味格外的重。
杜思同見她們母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唱著雙簧還越發起勁,沒了應付的興趣,更不想留在這裡給自己的耳朵找罪受,說了句「我有點累,先上樓了」轉身就走。
然而不是她不想聽就真的能自動失聰,梁若琳那故意拔高的聲音還是不可避免的傳到耳朵裡——
「媽,你聽過嗎?如今的母雞都不用下蛋了,光會叫就好。」
杜思同沒說話,沒事人一樣上樓,又想到自己原本是要去看公公的,怎麼能因為兩個無關緊要的人改變了主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下樓去。
結果這回,卻看到了此時應該在公司的梁瑾瑜。
梁瑾瑜身上穿著深灰色的筆挺西裝,側面看過去,他表情繃得很緊,以至於下頷的線條格外的剛毅,那雙桃花眼也微微揚著,透露出不悅。
他在她下來之前應該說了些什麼,因為不遠處坐在沙發上的梁若琳母女臉色不太好看,特別是盧秋君,一臉恨不得撲上來狠狠咬他一口的樣子。
看到杜思同下來,梁謹瑜臉上的陰郁總算是散了兩分,不過隨即又板起臉,「怎麼不好好休息?」
杜思同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好好休息的,她以為梁瑾瑜之所以幫她請假完全是因為她起晚了,不過因為有外人在,她還是笑了一下,靦腆中又帶了點擔憂,「東姨說爸住院了,我剛好今天有空,就想著去看一下。」
她的話音才落下,坐在沙發上估計早就想走人但苦於沒借口的母女倆率先站起身,只打了個招呼說去醫院看看梁楷就走了。
杜思同本來就是不想面對那兩人才提起這事,這會兒人走了,耳根清淨,她心情也好了幾分,伸手倒了一杯東姨煮的大紅袍,遞給梁瑾瑜。「你怎麼回來了?」
早上還劍拔弩張恨不得挽袖子干一架,這會兒卻又是相敬如賓的好夫妻模樣。
梁瑾瑜看著她細白的手指握著茶壺,只覺得這限量版的紫砂壺雖然小巧精致,卻不敵她半根手指頭來得勾人……意識到思緒有點歪,他咳了一聲接過茶,「回來拿個文件,昨晚落下了。」
「你昨晚又沒回梁家,怎麼落……」話沒說完,杜思同就後悔了。
果然,只見面前男人才將杯盞遞到嘴唇,聞言後薄唇一抿,英眉跟著微微擰起,顯然已經有點不悅的樣子。
她立刻討好的改口,「喝茶喝茶,東姨泡茶的手藝真是精進不少。」
梁瑾瑜還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那麼蹩腳的理由,喝了一口茶後他將茶杯塞回杜思同手裡。
杜思同雖不解,手卻還是下意識的接過茶盞。
「是不是非得人家湊你一頓,你才知道還手?」想到自己平時連大聲吼一句事後都要心疼懊惱半天的妻子被那兩個女人欺負,梁瑾瑜氣就不打一處來,「輩分擺在那裡,梁若琳算什麼,你是長輩,長嫂如母,該教訓就教訓,還用得著我教你嗎?」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眨眼間就炸毛了……杜思同嘟了嘟嘴,「人家親媽還在呢,我這個長嫂哪管用啊!」
本來還一肚子火氣的梁瑾瑜瞬間被氣笑,「怎麼在我這就知道頂嘴了?」
杜思同一愕,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的語氣竟然不自覺的帶了點橋嗔意味,她肉麻的打了個哆嗦,抬頭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察覺,松了口氣。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這是擔心她嗎?是不是東姨給他打電話透了信兒,他擔心她在家被欺負才趕回來的?
過了好一陣子,這天一大早杜思同在公司樓下碰到了羅媛,她雙手抱著文件,腳步匆匆,喜氣都寫在臉上了。
一見到她,羅媛立刻湊了過來,「同同、同同,出大事兒了你知道嗎!」
「嗯?」杜思同一頭霧水。
「梁總裁要收購Y&M啦!」羅媛興衝衝的將文件交給杜思同,自己則挽上她的臂彎,壓低聲音賊兮兮的問:「價格都談好了,你真的色誘成功啦?」
杜思同偏頭想了一下,「那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梁總裁有沒有提什麼要求或者下達什麼命令?」
羅媛微愕,「什麼?」
「沒事沒事,我們上樓。」
杜思同不知道梁瑾瑜突然做這個決定到底是因為她那天早上的一句玩笑話,還是真的本來就有這個打算。她覺得梁瑾瑜不應該是私事上斤斤計較,公事上感情用事的人才對,原本剛聽到時還有點擔心會不會出事,不過看羅媛的反應,應該沒有什麼大變動。
Y&M和In的合作是早就談妥的,如果貿然違約,與自斷雙肢無異。
由於兩間公司的合作案已經步入正軌,設計稿肯定是不斷的退回、修繕、交上去,如此重復好幾次才能得到完美成品,林南算是有耐心的,對羅媛的設計初稿除了提出質疑之外,還給了不少建議。
羅媛這次雖然摘下HRD冠軍,但大多是憑著天賦和福至心靈的設計,實戰經驗其實遠沒有杜思同多,會得到批評也是情理之中,好在羅媛雖然性子大刺刺,卻是個識大體的,知道自己不足,沒有半點怨言的配合改正。
因為下個禮拜就要回給In,羅媛緊趕慢趕兩天沒弄好,這天又留下來加班,而杜思同則主動請纓留下來搭把手。
雖然說沒多大怨言,但空曠的辦公室裡就她們兩人,覺得有點悶的羅媛將尺和筆一擱,側頭看杜思同,戲論道:「當初Maggie姊說讓你去交涉,我主要負責設計這塊,現在想想,如果是你的初稿,林總監會不會高抬貴手?」
杜思同正在看她的設計稿,聞言白了她一眼,「到時候就是你陪我加班了。」
羅媛這次的設計主題是龍,林南表示其中一款戒指設計不是很合理,白金龍身宛如藤蔓繞著手指蜿蜒而上轉了兩圈,紅鑽做眼,碎鑽做身,足夠華麗也栩栩如生。只不過觀賞性是有了,但做工繁瑣暫且不說,還容易割到手。更重要的是,還和泰國一款叫做靈蛇的設計撞梗。
本來是要重新設計,但眼看著剩下的時間不多,只能試試看稍作調整,或者將主題範圍擴大,圍繞著中國傳承的文明特色展開,而不單單是龍。
羅媛的修改稿上面有兩個方案,一個是去除指腹上的碎鑽,弱化龍身側重龍頭,一個則是將兩圈戒身改為一圈,這樣看上去雖然不夠霸氣卻簡潔大方。
「必須是立體嗎?」杜思同拿過鉛筆,見羅媛滑著椅子過來,在稿紙上將自己的意思畫給她看,「或許我們可以不要用纏繞的,外國人想到中國除了龍,更多的應該是絲綢。絲綢和龍結合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但是我們可以這樣……將底下的絲綢虛化,龍爪落在絲綢之上,擬作祥雲,試試平面的盤旋而上,而不是立體的繞著手指。」
兩人都是做這行業的,其實點到為止大家就都清楚了,但杜思同一說起設計理念就滔滔不絕,差點停不下來。
羅媛眼睛越來越亮,等杜思同說完,結結實實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愛死你了同同!」
杜思同推開她,一臉嫌棄,「行了行了,快去畫,口水都沾我臉上了。」
羅媛又抱了她一下,才滑回座位上加緊奮鬥,杜思同也繼續投入工作。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起時,專心上色的杜思同動作一頓,反應過來後有點懊惱,她加班的事沒先和梁瑾瑜說一聲,估計現在查勤來了。
誰知道拿出手機一看,竟然是林南打來的。
羅媛初稿完成,八卦的探過身子看手機螢幕,見螢幕上跳著「In」,她頓時了然,笑得格外有深意,「不用這麼隱晦吧,都不署名。」
杜思同沒解釋。羅媛哪裡知道,如果不是和In合作不得已有交集,她真的想離林南、離過去那個單純到愚蠢的自己遠遠的。
電話不依不饒的開始響第二遍,擔心和公事有關,哪怕知道可能性很小,她最終還是接起電話,「喂?」
「還在加班?」
杜思同微詫,「你怎麼知道?」話問出口才想起這稿子就是他退回來的,時間這麼緊迫,稍微一想就知道她們肯定得加班趕工。
「我在你們公司樓下。」林南的聲音帶了點笑意,「看到三樓還亮著燈就猜是這樣。我也才下班,羅媛是不是跟你一起?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下來吧,我請你們去吃宵夜。」
不說宵夜還好,這一說,原本晚飯只是匆匆填個肚子吃的杜思同還真有點餓了。
邊上豎著耳朵想聽奸情的羅媛立刻問:「林總監,豐園行嗎?」
她那大嗓門從這邊傳過去,林南聽了又是一笑,爽朗的笑聲透過手機傳出,「行,你們挑地方,我負責買單。」
杜思同原本是不太想在私人時間和林南在一起的,哪怕有羅媛在也不想。她身分證上那位無理取鬧起來,只會看到他自己在意的,其他一概無視,但因為羅媛已經興衝衝的開始收拾東西了,杜思同也只得給梁瑾瑜打電話,先提前告知一下。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好像梁瑾瑜正在等著她打來似的。
「你在哪?」杜思同問。
梁瑾瑜也不明著回答,只是隱隱含笑的反問,「東姨說你在加班,怎麼,要我去接你?」
他聲音醇厚,聽著比平時還要磁性幾分,有種近在耳邊低語的錯覺,而且那股子癢勁兒好像還會鑽進耳朵,直撓心底。杜思同的臉莫名有點紅,將手機從耳邊拿開一些,從他的話裡能聽出他此時的心情應該還算愉悅。
杜思同將冰冰的手貼在熱呼呼的臉上,側頭想了下,「我和羅媛剛准備下班,吃個宵夜再回去。」
梁瑾瑜沉默了半晌,「真不用我接?」
「不用了吧,我陪她加班,她肯定會送我的。」見羅媛收拾好,杜思同不敢再多說,「就這樣啦,啾啾啾。」不等男人反應,她立刻掛掉電話。
但就算只有這麼幾句,也足夠讓羅媛拎著包挑著眉,一臉八卦的湊過來,「給誰打電話呢?還Kiss goodbye.」
「家裡的管家公。」和梁瑾瑜有聯系一事都被羅媛撞見兩三回了,這會兒沒有人證,杜思同一臉坦然,「他怕我太晚回去不安全,媛媛你可得安全將我送回去啊。」
「包在姊身上!」羅媛豪邁的一拍胸脯,「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有劫色的,跟姊在一起你也絕對安全。」
「……這個你就不用特意強調了。」
另一邊,看著轉回主頁的手機,梁瑾瑜覺得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他長這麼大還沒怎麼被人掛過電話,敢情是欠了杜思同的?
他降下車窗,看見Y&M公司三樓的燈光暗了下來。
收回視線,途中無意間看到了不遠處停著一輛有幾分眼熟的車子,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斜斜的倚靠在車旁,光看背影,梁瑾瑜心裡就不可遏制的竄起了一把無名火。
接著,他就看到那個說和羅媛一起加班的女人從公司裡走出來,淺笑著對迎上去的男人點頭打招呼。
杜思同才出公司門,就被夜風吹得打了個哆嗦,忙攏緊了大衣,剛剛還和羅媛有說有笑,這會兒笑容都快被凍在臉上了。
因為肩負著護送她安全到家的責任,羅媛直接去地下停車場取車,讓她先來找林南。
A市的晝夜溫差不小,冬天時白天溫度都低到只剩一、兩度了,晚上多冷可想而知。辦公室裡有暖氣還好,一出門就多少有點受不住,何況杜思同身子骨特別怕冷,睡覺前泡過腳還能冷得跟冰塊一樣,好在梁瑾瑜怕燥,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還滿互補的。
怎麼一直想起那個男人呢……杜思同搖了搖頭,甩去腦袋裡的想法。
「上車吧,暖氣開著。」
杜思同想說不用了,羅媛去開車馬上就來,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停在對街的車子突然亮起了大燈。
自從被羅媛看到好幾次後,杜思同就讓梁瑾瑜下次過來換輛稍微低調一點的車,結果梁總裁挑來挑去,最後選了輛「低調」的奧迪R8……
大燈亮得讓人睜不開眼,可她還是看到了車型和熟悉的車牌,心裡頓時咯噔一聲,不等她追上去,跑車眨眼間消失在視野中。
「怎麼了?」林南察覺到她微妙的表情變化,邊朝她的視線方向看去邊問。
「沒事。」嘴上這麼回答,其實杜思同快懊惱死了!
本來嘛,弄完稿子下班直接回家多好,非要吃什麼宵夜!吃宵夜就算了,她跟梁瑾瑜報告時避重就輕的省略林南這敏感的名字,她總共才瞞了梁瑾瑜幾回?偏偏這回就被撞了個正著。
難得梁瑾瑜在料峭冬夜看她加班辛苦,特意來接她回家,結果……他一定覺得她又在撒謊了!
杜思同抿了抿唇,越想越焦慮,最後她還是對林南說;「宵夜你和媛媛去吃吧,我忽然想到還有事,先走一步。」說著匆匆往路邊走。
「怎麼,要回家嗎?那我送你。」林南匆匆跟上,他心裡明鏡似的,知道一定是和梁瑾瑜有關。
讓你送?嫌火燒得不夠旺嗎大哥……杜思同嘆了口氣。
「沒事,我搭計程車就行。」話音才落,羅媛開車出來了,杜思同轉念一想,深更半夜坐計程車也確實不夠安全,干脆托林南帶羅媛吃完宵夜再送她回去,自己則開羅媛的車回梁家老宅。
她進門的時候,東姨正在准備宵夜,聽到動靜出來看到她,有點詫異的往她身後瞧了瞧,「太太,先生呢?他不是去接您嗎?」
杜思同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把人給氣走了,訕訕的摸了下鼻子沒應聲,一邊上樓一邊給梁瑾瑜打電話。
這時的梁瑾瑜在街上奔馳,他不敢回家,怕抑制不住衝動掐死那個張口閉口都是謊言的小騙子!在家偷偷看林南的新聞采訪,這麼多年來還戴著林南送的項鏈,甚至假稱撿到戒指偷偷幽會,連病中都喊著林南的名字……
她所犯的罪行真是罄竹難書、罄竹難書!
梁瑾瑜這會兒真是恨得頭都發痛了,他開了敞篷,車速又快,冬夜的冷風像尖細的冰錐一樣灌進單薄的襯衫、刺在他臉上,他神智越清醒頭就越痛,心裡更像是埋了顆正在進行倒數計時的炸彈一樣,隨時都能炸開。
一路闖了不少個紅燈,等到了豐園,服務生見他白著一張臉,忙給送上一件大衣,才領他到房間。
梁瑾瑜一個人在房裡喝悶酒,特意拿出來扔在桌上的手機一直響,他也不接,就這麼看著「老婆」兩個亮了暗、暗了亮,直到再也沒有動靜。
可有動靜他不想接,沒動靜了他又不開心,不由得鐵青著一張俊臉,朝空無一人的房間冷嗤,「又有什麼借口?杜思同你還想找什麼理由?!你別想離婚,門都沒有窗也不給,跟林南走什麼的更是想都別想!」
這時手機又響了,梁瑾瑜握著空酒瓶的手一顫,酒瓶掉落地上,發出咕嚕嚕的滾動聲音。
他拿過手機,神情格外疲倦的靠在沙發上,接起電話,語氣透露出幾不可見的妥協,「你這次最好編一個聰明點的理由。」
「是我,總裁。」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見不是杜思同,梁瑾瑜下意識想掛斷,卻又想起這人是嚴馨,而杜思同因為嚴馨吃過好幾次醋……
某個念頭一閃而過,梁瑾瑜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我在豐園」就掛了電話,他揉了揉太陽穴,頹然倒在沙發上,低咒一聲。
嚴馨匆匆趕到豐園,由服務生領著到梁瑾瑜房間外,喊了好幾聲都沒人應,開門進去才發現他已經醉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只得讓服務生幫忙將人挪到床上去,又吩咐准備醒酒茶送來。
梁瑾瑜不嗜酒、不嗜煙,就算有不好推脫的應酬也都是點到為止,畢竟他的身分擺在那,沒幾個人有膽灌他酒,所以嚴馨幾乎沒有看過自律又嚴謹的梁瑾瑜喝得這樣爛醉如泥,更沒有看過他醉酒後這般毫無防備的樣子。
但哪怕是喝醉,這男人依舊是令人心動的。
灰色的休閑襯衫解開兩顆扣子,露出鎖骨和一片白晰的胸膛,那素來冷清的面容上一抹殷紅,不見半點狼狽,反而有種罕見的誘惑味道,再加上酒味混著他身上獨有的氣勢,楞是讓人覺得他是風流倜儻的公子哥,而不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王者。
「小騙子……」迷糊中,梁瑾瑜低喃著。
他簡直恨死了杜思同,偏偏又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真要當面對峙,那女人淚腺發達,說了兩三句就掉眼淚,到時候哪怕是她自己做錯事,也能硬生生給人一種他在時強凌弱的負罪感。
嚴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附耳過去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又繼續幫他脫衣服。洗澡就算了,她扛不動這麼大個男人,給他換上干淨的睡袍還行,她解開皮帶,面不改色的把梁瑾瑜的褲子也脫了,打算讓服務生拿去干洗。
從口袋裡取出深褐色的皮夾,嚴馨不是個好奇的女人,更無意窺探人隱私,但如果那個人是梁瑾瑜就另當別論了。
打開皮夾,一張不像是近照的照片躍入視線,照片上的女孩兒看著還很稚嫩,五官輪廓沒有完全褪去青澀,臉頰還有點可愛的嬰兒肥,穿著校服、綁著馬尾,散發著濃烈的青春氣息。
如果說嚴馨看了這些只是覺得眼熟,在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澄澈杏眸後,她幾乎能斷定這人是誰。
梁瑾瑜、杜思同,這兩個人在旁人看來根本風馬牛不相及。
杜思同的相貌並不特別出挑,頂多算是中上之姿,平時也不怎麼精心打扮,比她漂亮的比比皆是,素來挑剔的梁瑾瑜怎麼會選擇她?
別跟她說是看中杜思同背後的杜家,杜立行為人是出了名的公事公辦,不以權謀私、不收受賄賂,不然也不會穩坐市長位置這麼多年。而梁瑾瑜這些年在A市幾乎也可以算得上擁有半片天地,還需要犠牲自己的婚姻嗎?
雖然想不通為何這兩個人會走到一起,但他們的關系其實是有跡可循的,最明顯的一點就是戒指,再然後,她不可遏制的想到梁瑾瑜突然收購Y&M,反而忽略了一直籌備的94號地競標案……
沒有再想,嚴馨擺好梁瑾瑜的姿勢,自己躺在他身邊,枕著他的手,親昵的和他貼臉拍照。,
而此時,杜思同急急忙忙下樓,拿了衣服准備出門。
東姨見她匆匆回來,沒一會兒又要走,忙出聲阻止,「太太,這麼晚了您還要出去?先生吩咐的宵夜已經好了,您先吃點吧。」
聽到梁瑾瑜還吩咐東姨做了宵夜,本來就理虧的杜思同更是愧疚得不行,也完全沒了胃口,緊緊握著手機,「不了,我去豐園一趟。」
和羅媛去吃宵夜的林南給她發簡訊,說是看到嚴馨也來豐園了,和服務生說話的時候依稀提到「梁瑾瑜」三個字。
等到了豐園,杜思同才發現林南竟然在樓下大廳等著。
「我想你應該會來。」林南迎上去幫她拿大衣。
這會兒杜思同也沒有心思計較這些,又將裹得嚴實的圍巾給拿下來,「你怎麼還在這,羅媛呢?」
「我送她回去了,想著你這邊可能需要幫忙,所以就繞回來看看。」
接待他們的服務生是之前領著嚴馨上去的那位,見到杜思同來了,身邊還跟著林南,心想嚴馨還在上頭呢,不會演出什麼捉奸的戲碼來吧……
「杜小姐,晚上好。」他上去攔了一下,眼神示意同伴去樓上看看情況。
杜思同和梁瑾瑜雖然隱婚,但豐園裡幾個資深的都被池長昊提點過,知道他們的關系,在梁瑾瑜面前他們喊杜思同梁太太,在外人面前,杜思同就是杜思同,得喊杜小姐。
「梁瑾瑜在這兒對嗎?」杜思同也沒有拐彎抹角,直奔主題。
服務生見果然是這目的,僵著臉笑了下,「是,梁總裁在樓上休息。」故意將休息兩個字咬得重一點,希望能打消她上去「打擾」的念頭。
「帶我上去吧。」杜思同跟著服務生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停下腳步伸手拿回林南臂彎中自己的大衣,垂著眼也不看他,「既然他在這就沒事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林南沒硬纏。他很清楚,因為自己和杜思同以前有過感情,所以梁瑾瑜對自己有敵意,如果梁瑾瑜真喜歡上杜思同,那麼這股敵意將永遠都不會消去,他也是男人,很清楚男人的獨占欲。
林南是個識時務的人,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惹梁瑾瑜不痛快,在杜思同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之前,他不會做任何可能造成兩頭空的事。
跟著服務生上樓來到房間,杜思同站在門口,看到嚴馨立在不遠處,把一迭衣服交給服務生,那衣服很眼熟,是梁瑾瑜的。
去年的結婚紀念日她還是聽東姨提起才想起來,剛好Burberry出了新款襯衫,光一顆扣子就值她小半個月的薪水,但杜思同還是咬牙買了下來,好在梁瑾瑜是衣架子,不管她買什麼衣服穿起來都好看……
此時嚴馨走了過來,明明林南已經提前打了招呼,杜思同仍然笑不出來,「看來梁總裁該給你加薪了,這麼盡職啊嚴總監。」
「下班時間不談公事,我和瑾瑜現在是朋友關系。」嚴馨微笑著將杜思同仔細打量,再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眸,笑得更是嫵媚,「倒是杜小姐,大晚上的來豐園……找人?」
兩人說了許久,一直不見正主從房間走出來看看情況,杜思同多少有點心灰意冷,婚姻如果要這樣猜忌來猜忌去,你討好我逢迎,未免也太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麼一腦熱地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草草結束了話題,杜思同沒有堅持要見到梁瑾瑜就離開了,但又怕面對東姨的詢問,也沒了回梁家老宅的心思,干脆驅車回杜家,這時間已經很晚了,匆匆忙忙的,她鑰匙也沒帶出來,只能按門鈴吵醒阿姨。
阿姨開門請她進去,見她臉色不好,趕忙倒了杯蜂蜜茶,問她是不是又和梁瑾瑜鬧別扭了。
杜思同現在聽到梁瑾瑜這三個字就煩,卻不想讓阿姨知道徒增擔心,只說最近是公司最忙的階段,每天加班回去的時間太晚,怕吵醒梁瑾瑜,索性回來住幾天。
阿姨不疑有他,點了點頭,讓她快去洗澡,洗好再去睡。杜思同點頭應好。
泡在浴缸裡,溫熱的水和昏黃的燈光讓杜思同有點恍惚。她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才會讓她面臨這種境況。明明結婚三年,她和梁瑾瑜也相安無事,他玩他的,她守著自己,兩人同吃同住同塌而眠,卻也同床異夢。
這本來就不是她想要的婚姻,梁瑾瑜也不是她心中的那個人,什麼時候動了心思,又是什麼時候開始遏制不住,開始覺得痛、覺得難受了?
連著三天沒有回梁家老宅,東姨打電話問過杜思同幾回,梁瑾瑜卻沒有任何消息。
現在所有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杜思同都是聽羅媛說的。
羅媛說Y&M已經正式被梁氏收購,好像還因為這件事,梁氏失去了94號地,羅媛還說,梁瑾瑜為了表示梁氏對Y&M的深厚期望,不久後會讓旗下的首席設計師嚴馨來坐鎮。
這樣一來,Maggie自然只能退位讓賢,嚴馨一躍成為她們的頂頭上司。
雖然沒有改名換姓,雖然除了嚴馨,公司內部人員沒有多大調動,但事實清晰又簡單,杜思同現在已經是為梁瑾瑜工作了。
又冷戰了兩天,杜思同終於接到了梁瑾瑜的電話,電話裡他的聲音又低又沉,讓她去第一醫院一趟。
以前梁瑾瑜或者她出差時,相隔半個月、一個月沒有通電話是常有的事,彼此也都不覺得怎樣,現在才隔了五天,杜思同卻覺得這聲音她好像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恍如隔世,在聽到去醫院一趟的時候,她更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第一個反應是梁瑾瑜出事了,然後才緩過來,想著可能是梁楷病情惡化了。
等杜思同請好假來到病房時,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梁楷,還有坐在床邊的梁瑾瑜,盧秋君和梁若琳則不在。
「你來了。」梁瑾瑜起身,視線直勾勾的盯著她。
杜思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嗯了聲走進病房,轉身輕輕關上門,「爸的情況怎麼樣?」
「時好時壞。」
事實上,梁楷已經知道自己的大限之期不遠矣,甚至沒有再接受治療,而是回家休養,如果不是因為休克,也不會又送回醫院來。
梁楷對杜思同是不錯的,雖然平時沒有多大的交集,但偶爾坐在一起,他總是和善的跟她交談,現在看到他骨痩如柴的樣子,想到自己的父母親也終有這麼一天,她鼻子有些酸。
梁瑾瑜見她眼圈都紅了,垂著的手抬了抬,又放下,轉而看病床上的父親,「這幾天情況好些了,吵著要回老宅,而且每次我來都問你怎麼不在,我聽得煩了,索性喊你來,只是老頭子精神好的時候不多,這會兒又睡了。」
聽著他似是而非的解釋了一大堆,杜思同聽出了那麼一兩分欲蓋彌彰的味道,也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梁瑾瑜說話越來越沒技巧。
「這樣也好,護士照顧的再妥貼,也沒在家裡自在。」
梁瑾瑜終於抬手,輕輕摟了一下杜思同的肩,領著她往外走,「我不想讓梁若琳母女看到他。」走出病房外,他就松開她。
杜思同不清楚他為什麼突然和自己說這個,看到他身上穿著那件她買的,那天由著嚴馨脫下來交給服務生的鐵灰色Burberry襯衫,別過臉去不看,免得徒添心傷。
「遺囑這段時間就該立了……」話說一半,見杜思同沒有聽的打算,梁瑾瑜只覺這幾天強忍的疲憊湧上心頭,他索性闔上眼,輕靠在背後的牆上。
真的找不到任何話題了,明明是她做錯了事,就打了那麼幾個電話,之後再不聯系,無論東姨打了多少電話,她說不回來就不回來。
「我晚上回來住。」杜思同突然這樣說。
梁瑾瑜心一動,睜眼看她。
杜思同想了想,她覺得梁瑾瑜做錯是他的事,她自己造成的誤會肯定要解釋,免得一直膈應著。
她看也不看他,繼續說道:「那天晚上我陪羅媛加班,林南路過說看到公司亮著燈,猜我們在改退回來的稿子,就說要請吃宵夜。我下樓的時候,羅媛是去取車了。」
「嗯。」
以為梁瑾瑜會吐出其他教訓或者指責的話,杜思同垂眼等了小半天,卻不見後續,終於有點惱了。
敢情就是她一個人自說自話嗎?他根本不屑理會,只有她對這事耿耿於懷?!
也是,梁瑾瑜的桃花那麼多,又怎麼會計較她這麼點小插曲。
心底冷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杜思同說了句「那我回公司了」便轉身要走,誰知道話音才落就被拉住,沒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壓到了牆上,嘴巴也被寬大的手掌給捂住。
她眸中微慍,抬頭看梁瑾瑜,結果這一看,就撞進那雙多情卻又薄情的桃花眼裡,男人那久違的熟悉氣息近在眼前,杜思同想往後退,背後卻是牆。
「同同,」梁瑾瑜湊近她,兩人距離近到額抵著額,呼吸相聞,他收回捂住她嘴的手,說道:「你說什麼,我都信。」
聞言,她的心幾乎有一瞬間的停滯,「我……」
梁瑾瑜收回手墊在她的身後,免得瓷磚冰到她,頭更低了些,「所以,別騙我。」
退無可退的杜思同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沒有回答也沒有拒絕他接下來的吻,那瞬間的心跳失序已經恢復,看著閉上眼一副深情款款模樣的梁瑾瑜,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他應對女人的甜言蜜語,還是出自真心實意。
指頭一動,她碰到了他襯衫的鈕扣,冰涼的觸感讓她思緒回籠,杜思同稍微用了點力道推開他,「在醫院呢,小心被看到。」
梁瑾瑜看她說話時臉上帶著幾分羞意,郁結在心裡的氣終於散了。果然和她作對就是和自己作對,大丈夫能屈能伸,男人在這方面服個軟認個錯算什麼,結局皆大歡喜就好。
雖然和好了,但杜思同心裡卻多了一個疙瘩。
以前她可以不管梁瑾瑜,兩人做著就彼此長輩知道的隱婚夫妻,不黨公司必須的應酬還是故意曖昧,她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現在不一樣了,她知道自己喜歡上了梁瑾瑜,她不承認也不行。
杜思同自認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但她要求公平,特別是在感情方面。
她不想問梁瑾瑜,因為如果他有心要瞞,她問不出個所以然也沒意思,但不問,也許對方會以為她沒發現端倪,繼續高枕無憂的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坐享齊人之福。
「思同你想什麼呢?梁氏的人都來了。」羅媛拉了走神的杜思同一把。
杜思同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
「怎麼了?最近老看見你在發呆。」羅媛早就發現她不對勁,和她聊個天能走神,吃個飯能走神,剛才Maggie說梁氏的人要來,大家做好迎接准備,現在人都在樓下,要他們集合了,她依然在走神。
「沒事。」杜思同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而且就算說了,羅媛也幫不上忙。
「唉,雖然在外面說在梁氏工作很有面子,但是只要一想到在嚴馨手下工作,我就頭皮發麻。」羅媛抱怨,「我能不能調到梁氏去啊?我們一起去。」
聽到嚴馨這個名字,杜思同終於上了點心,Y&M成為梁氏子公司已經快一個星期。梁瑾瑜接手之後開了記者會,提過要將嚴馨調到Y&M以表重視,打消了一些此次收購只是兒戲的謠言,這會兒聽到羅媛的怨念,杜思同心裡涼涼的想:她只是搶了你的前男友你就這樣,那她打算挖牆角勾搭我老公,我是不是得拿刀子劈了她?
果然女人有了私仇,一個歡迎儀式也煙硝味濃重。
一群人齊聚門口,歡迎未來的上司,手掌拍得都紅了。
「希望能和大伙兒合作愉快。」嚴馨雖然穿著和大家大同小異的OL裝束,但因為身材高姚火辣,加上臉上高傲卻不失親和的笑,硬是穿出幾分制服誘惑。
「裙子改那麼短,我們Y&M七、八成都是女性同胞,她這是想勾引誰呢?狐狸精。」羅媛湊到杜思同身邊不滿的嘀咕。
杜思同聞言也將目光落在嚴馨那件過短的裙子上。其實她和這個女人的交集真的不多,但是同為女人,加上嚴馨似乎也沒有掩飾的意思,她很清楚嚴馨對梁瑾瑜的心思。畢竟梁瑾瑜雖然天天戴著戒指,卻沒有任何消息說他已婚,加上工作能力強、長得又漂亮,這樣的尤物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也難怪……
思及此,杜思同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你好,以後請多指教。」嚴馨和設計部幾個人依次握手,這會兒來到杜思同面前。
杜思同見嚴馨五指纖纖,戴著和她人一樣張揚、略有些誇張的戒指,她伸手一握,語氣禮貌疏離,「嚴總監客氣。」
羅媛卻沒她這麼會忍,在兩人握手的時候作勢摳了下鼻子,等嚴馨走到她跟前了,她才一臉挑釁的笑說:「不好意思啊嚴總監,剛摳了鼻屎,手髒。」
嚴馨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沒說話,走到排排站的Y&M員工面前發表上任感言。
新官上任的儀式結束,眾人都散了,杜思同和羅媛手勾手去上廁所。
「媛媛你好歹忍著點,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大不了老娘辭職不干了!」羅媛不滿的冷哼一聲,「有種她嚴馨就給我穿小鞋!反正在她手底下工作肯定也是一肚子火,你看她今天那趾高氣揚的模樣,鼻孔都朝天了。」
杜思同本來心情也不好,見羅援這樣義憤填膺的模樣,反而笑出聲,打趣道:「那是她比你高……」
「同同!」羅媛跺腳表達不滿。
杜思同洗完手,在烘手機下烘干,笑著捏了捏羅媛的臉,「好了好了不氣了,她高是因為她踩了十幾公分的高跟鞋呢,以後有什麼事自己多檢查幾遍,免得被她逮到了錯處,借題發揮就不好了。」
羅媛還是不太高興,不過看到杜思同笑吟吟的樣子,突然想到什麼,壓低聲音道:「我說同同,你和梁總裁私底下不是有點交情嗎,就不能跟他說說,讓他把嚴馨收回去?」
杜思同給了她一拐子,瞪她,「你真以為我色誘成功啊?你去試試看有沒有這麼簡單。」
「梁總裁那人一看就知道喜歡你們這種奶油款,可喜歡不來我這種巧克力。」羅媛撇嘴,和杜思同一起回辦公室。
好在嚴馨第一天上任,主要就是和Maggie做工作方面的交接,無暇顧及她們。
原以為Maggie會離職或者降職,卻沒想到她被調到了梁氏,對於Maggie來說,雖然梁氏的薪酬待遇會逐漸落實到Y&M這邊,但是目前來看,能去總公司也不失為是一個好消息。
修改過的稿子已經交給In,杜思同終於可以准時下班,不過也許是因為最近心情反復,大姨媽提前來了。她的月事本來一直很准時,要一個星期之後才來,現下她手邊根本沒准備,羅媛又已經回去,沒人可麻煩,無奈之下只能打給梁瑾瑜求救。
梁瑾瑜本來就在來接杜思同的路上,聽到她支支吾吾不敢說,頓時明白了,繞到超市買她在電話裡特意強調的牌子。
負責這區域的店員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看梁瑾瑜一目十行掃過貨架,然後伸手拿了兩包,她也不驚訝,反而用格外羨慕的目光看著他的背影,想著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這樣好的男人喜歡上,不顧面子紆尊降貴來買這些。
這邊杜思同不等梁瑾瑜送來,已經先跟另外一位同事借了一片救急,收拾好東西准備走人,本來已經在等電梯了,她又想起最近忙著另一個設計案子,羅媛怕發生意外,幫她復制了一份,而USB還在電腦上插著沒拔,只得又回辦公室一趟。
這一回去,她發現嚴馨還沒下班,正靠著窗,俯視著窗外,拿著手機在打電話。
這會兒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二十來分鐘,人都走光了,杜思同本來因為梁瑾瑜不怎麼想和嚴馨對上,何況是這樣兩個人單獨共處一室,於是轉身要走,可身後的聲音不偏不倚的傳到耳朵裡——
「是梁小姐嗎?你好,我是梁氏的設計總監嚴馨。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不知……」
梁小姐?杜思同不知道這個梁小姐會不會巧合到是梁若琳,不過世界上哪有這麼多巧合?
說不准是合作上的人,不然嚴馨也沒必要自報家門。
她聳了聳肩,到樓下等著梁瑾瑜過來。
沒多久,梁瑾瑜下車,卻看到杜思同不像電話裡說的在洗手間裡等拯救,而是站在騎樓下發呆,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你要的衛生棉。」
杜思同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就看到梁瑾瑜將衛生棉大刺刺遞到面前,她尷尬了一瞬,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才連忙奪過來,拉開他的大衣將東西藏進去,「你把這東西拿出來干麼!」
「你不是要用……」梁瑾瑜格外無辜。
「謝謝,我憋回去了。」杜思同神色自若的推開他,徑自往他的車走去。
跟在身後的梁瑾瑜大驚,「這玩意兒還能憋回去?!」
「是人就有控制力,這東西就跟人有三急卻能憋住一樣。」杜思同說的跟真的一樣,還轉頭看他一眼,「不過同理可得,一直憋著也不行。」
梁瑾瑜幾步跟上她,見她臉上是罕見的認真,杜思同很少忽悠他,他信以為真,還為自己的無知多少感到有些訕訕,感嘆道:「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
竟然忽悠到了這個精明又聰明的男人,坐上車子的杜思同極力忍笑,和自己過不去快一天了,心情終於見晴,她拿出手機刷微博,覺得這事如果加上梁瑾瑜的名字發上去,哪怕是平鋪直敘也一定穩上頭條。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8:36 PM
第五章
梁若琳上次到梁家卻被冷嘲熱諷了一番,想去醫院看梁楷,沒想到卻被梁瑾瑜吩咐的人給擋在外面,別說沒見到梁楷的面,還差點在醫院門口鬧起來,後來想再回老宅看看,才發現門衛森嚴,不讓她進去了。
自己那同父異母的哥哥想做什麼梁若琳還會不清楚嗎?無非就是把老頭子看得牢牢的,等老頭子不行了擬定遺囑,梁楷在病中意識不清,說不准三言兩語就被梁瑾瑜給帶偏,到時候兩眼一翻雙腿一蹬,分文都不留給她們母女。
想來想去沒想到門路,最後還是聽到母親無意間的咒罵後,梁若琳才發現有某些不對勁的地方。
就拿梁瑾瑜和杜思同的婚姻來說,明面上是說政商聯姻,但從上次梁瑾瑜維護杜思同來看,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而在梁若琳才有了點頭緒,不過實際情況卻還是一籌莫展的情況下,嚴馨的電話無非是及時雨。
當天,梁若琳就答應和嚴馨見面,反正她也沒有什麼可忙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跟老頭子見上一面,希望他在遺囑方面不要過分偏心,不講情分。
讓梁瑾瑜手下留情別趕盡殺絕是不可能的了,母親以前時不時把當初總是冷嘲熱諷,間接氣死梁楷原配的事情拿出來炫耀,這樣的大罪想要記仇又冷血的梁瑾瑜放過,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兩人約在一間咖啡廳,嚴馨已經換上了格紋襯衫和高腰鉛筆褲,座位旁邊放著羽絨外套,見梁若琳來了,站起身迎上前。
「嚴小姐。」
「梁小姐不用客氣,叫我嚴馨就可以。」嚴馨臉上掛著笑,想拍拍她的手,「聽說瑾瑜有個標致的妹妹,無意間得到了聯系方式,所以想和你見上一面,聊聊天。」
梁若琳不動聲色的避開她的觸碰,脫下外套在位子上坐下,喚來服務生點了一杯藍山咖啡後,這才將目光落在嚴馨身上,「嚴小姐說的有事是……」
嚴馨怕主題切入太快,惹得對方不悅,於是笑了一聲試圖緩和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轉移話題道:「我和瑾瑜雖然是上司下屬,但私下裡也有點情誼。說起來,以前瑾瑜出車禍時,我還救過他一次呢。」
梁若琳在心中冷笑,對嚴馨此行的目的了解了三分,只是沒想到梁瑾瑜的左右手居然是這樣的胸大無腦,關系都沒有摸清楚就來攀交情,怪不得會踢到鐵板。
想是這樣想,梁若琳面上卻頗感興趣的挑眉,「竟然有這種事?」
「是啊,只是我受了點傷,留下了後遺症……不過女人嘛,總會為了自己喜歡的男人義無反顧,變得勇敢。」見梁若琳不甚在乎的開始攪拌咖啡,嚴馨臉色幾不可見的僵了一下,又補充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In重金聘請了一位設計師叫做林南,才色兼備還是單身,我覺得你們很般配呢,只是、只是聽說他心中有人,不巧剛好是我在Y&M的下屬,是一個叫做杜思同的女人,兩人以前有點感情糾葛。」
梁若琳本以為嚴馨來是要攀關系,聽到後半段卻心思一動,如果嚴馨說的是真的,那說不准這件事還能利用一下。找到梁瑾瑜的弱點,還怕他不給錢嗎?
自從推測出梁瑾瑜和杜思同在一起,嚴馨就知道這件事不能這樣放任不管,而梁若琳就是她的發力點。嚴馨相信梁若琳還不知道她已經得知梁瑾瑜和杜思同的關系,她只要讓梁若琳知道她對梁瑾瑜感興趣,而剛好,和梁瑾瑜有關系的杜思同與那個國外歸來的設計總監之間也有貓膩就可以了。
等到梁若琳追查下去,既然兩人已經同床異夢,早晚會是分道揚鑣的結局。
接下來,就看梁若琳怎樣做了。
杜思同本以為嚴馨或多或少會給點刁難,卻彼此相安無事。當初光靠羅媛的片面形容,她不能斷定嚴馨的為人,但她覬覦梁瑾瑜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半分收斂都沒有,可見她的目標明確性和出手都是快狠准。不過撇開這些不談,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羅媛倒是因為一開始的不滿和個人偏見,把情緒帶到公事上來,被嚴馨板著臉指責了兩句,如果不是杜思同攔著,幾乎能鬧到不可收拾。
「In那邊的回復下來了,設計圖整理一下,下周梁總裁和一些梁氏的高層,以及In方面的人都會來參加會議,東西記得准備好。」嚴馨交代。
羅媛偏過臉,「知道了。」
等嚴馨走了,杜思同才又勸道:「別和她過不去了,瞧瞧你才幾天工夫,臉都長皺紋了。」
和嚴馨對著干無疑是以卵擊石,不僅離玉石倶焚還遠著,傷敵一百還會自損一萬,這樣得不償失的事最好不要做,加上嚴馨是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她們兩人也都不是剛出社會的菜鳥,太清楚職場如戰場,沒點手段心機早被當成炮灰無數次了。
這道理羅媛當然也懂,但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而且她覺得自己要是不反抗反抗,嚴馨絕對能無底線的踩到她頭上來。她把面子看得重,又記仇,一點小仇能記一輩子,何況雖然丁宇凡是個渣男,但也算是「前夫」,奪夫之仇是不共戴天的。
羅媛憤憤不平了一會兒,又跟杜思同說:「聽說林總監的生日要到了。」
「暫時別在我面前提他。」林南兩個字就代表麻煩,就代表誤會。杜思同已經把往事放下不少,卻因為梁瑾瑜的緣故見到林南就莫名覺得心累,還是遠遠避著比較好。
「怎麼?哦我知道了,某人吃醋了?」羅媛給她使眼色。
杜思同扶額不答。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發件人是,內容很簡單:晚上雙宜居的生日宴希望你能到場,N.
「喲,正主兒邀請啰!」羅媛曖昧的說。
杜思同伸出一根手指,推開邊上看戲不嫌事兒大的羅媛,「喲你個大頭鬼,做你的PPT去!」
越想躲開越找上門來,杜思同煩都要煩死了,握著手機糾結半天才給梁瑾瑜發了個簡訊:林南讓我今晚參加他的生日宴。
對方沒有秒回,大概過了兩三分鐘才回復,只有兩個字:然後?
還挺高冷的……杜思同似乎看到了梁瑾瑜那掩蓋在這兩個字後的冷臉,正想著怎麼回復,抬頭就看到嚴馨在倒熱水,彎著腰的姿勢讓她身材曲線畢露,人又高跳,雙腿筆直,不可謂不火辣。
看著看著,杜思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就這身材成天在梁瑾瑜面前晃,再想到他手機裡的那些桃花,她想了想,回復道:關於禮物你有什麼意見或者建議?
梁瑾瑜的回復依舊簡潔:別去。
杜思同挑眉:謝謝,我就問問而已,晚上你自己吃。
這次隔了五分鐘訊息才回傳:地點時間,我去接你。
杜思同扔了手機,沒有再回復,接下來一整天都在想著她和林南的過往。
林南的家境不富裕,和杜思同或者大半的A市居民比起來甚至可以算得上貧困,他憑借著優異的學習成績考上大學,學費全免,還蟬聯好幾屆年級第一。
杜思同至今仍不明白,當初他怎麼就看上了平時挺低調的自己,比起同年級的人,她不愛打扮,長得比她出眾的學姊學妹也多的是,她成績也普普,不拔尖也不墊底,每回都剛好及格。
她沒明白的還有一件事——為什麼明明是他主動追求,卻是她愛得比他深,那樣的義無反顧,然後滿盤皆輸。
到了晚上,到底是賭氣才來的,她到了雙宜居門口就想打退堂鼓,她看著手裡臨時買的生日禮物,本來想托人直接給林南送去,卻看到他從裡面走了出來。
「生日快樂。」已經是趕鴨子上架,杜思同索性大大方方將禮物遞過去,「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希望你們玩得愉快。」
「沒有你們。」林南握住禮物的同時握住了她的手,他捏了捏,目不轉睛的看她,「外面這麼冷,先進來吧。」
杜思同想抽回自己的手未果,皺著眉問:「什麼叫做沒有你們?」
「還記得大二的這個時候嗎?」林南不答反問。
她怎麼會不記得,那是他們認識後即將到來的第一個聖誕節,平安夜的前一天晚上,兩人剛從圖書館回來,雖然沒有明說,但一起吃飯、送她回寢室、約她看電影,他們做的已經是小情侶之間會做的事。
「今天日子很特殊。」那時候眉目還有點青澀的林南看著就像是鄰家大哥哥,很溫柔卻又有點局促的樣子。
杜思同笑他,「我知道啊,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嘛。」
「其實……也是我的生日。」
杜思同罰然,然後有點尷尬的撓撓頭,「不好意思啊,我什麼都沒有准備。」話音才落,她就被抱住了。
林南的雙臂出乎意料的有力,隔了一會兒放開她,臉緩緩湊近……
那是她的第一個吻,應該也是他的第一個。那個吻很青澀,不敢逾越多少,彼此都戰戰兢兢的,直到後來她才坦承那時候之所以不敢張嘴是怕磕到牙齒,惹得林南哈哈大笑。
杜思同不是一開始就這樣萬事不關心的,她大學的時候也有幾個很要好的死黨,在他們關系確定之後,她還會幫朋友給林南送情書,再笑嘻嘻的說自己男朋友好受歡迎,她也感到很自豪,林南笑罵她沒心沒肺,後來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沒心沒肺就好了。
「不記得了。」杜思同用了點力道抽回手,因為太用力,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滑出了一些,她心中有點煩躁,「如果沒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思同。」
杜思同沒應。
「思同。」林南抓住她的手,語氣迫切,「他不愛你,你也不愛他,你們只是政商聯姻不是嗎?難道你寧願和一個陌生人在一起一輩子,也不願意回到我身邊?」
這裡是雙宜居門口,杜思同不想又被誰看到,傳到梁瑾瑜耳朵裡,只能嘆口氣,用力掙脫他的箝制,和他拉開一些距離。
「林南,雖然接下來的話我之前已經提過,但現在我再說最後一遍。你當初帶著我們的設計到國外用你的名字發表,你功成名就我祝福你,如果你因為把我當成墊腳石而感到愧疚自責,我告訴你大可不必,屬於我的東西我會自己拿回來,不需要你彌補、不需要你拱手相
讓,你也沒有資格,因為那原本就是我的,知道了嗎?」
林南越聽臉色越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至於我和梁瑾瑜的事……不管當初我和他怎麼在一起,以後的路怎麼走,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和他有一天真的離婚,我和你也沒有可能。林南,你知道嗎?愛情碰上困境,就像人們碰上飛機失事,我曾經打算和你一起死,你卻選擇了最後一個降落傘。」
說完這些,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因為和林南徹底攤牌不歡而散,以至於梁瑾瑜在梁氏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人已經在家了。梁瑾瑜以為她沒有去見林南,下午只是故意發簡訊跟他鬥鬥嘴,回來之後心中莫名的舒坦,連臉色都很不錯,還給她帶了盒素記的核桃酥回來。
杜思同怎麼會看不出他想岔了,不過反正已經和林南說清楚,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瓜葛,這事就算揭過去了,既然這名字只會讓兩人之間平添不快,不提也罷。
由於In那邊已經點頭通過設計稿,就差羅媛的PPT,哪怕這天是平安夜,羅媛也得加班趕出來。
身為好閨蜜的杜思同就坐在羅媛身邊吃蘋果,梁氏送來的蘋果又大又脆,咬起來喀嚓喀嚓響,她也很講義氣,一口都不給羅媛,安慰道:「沒事沒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等明天開完會,晚上陪你過聖誕節,剛好獎金發下來,你請我吃大餐。」
羅媛怨念的看她一眼,「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不客氣。」杜思同沒心沒肺的又咬一口蘋果,「這蘋果挺好吃的,你快點做完帶幾個回去,我都給你留著呢。」
「我說,昨晚林總監不是約你出去了嗎?」
「做你的PPT!」杜思同不想提那個人,把剛載好的電影點開,一邊吃蘋果一邊含糊的說:「聽說這部電影挺感人的,總沒時間看。」
羅媛氣炸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在梁瑾瑜打來第二通電話的時候,羅媛的PPT終於完成,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照舊往杜思同的usb裡備了一份。她一邊拷貝一邊嘟囔道:「那女人竟然沒有找我們麻煩,事情有這麼簡單嗎?」
「其實拋開偏見,嚴馨是個公私分明的人,而且不可否認她確實才華橫溢,不然梁瑾……梁總裁也算是閱人無數,不會單單倚重她。」
「我總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嘖嘖。」羅媛將usb拔下來給她,「反正我們萬事需小心,否則要是落到她手裡,不死也得脫層皮。」
「被害妄想症啊你。」杜思同取笑她,不過接過usb之後還是仔細的放進了包包的內層,若是真出了什麼意外還有她這份可以應急。
隔天,聖誕節到了,大街小巷或多或少都擺著和節日有關的物品。
梁瑾瑜載杜思同去上班時,她把玩著車裡儀表板上的一個小小的聖誕老人玩偶,一捏就會響,然後松手又是「唧」的一聲。
杜思同覺得有趣,玩得不亦樂乎,梁瑾瑜卻被這聲音吵得煩了,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杜思同,你幾歲了?」
「三歲!」杜思同將聖誕老人往自己臉頰邊一擺,笑咪咪的看他。
梁瑾瑜哭笑不得,只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專注路況,「你的心情倒是好。」
「誰樂意一天到晚愁眉苦臉啊。」杜思同將心中腹誹說出口,又想起什麼,「對了,晚上我要和羅媛去吃大餐!」
梁瑾瑜不過這些洋人節日,他甚至覺得這種時候出去吃飯簡直是給自己添堵——街上和餐廳到處都是人,找個停車位都能找兩小時。
他這麼無趣,兩人也就沒什麼好聚。梁家雖然不是那種老派作風的家族,但杜思同嫁給梁瑾瑜三年來,確實沒見他過過什麼外國節日,情人節勉勉強強想起來就過個七夕,想不起來就不過,而二月十四日什麼的,就算跟他強調一百遍他也不會上心。
「嗯,還有誰嗎?」
「你還想有誰啊?」杜思同反問。
見她裝傻,梁瑾瑜挑眉,換了個方式,「讓帶家屬嗎?」
「不好意思啊,在羅媛的眼裡你是我倆頂頭上司的上司,自帶巨大殺傷力,和家屬不沾任何邊兒。」杜思同聳肩,她哪裡會不知道梁瑾瑜心裡想什麼,於是又補充道:「如果林南也要參與進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到時候等你來了再開飯。」
R8在Y&M邊上停下,梁瑾瑜側頭看她,一雙桃花眼隱隱帶笑,解開安全帶准備下車的杜思同見他沒開鎖,不解的看過去,結果就對上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道他又在開心什麼,杜思同有點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臉,「怎麼這樣看我?」
「沒事。」梁瑾瑜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右臉。
杜思同無語半晌,見他耐心極好的等著,傾過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待會兒見。」
「嗯。」
Y&M每年都會推出一款或一款以上的主題珠寶,而今年因為和In合作,加上Y&M被梁氏收購,原本的慣例就變得鄭重起來。就拿今天的分析例會來說,為表重視,In方面來了包括林南在內的設計部精英和財務總監,Y&M就不用提了,該到的沒人敢缺席,梁氏也來了兩位代表,連梁瑾瑜本人也親自出席。
羅媛進Y&M工作不久,因為經驗問題經常被一些前輩指指點點,承受不少的苛責輕視,這還是第一次負責大項目,好在期間拿了個HRD冠軍,閑言碎語少了不少,這路走得才勉強算是平穩。
「媛媛,你一個早上都看了不下五遍了,你還要看啊?」
「要控制語速啊!要是說太久,梁總裁他們一定會覺得無聊覺得困,到時候各種走神我多尷尬,如果說得太快他們沒聽清,不就白費我這麼多天的努力嗎?」
杜思同嘴角一抽,「你想太多了……」
羅媛突然雙手握住她,一副熱淚盈眶的模樣,「同同,要不還是你替我上吧!我好緊張,我好想去上廁所!」
「上完廁所回來就不緊張了,去吧。」
羅媛悲憤,「你沒義氣!」
杜思同笑吟吟的說:「設計是你做的,我主要負責交涉,哪裡能搶羅大設計師的風頭啊,沒問題的,他們又不會吃了你,只是聽你講一下設計而已。」
「可我肚子疼……」羅媛苦著臉。
看了眼時間,杜思同說:「如果你不會拉到宇宙爆炸,控制在半個小時內還是可以接受的。」
「哦……」羅媛像游魂一樣飄去廁所。
可原來羅媛不是拉肚子,而是來大姨媽了,人去了廁所沒多久就給杜思同打求救電話,好在杜思同包包裡有存貨,趕緊給她送去。
當兩人都在廁所的時候,嚴馨從辦公室出來,沒看到想找的人,隨便抓了個人問:「看見羅媛和杜思同了嗎?」
「好像去廁所了吧,去了有一會兒了。」
嚴馨皺眉,抬手看了眼手表,「知道她做的設計稿在哪嗎?怎麼關鍵時刻出差錯,都不知道給各位高層先印一份嗎?她以為光聽她講能讓所有人都明白?」
見嚴馨上了火,被問到的設計部小妹有些無措,這時她眼尖的看到羅媛的USB插在電腦主機上,抬手一指,「嚴總監,可能在那裡。」
此時羅媛因為弄髒了裙子,杜思同只得臨時下樓去服飾店給她買了條同色的裙子,耽擱了好一會兒。
「慘了慘了要遲到了。」羅媛洗完手都來不及烘干,抽了兩張衛生紙草草擦完便匆匆往外走。
「別急,還有五分鐘。」
「我得去會議室裡過一遍稿子啊,免得沒習慣那邊的氣氛,到時候出洋相臉可就丟大了!」回到辦公室,羅媛急急忙忙將自己電腦上插著的USB拔下來,拉住跟不上她步子的杜思同,「走走走!」
杜思同哎了一聲,被她拖得腳步踉蹌,「備份在包裡沒拿……」
「我的沒丟還拿什麼備份啊!」
兩人到會議室的時候,幸好眾高層都還沒來,只看見助理在倒水和分發文件,嚴馨和一位Y&M的技術部小哥則是臉色凝重的站在電腦前。
雖然不想跟嚴馨多說話,但羅媛更不想在梁氏和In面前丟Y&M的臉,於是只能僵著臉上前詢問:「怎麼了嗎?我想再過一遍稿子。」
嚴馨沒回答,倒是技術部小哥嘖了一聲,「中毒了。」
「啊?!」羅媛和杜思同詫異的驚呼。
「你不知道要提前確認設備嗎?」嚴馨終於開口,化著精致妝容的臉有些冷,直直盯著羅媛,「要不是我提前來開,你想耽誤那些高層多少寶貴的時間?」
「明知道我是生手,這些事不應該是你這位頂頭上司提前提醒或通知我嗎?」羅媛怎麼會聽不出嚴馨話裡話外的諷刺,斷定她是故意刁難自己,氣急頂嘴。
杜思同趕忙拉了她一把,讓她忍著點,羅媛哼了一聲,別過臉不再看嚴馨,嚴馨也沒再多說,寒著臉離開。
杜思同問技術部門的小哥,「要多久才能修好?」
「問題不大,給我三分鐘。」
「Fuck!」羅媛忍不住爆了聲粗口。
三分鐘不快不慢,卻又有點爭分奪秒的味道,對於羅媛來說更是度秒如年,杜思同一直握著她的手安撫。
終於,技術部小哥才打了個響指放下滑鼠表示搞定,羅媛火急火燎的插上USB,此時會議室的大門正好打開。
羅媛見狀頓時緊張起來,楞楞的站在會議桌前的講台上,沒反應過來,杜思同連忙帶她走下來。
最先進來的是嚴馨和Y&M的副總經理,他們領著梁氏和In方面的人就座,包括最後入場的梁瑾瑜,而從空無一人到座無虛席只用了短短三十秒鐘不到。
身為Y&M的設計總監,嚴馨雖然任職不到一周,但這會兒往台上一站,嘴邊噙著端莊自信的笑容,氣勢立刻就出來了,該做的工作也疏而不漏、面面倶到,致辭完,她點開羅媛USB裡命名「設計終稿」的PPT,點開後保持在第一頁,「接下來,請負責這次設計的主要設計師羅媛,來給大家介紹講解一下我們明年即將推出的珠寶。」
羅媛上台,杜思同給了她一個加油打氣的眼神,然後就察覺後方傳來不太能忽視的熱烈目光。
杜思同轉頭,沒意外的看到梁瑾瑜正往這邊瞧來,他穿著鐵黑色的西裝外套,裡面搭著件正兒八經的白襯衫,袖口金邊微露,胸前的條紋領帶打得四四方方,這還是她早上幫他系的,開會時還不忘給她眉目傳情。
杜思同正想給他示意個眼神讓他專注點,突然聽到周圍發出驚呼聲。
在座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在公事上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根本不會透露出太過的情緒。杜思同轉過頭,只見羅媛面朝眾人,臉上掛著禮貌但有點僵硬的笑,十指交握在小腹上方,機械式的講著設計理念。而她身後的投影螢幕已經換到下一頁……
看到那些圖片,杜思同臉上的血色幾乎是在一瞬間褪得干干淨淨,她只覺得自己腦子轟一聲,像是有什麼炸開了,然後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審視及斥責目光!
杜思同記不得自己是怎麼站起身,怎麼衝上台推開羅媛關掉PPT,她只記得自己手抖了好幾下都沒關閉,講台這邊正對著梁瑾瑜的位置,她完全不敢抬頭,光想像就知道那精致的俊臉會是怎樣的慍怒表情。
跌跌撞撞跑出會議室,嚴馨和仍舊一頭霧水的羅媛在身後叫喚她也不管,衝回到自己的位置,哆嗦著手從包包裡拿出備份再回到會議室。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再次推開會議室大門,正對著的視線裡,是照片的另一主角——
林南。
羅媛那原本是由珠寶設計圖組成的PPT,現在全是杜思同和林南的照片,親昵的握著手、因為角度原因也有半摟著的……冬天的天色四、五點已經黑壓壓,身後的建築雖然打了馬賽克,但在座的人誰不知道那是豐園、誰不知道那是雙宜居?
嚴肅的會議室裡竟然出現這樣的照片,試問誰能不驚訝?
此時的林南正在解釋他和杜思同的關系,表示兩人是大學同學,因為以前的情誼在,加上他昨晚生日,宴請朋友不足為奇,只是不知道是誰這麼無聊偷拍他們,還不分輕重的將照片弄到這裡來。
不等林南說完,梁瑾瑜將茶杯重重一放,桃花眼中寒光冷冽,掃了眼打進門起就直勾勾看著林南的杜思同,「杜小姐,你站在這裡是打算當背景嗎?」
杜思同大夢初醒,忙將USB遞給羅媛。
之後雖然沒有再出差錯,但是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尤其是Y&M的人,畢竟這樣的疏忽可說是Y&M不夠用心、做事草率所致。
報告結束後梁瑾瑜依然沉著臉,但是已比之前稍霽了那麼一分,「這樣的意外我不希望看見第二次。」
既然梁瑾瑜開口將這件事歸於意外,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等梁氏和In的人一走,羅媛被副總經理直接罵哭,而當事人杜思同,誰都沒發現她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另一頭,梁瑾瑜將杜思同帶回他們家,雖然東姨已經搬去老宅暫住,但家裡還是有人每天打掃,見了梁瑾瑜和杜思同都是恭恭敬敬的喊先生太太。
梁瑾瑜鐵青著臉,在杜思同進門之後狠狠的甩上了門!杜思同被這巨響嚇了一跳,卻倔強的板著臉抿著唇,沒有主動開口。
「怎麼回事?啊?!」第一句話語氣還很平緩,第二句卻突然拔高好幾度,接著他一腳踢翻邊上的矮幾,發出「砰」的一聲。
杜思同微微後退了一步,「前天晚上林南生日……」雖然開口解釋很沒出息,但她是真的被梁瑾瑜嚇到了。
「太太、先生?」打掃的阿姨聽到動靜,前來敲門詢問。
梁瑾瑜故作鎮定的點煙,第一次沒點著第二次又沒著,氣得連煙帶打火機一起扔了,朝門外大吼,「不許進來!」
門外便沒了動靜。
梁瑾瑜越不穩定,杜思同反而冷靜下來,「我和林南如果真的有什麼,我們幾個月前早該離婚了。」
「你果然想離婚!」梁瑾瑜瞪她,幾步來到她面前,也不管是不是嚇到她了,雙手狠狠捏住她的雙肩,一雙桃花眼裡滿是冷意,咬牙切齒的說:「我告訴你,你作夢!」
見他完全無法溝通,杜思同覺得應該讓他冷靜下來再談,抬頭定定的看著他,面無表清,「你先放開我。」
「想要我放開你?」梁瑾瑜哈哈假笑了兩聲,不等她反應,傾身彎腰一把將杜思同扛到肩上,「你想都別想!」
杜思同沒想到會被這樣對待,情急之下也口不擇言起來,「梁瑾瑜你別逼我恨你!」
「恨?」梁瑾瑜冷笑一聲,不太客氣的將人扔到床上,隨即覆身而上,一把握住她的肩將她狠狠按在床上不能掙扎,「我還會怕你恨我嗎?」
杜思同咬牙喊道:「你要干麼?快放開!你弄痛我了!」
「他媽的,杜思同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看著上方的梁瑾瑜,看著他眼底那一絲猩紅,杜思同心知他是氣瘋了,這會兒別說解釋,只怕連半分好也討不到。
她雙手掙扎著抵在他胸前,語氣卻是放軟了,「瑾瑜,瑾瑜你松手,我肩膀好痛……瑾瑜,你松手……」她是真的疼,梁瑾瑜從來沒有用這樣大的力氣捏過她。
梁瑾瑜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著,低頭一看,只見杜思同睫毛撲閃,牙齒咬著下唇,眼睛裡浮著波光,看起來仿佛受到許多委屈般,白晰脖頸下的鎖骨窩間吊著一個小墜子,是他隨手帶回來給她的小顆鑽石。
本想俯身在她的脖子上咬一口,但張了張嘴又控制住了,他又煩躁又痛苦的爬了爬頭發,翻身而下,外套也不拿便大步出了門,將門摔得震天價響。
梁瑾瑜很少生氣,事實上已經沒有多少事情能夠讓他動怒,但現在他連自己到底在氣什麼都講不出個所以然,也許是感覺自己在這段婚姻裡就像個小醜,也許是因為明知道杜思同是個騙子卻還一而再的栽進去由她糊弄,甚至氣得想恨不得掐死她算了,最終還是無法聽她喊一句痛。
世界上總有那麼些誘惑,哪怕讓你吃了無數的苦頭,哪怕知道那是假的,你也會告訴自己去相信,然後一次次上當受騙。
梁瑾瑜非常挫敗的發現,在杜思同面前,他就是這麼個連自己都不屑的傻子。
梁瑾瑜一回到公司,整個梁氏都因為他的負面情緒而圍繞在低氣壓中,不僅言談都控制著聲音,更鮮少有人敢進總裁辦公室打擾他,要真躲不過了也都是報喜不報憂,免得被當成箭靶,但哪怕是這樣,還是有好幾個人灰頭土臉的被罵了一頓趕出來。
沒多久,「總裁今天超級容易發火」的消息就傳遍了大半個梁氏,沒人敢再存著僥幸心理,直到下午已經成為Y&M設計總監的嚴馨前來。
嚴馨的心情倒是不錯,Y&M那邊說不知道梁氏這邊的情況,讓她來探探口風,不過她自己原本也想來。駕輕就熟的磨了咖啡豆,花了點工夫泡了杯咖啡,又將別人交給她需要呈遞給梁瑾瑜過目的文件一起帶上,敲門進辦公室。
梁瑾瑜正在辦公,桌上原本堆了小半打的文件已被審閱過放在右手邊,按照他的擺放習慣,其中有一半是要退回去重新修正的。
嚴馨從來不覺得梁瑾瑜會把私人情緒帶到公事中,在她看來,梁瑾瑜無時無刻都是優雅的,哪怕他正在算計你,當著你的面還是能露出彬彬有禮的笑,所以眼下這情況還真的是破天荒頭一遭。
「剛泡的,小心燙。」嚴馨將咖啡放在他的左手邊。
如同她在豐園和杜思同說的那樣,她和梁瑾瑜不僅僅是上司下屬的關系,因為她曾經救過他一次,所以在某些方面來說就有了那麼點特殊待遇。
梁瑾瑜不是個會輕易欠人情的人,他覺得能銀貨兩訖的事情最簡單,一旦參雜人情就不好辦了,而嚴馨最擅長的就是掌控人心,知道怎麼利用他人的感情找尋漏洞,趁虛而入。
「謝謝。」梁瑾瑜放下筆,靠在椅背上,微微仰頭闔著眼。
「你看起來心情不怎麼好。」嚴馨微微倚靠在他椅子旁邊,「需要談談嗎?以朋友的身分。」
「現在不是私人時間。」
「又沒人知道。」嚴馨伸手去碰他的太陽穴,在對方微一動要躲開的時候,力道輕柔的按壓,連聲音都軟下幾分,「又頭疼了?」
梁瑾瑜沒吭聲,他想,哪怕杜思同有嚴馨一半……不,三分用心,他們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他以前總覺得杜思同死心眼,愛上林南那麼個男人,但他何嘗不是死心眼,撞了南牆都不回頭。
「Y&M的會議上……」
梁瑾瑜張開眼,推開她幫自己按摩的手,語氣有些冰冷,「我以為羅媛做的PPT你至少會先過目一遍。」
「是我的責任。」嚴馨低下頭,「不過……我真的拿羅媛沒辦法。她對我敵意很重,設計稿子又哪裡會單獨給我看?她防備我,也根本沒把我當上司,我又不能就這麼開除她,畢竟她有真本事,讓別家挖走了對我們來說也是損失。上禮拜我就跟她要過檔案,她說能夠確保萬無一失,設計成稿已經給我看過,裡面只是其他補充而已,所以我也沒再多說。我剛進入Y&M,一時還有點不好掌握,出了這樣的事,我臉上也沒多好看。」
「你解釋得太多了。」梁瑾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嚴馨聽了他的話,心裡一沉,臉上卻是柔柔一笑,有些嬌嗔地說:「怎麼?你難道懷疑是我啊?我會這麼想不開往自己臉上抹黑?」
「你想太多了。」梁瑾瑜收回目光,語氣表情都十分寡淡,「我只是覺得,在梁氏你能把底下人管得服服帖帖,羅媛也不是什麼剛入社會的菜鳥。」
後面的話沒說完,但是他想表達什麼意思,嚴馨不傻,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梁瑾瑜是想說,羅媛和她私底下越不合,公事上就會越留意,免得出了錯處被她揪到小辮子,既然平時都這麼小心,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上一定會更加謹慎,免得出差錯。
今天這事情肯定是有心人為之,而這個有心人是誰……
嚴馨當然不會有半分心虛,她神色坦蕩,出口的話有幾分辯駁的意思,「今天會議前我找羅媛要USB,想看看她的成品,甚至打算印下來好讓參加會議的人人手一份,若她講不清楚時可以翻看。羅媛雖然拿過獎,但某些意義上來說還是個新人,她若出錯,最先被批評的肯定是我。不過我過去的時候她和杜思同兩人都不在,我找不到人,只能先去做其他事情。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兩個人都緊張的去上廁所,還上了整整半個小時!姑且算我小人之心,覺得她是為了躲開我才去洗手間。會議開始前我先行檢查設備,卻發現電腦中了病毒,趕緊找技術部門搶修,那個時候時間已經很緊迫,所以才沒有把檔案叫出來檢查。」
她頓了頓,看著梁瑾瑜的臉色,又繼續說下去,「我不知道是誰那麼缺德替換掉設計稿,不過我知道In的林南喜歡我們設計部的杜思同,但因為Y&M和In的合作小組只有在合作的時候才會見面,也不是什麼辦公室戀情,我當然不會制止——」
「好了。」梁瑾瑜制止她繼續說。
嚴馨本來打算點到為止,但說到後面還是忍不住再加把火,讓杜思同和梁瑾瑜之間的嫌隙越燒越大。
「這件事過去就算了,下次注意,若再發生同樣的問題,我不管是誰動的手腳,我只問你要說法。」梁瑾瑜看都不看她,「拿出在梁氏的手段和氣勢,管好Y&M.」
「嗯。」嚴馨垂眼應聲,又伸手將還冒著熱氣的咖啡往他那邊推了推,聲音越發柔和,「趁熱喝了吧,我也就是私下跟你隨便聊聊天罷了,該負的責任我當然會負,只是希望你也稍微體諒體諒我的難處,我這鞍前馬後累死累活的都是為了誰啊,我也委屈著呢,別以為我就不是女人。」
「嗯,我知道你辛苦。」梁瑾瑜重新拿起鋼筆,「這次意外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以後做事要細要穩,下不為例。」
「知道了,總裁。」
曠職了大半天之後,杜思同終於在臨近下班時間接到羅媛的電話,電話裡羅媛哭得不成樣子,光從那抽噎不斷的聲音中就能聽出她多愧疚多委屈,杜思同打起精神來安慰她,約她出來見面。
這件事背後可能搞鬼的人是誰,羅媛和杜思同都心知肚明,只是苦於沒有證據。不過,除了嚴馨有做這件事的嫌疑之外,杜思同還有點懷疑林南,畢竟前兩天兩人才攤牌,林南心有不甘,故意在梁瑾瑜面前播出這些照片也不無可能,只是他要怎麼拍下照片、怎麼接觸到這份PPT是大問題。
「對不起思同……」羅媛第N度道歉。
杜思同看到羅媛的眼睛都哭腫了,化妝也掩蓋不了,不禁感到心疼。
在她的印像裡,羅媛一直都是大刺刺的,笑容幾乎是她生活中的常態,她從來沒有見過羅媛哭,哪怕被前輩倚老賣老的批評,她也都是默默忍受著,然後努力證明給其他人看。
「好了好了,別哭了,都過去了,只是一個意外而已。」
「你明明知道不是……」羅媛抱住杜思同,真的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她難過的不是被副總經理指著鼻子罵,而是連累了杜思同。
嚴馨看她不順眼,想要整她,誰知道居然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還利用了杜思同,讓杜思同在大家面前留下了十分糟糕的印像。而那篇PPT在去洗手間之前她看過好幾遍,沒有任何問題,差錯就出在她肚子疼去廁所,因為大姨媽來了又給杜思同打電話。
那中間有一小段的時間,她的USB插在電腦裡,一定是那個時候被嚴馨拿走。不過嚴馨怎麼可能承認?就算有目擊證人,誰會冒著得罪上級被開除的風險幫她們講話?
但這件事若就這麼揭過,羅媛一百萬個不樂意。
「沒事的。」杜思同挽上她的手臂,狀似豪邁,「一吃解千愁,走,晚上請我吃大餐。」
吃完飯回到家,即使能在羅媛面前再怎麼裝作沒事人一樣,但對上梁瑾瑜,杜思同還是找不到合適的表情,既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干脆能躲就躲,躲不過去……就罷了。
梁瑾瑜已經沒有白天時那失控的樣子,穿著浴袍坐在房間裡,臥室中彌漫一股子煙味,杜思同素來不喜歡聞這些煙酒的味道,一聲不吭的轉身就要走。
梁瑾瑜在煙灰缸裡摁滅了煙,然後起身去開窗戶,「去哪兒?」
杜思同想了想,還是回答了,「去客房睡。」
「為你的林南守身?」
「梁瑾瑜你鬧夠了沒!」陪著羅媛強顏歡笑了一下午,杜思同終於忍不住爆發,瞪著面前這個年紀一大把卻一直無理取鬧的男人。她現在聽到梁瑾瑜陰陽怪氣的話就煩!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麼問題不能好好坐下來解決,非要這樣東諷刺一句西諷刺一句,鬧得誰都不好受,誰都膈應?
那他手機裡的那些桃花呢?她有沒有計較過?他陪著嚴馨去婦產科,這是有了還是去打胎,第一次還是都熟能生巧了?這樣近水樓台的月亮,他舍得往Y&M推?
這些話她都梗在肚子裡,在意識到對他的感情漸漸偏離控制的同時,杜思同也沒有問出口,她等的就是這個半句不離林南,一臉吃醋樣的男人主動坦白,但是她等到了什麼?
不斷的質疑、不停的斥責,看到一點影子就把罪名往她頭上扣。
還好他做的是能夠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私營企業,這要是當什麼法官,如此草率給人定罪,無辜的人還指望能翻身嗎?
「呵,你覺得夠了沒有?」梁瑾瑜滿臉譏誚,「接下來和In的合作後續你不用參與了。」
「我稀罕啊!」杜思同也回他一個譏誚的笑,「梁先生如果真要指責我紅杏出牆,覺得我給你戴綠帽子丟了你的臉,最好拿一些我和其他男人上床的照片,別封建的仿佛在店門口拉個手就能懷孕似的,是不是還要把我浸豬籠?」
「牙尖嘴利的很啊,怎麼,戳到痛處所以心虛了,急得跳腳了?」梁瑾瑜的臉色鐵青,一把捏住她的下頷。
杜思同抬著頭,直勾勾瞪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梁瑾瑜我告訴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你可別隨便誣賴我,我和林南清清白白。你怎麼不先檢討檢討你自己?非要說婚姻潔癖,三年來我和任何人都保持距離,你呢?手機裡桃花不斷,還陪嚴馨去婦產科,你和誰保持距離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梁瑾瑜俊眉一擰,松開了手,看著她臉頰兩側的紅手印,有些煩躁的轉過身。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知道。」杜思同一把握住他的手,兩人身分對調,反而是她開始咄咄逼人起來,「既然要算帳,我們就一筆一筆算。林南回國那天,你氣我看他的采訪,但你怎麼不看看你留下的那個手機裡頭接二連三的曖昧簡訊?」
「那手機我平時又不怎麼用,不是直接扔了嗎?」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又辦一個「不怎麼用」的手機?」杜思同回想起當初他把手機扔茶杯裡,她還想著他SIM卡怎麼換那麼快,原來是有兩台手機,還真是談情說愛和公事兩不耽誤啊!
梁瑾瑜見杜思同抿著唇,板著一張嬌俏的臉蛋,頗有懷疑丈夫出軌的小主婦架勢,心中莫名其妙的散了不少氣,干脆雙手一攤,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自己搜。」
杜思同才懶得搜,冷哼一聲,「還沒完呢!那天Maggie姊讓我把提案交給In負責人林南,結果林南病了在醫院,我本想等他出院了再送一趟的,結果他們公司的人很熱情的送我去醫院。我跟林南說的話沒超過十句就出來了,結果呢?就看到你和嚴馨有說有笑的從婦產科那邊走出來!」
梁瑾瑜聽到這話倒是頓了一下,他當然記得這件事。他和嚴馨從醫院出來時看到杜思同,一開始他以為只是看錯,後來發現真是她,還打了個電話讓人查,結果一查,就查出林南也住院……也許他有那麼一、兩分先入為主,但誰讓她有前科?
梁瑾瑜就自己和嚴馨為什麼會出現在婦產科的事情做出解釋,「我們人事部經理的妻子剖腹產,生了個大胖小子,我過幾天要出國,提前去道喜,湊巧和嚴馨一道。」
「那可真是湊巧。」杜思同雖然不知道梁瑾瑜說的是真是假,畢竟這些全是他的一面之詞,只是這個人素來不屑說謊就是了。
「我一個大男人哪裡有女人家心細,再說了,去探望下屬的太太,跟個女同事一起走也能避免尷尬。你要是早承認你是我太太,我還用得著自己去?」梁瑾瑜說著,臉色稍霽,「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沒有去探望張經理夫婦,我跟嚴馨去婦產科又怎麼了?」
事實證明,女人在算帳的時候最好有一事說一事,半句話都不要多,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踩到地雷,比如說現在——
杜思同本來打算將這事揭過去的,聽到梁瑾瑜後面的話,又被他給氣笑了,「假如林南要陪我去婦產科,你說怎麼了?」
「……」
見他無言以對,杜思同也不再多說,轉身就走,「我洗澡去了!」
「欸……」梁瑾瑜跟著走了兩步。
「你別跟過來,我看見你就煩!」杜思同回頭瞪他,一雙眼睛圓溜溜的像只貓。
梁瑾瑜也不知怎地,見她這不耐的神色,心裡火氣倒是都散了,唇角一勾,「日後看的日子還多著呢,忍忍吧你。」
「你知道就好,所以現在少煩我一點兒!」
「是!」他在她背後揚聲喊,「順便幫我拿件兒干淨的睡衣過來。」
雖然在最重要的會議上有意外插曲,好在梁氏和In方面都沒有因此而否認羅媛的設計,幾個高層定下上市時間,春末夏初,正好適合換新首飾。
這之前先開放預購,款式受到許多貴婦人喜愛,訂購單子厚厚一迭,供不應求,慶功宴設在了豐園雙喜居。
羅媛是大功臣,同在合作小組裡的杜思同也沾了光,兩人坐的位置也就差不多算是主位。
梁瑾瑜是後面才來的,打了招呼讓大家隨意,順手一指就讓服務生把椅子加在杜思同和羅媛中間。
梁瑾瑜身為最大的Boss,當然不僅僅要買單,也要被灌酒,在這樣的大喜日子,梁瑾瑜不想掃興,雖然在場有個掃興的人……不過他可以視而不見。所以,不管是誰來敬酒,他都會難得的喝上一口,然後不動聲色的壓住身邊那個幾次抬手喝酒的女人。
杜思同酒量不好,最不好的一點就是,她很少沾酒,可但凡有點醉意上來,那就誰也阻止不了她喝酒了,那蠢蠢欲動想要酒的眼神,簡直跟小狗見了骨頭似的。
梁瑾瑜雖沒見她大醉過,但知道宿醉的感覺不好受,就盡力攔著,免得第二天她又喊頭疼。
「同同過來吃蝦!」
杜思同終於還是甩掉了一直抓著她的大手,一臉沒醉的站起身,穩穩的走到羅媛身邊,一屁股坐在她腿上。
羅媛酒量好,但喝這麼多也有些微醺,一把抱住她,臉上染著微紅,「來,姊給你剝蝦!」
嚴馨趁著空檔來到梁瑾瑜身邊,舉杯和他輕輕碰一下,見他還是將視線放在不遠處的杜思同身上,她咳了一聲,將酒杯放下,神色有點羨慕,「這兩姊妹感情真好。」
梁瑾瑜應一聲,薄唇掛著淺淺的笑。
眾人喝得差不多了開始吃,吃得差不多了就開始玩,他們決定劃酒拳,這游戲羅媛很拿手,杜思同半醉不醉的被忽悠著一起參加,雖然有些不是同一個公司,但玩的都是些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就商定輸的脫衣服。
這時已經不像冬天穿得那麼厚了,大部分人都是薄薄的襯衫,偶爾外面會加個罩衫或外套,要是輸個幾把可就袒胸露背了,其中生手杜思同顯然是最受欺負的,她還算穿得厚,但也眼看著就剩件薄薄的襯衫了……
梁瑾瑜見狀起身發話,說玩得差不多該回去了,明天允許遲到一天不扣全勤,但准時上班的額外發獎金,大伙兒嘩然,全都收拾東西准備走人,等明天賺獎金。
梁瑾瑜之前就讓服務生去叫了車,這會兒三三兩兩的結伴一個個送。
除了必要的說了幾句誇獎的話,其余時間始終保持沉默的林南見梁瑾瑜在忙著安排送人,拿起杜思同掛在椅子上的外套,蓋在她身上,此舉恰好被梁瑾瑜看到了。
「林總監還不回去?」他挑眉問。
「就回去了,我看梁總裁也忙,我剛好和思同順路,晚上也沒喝酒,我送她回去吧。」
這會兒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剩下幾個也是醉的太過的,梁瑾瑜沒了顧忌,睨了眼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小女人,朝林南玩味的勾唇,「我怎麼不知道舍宅和林總監家是順路?」
林南垂著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給她泡杯熱牛奶。」
梁瑾瑜卻只給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8:39 PM
第六章
雖然寒冬已過,但A市四季分明,即使到了三月中,晚上的風還是涼涼的。
杜思同縱使身體被梁瑾瑜裹得嚴嚴實實,但臉還是被風吹到了,她打了個哆嗦,酒意被激了出來。
見她有醒來的跡像,梁瑾瑜趕緊將人放進副駕駛座,系好安全帶,自己轉到駕駛座開車回家。
杜思同喝醉了就摟著抱枕睡覺,酒勁兒上來就唱歌,從「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唱到「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再唱到「和你吻吻吻吻吻你吻得太逼真」。
如果不是她的聲線軟軟的聽著很舒服,素來討厭嘰嘰喳喳的梁瑾瑜一定把她的嘴堵上,或者干脆扔下車,不過這會兒他只是空出右手戳了戳她的臉,見她沒反應又戳了戳,覺得手感軟綿,膠原蛋白還挺足。
好不容易到家,梁瑾瑜橫抱著杜思同下車,將車交給別人停,杜思同這會兒正唱到「別告訴她,我還想她」。
聽到歌詞不太滿意的梁瑾瑜手往裡勾,在她大腿上捏了一把。
杜思同唱一半就「哎喲」了一聲,瞪著一雙溢滿水霧的大眼睛,「什麼東西咬我屁股!」
東姨迎上來,「先生。」
「給她煮點醒酒茶,一會兒送到樓上來。」
「好。」
「來、來……我是一顆菠菜,菜菜菜菜菜菜……」
「行了行了,你現在像根白蘿蔔。」梁瑾瑜開了暖氣,將杜思同剝了個精光,放進東姨提前備好熱水的浴缸裡。
杜思同楞了一下,然後偏頭,輕蹙著眉,「真的嗎?」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哦了一聲,「果然挺白的。來、來……我是一個顆鳳梨,梨梨梨梨梨梨梨……」
鬧騰起來讓人沒轍的女人。梁瑾瑜無奈搖頭。
他蹲下身給她洗澡,一邊洗一邊偷摸幾把,杜思同被占了便宜也不知道,一直在喊什麼東西在咬她,惹得他又好氣又笑。
酒瘋耍了一段時間終於消停,杜思同開始打呵欠了,眼睛也半闔著,任由梁瑾瑜給她擦身子、穿睡袍,叫抬手就抬手讓抬腿就抬腿,特別乖。不過等上了床,她就又開始小聲嘀咕,有點炫耀意思的跟梁瑾瑜說自己以前投稿獲得的一些設計獎項。
梁瑾瑜已經有點困,哄她喝了醒酒茶就打算跟著睡下,誰知道才給她蓋好被子,杜思同就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問:「筆呢?」
「乖,睡個覺醒來就有筆了。」他還沒洗澡……
「梁瑾瑜給我筆!」杜思同神情認真,一點都不像喝醉的樣子,「我剛剛突然靈感來了,我要畫下來!」
梁瑾瑜沒轍,「明天畫好不好?今天太晚了。」哄醉鬼就像哄孩子一樣,真是的。
杜思同卻瞪大眼,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靈感可遇不可求,你竟然讓我等明天?!」
「……」
拗不過她,梁瑾瑜去書房拿來了筆和紙,但杜思同嫌棄那紙不好用,好幾次都畫歪了,於是拉住梁瑾瑜就在他那價值幾千塊錢的襯衫上畫下靈感,是一個鏤空式手鐲。
杜思同畫得認真,原本以為她只是耍性子的梁瑾瑜一開始站著,後來慢慢的坐下,最後由著她半趴在他身上畫。他敢肯定她還醉著,因為她真把他當桌子,把他的襯衫當稿紙,她的手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的放在他的胯部!
她時不時拉一下不平整的襯衫,撐到某處,她還嫌煩的咕噥,「別動,別吵我。」
梁瑾瑜十分無言,那個地方不是他說不要動就不會動的啊……
杜思同畫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就翻身睡了,留下被一個醉鬼勾起了感覺的梁瑾瑜。他脫下襯衫拍了照片打算讓人做出來,又去書房將襯衫迭好放進暗格中。
格子裡有很多圖紙,初稿終稿都有,右下角的署名清一色都是Ton,包括剛剛襯衫上無意識落下的字母。
梁瑾瑜看了兩眼就關上暗格,老老實實去浴室解決某人管點不管滅的火。
Y&M被梁氏收購之後,雖然不需要再借助In的通路,但因為已經簽了約,加上這是雙贏的局面,所以合作專案一直在繼續。公司內部的慶功宴過後,關於這次設計的後續發布會就開始緊鑼密鼓的排上行程。
自從會議上發生了PPT被掉包的事件之後,杜思同就沒再見過林南了,當然,那天的慶功宴除外,只是見了面也沒怎麼說話,也許是因為尷尬也許是連寒暄都沒必要。
公司裡倒是有傳言說杜思同和林南在談戀愛,但是兩個單身男女談戀愛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最多有人嫉妒,會調侃一下杜思同運氣好,一釣就釣到個金龜婿,不過沒多久拿他們打趣的人不是在工作上就是有其他事情出錯,輕則被訓重則被辭退,員工們大概察覺到了什麼,漸漸的也就不再提了。
「每天都應酬,我感覺我現在已經練就了千杯不醉的技能了!」下班時間,羅媛提著包包,卻見杜思同沒有起身的意思,還捧著個手機劈裡啪啦的打字,低頭湊過去看,「你還在和小情人簡訊傳情啊?」
杜'思同將自己剛剛在看的新聞報導給羅媛看,「羅大設計師,你都要成為y&m首席設計師了,這頭銜一戴上,走在你身邊的我都有光環了。」
關於這次Y&M和In推出的設計可謂是別具匠心,雖然還沒有正式上市,但是先前的造勢顯然十分成功,加上預購的數字不斷增加,可見後面會怎樣大紅大紫,考慮到物以稀為貴,雙方相商還是規定出一個數字,之後再推出相關的珠寶,不管最後是不是真的限量,至少這個噱頭賺足了注意力。
這幾天梁瑾瑜都沒有來接杜思同,因為Y&M這邊搞定輕松下來,梁氏那邊卻是各種宣傳造勢要准備,開始忙了起來,各種策劃梁瑾瑜都必須看過,而且馬上就要發布會,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哪怕是這樣,他也每天都會按時回來和杜思同一起吃晚飯,不過吃完飯就會將自己關進書房繼續忙。
杜思同對此表示理解,還每天都很賢慧的給他端上一杯東姨泡的茶。
在慶功宴醉酒後第二天,杜思同就問過梁瑾瑜自己前一天畫的設計丟在哪兒了。梁瑾瑜想將那手鐲飾品做出來,送給杜思同當做驚喜,當然沒有應聲,隨便糊弄了她兩句,一口咬定沒見過。
於是不太確定到底有沒有畫下來的杜思同只能認為自己那時候是在作夢,只可惜了那轉瞬即逝的靈感,現在就算想起來也沒有那麼一氣呵成了。
梁瑾瑜在書房處理公事,杜思同如果沒有太早睡就會待在書房,安靜的看會兒書,或者在鋪著厚厚地毯的地板上做瑜伽,要麼就玩一會兒單機游戲,算得上是最安靜的陪伴。如果早睡……在書房沙發睡得不舒服,杜思同才躺了幾個小時就落枕了,第二天說什麼都不肯去書房,最後梁瑾瑜讓東姨買了張單人床放進書房,杜思同見有床也就沒有再堅持。
時間就在忙碌中飛快流逝,轉眼就是六月底,身為Y&M的設計師,發布會杜思同肯定是要去的,只是沒有羅媛重要,可惜羅媛頭上還有個嚴馨,哪怕這設計和嚴馨半點關系都沒有,風頭還是出了不少,誰叫她一來就是羅媛的上司?倒是Maggie,和In的整個合作幾乎都是她在背後推波助瀾,不然光是杜思同對林南避之唯恐不及的心情,早就離開小組了。
發布會定在周日,周六羅媛和杜思同一起去做發型,兩人在發布會上要穿的戰袍梁氏已經買好,杜思同看過之後覺得甚合心意,於是厚著臉皮問梁瑾瑜能不能占為己有。
梁總裁表示這都是量身定做的,不帶回家難道還要放在梁氏,開個紀念館或者展覽館擺著看嗎?
「如果Maggie姊在就好了,嚴馨這空降兵一來就搶我風頭。」羅媛趴在按摩床上,整個人以最自然的姿勢放松,閉著眼連聲音都懶洋洋的。
杜思同也趴著,不過雙手墊著臉,側頭看羅媛,「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她就是個名頭,誰不知道設計是你的,這光環歸根結底還是在你頭上……啊!是什麼在發光?好刺眼!」
羅媛聞言睜開眼,笑著嗔了浮誇的杜思同一眼,「自從談了戀愛,你真是容光燠發,也越來越貧嘴了。」
「什麼談戀愛……」這都結婚三年,老夫老妻了。她這輩子談過的戀愛無疾而終,還不如婚姻來得踏實。杜思同無語了陣,又說:「我看嚴馨這陣子三天兩頭往梁氏跑,你說是不是Y&M又要有什麼大動靜了?」
話題轉移得要不要這麼明顯……不過羅媛聽到嚴馨這個名字之後,沒有任何例外的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屑的用鼻孔哼氣,「就她?還不是趕著抱梁總裁的大腿,估計她也知道自己這次頂多掛個虛名,能穩定她地位的也就是梁美人一個了。」
「梁美人……」
「你不覺得這個稱呼很適合梁大Boss嗎?人長得漂亮,而美的東西通常都是帶刺的,如果嚴馨真認為梁瑾瑜那朵高嶺之花能輕易采摘,那她真是精明一世糊塗一時啊。」羅媛感嘆著,又轉了個臉,身後按摩師傅的手藝讓她愜意的喟嘆一聲,「也不知道梁美人以後婚姻大事會怎麼轟動,他結婚了估計能粉碎A市一半未婚女性的心吧,真是作孽。」
身為梁美人的妻子,杜思同不擅長說謊,於是很識相的選擇了洗耳傾聽,沒有插嘴。
羅媛絮絮叨叨講了一個下午,不時問杜思同顏值重要還是能力重要?錢重要還是權重要?
智商重要還是情商重要?喜歡浪漫還是要平淡?
杜思同因為心虛,每個話題都答得很老實。
SPA做到最後,羅媛才意猶未盡的下結論:不管選擇了哪個答案,能嫁給梁瑾瑜,在旁人看來那就是一個女人非常值得驕傲的事,一生也差不多圓滿,可以功成身退了。
而圓滿了的杜思同賠了個干笑,連聲附和,還頻頻點頭。
隔天,發布會在A市著名的五星級大飯店裡舉行,時間還沒到,杜思同和羅媛就坐在後台,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杜思同稍微有一點魂不守舍,早上將醒未醒的時候,她好像聽到梁瑾瑜接了個電話,電話裡說什麼做好了,梁瑾瑜讓對方包裝好下午送到飯店這邊來。她那時候還沒徹底清醒,聽得零零散散的,不過接了那個電話之後,梁瑾瑜的心情顯然好了很多,但問他怎麼了他又不說,三言兩語就扯到其他地方上。
這邊包廂兩個人沒事兒閑聊,嚴馨卻沒閑著。她穿著一身極為貼身的銀灰色旗袍,前凸後翹的身材展露無遺,長發挽成髻,頸項上掛著一串珍珠項鏈,紅鑽掛墜落在精致的鎖骨上,襯得那白晰的肌膚更勝雪三分,加之畫得嫵媚的妝容中又透著兩分端莊,活脫脫像個從畫裡走出來的古代貴夫人。
准備好後,嚴馨來到梁瑾瑜的休息室,抬手敲了兩下門。
「進來。」
她應聲進來,梁瑾瑜還閉著眼小憩,微靠在沙發上,身上已經換上了不失莊嚴又格外優雅的燕尾服。
感受到身邊的位置輕輕塌陷,他掀開眼皮看了嚴馨一眼就又闔上,「外面情況怎樣?」
「沒到五點,時間還早,公司內部的人大多都來了,只剩一些宴請的老顧客沒到。」
「嗯。」
見他輕松的態度,嚴馨試探的問:「今晚布置得很不錯,我聽場控提起,開場舞是華爾滋?」
梁瑾瑜不置可否,閉著眼,薄薄的唇卻勾了起來。
嚴馨還是來到這邊才想起問場控這個問題,梁瑾瑜的第一支舞一直是和她跳的,無論參加過多少晚會都沒有例外,她自始至終也覺得不會有例外,直到發現他和杜思同之間的關系,發現梁瑾瑜對待杜思同的不同之處,這讓嚴馨有點擔心,因為上次照片事件並沒有任何後續發展。
原本以為至少能讓兩人之間那個叫做「林南」的嫌隙擴大,但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步走錯了,除了當天梁瑾瑜臉色不大對以外,第二天就陰轉晴了。
這樣的結局當然不是她想要的,而且不僅杜思同和梁瑾瑜沒問題,林南的反應也讓她大失所望。她本以為這樣的男人就算以前是禁受不住成功的誘惑才背叛,那麼現在已經受到成功的洗禮,至少膽子應該變大,而不是還像現在這般畏畏縮縮。
靠別人終究不能成什麼大事,所以她出席發布會之前讓梁瑾瑜看了一下她的服裝,他難得的誇獎了兩句,原本以為這是好兆頭,為了穿上這旗袍,她一天都沒吃東西,卻沒想到被間接下了出局通知。
穿旗袍跳華爾滋?若真要跳,那開的可是國際玩笑了。
嚴馨見他沒有睜眼交談的打算,想了下,開口道:「我先出去了,你再休息會兒,等時間到了我再來找你。」
梁瑾瑜格外隨和的應了一聲,對於嚴馨的工作能力他沒有半點懷疑,不然她一個女人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從最底層往上爬到如今的地位,他不在乎她用了什麼手段,只要看到結果、只要知道她沒有損害公司利益就可以。
說白了,嚴馨不是他梁瑾瑜的女人,某些方面來說她要做什麼,他不會也不想干涉,因為跟他無關。
聽到門被帶上發出輕輕的動靜,梁瑾瑜睜開眼,桃花眼往不遠處桌子上一個四四方方的禮盒看去。
花了將近一個禮拜才做好,期間光精准校對設計資料就用了一天,又挑了最好的原石打磨,玻璃種啊紅鑽啊等等,怎麼搭起來好看怎麼來。杜思同膚色白,手腕纖細手指修長,戴手鐲手鏈最是好看,只是平時她連戒指都恨不得摘下來,更別說其他首飾了,現在梁瑾瑜也已經摸清,杜思同平時最喜歡素顏,一身寬松的休閑裝再扎個馬尾。
偏偏他就稀罕她那樣子,舉手投足天然去雕飾,勾人得不行。
另一邊,嚴馨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坐了好一會兒。
化妝鏡前有一個銀灰色的金屬制粉底盒子,她幾次抬手拿起又放下,最後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精致的妝容、精致的眉眼,輕輕蹙著眉頭就有點嬌弱的姿態。
她緩緩勾唇,左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輕輕順著臉部的線條往下,最後停留在旗袍的第一顆盤扣上,與此同時,她空閑的右手穩穩抓住了粉底盒,五指收緊,眼神帶了幾分狠戾的味道,轉身走出了休息室。
此時的杜思同因為羅媛去洗手間,她一個人待在休息室發呆,手指無意識的點著胸前的衣服。
今天她穿著白色的長禮服,是那種大裙擺,收腰顯臀的類型,上半身是刺繡蕾絲,腰身束起,大腿以下是層層的大皺褶裙擺,總體跟一枝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有點相似,這種款式的裙子走起來能蕩起無數波痕,估計也很適合跳舞。
「叩叩——」
聽到敲門聲,杜思同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以為是來叫人的公司後勤,應了一聲「來了」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嚴馨看到她有一瞬間的怔楞,不過隨即就露出了優雅的笑容,「這是飯店准備的葛根茶,喝了不容易醉,今晚可不比慶功宴,少不了許多應酬酒要喝,瑾瑜……總裁讓我給你也送一杯。」說著,她往裡頭看了眼,「羅媛呢?」
「去洗手間了。」杜思同怎麼會漏聽「瑾瑜」兩個字,她太清楚這個女人的目的,笑了一下接過,「勞煩嚴總監費心。」
「羅媛回來讓她到我休息室領,我也省得一個個挨著去送。」嚴馨說完了卻沒有走,而是直直的看著杜思同。
她微挑眉,「現在喝?」
「提前喝有利於藥效擴散,更不容易醉。」嚴馨聳聳肩,還是轉身了,「時間差不多了,喝完就下來吧,總裁要致辭了。」
杜思同看著她婀娜的背影,冷笑了一聲,將托盤上的紙杯直接倒進垃圾桶。
不管要不要喝酒,她都不會喝任何經由嚴馨的手遞來的東西,哪怕這確實是飯店准備的,或者梁瑾瑜吩咐她送來的,誰知道喝下去之後,她會不會在那麼多人面前醜態百出?這可比不得當初的會議,就算人再多也都是內部的,梁瑾瑜壓下來事情就能當做沒發生,這裡不說上千也有幾百人,真要發生點什麼,嘴可堵不完。
「思同思同,要開始了。」穿著淺藍色晚禮服的羅媛兩只手各拿著一個七分滿的紙杯,語氣極是高興,「這是我剛向服務生要的葛根茶,喝了這個可就千杯不醉了,我還特意幫你也要了一杯。」
杜思同見飯店送葛根茶確有其事而不是嚴馨胡編,稍微松了口氣,又看到羅媛咕嚕嚕喝下一杯,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你不是本來就千杯不醉嗎,還用得著喝這個?」
「呿,我是想起你不會喝酒才幫你要的,我自己是順便,順便你知道嗎?」羅媛不滿的挺胸。
「是是。」杜思同連聲應道,接過葛根茶,聞到一股子怪味,立刻皺眉,「這什麼啊?聞著好怪,比酒還難喝,我可不要。」她給羅媛遞去,「你還要喝嗎?」
羅媛想了下,也不知道一小杯能不能達到千杯不醉的效果,杜思同不喝倒了也是浪費,於是毫不猶豫的接過一口氣喝下,將杯子隨手扔進垃圾桶,「走走走,要開始了。」話音才落,她又啊了一聲。
那聲音不輕,嚇了杜思同一跳,轉頭看她,「怎麼了?」
「剛才上廁所的時候我帶著手機進去,結果把手機落在洗手間了!」羅媛露出懊惱的表情,「我回去拿,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
杜思同想想也好,但還是不放心的囑咐一句,「就算找不到也不用太著急,結束後問問櫃台,這樣的高級飯店就算服務生撿到也會交給櫃台的。」
「安啦安啦!」羅媛轉身,頭也不回的往洗手間衝。
杜思同對她丟三落四的性格十分無奈,搖搖頭先進了宴會廳,燈光在她走進會場的第一時間暗了下來,只留下一束落在台上頎長的身影上她下意識頓住腳步,看向台上的梁瑾瑜。
梁瑾瑜真是天生的衣架子,不僅僅是身材好,在家裡他就是隨便穿個T恤都能有貴族風範,最主要還是他周身的氣場太強大,何況是這樣的場合,這樣的裝束,更顯露出他的悛美不凡。
在黑暗中,杜思同不需要做任何掩飾,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台上的梁瑾瑜,而梁瑾瑜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麼,突然抬頭往杜思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嚇得她心髒差點跳出來,心虛的立刻低下頭,半晌才反應過來,此時台上大亮,梁謹瑜看到台下估計只有黑壓壓一片,何況她站在邊邊,也不是還稍微有點光亮的前排。
也許是心情不錯,梁瑾瑜今天在台上沒有十分死板的介紹,而是帶了點幽默語氣,說自己收購Y&M是非常正確的決定,可以給梁氏創造更大的商機,然後將設計方面的宣傳交給了嚴馨,自己下台找杜思同。
這還是兩人早上分開後第一次會面,杜思同看他直直往自己走來,中間和他打招呼的人他都沒有顧得上回應,她下意識想逃,完全不知道梁瑾瑜怎麼知道她在這個方位的。
「待會兒還請女士把今晚的第一支舞留給我。」梁瑾瑜一站定,罔顧周圍的注視,順勢攬住了杜思同的纖腰,動作優雅不顯輕浮。
杜思同垂著頭,也不敢去看其他人,壓低聲音問他在搞什麼。
梁瑾瑜微微低頭,下頷碰到了她的發頂,將人往懷中又收緊了一分,聲音表情都格外坦然,「這是我的榮幸。」
「……」杜思同抓狂,她根本沒答應好不好!
好在嚴馨還要講一會兒,杜思同和梁瑾瑜出會場稍微透透氣兒。這一走,她自然也就沒看到台上已經換了身衣服的嚴馨往他們這裡投射而來的目光。
才出會場,他們就看到有個女服務生神色匆匆往這邊疾走而來,在兩人面前站定,神情慌張,「梁先生,洗手間有位女士昏倒了。」今天飯店都被梁氏包下,不管是什麼客人和他說一聲准沒錯。
洗手間?!杜思同瞬間想到了什麼,「羅媛!」
她推開服務生和梁瑾瑜,急匆匆往洗手間的方向跑去,梁瑾瑜讓服務生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自己則大步跟上杜思同。
杜思同慌裡慌張地推開洗手間,卻被一股力道用力的握住,她回頭看是梁瑾瑜,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沙發上,聲音低沉的道:「她在那邊。」應該是服務生把人給移動過去的。
「還不知道情況怎麼可以貿然移動?」杜思同心神不定的責怪,踉蹌著跑過去,就見羅媛躺在沙發上,哪怕還化著妝,臉色卻已經變白,誰看了都知道不對勁。
「媛媛,媛媛!」杜思同蹲在沙發邊,邊喊著邊拍羅媛的臉,人中也掐了虎口也掐了就不見人醒,呼吸甚至漸趨緩慢。
梁瑾瑜見杜思同都快茂了,伸手拉住她,稍稍用力將她整個人給扶起,「醫護人員來了,讓他們送羅媛去醫院。」
杜思同雙腳發軟,看著醫護人員將羅媛送上擔架,跟了兩步,又被梁瑾瑜拉住。
「梁……梁瑾瑜……」杜思同無措的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事的,現在救護車沒有多余的位置,我看她雖然呼吸微弱,但沒有其他並發症,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大病,等發布會結束我再送你過去。」梁瑾瑜撐著她,看她站都站不穩了,現在去醫院也無濟於事反而徒增擔心,還不如待在這邊,等到發布會結束那邊就算有什麼手術也應該已經好了。
「嗯……好……」她點點頭。
雖然留在飯店,但是杜思同還是有點心神不寧,等反應過來,周圍燈光色調轉換,她已經跟著梁瑾瑜的步子起舞了,壓根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回到會場的。悠揚的旋律在耳邊響起,杜思同感受到梁瑾瑜那寬大的手掌熨帖在自己腰後,心中總算多了幾分踏實。
「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梁瑾瑜安撫,「可能是最近疲勞過度,如果真有什麼事,我有派人注意,他們會打電話通知的。」
杜思同感激的應了一聲,跟著他的腳步漸漸將步伐加大,也許是因為擔心,想要轉移注意力,她很認真的微抬頭看著梁瑾瑜,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執著酒杯,面無表情坐在遠處的嚴馨。
「嚴總監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林南端著酒杯來到嚴馨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到梁瑾瑜和杜思同,他眸光一滯垂下眼來,隨即又勾起唇,「嚴總監在梁氏工作多久了?」
「將近五年了。」嚴馨輕搖著酒杯,看著燈光下那顯得格外璀璨迷人的朱紅色液體,目光有些迷離,「但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先來後到呢。」
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林南難免聯想到杜思同,心中有點苦澀,明知道越想就越心疼,但是不去想,心空落落的更難受,只能說非常復雜。
杜思同以為他在國外過得很好,但誰能知道他也是夜夜惡夢纏身?他總是夢到杜立行說過的那些句句不離輕視的話,而他的思同則坐在離他們不遠處,和另外一個面目不清的男人共進晚餐。
在離開之前,林南覺得杜思同並不是必不可少的,甚至這個人還可以換來某些他未來不可或缺的東西,因為那一瞬間的鬼迷心竅,他答應了杜立行,選擇了悄無聲息的離開,直到出了國,他才嘗到後悔的滋味,之後就算跟其他女人交往,卻再也沒有那種心情——仿佛是貓爪子時時刻刻的撓著,讓人惦念著放不下的心情。
他回國有很大的原因是見杜思同,還想和她重新在一起。在他因為NT的設計聲名大噪時,杜思同沒有做出任何可能讓他身敗名裂的事,連匿名信都沒有收到一封,這讓林南覺得她並不恨他,甚至能理解他的苦,加上得知杜立行曾對她進行逼婚,但她不肯妥協……
這些事情讓他覺得她還是單身,她還在等他。
每次想到這個,林南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動力,再成功一點,再努力一點,再站得更高一些,哪怕不能和杜立行平視,也不能再讓他輕視的斜睨。他要杜立行知道,自己能夠給杜思同她想要的、她夢想的,兩個人曾坐在草地上背靠背說的那些美好,他都能給。
可回來後他才發現,她沒有拆穿他曾做過的事情不是因為還愛他,而是她早就對他死心了,她不會報復,而是完全的漠視。
此外,她也沒有像他自以為的還是單身,她已經結婚了,丈夫也足夠優秀,所以他一度想要放棄。但他很快就發覺她不快樂,這讓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聽說林總監和杜小姐以前有過一段感情,為什麼沒在一起了?」嚴馨透過晶壁的酒液看向不遠處的兩人。她不甘心,市長千金又如何?她比杜思同要優秀一千倍,站在梁瑾瑜身邊的應該是陪伴他多年的自己才對!
「當初發生了點事,就分開了。」林南不知道嚴馨知不知道梁瑾瑜已經和杜思同結婚,但嚴馨對梁瑾瑜的感情他可是看得真切,就不知道梁瑾瑜是不是有謹守分際?
「那真是可惜了,雖然林總監足夠優秀,但和梁總裁比起來,總是差了那麼些感覺。」
嚴馨是故意這麼說的,猛藥要下下去,才能激起林南的爭鬥心,梁瑾瑜這邊也要繼續撬,如果實在紋絲不動,只能在林南和杜思同兩人間加點催化劑了。
世界上最不能拒絕的就是前男友了,不是嗎?
「嚴總監說的對,有些人不能比,因為比了沒有用。哪怕不夠優秀,最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林南斯文一笑,起身離開。
這話怎麼聽怎麼刺耳,好像在說她和杜思同一樣,嚴馨將酒一飲而盡,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
聽說加了安眠藥的葛根茶是羅媛一個人喝的,這會兒已經被送到醫院。她沒想到杜思同的運氣能好到這種程度,因為她和羅媛兩人比起來,羅媛酒量好了不只一個檔次,為什麼還是她喝?
嚴馨當然知道杜思同對自己有防備,那天的PPT是她操之過急打草驚蛇了,讓杜思同產生了警惕心理,加上女人的直覺,杜思同會防備自己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她又故意讓服務生拿著葛根茶和自己演戲,從而讓羅媛也向服務生要葛根茶。
她給的茶,杜思同百分之八十不會喝,那她好閨蜜羅媛給的呢?她能不喝嗎?
只是不知道哪裡出了錯,杜思同還真的沒有喝,不可能是露出馬腳了,如果知道背後是她動的手腳,這會兒她也不可能這麼安逸的坐在這裡……
嚴馨還在思索,梁瑾瑜和杜思同連著跳了兩支舞,他才帶著心情稍霽的她去休息,路上剛好遇到以前合作過的同行。
「梁總裁,我來沾沾光了。」
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穿著西裝,發型一絲不苟,可見是個嚴謹的人,但是此時的態度又帶了幾分熟稔,鮮少有人會用這樣的態度和梁瑾瑜說話。
「顧修明!」梁瑾瑜喊出他的名字,隨後爽朗地笑了,側頭跟杜思同介紹,「這位是我當初決定做珠寶時候的朋友,顧修明,你喊他明哥好了。這是我們Y&M的設計師杜思同杜小姐。」
杜思同跟顧修明頷首致意,就聽到身邊的梁瑾瑜繼續說:「想起來,我們當初認識還是因為Ton的設計。」
顧修明哈哈一笑,「你還記得啊,我還以為梁總裁貴人多忘事。」
「你這是在眨我。」話是這樣說,梁瑾瑜臉上卻沒有半點不悅,帶著杜思同和顧修明邊聊邊往空著的座位走去。
而杜思同在聽到梁瑾瑜嘴裡說出Ton的時候,本來多少還擔心羅媛的心思被這話題徹底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時候也是Ton的設計才讓我對珠寶設計重新燃起了信心,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見上一面。」顧修明朝杜思同舉杯,這次的笑已經是有點恭維的意思了,「不過現在人才輩出,看梁總裁手下就聚集了不少。」
杜思同抬手和他碰杯,嘴唇碰了下酒杯,沒有喝就放下,謙虛的答一句,「明哥說笑了,不過Ton我也聽說過,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小設計師——」
梁瑾瑜打斷她,微微挑著眉,「你這話就不對了,Ton的設計上過報刊,曾被法國的設計大師卡斯塔贊譽過,」見杜思同還想開口,他又打斷,「就拿她的那款「秋意濃」來說……」
杜思同有些震驚,她從來不知道一直被歸類為寡言的梁瑾瑜有一天也會說這麼多話,還是這麼贊不絕口的談論一個人的設計,神情言辭都那麼維護,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就是Ton,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嫉妒一下那個被他特殊對待的人。
「其實也有小瑕疵。」她說出實話。
「但瑕不掩瑜,何況那個時候Ton才念大學。」
「你怎麼知道?」杜思同詫異。
梁瑾瑜微訝,似乎為她的這份詫異不解,「當年的報刊說過啊,我還記得上面說Ton也是A市人,只可惜四年前就再沒有其他消息了。」
杜思同聽到Ton是八市人時就沒有再應話了,也許是心虛的緣故。不過,梁瑾瑜不知道Ton是誰嗎?以他的能力和性格,不應該在感興趣之後還不采取任何行動才對啊……
眼看著發布會就要結束,杜思同想起羅媛還在醫院,有點懊惱自己竟然還在這裡像沒事人一樣坐著,她見梁瑾瑜要上台做結束致詞,便跑到走廊給醫院打電話。
醫護人員說羅媛並無大礙,只是食用了大量安眠藥,洗胃之後只要等清醒就可以,還說費用梁瑾瑜已經提前打過招呼,會負責支付。
後面的話杜思同沒注意,在聽到食用大量安眠藥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羅媛怎麼可能會想不開?她這次的設計大放異彩,在Y&M走得越來越順,設計這條路前景越來越寬廣,發布會之前甚至還做了各種演講稿,哪怕知道嚴馨會讓她上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仍舊做了萬全的准備。
掛了電話,杜思同轉身回會場,卻一個沒注意腦袋撞到牆上,她痛呼一聲揉著額頭,可這一撞,好像有什麼東西清明了起來。
在發布會之前,羅媛最後吃的東西是……葛根茶!
杜思同轉身往後台休息室跑,如果是嚴馨給的葛根茶有問題,那她記得她把茶倒了,紙杯裡一定有殘留!可是休息室裡的垃圾袋已經被換過,她緊接著想到羅媛喝過的杯子扔在走廊上的垃圾桶裡,趕緊又去找。
走廊的垃圾桶沒有清理,裡面有兩張用過的衛生紙,還有兩個羅媛扔的杯子,被擰了一下有點皺,還有一些殘余的茶湯留在底部。
杜思同把兩個杯子都拿出來,打算把這個送到醫院去,讓醫院化驗一下是不是葛根茶裡面有問題。自從想到可能是茶水的問題,杜思同就一直處於輕顫的狀態中,不是冷的,而是後怕。
安眠藥食用過多是會致死的,如果真的是嚴馨在背後搞的鬼,她怎麼敢這麼大膽的草菅人命?!
她沒有立刻衝去找嚴馨,現在的她沒有證據,必須要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才能找嚴馨對質。回到會場,她發現發布會已經結束了,只留下一些還在整理設備的媒體和收拾場地的飯店服務生。
她隨便拉了一個服務生來問:「有見到梁總裁嗎?」
「他跟嚴總監在一起,應該是下樓了。」
杜思同楞了一下,立刻問兩人是往哪個方向走的,然後片刻不停的追了出去,可是等她搭電梯下樓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站在飯店門口看燈紅酒綠的夜,馬路上車來車往,微風襲來,明明不冷,她卻打了個冷顫,想到梁瑾瑜跟她承諾要送她去醫院看羅媛的話,杜思同垂下眼,自嘲的勾勾唇角。
狼來了的故事,三歲小孩都能講,為什麼她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
回到飯店休息室拿上自己的包,杜思同又想到什麼,故意繞到飯店單獨規劃出來給梁瑾瑜使用的休息室,可才走到轉角處,她就看到梁瑾瑜的背影。
他摟抱著嚴馨從房間裡出來,嚴馨好像有點腿軟,身上披著梁瑾瑜的外套,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從後面看,她的發型和裙擺也都有些凌亂。
杜思同的雙腳仿佛被粗而尖銳的鐵釘一下子從腳背釘穿在原地,寸歩難行,想抬腳,就要經歷撕心裂肺的痛。
手裡握著的手機一直開著,卻沒有響過,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簡訊。
看著梁瑾瑜和嚴馨依偎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拐角,杜思同才終於有了點力氣,往邊上走了兩步就靠在牆邊,呼吸有點急促,仿佛快要喘不過氣來,她覺得心有點疼,但是抬起了手,捂住的卻是小腹,然後緩緩的順著牆蹲了下去。
現在將近九點,因為沒有胃口,中午和羅媛吃午飯的時候,杜思同只吃了兩塊糕點墊肚子,之後的十多個小時她都沒有進食,哪怕是水也沒喝一口。
好疼啊……她覺得全身都疼得慌,但最疼的還是那顆心……
梁瑾瑜送身體不適的嚴馨回家,車上嚴馨捂著頭低吟了好幾次疼,臉色蒼白,他只得繞到藥房給她買一點止痛藥。
「一身酒氣,又喝酒了?」他皺著眉問。
嚴馨似乎疼痛難當,自暴自棄的將腦袋往座椅靠背上輕砸,嘴上卻應道:「總裁忙著和杜設計師跳舞,我這孤家寡人沒人陪,當然只能去應酬了。」
聽到這話,梁瑾瑜才猛然想到沒先和杜思同說一聲,伸手摸了下口袋,卻發現手機不在身上,想到可能落在休息室裡,不由得懊惱的皺了眉。
他側頭看看嚴馨,本想向她借手機打個電話,但隨即想起杜思同和嚴馨有點小誤會,也不喜歡他和嚴馨私下相處,雖然那小女人偶爾吃醋的樣子會讓他心情大好,但他並不想借由這件事讓自己獲得關注。
一個人的信任就那麼一點,反復的磨損總有一天薄如蟬翼,一碰就碎,到時就再難補救了,所以梁瑾瑜從來不會故意在這方面開玩笑,那天在豐園是第一次,也是最後悔的一次,好在沒有出任何意外。
「吃點止痛藥,回去好好睡一覺。」對於嚴馨,梁瑾瑜始終是有虧欠的,如果不是她當初及時推開他,他不會完好無缺,而她也不會留下後遺症。
「不想吃,藥好苦的。」女強人嚴馨難得撒嬌,車子已經停在她家門口,她卻拉著梁瑾瑜的衣襟不肯下車,「頭好疼,不想吹風……」
梁瑾瑜掃了眼儀表板上顯示的時間,有點頭疼,不想再拖延下去,便將蓋在嚴馨腿上的西裝外套蓋住她上身,然後彎腰將她整個人橫抱出來。
嚴馨咕噥一聲,頭靠在他的胸膛,微睜著眼,嘴邊掛著一抹格外舒心的笑,她抬頭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頷線條,想伸手去摸,卻發現自己被他的衣服裹得跟顆粽子一樣動彈不得,於是她朝他吹口氣,輕聲說:「今晚留下來吧,嗯?」
梁瑾瑜沒應聲,他不想和醉鬼說話。
到了家,終於獲得自由的嚴馨掛在要去倒水的梁瑾瑜身上,胸前的柔軟蹭著他的後背,出口的話格外嬌軟,「留下吧瑾瑜……」
「你醉了。」梁瑾瑜動作不太客氣的將她從身上剝下來,然後甩在沙發上,「我給你倒水,吃藥。」
嚴馨本來只是有點隱隱的頭疼,這麼一摔還真疼了起來,安分的縮在沙發上不動了。
梁瑾瑜喊她吃藥,嚴馨卻鬧脾氣不肯動,他有點煩躁的將杯子和藥放在她面前的矮幾上,「你自己吃,我走了。」
嚴馨沒說話,只是吃痛的又哼哼兩聲。
梁瑾瑜低咒一聲,回到沙發邊,「醒一會兒,先把藥吃了。」
嚴馨睜開眼,在他脖子上猛親了一下,留下一個鮮紅唇印,不等梁瑾瑜發火,她張嘴啊了一聲示意他喂藥。
等擺平嚴馨從她家出來,梁瑾瑜整個人都陷入深深的疲倦中。他知道杜思同不喜歡他和嚴馨走得太近,那麼他就盡量不和嚴馨在一起,甚至將嚴馨派去Y&M,就是要讓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那個閑工夫和嚴馨膩歪。但是私下裡,他真的不能將嚴馨扔下不管,畢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嘆了口氣走到車子旁,打開車門的瞬間,身後突然一陣風掃來,他機敏的閃過,回身扣住身後人的手腕,本想借由過肩摔將人翻過,誰知道那人迅速收回拳頭,緊接著他的臉就被狠狠揍了一拳。
梁瑾瑜踉蹌幾步,應著路燈才看到不遠處的男人是誰。
「林南你有病啊?!」
「有病的不應該是你梁瑾瑜嗎!」林南冷笑,衝過來又是一拳。
梁瑾瑜是失了先機才會讓他得逞,這會兒抬手格擋,朝林南怒吼,「真要打架是不是?!」
林南的回答是一記緊接一記的凌厲拳頭!
梁瑾瑜雖然有鍛煉,但因為最近事情忙有點疏忽,林南就不同了,每個星期都去健身房練拳,所以雖然兩人體力不相上下,林南的力氣卻要比梁瑾瑜大一些,落在身上臉上的拳頭自然就狠一些。
最後兩人勉強打了個平手,梁瑾瑜靠在車上喘氣,看著林南站在遠處,也有點狼狽的在整理衣服。
「你跟蹤我?」
「你怎麼不說我跟蹤嚴馨?」
「你自己心知肚明。」察覺口腔裡還有鹹腥,梁瑾瑜嘶了一聲倒抽口氣,探進車內一連抽了好幾張衛生紙,呸了一口血沫。這臭小子下手可真狠,他摸了摸嘴角,指尖有點紅,估計是破了。
梁瑾瑜可沒那麼好心招呼莫名其妙痛揍了自己一頓的林南上車,只朝他冷嗤,「不管你跟蹤誰,杜思同是我的女人,你再肖想也沒用。」
「你不珍惜,思同早晚有一天會離開你!」林南怎麼會不知道杜思同已對梁瑾瑜動了真情,他氣的是梁瑾瑜竟然真的腳踏兩條船!
梁瑾瑜懶得和他解釋,拉開車門,勾唇嘲諷道:「林總監這是經驗之談嗎?」
「梁、瑾、瑜!」
「行了,林總監也不小了,不知道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嗎?」梁瑾瑜上車關了門,發動車子,跟站在邊上的林南說:「我和她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如果你嫌對她的傷害不夠非要繼續,那你就盡情的玩手段。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造成多大的實質傷害,只會讓她對你更加厭惡。
「以前你也許能給思同想要的,但自你離開的那刻起,就粉碎了所有能給她想要東西的機會。林南,別忘了,她現在是我的妻子,以後也會是我孩子的母親,而你,頂多是她記憶裡不鹹不淡的一杯白開水。後悔嗎?後悔就是告訴你,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說完,他開著車子絕塵而去,等確定照後鏡裡看不到那個礙眼的林南了,這才靠邊停下,打開車內的燈,看到後視鏡裡自己的樣子,梁瑾瑜狠狠抽了一口氣,「這死小子!」
這下該怎麼回去呢……
次日,杜思同才出門就看到一輛眼熟的車子停在外面,接著就看到林南下車,一聲不吭的走到她面前,將自己的手機給她看。
杜思同看了他一眼,接過手機時又看了他一眼。
「天氣反復,感冒了。」戴著能遮住大半張臉的口罩,頭上戴著頂能遮住眼睛的帽子,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也許是一晚上沒睡思緒遲鈍了,杜思同沒有在第一時間內想到那車子是誰的,直到聽見聲音才松口氣,「是你啊,給我手機干什麼?」
「照片。」
杜思同打開,翻了翻剛剛無意間關掉的相冊,林南的手機不錯,哪怕大晚上的路燈昏黃,也能清楚的看到梁瑾瑜橫抱著嚴馨的照片,杜思同無力的勾勾唇,誇獎道:「拍攝技術不錯。」
「思同!」
杜思同將手機還給他,轉身回去,「昨晚沒睡夠,你如果有空麻煩幫我去Y&M請個假,沒空就算了,曠職就曠職吧。」
林南幾步追上她,一把握住她的手繞到面前,見她沒哭也沒怎樣,但那表情就是給他一股子難受的感覺,他皺眉將她抱住,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窩,拉下口罩,嘴角有著明顯的青紫,但這些杜思同都看不到。
「離開他吧,你還有我。」
杜思同靠在林南身上,有些楞怔的想,以前她最喜歡掛在他身上,也造就了她的軟骨頭。
他身上總是很香,陽光啊青草啊這些天然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教授教結晶學的時候,他身上的香味很催眠,等上素描課的時候,他的香味又是提神醒腦的。
她那時候就想,林南就像是一味包治百病的藥,她真的是撿到寶了。
可這味道怎麼就變了?不是記憶裡讓人欣喜安心的味道,而是陌生的,讓她下意識想要疏離。
杜思同用了點力道推開他,林南手忙腳亂戴上口罩,但杜思同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挺著筆直的背脊進屋去了,留下他一人失魂落魄的站在外頭。
從這天開始,梁瑾瑜一連五天沒有回家,期間沒有打過任何一通電話,也沒有發簡訊。
杜思同也一連五天沒有去上班,羅媛的電話打到她手機沒電,充好了又打到沒電。
「同同你知道嗎?嚴馨住院了!」
「哦。」杜思同興致缺缺。
「聽說梁總裁寸步不離的照顧她呢!」
「這樣啊。」杜思同百無聊賴,筆下停停寫寫,寫寫停停,最上頭「離婚協議書」五個清秀大字倒是熟練得仿佛寫過了好幾十遍。
「你還是不舒服嗎?」羅媛有點擔心,「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再這樣下去,你快把年假都請完了,到時候姊怎麼帶你出去玩啊。」
杜思同被她那怨婦一樣的語氣逗的笑了,「好吧,看在你對哀家思之欲狂的分上,哀家下午回去上班。」
「好好,列隊歡迎,娘娘您要什麼好吃的?」
「給我准備一個活蹦亂跳的羅媛大設計師,唔……這樣就好了。」
杜思同那天晚上自己一個人去醫院看羅媛,羅媛還躺在床上沒有醒來,呼吸倒是綿長穩健了,她總算放下心,只是坐在一聲不吭的羅媛身邊,她總覺得這樣的寂靜要比平時可怕一百倍,羅媛還是應該大刺刺,永遠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才對。
將寫了兩三條的紙張揉成一團,杜思同拎著垃圾袋下樓。
等和羅媛碰到面,她立刻一臉八卦的和杜思同報告消息。
據羅媛表示,嚴馨自發布會後就生了大病,第二天被助理發現送到醫院,神智都不清了。
梁瑾瑜得知馬上趕過去陪在身旁,明明是個大忙人,但是這一陪就陪了三天。
「那叫一個寸步不離啊!」
聽著羅媛那誇張的話,杜思同糗她,「梁總裁不用吃喝拉撒啊?」
羅媛立刻瞪她,「這叫誇飾,同同你在家裡才待幾天,娛樂細胞都枯竭了。」說著,她又煞有其事的摸了摸下巴,「不過話說回來,真不知道嚴馨施了什麼妖法,以前還不太看好她的,沒想到梁總裁……嘖嘖,同同你說,是不是所有她看上的男人都逃脫不了啊?咱們是不是哪天去廟裡拜拜佛?」
「佛管這事兒嗎?」
「那肯定管啊!」羅媛見她上了心,立刻推薦,「要不這周末咱們去拜拜?就算趕不跑狐狸精,也能保佑自己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啊。」
「嗯……好。」杜思同側頭微忖,又看羅媛,「你說Y&M上下都去探望過嚴馨了?」
羅媛立刻否認,然後指了指自己,「姊沒去。我怕我一去,到時候嘴巴一順,直接祝她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了。」
杜思同笑出聲,「瞧你這話說的。」
下一秒,羅媛突然眼睛一紅,沒等杜思同開口問,就把她給嚴嚴實實抱住了,嗚嗚哭了起來,「同同你終於笑了,可擔心死我了你知道嗎……」
杜思同聽了也有點眼眶發熱,捶了羅媛的背一下,「行了行了,還在公司呢,能控制一下你對我的深深愛意嗎?」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8:44 PM
第七章
杜思同和羅媛身為Y&M公司唯二沒探望過嚴馨的人,下了班便一起往醫院趕。
杜思同問羅媛那天安眠藥是怎麼回事,因為她讓醫院檢查,給出的答案是兩杯葛根茶裡面都沒有安眠藥的成分,不過羅媛身體裡是有葛根茶成分的。
羅媛不清楚,哈哈一笑,說可能不小心吃了哪個想自殺的人的藥,結果她身體超棒,不僅自己沒死,還救了別人一條命。
杜思同啐她瞎說,但這件事就跟無頭案一樣,這麼多天過去也無從查起,只能慶幸羅媛沒事,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此時剛好是下班高峰期,塞車很嚴重,眼看著醫院就在不遠處,楞是跟烏龜一樣爬了半個多小時。
「我感覺我身上全是汽車廢氣的味道……」羅媛抬袖子嗅嗅,然後要遞給杜思同聞。
杜思同一把拍掉她的手,「誰讓你非要今天來,就不能挑個空閑的時間,請個假出來嗎?」
「假有涯而下班時間無涯。」
「說人話。」
「誰要為了她浪費寶貴的半天假期啊!」
嗯……好像也是?
進了醫院來到嚴馨的病房外頭,杜思同又推了羅媛一把,「你下樓去買束花,再買點水果。」
羅媛聞言眉頭一蹙,有點擔心,「你自己一個人進去沒問題嗎?要知道,她道行再淺也是狐狸精,娘娘您道行再深也是凡人……」
杜思同笑嗔她一眼,「又胡說八道,沒事的,你去吧。」
「那我下樓了,有事打電話哦。」羅媛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嗯。」
杜思同怎麼會不知道羅媛其實早已經來探望過嚴馨了,今天不過是陪她來。公司探望病人都是有規劃的,像羅媛這種一躍成為Y&M設計部頂梁柱的人,怎麼可能不讓她來。
對於羅媛的心思,杜思同心裡跟明鏡一樣清楚的很,從一開始「誤以為」梁瑾瑜在追求她的時候,羅媛就有點不放心了,現在一個勁兒的說嚴馨和梁瑾瑜的事情,肯定是以為她這段時間請假是情傷,想讓她知道不值得,早點放棄,所以才趕著也來醫院。
可是怎麼辦呢?耍已經耍了,玩也已經玩了,結婚證書都有了,他們可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受法律約束的。
敲門之前,杜思同做了各種心理准備,像是看到梁瑾瑜和嚴馨坐在一起、梁瑾瑜講笑話逗她或者幫她削水果、溫柔的掖被子,幫她撩上垂下的發絲……甚至親吻她,藉此讓自己的心髒足夠堅硬,確定不會被任何畫面打擊到,這才敲門。
裡面一聲「請進」後,杜思同推門而入。
但是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如何,裡面竟然只有嚴馨一個人,那個被羅媛誇張表述成寸步不離的梁瑾瑜並不在。
「是你啊……」
如果沒有聽錯,杜思同覺得這三個字的語氣有點小失落?趕跑這些沒有用的心思,杜思同將門給帶上,「羅媛去買水果,我就先上來了。」
嚴馨輕笑了聲,「花太多,護士只留了一束,其他都幫我扔掉了,說是太多容易過敏。水果也太多,拿到隔壁病房去分,我自己實在沒什麼胃口,你們倆一起來就是了,還買什麼東西。」
不管這是不是客氣話,杜思同都將它當真,走到病床邊上坐下,像是見一個熟稔至極的老朋友一樣,「身體好些了嗎?」
「老毛病了,沒事的。」嚴馨也很配合,明明兩人之間的關系要說推心置腹根本不可能,說仇人還差不多,不過大家都不年輕,不是到非必要的時候,也不需要撕破臉。
杜思同沒有再問,因為她聽到嚴馨嘆氣之後,顯然有要說長話的准備,還特地端起邊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知道嗎?幾年前我和瑾瑜一起出差,因為司機連著開了八小時的車,已經很疲懲了,但是那時離下高速公路還有半個小時。」嚴馨垂著眼,手裡握著茶杯,神情有點幽婉,加之沒化妝因此沒了平時的精明樣,反而多了點病西施的柔弱感。
「瑾瑜讓司機暫時將車停到路肩,准備換他開車,我趕緊跟著下車,說干脆讓我來開吧,畢竟瑾瑜為了准備那天的會議,也連著幾天沒闔眼。沒想到這時後面一輛小別克突然衝過來,直直撞上前面的大貨車,貨車被撞歪了車道及時停下,那輛別克卻又朝我們的方向撞來……說起來也挺有意思的,越到了危機關頭,人做出的行為也越下意識,那個時候,我只是推了瑾瑜一把,也只來得及推開他。」
嚴馨說得平靜,杜思同卻從這平靜的話語裡聽出了那麼點驚心動魄的味道。高速公路上發生車禍是最慘烈的,因為車速非常快,而且聽嚴馨的形容,那輛別克應該是失去了控制,這種情況下想躲避還要判斷方向,自己逃都來不及,怎麼還會去救別人?
「我被撞飛後頭撞到護欄,接著那輛車撞在我旁邊的護欄上當場翻覆,將我的腳壓在車輪下。那個時候我還是有意識的,猩紅的視線裡只能看到一雙腳朝我跑過來,耳邊的聲音好像隔著千層浪,模糊不清。」嚴馨說到這,微微嘆口氣,「後來聽說,小別克裡的兩夫妻當場喪命,而千斤頂頂起車子的時候,我的右腳小拇指已經徹底粉碎了。」
杜思同垂著眼,因為這樣,所以梁瑾瑜才覺得虧欠她,待她不同嗎?
「其實也沒什麼。」嚴馨牽強的笑了一下,「送到醫院檢查後我只有輕微腦震蕩,但等過一段時間發現頭部有塊瘀血,因為位置太危險無法動手術取出,結果留下了頭疼的後遺症,哦還有,我從此夏天不能穿涼鞋了,因為右腳少了一個指頭,穿了會嚇到人。」
「嚴總監……」杜思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本來只是禮貌性的問一下怎麼回事,卻沒想到會牽扯出這麼一大堆前因後果。
嚴馨抬頭看向杜思同,眼睛微紅,「我知道你已經和瑾瑜結婚,但我也知道他和你是迫不得已的政商聯姻。」
杜思同神情一凜,終於知道了嚴馨的目的,她說了那麼多,原來是來者不善,准備攤牌了啊。
「我和瑾瑜在一起五年,我了解他所有喜好,知道他喝咖啡不加奶不加糖,知道他對雞蛋過敏,知道他應酬的時候最討厭喝清酒,談公事不得已住飯店的時候,他不喜歡用飯店提供的床單,牛排喜歡五分熟,頭疼了不會揉只會閉上眼睛……」
「杜小姐,我知道你和瑾瑜結婚的時間也不短,可你有沒有跟我一樣,會因為他說一起吃個飯而輾轉難眠,因為他隨口的贊賞而干勁十足,因為他的一個笑容心跳加速?」嚴馨原本情緒還很平靜,但是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抓住杜思同的雙手,「你知道他喜歡穿什麼款式的衣服,知道他平時消遣最喜歡的運動是什麼,知道他越生氣的時候神情越是平靜嗎?只怕你都知道,可你敢說,你有我愛他嗎?」
杜思同垂著眼,看著嚴馨的手狠狠抓住自己,長長的指甲深深嵌進手背,留下幾個紅痕。
她甚至不懷疑,再過一會兒,嚴馨那鋒利的指甲就能夠劃破自己的肌膚,湧出鮮紅的血來,可就算血還沒有湧出來,她心裡已經開始疼了。
她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知道林南口味偏重,知道林南最喜歡看心理學方面的書,知道他喜歡打籃球,知道他最大的夢想是當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著名設計師……
但是對梁瑾瑜,她卻一無所知。
她嫁給梁瑾瑜的時候剛被林南背叛,那時的她心如死灰,覺得世界皆是灰暗,加上她覺得和梁瑾瑜的婚姻就是政商聯姻,所以她沒有想盡力守護的心情,沒有去管他有什麼花邊新聞的興趣,更沒有操心過他的日常起居和工作事宜。
兩個人同床異夢,只做雙方家長面前的模範夫妻,嚴馨說的對,自己處處都比不上她,但是,現在她不想就這樣放棄。
她用前半生的精力去愛一個錯誤的人,就該用後半輩子的時光去守護一份對的婚姻,原本杜家和梁家聯姻對兩個家族都有好處,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的事情,她做一點點小的犠牲又何妨,何況這對她來說,哪裡又算得上是犧牲?
「既然知道我和他結婚了。」杜思同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顯得冷漠,無動於衷也沒有被影響的失去信心,她堅定的掙開嚴馨的手,刻意的摸了摸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悄悄把戒指褪下來戴到無名指上,「嚴總監是個聰明的人,不應該說這些落人話柄的話才對。要知道,不管你工作能力多出眾,勾引有婦之夫這種事傳到別人耳朵裡,影響終歸不好。」
這話說得有點重,但杜思同已經不知道該拿什麼和嚴馨好好說,從「理」方面她顯然已經潰不成軍,也只能當個潑婦,學著不去講理,看看還有沒有贏面。
「可是你們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應該成全彼此嗎?」嚴馨沒有被杜思同的話打擊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你的林南回來了,他愛你如初,而瑾瑜也發現了誰才是真的愛他,他的內心又愛著誰。」
杜思同聽到後面,腦子已經嗡嗡作響,幾乎沒法思考,但還是輕輕一笑,「我聽不太懂嚴總監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們不能離婚嗎?瑾瑜愛的人是我,你愛的是林南,你們兩人離婚就皆大歡喜了,不是嗎?」
杜思同神色一凜,櫻唇吐出冷笑,「不知道嚴總監是從哪裡得到這些錯誤的訊息,還是久居上層習慣了,開始自我感覺良好起來?這樣吧,不如你把這些話跟瑾瑜說一遍,讓他來跟我提離婚,也許他心疼你,就真的回來跟我說了,到時候我會仔細考慮考慮的。」
「那這個呢?」嚴馨拉開藍白相間的病服,纖細的手腕上是一個精致漂亮的手錫。
杜思同的臉色一時間變得蒼白,卻仍是強制鎮定,但是她臉上瞬間失去血色的模樣卻瞞不過擅長察言觀色的嚴馨。
嚴馨知道,她成功了。
那個杜思同以為自己醉了沒有畫下來的手鐲,現在卻在別人的手上。
「不好意思。」嚴馨目光露出歉意,裝作這時才發現她臉色不太好,「瑾瑜說,這個手鐲很襯我,所以就送給我了,我很喜歡這個設計,雖然精致小巧但不會顯得小家子氣,也透著一股子靈動。」
「這是我的設計。」杜思同沒有隱瞞。
嚴馨狀似詫異,「啊?原來是瑾瑜請你設計的,他也真是的,怎麼能拿你的設計送給我呢?真是不好意思啊杜小姐,不過既然是瑾瑜送給我的,哪怕是你設計的,我也不會還回去的哦。」說著,她低頭愛惜地摸了摸手鐲,嘴角微翹。
「不用了。」杜思同站起身,「他送給你的東西,我要回來做什麼。」
她還清楚記得那天梁瑾瑜跟她裝傻,對設計避而不談,如果她沒有來探望嚴馨,如果嚴馨沒有跟她提以前……那她是不是一輩子會被蒙在鼓裡?杜思同不敢想像,梁瑾瑜到底是怎麼能做到對著一個不愛的人做出情深不悔的樣子。
也對,那天他帶著嚴馨回家是她在酒店親眼所見,還有他抱著嚴馨的模樣,林南的照片拍得清清楚楚,這幾天梁瑾瑜一通電話都沒有,這不就是表明了嗎?杜思同啊杜思同,你到底還在期待什麼。
「杜小姐,再坐一會兒吧,瑾瑜應該已經下班,正往這邊趕。」嚴馨面上的表情已經恢復正常,還微微蹙眉,完全不復剛剛那盛氣凌人的樣子,「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話坐下來好好談,雖然每個人面對事情的方法有進有退,但最後總能互相理解。」
「不用了,我想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杜思同笑了一下,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梁瑾瑜,看到那個原來一直帶著偽善面具的男人。
沒有道別,杜思同轉身就往外大步走。
病房的門與此同時被推開,梁瑾瑜走進來,臂彎上掛著剛脫下的風衣,身上西裝筆挺,眉目看著依舊俊美無儔。
「思同?」梁瑾瑜驚訝竟然能在這裡看到她,下意識往嘴角摸了摸。林南給了他一拳,昨天結痂才脫落,也不知道有沒有留下明顯到可以一眼看出來的痕跡。
杜思同看都不看他,用力推開他往外跑。
梁謹瑜二話不說追上去,「同同!」兩人好幾天沒見面,現在又是在嚴馨的病房相遇,想到杜思同本來對嚴馨就有誤會,他擔心這女人胡思亂想的,又給兩人本來就不太順暢的感情路添堵。
可是大長腿追了兩步,懷裡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見杜思同進的電梯剛剛關上門,梁瑾瑜低咒一聲,拿出手機看來電顯示是梁若琳,接通的時候說話就難免帶上了那麼一兩分咬牙切齒,「什麼事!」
梁若琳被他的語氣嚇得微微一怔,反應過來立刻說:「我要訂婚了,就在下個禮拜。」
「哦。」梁瑾瑜往回走,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
梁若琳想要得到的反應可不是這樣,不問對方姓名來歷,只這麼冷淡的一聲哦,於是她又加了一句,「畢竟我是梁家人,我希望到時候爸和哥你們兩個人都能來,也算是了了我和我媽的一個心願,喜帖會在明後天送達。」
雖然不知道她玩什麼花樣,但不管玩什麼都不可能翻天,梁瑾瑜也沒放在心上,抬手拉了拉領帶,不太耐煩的應道:「知道了。」掛了電話,他給司機打電話,「太太下樓了,注意著點,先送她回去。」
杜思同下樓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羅媛正在和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講話,兩人似乎還相談甚歡的樣子,有說有笑的。她甚至從羅媛臉上看見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羞意,她不想打擾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加之自己在嚴馨面前慘敗,她找不到什麼話題可以傾訴也暫時沒有心思去傾訴,干脆直接離開醫院。
拿出手機給羅媛發簡訊說自己先回去,然後就聽到了「叭叭」兩聲,她抬頭,發現梁瑾瑜的車子停在不遠處,司機下車來給她鞠了個躬,「太太,先生讓我先送您回家。」
反正等計程車也浪費時間,杜思同便沒有拒絕,上了車,由著司機將車門關上,期間還將目光放在醫院門口,不過隨即就收回了視線。
梁瑾瑜讓司機先送她回來,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要留下來陪嚴馨。
杜思同想到這裡,難過得好像整個人要燒起來一樣,渾身都不對勁。
司機一路上沒有說話,但時不時會從後視鏡看上一眼,後來見杜思同闔上眼,以為她睡著了,盡量將車速放慢下來以平穩為主,直到看見她直直倒在了後座上,嚇得差點直接踩了油門,司機喊了幾聲沒人應,只能迅速將車開往附近的醫院。
將人送到醫院後,司機不敢耽誤,立刻通知梁瑾瑜。
杜思同醒來的時候,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旁邊寫著什麼,見她醒來,有點責怪的道:「孕婦最忌諱情緒大悲大喜,你也不小了,怎麼這麼不注意。」
杜思同以為剛清醒聽錯了,又或者自己幻想出了個醫生來,起身往外走,手還沒握上門把,身後的醫生連忙制止她。
「欸,你干什麼,動了胎氣就這麼回去?藥不要了?」
杜思同的手已經在門把上,把手是金屬材質,但她遲遲沒有旋轉開,半晌後才轉頭看向醫生,用慢了不僅半拍的速度反問:「我懷孕了?」
「難不成是我啊?」醫生被她的反應逗笑了。「叫什麼名字?」
「杜思同,杜甫的杜,思念的思,同樣的同。」
「幾歲了?」
「二十七。」
「頭胎?」
「嗯。」杜思同應完,又有點忐忑,「醫生,我這狀態……適合生孩子嗎?」
「你身體的各項指數都很好,就是心情要控制一下,有些孕婦在懷孕的時候就容易患上抑郁症。你最近一次做體檢是什麼時候?」
「有一年了吧。」
「看來是意外?安排做產檢吧,要檢查的項目專案還挺多的,你是今天做還是過幾天讓你老公陪著你做?」
「過幾天吧,今天我還有點事。」
「好,你要多休息、少跑跳,注意安全,也跟你老公好好談談,工作雖然要做,但也不能不顧家,讓他多陪陪你,心情開朗一點。」
「嗯,謝謝醫生。」
「還有懷孕期間忌煙酒。」
「嗯。」
「讓你老公也少抽少喝。」
杜思同沉默了一下,她不知道梁瑾瑜以前怎樣,但是婚後她很少看到他抽煙,身上也少有沾煙酒的時候,除非不能推脫的應酬回來,醉得有點過才會忘了提前洗漱。
「還有,前三個月盡量不要行房,第四個月以後看情況,到時候還會再檢查的。」杜思同聞言臉一紅,隨即又一白,然後斂下眉,輕輕的嗯了一聲。
醫生把注意事項一一寫了,又給她開了藥,「去取藥吧。」
她點點頭,走出了診間。
梁瑾瑜趕到醫院的時候,杜思同正在付錢取藥。
「沒事吧?」
「沒事兒,你來干麼?」杜思同情緒淡淡的,將零錢放回包包裡,看到他有些喘的樣子,她難得的舒展開眉頭,「怎麼,你跑過來的?喘成這樣。」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暈什麼啊你!嚇死我了。」
杜思同聳肩,意思很清楚。
到底是幾天不見,見到這樣的反應覺得可愛極了,梁瑾瑜輕笑一聲,抬手要揉她的頭發,卻被她不動聲色的躲了過去,他眉微擰,卻將手變了個方向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然後伸手要去拿她的藥。
杜思同立刻躲開,有些抵觸的皺眉,「別動手動腳。」
「我才要問你,你暈倒了醫生怎麼說?」
「有點貧血,最近飲食和睡眠不均衡,所以貧血症狀稍微嚴重了一點,回去注意一下就好。」
梁瑾瑜也覺得沒她在身邊,最近幾天自己也沒睡好,於是不疑有他,兩人一同前往地下停車場。
「我讓司機先回去了,上車吧。」
杜思同點點頭,坐上車,梁瑾瑜發動引擎,平穩的將車子開上路。
「對了,梁若琳下周要訂婚,我們得出席。」
「訂婚?」杜思同微微挑眉,「和誰?」
梁瑾瑜根本沒問,一時間答不上來,杜思同見他那表情就知道了,嘖了一聲,「就你們這有名無實的兄妹關系,也不知道請我們去是不是找膈應。」
這話其實是不應該說的,畢竟她就算是嫁進了梁家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梁家人,而梁若琳哪怕不是和梁瑾瑜同父同母,也是名副其實的梁家人。
好在梁瑾瑜也沒在意,只是附和了聲,「誰知道,花樣肯定少不了,但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對梁總裁來說,什麼才是大風浪?」杜思同狀似有點感興趣。
梁瑾瑜沒聽出來,笑了一聲,「不知道,目前真要說,估計是某位太太生悶氣,女人的心思太難猜,我發現我智商有待提高。」
「你這樣的智商還有待提高,讓全國人民怎麼辦?」
「你的重點在哪?」
「重點不是梁先生這看似自眨其實是在自誇的話上嗎?」杜思同難得笑了一下,然後斂了笑意看向窗外倒退的風景。
「我記得……那天慶功宴我喝了不少酒。」杜思同閉了閉眼,再轉頭時,臉上帶著一抹笑,「那時候我靈感一來,想到了一個手鐲款式,我記得我畫下來了。」
「是嗎,也許哪天會有天使把它變成實物呢。」梁瑾瑜雖然覺得過去這麼久她還提起來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想,順口就說了句。
杜思同等了一會兒,原以為他還有後半句,只可惜沒有,她腦袋抵在車窗上,感受車身每一點震動都傳達到腦袋上,整個人跟著微微輕顫,才不會讓人看出她在極力掩飾著情緒,才不會讓梁瑾瑜看出她嘴角的笑容其實已經十分僵硬。
「然後送給別人嗎?」
「嗯?」
杜思同沒再說,只是讓他停車,自己要下去走走。
梁瑾瑜不知道她又怎麼了,雖然停下車,但還是鎖著車門沒打開,「這地方你下車去哪兒啊,別鬧。」
「我沒鬧呀。」杜思同輕笑,「車裡悶,想出去吹吹風清醒一下。」
「吹什麼風啊?剛剛不是還暈了嗎,你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別老不當回事兒,開窗戶吹就好了。」
「那怎麼辦呢?」杜思同很苦惱。
「什麼怎麼辦?」
「我現在只想做兩件事,一是下車吹風,二是打你一頓。」杜思同表情有點玩味兒,但眼底深處的苦澀只有她自己知道。
梁瑾瑜沒立刻應聲,一張俊臉沒多少表情,眉毛微微上挑著看她,似乎在辨別這話背後到底是什麼意思,最後將臉迎上去,「別打臉。」
其實他更想問自己又怎麼惹到她了,但想來想去,她的不對勁都是在嚴馨病房外遇到他之後才變成這樣,也就沒必要問了。
因為之前被林南打了沒臉回去見杜思同,後來嚴馨送醫被他知道,又忙了幾天腳不沾地的,自然也就無暇顧及回去,現在好不容易兩個人見面了,他可不想因為別人壞了兩人難得的獨處時光。
杜思同將手貼在梁瑾瑜的臉上。
梁瑾瑜被冰得一哆嗦,立刻將她那仿佛冰塊一樣冰涼的手捂住,「怎麼這麼涼?這都夏天了,你不會是感冒了吧?」他伸手想開暖氣,卻被杜思同制止。
「六七月還開暖氣,神經病啊!」
「看看你這手!要不咱們折回去再看看醫生,開點兒感冒藥?」
梁瑾瑜兩條英眉都要擰在一起了,搓搓她的手發現一時半會兒搓不熱,干脆把塞進皮帶裡的下擺一抽,杜思同嘴裡「流氓」兩個字還沒出來,手指就貼上了灼熱的腹部。
她不禁赧然,「不用,我剛出來的時候用涼水洗過手。」
他身上的肌肉緊實卻不誇張,哪怕這會兒沒有看到,杜思同也可以想像得到是怎樣的,何況以前也經常看,她聽到梁瑾瑜在她手貼上去的時候微微倒吸了口氣,顯然那一瞬間也是被涼得夠嗆。
「另一只手也給我。」
杜思同乖乖的伸出去,最後不知怎地,原本坐在副駕駛座的杜思同跨坐在梁瑾瑜身上,整個人趴在他胸前,臉則靠著他的肩膀,雙手貼在他精痩的腰上,時不時換一下手背。
「都凍成冰棍了。」梁瑾瑜取笑,親親她的耳廓。
杜思同鼻子有點酸,想著他和嚴馨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哄著,是不是也舍不得對方凍著了、怕對方生氣。
她一方面害怕這只是梁瑾瑜應付女人的手段,一方面又想,如果裝傻,是不是可以過得稍微舒心一點。
「我看到嚴馨戴著那手鐲。」
半晌後,手指漸漸回暖,杜思同終於還是將這話給問出來。話出口的時候,察覺身下的人稍微一僵,她閉著眼靠在他身上沒有動,她不管梁瑾瑜要不要解釋,不管他的解釋是怎樣的,不管他對她做的是逢場作戲還是發自肺腑,她現在都不想管。
這一刻,她明明應該什麼都別說,明明不該用任何話語來打破這樣的美好,破壞讓人以後回想起來甚至會熱了眼眶的一幕。
梁瑾瑜沉默了很久,久到杜思同以為他不會對這件事做出回應。
「哦,落她家了。」他語氣有點隨意,但帶了那麼一兩分釋然和松口氣,「我以為丟飯店了,讓服務生找了好幾回都沒消息,差點讓人重做。」
杜思同慢慢的睜開了眼,但是依舊沒動。
「那天嚴馨頭痛復發,我就想著先送她回去,結果發現手機沒帶,這手鐲是慶功宴結束後某只小醉貓畫在我襯衫上的,那襯衫值好幾千塊呢,幾分鐘的時間就變成了稿紙。
「送嚴馨回去之後遇到了林南,那家伙不由分說打了我一拳,你男人當然不會弱到光挨揍不還手,只是這一還手,一來一往就沒控制住力氣……」
杜思同想到那天早上林南全副武裝來見自己,沒想到原來中間還有這麼一出,這也就難怪了,兩人都負著傷,估計梁瑾瑜傷得更重一點,才躲在外面不敢回來,不過聽著他的話,杜思同還是忍不住潑冷水。
「聽到你被打了一頓,我怎麼這麼開心呢?」話出口,氣已經消了一半。
「欸欸,這話就沒良心了。」梁瑾瑜低頭看她,心裡長長舒了口氣,哄女人真是比談單大生意還累,生意談砸了不過就是少一筆收入,這女人要是談砸了,難道要下半輩子當個鰥夫嗎?!
杜思同掐了他的腰一下,可惜他腰間肌肉實在緊實,楞是沒掐起來,她被氣到了,抽出一只手刷刷刷的解開他沒了領帶束縛的襯衫扣子,在他鎖骨上不客氣的啃了一下,「快長話短說!」
「好好。林南那小子有兩下,我們勉強打了個平手,我想著那副豬頭的鬼樣子,回去說不准被你笑話,還是養好傷再回去,誰知道第二天就聽說嚴馨住了院,於是又去看了她兩次。」
和自己猜測的差不多,杜思同將手又塞回他衣服裡,手心貼著他的腰,又想到嚴馨在自己面前說他們的關系,雖然手鐲這件事說通了,嚴馨撒的很多慌就不攻自破,但她還是想問:「你和嚴馨的感情似乎很好?」
梁瑾瑜怕她誤會,立刻回答,「嗯,之前出了意外,她救過我。」
「就這樣?」
「就這樣。」
「她長得很漂亮。」
「是嗎?多了只眼睛還是多了張嘴巴?」梁瑾瑜無所謂的反問。
又裝傻……杜思同不太滿意的皺皺鼻子,「那樣會比較漂亮嗎?」
「可能吧,不清楚。」
「我漂亮嗎?」
「勉勉強強。」
「哦。」
「……中等偏上。」
「哦。」
梁瑾瑜額頭冒冷汗,「美若天仙……」
「就這樣?」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貌似潘安。」
「貌似潘安是形容男的!」她伸手戳他肚子。
「你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我貌似潘安。」梁瑾瑜從善如流的改。
杜思同笑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肚子裡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在孕育,所以整顆心都變得格外柔軟還是怎樣,好像特別容易原諒。
這段婚姻既然對誰都有利,而她自己也開始慢慢的假戲真做控制不住,那干脆就讓自己再去勇敢一次吧。
人總不能輸過一回就再也不敢去賭,那不僅是個失敗者,還會是個懦夫。
解釋清楚誤會之後,杜思同和梁瑾瑜又恢復了之前的關系……不,更親密了一些。
他們分別的時候會來一個Kissgoodbye,偶爾也會聊一些公司發生的趣聞,只是梁瑾瑜越來越忙,而杜思同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選擇將自己懷孕的事情隱瞞下來,不告訴他。
「你的電話。」杜思同將來電顯示著「嚴馨」兩個字的手機遞給梁瑾瑜。
梁瑾瑜想了一下,「你替我接。」
這權力放的有點意思啊,杜思同眉頭微挑,「她要是誤會了怎麼辦?」
「能誤會什麼?」梁瑾瑜反問。
好吧。杜思同給了他一個「你自己說的,不要反悔啊」的眼神,然後接了電話,「下面音響,六點二十分——」還沒說完,電話就掛了。
梁瑾瑜哭笑不得,低頭繼續忙公事。
於此同時,嚴馨掛了電話之後才發現沒打錯電話,而且現在想想,電話那端的聲音似乎有點像杜思同……
那天梁瑾瑜接了個電話走了之後,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來過了,想來肯定是杜思同在他耳邊嚼過舌根,可嚴馨怎麼甘心輸給一個只是機緣巧合,沒有半點實力的人。
於是這日在梁瑾瑜上班的時候,嚴馨又給他打了個電話,他也很干脆的答應去看她。
掛掉電話,嚴馨為他毫無例外又答應自己的要求而沾沾自喜,她太清楚梁瑾瑜,他性格認真,一旦認准了一件事就很難改變。她救了他這件事他會記得,而且是記一輩子,因為內疚而妥協而付出,總有一天會變成喜歡,會變成疼愛,而嚴馨相信,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當梁瑾瑜推門而入時,嚴馨正在按著手機,寬大的病服微微往上,露出纖細的手腕,上面戴的可不就是他之前丟的手鐲嗎?
他不動聲色,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我都要無聊死了。」嚴馨撒嬌似的咕噥,然後伸手揪住他的衣服下擺,抬頭看他,「瑾瑜,我頭一點都不痛了,不能讓我出院嗎?」
「這是醫生決定的,他說瘀血有化了的傾向,期間還會反復疼痛,不過只要完全化了,你以後就不會再頭疼了。」
嚴馨聽出背後的意思,臉色微微一僵,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那也只是傾向嘛,我才去Y&M沒多久,休假太多會被詬病的。」
「生病又不是人為因素,我會打聲招呼,這段時間你好好休養就行。」梁瑾瑜說得堅定,語氣不容置喙,不等嚴馨開口就又問:「你見到我的手鐲了嗎?」
其實梁瑾瑜還是瞞了杜思同一些事情,那就是發布會那天他把手鐲放在休息室,送嚴馨回去的時候他還特意回了休息室一趟,就是怕忘了把鐲子帶上,畢竟是要送給杜思同的禮物。
等到回去的時候,他發現手鐲不見了,本以為是在和林南打鬥的過程中掉的,回去找了一下,仍然沒有發現,想著會不會是被人給撿走,他都幾乎要放棄,打算讓人再做一個一模一樣的了。
不過也幸好,嚴馨可能拿了這個手鐲刺激思同,而思同心裡藏不住事,但凡對他還有點希望,終究會問出口要他解釋,要是他讓人再做一個送給她,說不定她真要以為他腳踏兩條船,每人送一個了。
要知道,當初無意間差點送了條一樣的裙子,都險險把人給惹炸毛了。
「你說的是這個?」嚴馨沒想到杜思同真的和梁瑾瑜提手鐲的事,不過既然被問了,她當然也不會厚著臉皮繼續戴,脫了下來遞給梁瑾瑜,「那天醒來在家裡看到的,用盒子裝得好好的,還以為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呢。不過後來聽杜小姐說那是她設計的,我還給她,她卻不要。」
梁瑾瑜沒就這件事多說什麼,他今天來醫院這一趟除了探病,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我和思同的事你應該知道了。」
嚴馨一震,沒吭聲。
「也許在你看來我們是政商聯姻,沒有感情基礎。」梁瑾瑜聲音不高,但是卻透著一點氣勢十足的脅迫,「如果你覺得我還要靠犧牲婚姻來鞏固自己在A市的地位,那你就太看不起我梁瑾瑜了。」
「我感謝你曾經奮不顧身地推開了我。」他稍微斟酌了一下才繼續說:「但感激和感情不能淪為一談,也許是我和思同隱婚讓你產生了誤會,以為自己有機會,我在這裡跟你說一聲抱歉。嚴馨,你很優秀,你會找到真正能帶給你幸福的人的。」
「這是給我發好人卡了?」嚴馨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眼底有著失落,「瑾瑜,感情如果能夠克制,我一定離你遠遠的,可是這能控制嗎?」
「抱歉。」
見梁瑾瑜神色沒有多大起伏,嚴馨知道自己再說下去只會把事情搞得更糟,她疲倦的揮了揮手,「我現在情緒不太對,你走吧,我會冷靜的想一想。」
梁瑾瑜雖然從嚴馨那邊把手鐲給要回來了,但想著杜思同應該不會再要,說不准才和好的兩人還會因此鬧不愉快,於是他將鐲子一起鎖在書房中那個放著Ton各種設計稿子的暗格裡,這件事也沒有再提。
而杜思同之前差點把年假全休了,這會兒只能勤懇認真的上班。
羅媛跟杜思同說,嚴馨還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據說是在觀察病情,說她的頭疼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對於杜思同來說這是個好消息,梁瑾瑜那人雖然處事很有分寸,但一旦事情牽扯到私情,他再厲害也是個人,難免就會偏頗,嚴馨那腳趾是不會再長了,如果頭疼的後遺症能夠徹底去除也不錯。
休息的空檔,羅媛去倒咖啡,路過杜思同身邊跟她說:「嘖,我聽說梁總裁和嚴總監的淵源頗深,還和她的頭疼有關,梁總裁這才產生愧疚之心,每天下班都去陪她。」
杜思同覺得好笑,羅媛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和梁瑾瑜的事情,所以依舊一副想要拯救失足少女的表情。不過也難怪,就算讓其他人來看,她和嚴馨兩個人一起爭梁瑾瑜,除卻家世背景外,只單從身材臉蛋和成就來看,贏面還真是低得可以。
「你的消息怪靈通的。」杜思同笑說。
「那是,姊的眼線遍布全球!對了,周六去拜拜別忘了,我可是會給你奪命連環Call的。」羅媛順便幫她也倒了一杯咖啡,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那女人不在,我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看到還好,一看到她我就心煩。」
「你對她的成見太大了。」杜思同順口應,隨後不等對方炸毛,就用很「中立」的態度嚴肅道:「她到底打滾職場多年,能在梁氏這種競爭力強大到跟九級戰場一樣的烈獄裡爬上來,她踩了多少人的屍體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沒點手段,一個沒背景的女人怎麼可能走這麼遠。」
羅媛附和,「也是,她本來就很有心計,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
想起在醫院裡嚴馨故意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想讓她知難而退,杜思同笑一聲,對羅媛給嚴馨下的定義不置可否。
不過其實也無傷大雅,她把這件事情明擺在台面上計較,梁瑾瑜是不屑於撒謊的人,如果這事放在以前,他同樣不喜歡解釋,卻也不會說什麼,放任她自己想、自己誤會,但是現在他改變了很多,會跟她解釋了,唯一沒有改變的恐怕就是不會過多的掩飾,做了就是做了,沒有就是沒有,作風光明磊落。
婚姻就是兩個人一起磨合一起改變的過程,如果誰都固執的一成不變,最後只會分道揚鑣,也是這一點,讓杜思同相信梁瑾瑜,相信這是兩人之間的誤會,而這誤會是嚴馨故意制造的。
不過若是照羅媛說的,嚴馨這次可能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如果真是假借頭痛來留人,那麼這次被送到醫院,她雖然賺到了梁瑾瑜的陪伴,也如願以償的讓他們夫妻之間產生了嫌隙,但總的來說沒有出什麼大矛盾,反而是嚴馨自己,一旦這後遺症被完全治愈,那她以後再也沒有辦法用這個借口來騙雖然聰明,但偶爾感情用事的梁瑾瑜了。
「所以,咱們惹不起就躲吧,反正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真鬧僵了大家一起膈應也不好。」
杜思同收拾著早上的設計初稿,將文件都裝進袋子,一邊封口一邊對羅媛說,「周六我要回家一趙跟爸媽吃個飯,拜佛的事改周日吧。」
「可以啊。思同,你心情似乎不錯?」
「我心情一直都很不錯。」杜思同裝傻,「快,別摸魚了,早點結束,免得周五趕稿累成狗。」
「我覺得我可以憑借這次的設計成為大設計師。」
「你已經是大設計師了,推出一批珠寶就被搶購一空,貴婦人哪個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署名大大的在標吁上標著呢。」
「嘿嘿。」羅媛一臉得意,「不是已經被搶購一空了嗎?那我的名字曝光時間太短了,我可是要上電視的人!」
「那下次讓梁總裁接受采訪的時候順便捎上你,說不准你這漂亮臉蛋就被哪個星探發掘了,到時候進了經紀公司,演了部電影出了名,還拿獎了……」說著,杜思同故作一臉沉重的拍拍羅媛的肩膀,「苟富貴,勿相忘。」
「得了你!」羅媛笑著拍開杜思同的手回到自己位置上,不過,她是真的覺得杜思同這幾天人都會發光一樣,總是笑吟吟的,完全沒有之前請假好幾天後見面時的那種強顏歡笑,又或者魂不守舍的樣子。
和梁瑾瑜不同,杜思同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杜立行是A市的市長,行為處事都絕對的清正廉明,他的妻子肖雅以前是位珠寶設計師,後來改行當畫家,自己開了一個畫廊,人物畫和風景畫都有,身為女兒的杜思同就當了好幾次模特兒,從小到大她擁有的素描和水彩畫比照片還多,雖然她嫁出去了,但還是會時常抽空回來陪爸媽吃個飯,免得兩老在家寂寞。
提前得知杜思同和梁瑾瑜要來,肖雅讓阿姨先回去,自己下廚給女兒女婿做飯。杜立行在一邊打下手,因為他不太高興妻子這雙漂亮的手泡在冷水裡洗菜,阿姨提前下班了,當然只能是他自告奮勇。
杜思同到的時候,聞到大開著的大門裡傳出來的香味,熟悉的香味讓她心裡暖暖的,率先喊了一聲,「媽,爸,我回來了!」
梁瑾瑜停好車,尾隨著杜思同進客廳。
杜立行從廚房探出頭來,看到他們兩人,抬手招了下示意,「同同,茶在桌上已經泡好了,你給瑾瑜先倒上一杯,飯菜還要一會兒才好。」
「他要喝自己會倒啊。」杜思同邊脫大衣邊隨口回道。
「爸,我自己來就好。」
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杜思同回頭就見那雙桃花眼隱隱含笑看著自己,心裡扭捏了一瞬,臉突然有點熱,轉身往廚房走,「媽,我來給你打下手。」
「打什麼下手,沾一身的油煙。老頭子你也出去,跟瑾瑜說說話。」
「媽,我喜歡陪你嘛。他們聊天不是討論經濟趨勢就是投資方向,無聊死了,我才不要聽。」杜思同挽上母親的手,親昵的撒嬌。
肖雅就這麼個寶貝女兒,哪裡吃得消這個,只得笑道:「那去洗手。」
杜思同立刻眉開眼笑,「好咧!」
杜立行出了廚房,把和高大身軀不相配的圍裙一脫,又恢復了隨和親近卻不失威嚴的市長模樣,「瑾瑜啊,好久沒下棋了,來,陪我上樓去下幾盤。」
梁瑾瑜哪裡會說不,但真的上樓之後,下的可就不是棋那麼簡單了。
「聽說最近你爸的身體不太好?」杜立行邊給梁瑾瑜倒茶邊問。
梁瑾瑜起身雙手接過說了聲「謝謝爸」後才答,「嗯,他身體本來就不怎麼好,醫生也說晚期的治療會給病人帶來很大的痛苦,我爸自己要求說不治了。」
「聽說……你妹妹好像要訂婚了?」杜立行咳了一聲,不急不慢的將棋盤端出來放在矮幾上,狀似無意的問道:「她叫什麼來著,若琳?」
「對,叫梁若琳,我爸在外面生的。」談話到這裡,梁瑾瑜已經多少聽出杜立行想要表達的意思,「她下禮拜五訂婚,聽說是跟CMI的向淵。」
「這樣啊……聽說向淵也是青年才俊,你妹妹眼光很不錯嘛。」杜立行隨意地說著話,邊把黑子遞給梁瑾瑜,「你公司運營得還好吧?昨天我才知道,同同現在也是你的員工了,你可不能隨便給她特權,該批評的時候還是得批評,她要是跟你鬧脾氣,你來找我,我幫你教育她。」
梁瑾瑜失笑,點頭答應,「知道了爸。不過同同脾氣好,心也細,設計又是她熱愛的工作,她就算有什麼紕漏,也不是由我直接管的,看她情緒不好,我裝不知道哄哄就是了,她也不是胡攪蠻纏非回來跟我鬧的性格。哎呀,我倒是覺得她太熱愛設計,每次都精益求精,有時候半夜都爬起來改呢,我在公司見不著她也就算了,回了家還被嫌棄打擾她收集靈感,你說我慘不慘?」
杜立行拈著白子,笑呵呵地隔空點了點梁瑾瑜,「你們小倆口的家事我可不管,抓緊時間給我抱個外孫!你們年輕人貪玩,我和你媽幫你們帶就是了,你們玩你們的,不耽誤啊不耽誤。」
「知道了。」梁瑾瑜也笑咪咪地抿了口茶。
梁氏現在其實不太安穩,只是內部的問題還沒有擴散出去讓其他人知道,一旦消息泄漏就容易引起人心不穩,導致股價大跌,這些影響就跟骨牌一樣,只要一步不穩,後面就能倒下一大片。
梁氏沒有什麼百年根基,說白了,梁氏的建立就是從梁楷這一輩開始,梁瑾瑜是第二代,外加自己有能力,這麼多年來雖然有過挫折,但大多都能扛過去,所以在他手上算是把梁氏帶得風生水起,隱隱已經有了業內龍頭的趨勢。
可就在前一段時間,梁瑾瑜發現有人不斷在攻擊梁氏,那是一種從小範圍開始的蠶食,從搶某些蠅頭小利的案子,漸漸的在正事上杠上,最後寧願壓低價格也不願意讓梁氏拿到合作,各種案子接二連三的失利,對手卻都不一樣,從默默無聞的小公司到中型企業都有,一開始他沒注意,只以為是運氣不好失利而已,畢竟商場上沒有誰是戰無不勝。
但是到後來事情層出不窮,又各有類似的地方,梁瑾瑜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對方來頭顯然不小,不然不會做出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只是,到底是誰和梁氏有仇到這種地步,不惜代價的對拚?
梁瑾瑜心裡只有一個人選,就是杜立行這次提到的人,他的異母妹妹——梁若琳。
梁瑾瑜很清楚,光憑梁若琳這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掀不起什麼大風浪,只是她雖然能力不行,野心卻不小。
當初梁楷還沒入院的時候就和梁若琳母女說過,他走之後會留一些房產、錢和珠寶首飾給她們,這話背後的意思就是老宅和梁氏的股份是沒有的,這些都只會留給兒子。
梁楷雖然娶了續弦,但盧秋君生的是個女兒,他到底還是重男輕女,何況梁瑾瑜確實給他長臉,也有足夠的能力讓梁氏走得更遠更高,家業當然要留給他,也只會留給他,女兒有錢就夠了,瞎摻和什麼梁氏管理?誰知道未來的女婿會不會是白眼狼,翻臉跟謹瑜杠上?
可這樣一來,梁若琳母女不高興了,她們也算是名正言順的梁家人,結果你兩腿一蹬雙眼一閉,家業全給你兒子,什麼都不給我們留?這怎麼可以!
因為這點,梁瑾瑜第一個讓人查的就是梁若琳,而傳來的消息就是她下禮拜即將要和CMI二把手向淵訂婚的消息。
梁氏和CMI其實沒有多大的瓜葛,只是前不久爭衛星城94號地的時候,稍微有點撕破臉罷了。
CMI的掌權者陸家最開始是混黑道起家的,直到陸一辰的父親上位才開始慢慢洗白——梁瑾瑜也是就著對方開始洗白這點,加之性子本來就硬氣,這才敢敢去硬碰硬,只是後來因來收購Y&M花去了一些精力和財力,這才間接導致94號地的競爭失敗。
梁瑾瑜對此雖然有點懊惱,但也沒有揪著不放,只是覺得公司上上下下對此都投入了很多的時間和精神,這樣失敗有點可惜。
話又說回來,梁氏在94號地這邊已經輸了,向淵也沒有理由再揪著梁氏不放才對,不然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梁瑾瑜很清楚,如果Y&m真的和梁氏作對,那向淵那邊肯定是梁若琳在吹枕頭風。
CMI和梁氏比起來財力要雄厚很多,實際上CMI只是陸家偌大家業中的一個分支,到陸一辰父親手上才逐漸合並起來,加之陸一辰為人精明老道,接手後在職場上自然是無往不利。梁若琳如果真的傍上了CMI,這次梁氏如果沒有找到解決的方法,按照對方這步步進逼的趨勢,問題早晚會顯露,搞得人心惶惶。
而梁瑾瑜最怕的就是他動用人力物力苦心瞞下的這些,梁若琳若隨便告訴哪個媒體,到時候對梁氏造成的都將會是致命的打擊。
梁氏現在和其他人的合作都已經擱淺,因為GMI這背後勢力的控制或威逼利誘,一些公司寧願付違約金也不再合作。收入減少了,但還是要供著這麼多人的薪資,為了不讓風聲透露出去,梁瑾瑜雖然有打算,但也想趁此機會隱晦地准備裁員。
可他做了這麼多,到底還是瞞不過杜立行啊……
「現在公司還有轉圜的余地。」棋下到一半,梁瑾瑜還是決定跟杜立行商量一下。
梁氏的轉機當然有,樂觀的想,就是梁若琳的訂婚典禮。只是梁瑾瑜擔心的是,這些蛛絲馬跡也是梁若琳故意讓向淵透露給他的,那麼她的訂婚典禮想當然耳不可能什麼都不做,最可能的就是請君入甕,等他和父親到場後再逼迫他們,也許要股份、也許要整個梁氏,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嗯,說說你的計劃。」杜立行顯然不想讓他這麼一句話蒙混過去,畢竟是自己女兒的丈夫,一旦出了事絕對會牽累到杜思同。雖然他信任梁瑾瑜的能力,可有些事情不是光憑能力就能解決的,因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世界永遠都有人可以壓你一籌,如果你還在風光,只是因為還沒有遇見那個人而已。
「對公司著著進逼的人已經有了懷疑人選,我會去見他一面,如果對方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我想會化干戈為玉帛。」
「那你覺得你妹妹請你去參加婚禮,是讓你化干戈為玉帛的,還是脅迫你讓你走投無路,只能舉手投降的?又或者,她只是想趁機讓你父親修改一下遺囑?」杜立行見梁瑾瑜的臉色微變,將手中的玉質白子落下,語氣緩和下來,「凡事不能走一步看一步,很多事情隨機應變是來不及的,要嘛謀而後動,要嘛未雨綢繆,哪怕還沒有走到絕境,但凡有那個可能,就要找好能走的退路,莫非定律不是莫非提出來好玩的。」
「知道了,爸。」梁瑾瑜看著不知不覺遍布著黑白子的棋盤,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落子了。
「年輕人,還是太浮躁。」杜立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關心則亂,有時候越急迫越要冷靜下來,只要你失了心神,對手對籌碼就越有把握,那樣一來就只有任人予取予求的下場了。」
梁瑾瑜想了想,將手中捏著的黑子放回棋盒裡,「你說的對,凡事都有意外。當年我給你的承諾也不是空頭支票。」他垂著眼,放在矮幾上的手緊握,青筋都暴起了,「我會給思同最穩妥的安排,如果事情真的走到無法轉圜的余地……我會和思同離婚。」
房門外,杜思同站在門口,只聽到梁瑾瑜說離婚,之後裡面再沒有什麼相關的談論,隨即聽見杜立行語氣沒有任何端倪地說繼續把棋下完。
從虛掩的門往內看,就見玉質棋子落在棋盤上,清脆又讓人心涼的聲音傳到耳邊,杜思同抬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垂著眼,神色莫辨。
接下來的晚餐她食不知味,雖然餐桌上大家還是一派其樂融融家庭美滿的樣子,但杜思同話變少了,回去時在車上更是緘默了一路,腦子裡只有梁瑾瑜說的那句「我會和思同離婚」。
當初林南回來的時候他胡亂猜忌,幾次都脾氣不太好的冷嗤,叫她不要妄圖離婚,她當初也根本沒有想過離婚,一切都是梁瑾瑜自己想東想西,他們離婚不只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她不會輕易做出那樣的決定。
可是現在真的從梁瑾瑜嘴裡聽到那些話,杜思同卻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難受,那種感覺說不出來,好像心口被針扎了,而那些針是自己吞下去的,一旦叫了苦叫了痛,反而會被別人奚落嘲笑。
也許這就是她自作自受吧。
她一直沒有把梁瑾瑜當成自己的丈夫看待,幾年下來他的耐心想必早就消耗殆盡,就算兩人的關系曾好過一段時間,但裂痕終究太大,壓根補不起來……
不曉得嚴馨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但她終歸將得償所願,讓他們離婚了。杜思同想不出除了嚴馨以外,梁瑾瑜會說出那種話的其他理由。
本來小倆口回家和父母聚餐,如此開開心心的一件事,卻因為那句離婚讓杜思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整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轉頭看到梁瑾瑜睡得香甜,她實在很不甘心,可看著他眼底下的青影,又舍不得弄醒他。
杜思同一楞,沒想到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自己還會用「舍不得」的心情來對待梁瑾瑜,都說投桃報李,她以往在梁瑾瑜身上花的感情和心思大概太少了,所以他從不在意,哪怕他在意,也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
杜思同想,原來她一直都錯了,錯得很離譜很離譜——梁瑾瑜不是誠實,而是說謊的能力已臻化境。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8:53 PM
第八章
周日約好跟羅媛去拜拜,一晚上沒怎麼睡的杜思同還是強撐著起床梳洗,來到約好碰面的地方。
「我的天,這可是大夏天,你怎麼穿這麼多出來?」羅媛看到她,不可思議的驚呼。
「我們今天要上山啊,山上的氣溫普遍較低,還有什麼叫穿這麼多?我不過就穿個T恤牛仔褲跟運動鞋而已啊,爬山不都這樣嗎?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啊,穿裙子爬山就不說了,還穿高跟鞋?」杜思同上下打量了下羅媛,「我看看這鞋跟兒,有十公分吧?」
羅媛挑眉,「這你就不懂了吧,穿高跟鞋去爬山是高難度,佛祖比較喜歡這些經歷過磨難上去拜的人,這雙九公分的高跟鞋就代表著我虔誠的心!」
「……」說的好有道理,她無言以對。
「都說這邊的菩薩最靈驗了,求什麼得什麼。」羅媛和杜思同搭計程車到山腳下,由下往上看,階梯都是用大理石鋪成,彎彎曲曲地通向山上,然後被樹木遮掩起來,完全看不到上面的寺廟。
也許是因為周日,所以周圍人來人往的倒也算熱鬧,而且山下有一些流動攤販,羅媛一從車內出來就被香氣勾引,嚷嚷著要吃,於是兩人買了關東煮。
杜思同不吃,只是替羅媛捧著杯子,看著她一口一口往嘴裡塞,笑嗔:「這會兒不要誠意了?」
「我早上起得太早沒吃飯,也是為了來美美的拜菩薩。」羅媛口齒不清,「菩薩會理解的,這也是我的誠意。」
反正無論如何,這人總能找到各式各樣的理由。杜思同原本郁悶了一晚上的心情,在大刺刺的羅媛搞笑下,慢慢開始消散。
「走錯了走錯了!那邊是送子觀音,你去湊什麼熱鬧。來來來,我們得去好好拜拜財神爺。」羅媛見杜思同往送子觀音那裡走,還以為她是跟著人潮走散了,不然兩個未婚甚至沒有談戀愛的姑娘去拜啥送子觀音?!
但是這會兒人有點多,各種聲音夾雜,人聲鼎沸的,就憑她渺小的聲音,跟著人潮走進送子觀音殿的杜思同當然沒聽見。
來到菩薩面前,杜思同跪下,誠心祈求,「菩薩,希望我肚子裡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不管孩子的父親做了什麼,都讓我保持最好的心態去面對,哪怕只剩我自己一個人,也想讓孩子平安順利的出生,我想將他撫養成人,看他結婚生子……」
羅媛終於擠進來,將已經從蒲團上站起身的杜思同往外拉,「拜錯了拜錯了啦,你怎麼直接跟人走,這邊是送子觀音殿耶!」
「啊……我不知道,我看這邊人好多就跟著進來了。」杜思同從善如流的裝作不知。
「財神殿人更多好嗎?!我都走不進去,外面一直在放鞭炮,震得我耳朵都要聾了,可是好熱鬧啊,在公司裡忙成狗,終於可以出來散散心,哪怕是聲音不太習慣,聽久了也覺得親切呢。」
杜思同朝羅媛的腳努了努嘴,「你什麼時候換了鞋?」
「剛剛啊,被其他人踩了兩腳……我很想踩回去,但是走了不過半個小時,鞋跟竟然直接斷了……」羅媛說到這裡表情很是懊惱,顯然這回憶讓她痛心疾首,不過沒等杜思同出聲安撫,她表情一換,笑咪咪地道:「不過那個女人是個不識貨的,只看到鞋子的品牌不知道是A貨,直接拿錢甩了我一臉,我一把錢撿起來就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和她計較了,讓她破財消災吧。」
杜思同很無言。對對,羅大設計師宰相肚裡能撐船,不過……
「你不是寧可死也要買好鞋嗎?說什麼女人可以沒老公,但是不能沒鞋子,要不就是男朋友不重要,只要有鞋就行了,這樣說的你居然也會買仿的?」
羅媛正色道:「有時候也要懂得節儉,像這種只是穿來突顯造型的鞋,就不用太在意品質了嘛。」
「所以走了半小時鞋跟就斷了。」杜思同了然。
「你走開!壞女人!」不一會,羅媛又摟著杜思同的胳膊晃,「走走,去那邊,我們要買點紙錢來燒,把身邊的晦氣都去掉。」
杜思同這才想起羅媛當初提議要來的原因是為了什麼。
那個時候,她以為梁瑾瑜和嚴馨有關系,後來梁瑾瑜出言澄清,她也就釋懷了。但是,昨天等著她的、她親耳聽到的才是真正的真相。
到底是什麼樣的勇氣,才會讓他在岳父面前那麼風輕雲淡的提出「離婚」兩個字?
爬山容易下山難,杜思同和羅歷在半山腰的涼亭裡,過往的人進來歇歇走走,只有羅媛和杜思麗跟灘泥似的,坐在椅子上曬著太陽,過一會居然閉起眼睛睡著不省人事,以至於醒來的時候,包裡的東西全丟了。兩人面面相覷,到底是閨蜜,同時大罵——
「操!這賊有多大的膽,竟敢偷老娘的包包!」
「該死,這樣都能招賊,現在我們該怎麼回去?」
「跟人借個電話打打吧,你記得誰的電話能來接我們的?」羅媛問。
杜思同想了一下,家裡的電話和梁瑾瑜的電話她都記得,但她現在沒有心情打,只是拒絕的話還沒出口,就見羅媛眼睛一亮。
「林總監啊!林總監不是你大學同學嗎?」
「號碼沒記住……」杜思同想也沒想的回答。
羅媛嘿嘿直笑,「沒事沒事,姊記著呢。」
「算了,麻煩人家多不好。」杜思同搖頭說:「我打給我家人吧。」
羅媛瞪她一眼,「這哪算什麼麻煩,說不定有人巴得想來呢。」
「那就更不行了。」杜思同掙扎,「你說咱倆是你想接近林南呢還是我想接近林南?如果誰都沒這個想法,拿他當免費勞力太不厚道了吧?」
「給朕閉嘴!」羅媛輕輕在杜思同嘴巴上捂了一下,轉身就跟旁邊的人借手機去了,杜思同叫了兩聲她也沒應。
沒多久證回來了,笑咪咪的說:「搞定!林帥這就出門了,他讓我們先下山找個地方點杯飲料等他,說寺廟點香味道大,別站在外頭吹風,哎喲喂,那叫一個體貼呀。」
杜思同無言以對。
羅媛使勁兒給林南說好話,「林總監這人真不錯,比梁總裁可靠多了,起碼一點都不招蜂引蝶。」
「你說的沒錯。」這點杜思同認同。
「雖然他家世沒有梁總裁好,也沒有梁總裁有錢,但他比梁總裁年輕,年輕就是資本,何況他有顏值有身材,雖然沒梁總裁那麼逆天,但也算是達到高標准了。找男朋友嘛,也不能老拿梁總裁當參照物,你也不是貪圖錢財的那種人,我覺得林南就比梁總裁強,起碼不用擔心每天被人搶你說是吧?什麼soulmate那都是忽悠人的,顏值好就夠了!」
「對,就是這樣。」
「對了思同,林總監似乎對你示好很多次了吧?這麼個優質男,你就沒有一點點的動心嗎?」
曾經很動心,但現在都已經死光了,這世界哪有那麼多死而復生的事情,又不是留了火星的火堆,風一吹輕輕松松就死灰復燃。
杜思同沒有沉默太久,「我感覺他的變化挺大,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他以前沒這麼帥?聽說小時候醜的長大都會變帥,小時候帥的長大都殘了。」
「不是外表改變,可能……是我自己的心境變了,所以看誰都變了。」如果放在平時,杜思同不想在林南身上多費口舌,但是自從昨天之後,她就感覺林南和梁瑾瑜是半斤八兩。
沒想到自己認認真真的付出了兩次,最後都成為一場笑話。
這麼想著,她突然有點自怨自艾起來,「當初鬧得不愉快,現在不偷決雖然解決了,但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誰都不是當初的自己,又何必要找當初的對方。
「唉,初戀總是青澀懵懂而美好的。」羅媛感嘆,不過感嘆完又有點恨恨的道:「我的初戀就算了,瞎了狗眼看上渣男。」
杜思同笑了一聲,就聽到羅媛繼續說:「思同,真的,你別和嚴馨爭,她這個女人急了什麼事都干得出來,梁瑾瑜雖然好,但在他沒有給你明確的回應前,任何付出都是不值得。再說了,梁總裁一看也不是痴情種,就算真跟你在一起了,誰知道什麼時候又出麼蛾子,你這樣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知道啦知道啦。」杜思同低頭看腳下路況,「你好嘮叨哦,羅媽媽。」
羅媛氣急敗壞,「我這都是為了誰啊我!」
兩人打打鬧鬧地下山,在大概還剩三分之一的時候遇見了迎上來的林南。
林南穿著一身休閑裝,領口松垮垮的露出半截鎖骨,很有悠閑的感覺。見到兩人,他松了口氣,「怎麼這麼不小心,在外面還能睡著。」
「早上起早了,有點累。」杜思同覺得好羞愧。
「丟了什麼?有證件嗎?」林南讓兩位女士走裡側,自己則走在靠外側。
「不是丟的,而是被偷,包包我們都掛在身上,肯定是別人故意拿走才會不翼而飛。」
杜思同想了下,「我就丟了錢和手機,我知道要爬山,只在零錢包裡塞了點兒錢,沒帶錢包,而她嘛……」
林南看向羅媛,還沒說話,羅媛就插話,「丟了手機和錢,還有我所有的卡啊啊啊啊啊啊啊,要瘋了!」
「先拿我的手機打電話掛失吧。」林南掏出手機遞給羅媛,「回去我們先吃飯,下午再想要辦哪些手續。」
杜思同同情的看著羅媛,「身分證也要補……」
「對了,也報個警吧,也許運氣好能找到,可以省下不少事兒。」
就在三人商量著該怎麼辦的同時,梁瑾瑜因為打給杜思同好幾次都沒人接,後來甚至干脆關機,他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直接讓技術部門去查。他曾經在杜思同的手機裡安裝定位晶片,只需要花一點時間,就能知道手機在哪裡。
等開車到郊外,那破落的巷弄、食物過期的惡臭撲鼻而來讓梁瑾瑜幾度要崩潰,卻還是忍了下來,一路找到手機的所在地,他一腳踹進去,就見一個光頭正在清點東西。
梁瑾瑜一眼就認出了杜思同的零錢包——那還是他買的——他大步跨進去,一把拎住那人的衣領,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陰鷙,「人呢?」
「什什什什什麼人……」小偷嚇得哆哆嗉嗦的,「我我我我就拿了東西,沒沒沒沒綁架人!」
「哪兒偷的?」梁瑾瑜眉頭一皺,喝道:「說!」
「山山山山山上。」小偷被他揪著衣領,面色漲紅快要喘不過氣,「就在旁邊的山上,這些都是、都是靈台寺香客們的東西。」
靈台寺是A市香火最旺的地方,梁瑾瑜雖然沒有去過,不過但凡是A市人就沒有不知道的。他看了一圈四周,覺得小偷說的應該是真話,他只是偷了東西,並沒有把杜思同怎麼樣,、心裡的石頭放下來,撤了手勁順勢一把將小偷摔在地上,自己拿著杜思同的零錢包和手機扭頭就出去了。
他已經報了警,後續怎麼處理就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了。現在最緊要的是找到杜思同在哪裡,沒親眼看到她完好無損,他就一直提心吊膽的,急都要急死了,哪裡還能顧得上其他的事情?
梁瑾瑜一路往山腳下開,兩側行人還是挺多的,他怕錯過,所以速度並不怎麼快,到了山腳下的停車場時,他眼尖地看到迎面而來的是林南的車,倒不是他記憶力好,只是事關杜思同,他連這種細節都記下來了。
林南的車窗貼膜並不是全黑,兩車交會的時候,梁瑾瑜看到前面開車的是林南,而後座上坐著的,可不就是杜思同和羅媛嗎?
梁瑾瑜靠邊停了車,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緊繃的神經陡然一松,不由自主地長吁口氣。
車上的兩個女人說說笑笑,顯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也不知道是沒心沒肺,還是覺得丟點東西並沒有那麼重要。
也是,她只是丟了手機和錢包而已,只有自己以為她丟了。
半晌,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眼副駕駛座上放著的零錢包,打了個電話,讓人把杜思同的錢包和手機送到派出所去,自己則轉頭直接回了公司。
如今梁氏正值多事之秋,他不能有絲毫松懈。
三人剛到餐廳,還沒走進去,林南的手機就響了,他接起來聽,原來是城郊派出所打來電話,說靈台寺附近抓獲了小偷,贓物都已經帶回所裡了,請他們有空去辨認一下有沒有失物。
羅媛比較急躁,得到消息立刻就要前往。
杜思同和林南對視一眼,決定跟她一起過去。
路上杜思同有點魂不守舍——她丟的東西不多,手機裡也沒有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和資料,唯獨包裡的孕檢報告也跟著不見了,讓她難免多心。
畢竟只是一張紙,又不在零錢包裡,完全不應該是小偷會偷走的東西才對,或者……是小偷拿零錢包的時候隨手帶出來,掉在地上她沒有注意到?
不管怎樣,只要不是被梁瑾瑜拿走就好。
到了派出所,羅媛和杜思同的包都完好無損,只有羅媛的錢包裡少了錢,但比起補辦亂七八糟的一堆證件,羅媛覺得已是萬幸,歡天喜地地做了筆錄取了東西,又歡天喜地地請杜思同和林南去吃飯。
吃完了才發現,她不僅沒有現金,連卡都還凍結……最後只好讓林南買單。
羅媛拍拍他的肩,「吉祥物,吉祥物啊!」
杜思同無語。
折騰了大半天,杜思同回到家時已經傍晚了,也許是真的忙,晚上她快睡的時候梁瑾瑜打了個電話,只說晚上不回來了,叮囑她早點休息,語氣也沒聽出什麼別的意思。
杜思同想想覺得是自己擔心太多了,出門時是她親手把孕檢報告放進包裡的,雖然中途丟了東西,但是梁瑾瑜身在公司,恐怕這會兒連自己丟了東西進了派出所一趙都不知道,又哪裡會發現她包裡的孕檢報告?
真是有毛病,她居然疑心梁瑾瑜偷偷檢查自己的包。
第二天到Y&M,杜思同遠遠就看到羅媛在和一個人在說什麼,對方側臉看過去有點眼熟,但她一時間想不起來,等走近了,杜思同才發現是那天在醫院裡看到,和羅媛攀談的男人。
杜思同走過去的時候,羅媛已經和男人告別,一轉頭就看到她,心情格外美麗的挽住她的手往公司裡走。
「沒想到啊,你的桃花悄悄地開得這麼燦爛了?」杜思同笑她。
羅媛臉一紅,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含糊嚷嚷,「什麼啊,一個覬覦姊貌美容顏的男人,姊不過是大方的給他個機會而已。」
杜思同看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喜悅,還有點小女人的嬌羞,她想了想,問道:「上次在醫院有看過,他是醫生?」
「他叫鄒梁,說來你可能不信……」
「你說,我自己判斷。」
「他是院長。」
「……」杜思同瞪大眼。
羅媛說,她當初下樓買東西,結果走出電梯的時候高跟鞋拐了一下把腳給扭了,還一頭栽倒在一個很寬闊的胸膛裡。那個時候,她的第六感就告訴她,缺席了這麼多年的男朋友要來了!
「你不是說只是給他個機會?」杜思同替羅媛高興,卻又覺得她有點輕率,於是笑她。
羅媛這會兒也不害羞了,聞言將按電梯的手指一頓,大大的眼睛瞪著杜思同,「有的時候就是差個機會!你想啊,如果我沒扭到就不會摔進鄒梁懷裡,要沒摔進他懷裡他也不會給我揉腳,沒揉腳哪裡來的奸情發展啊!還好我前一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認認真真的幫腳趾塗上了美麗性感的指甲油……」
「然後呢?這才一個月都不到,會不會太快了?」
「沒呢,我問了一些關於嚴馨的事。」羅媛那天是和杜思同一起去看嚴馨,當然會隨口提到嚴馨,雖然類似嚴馨這種情況的病人有很多,但因為是梁瑾瑜特意交代過的,所以鄒梁有印像,「他說是車禍後遺症,當年瘀血在的地方不好處理,風險很大,這麼多年下來,只要瘀血移位置,堵塞了腦神經就會頭痛,頭痛過幾次後,瘀血現在已經來到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位置了。」
杜思同認真的聽著沒插嘴,羅媛繼續說:「鄒梁說現在瘀血的附近沒有復雜和重要的神經組織,就算移動也不會造成頭痛,而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自己化掉了,但若是要徹底解決頭痛的毛病還有一個方法,就是選擇開顱清除瘀血。」
「手術風險多大?」
「幾乎是零風險,不過腦袋上會留個疤。」
聽羅媛這樣說,杜思同還真不知道嚴馨會怎麼選擇,如果她真的想用恩情來牽絆梁瑾瑜一輩子,她肯定不會動手術,這個手術只要不做,以後她若說頭痛,也沒有人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而做手術會留疤……
算了,想那麼多干麼,那是嚴馨自己的決定,跟她杜思同半點關系都沒有。
中午杜思同不太舒服,飯還沒吃完就跑到廁所吐得一干二淨,她沒什麼胃口,只覺得惡心,她臉色蒼白的走到樓梯間,一想到自己懷孕了,梁瑾瑜卻跟她爸說要離婚的事,杜思同就有點頹然,坐在樓梯上休息,手裡拿著孕婦手冊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突然,手冊被抽走,杜思同嚇了一跳,轉過身才發現羅媛不知什麼時候跟了過來。
她站起身,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啞然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雙手垂在身邊幾次想拿回小冊子,又都收了回來。
羅媛將手冊封面上的字看了好幾遍,才又將目光放到杜思同平坦的小腹上,眼神寒光凜冽,頗有點要透視進去看看有什麼玩意兒。
杜思同有點心虛的伸手捂了下小腹,「你怎麼來了……」
「你吐的時候我正在隔壁間換衛生棉,你出去的時候我跟著你來的。」羅媛直直的看她,「我記得你來月經的日子跟我差不多,對嗎?」
杜思同吃不消她那審問的眼神,躲避了一下,發現對方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才道:「出了點意外。」
「林南的?」羅媛繃著臉問。
杜思同和羅媛是好朋友,怎麼會不知道這表情代表她已經是在極力壓制洶洶怒火了,連忙否決,「不是。」
「梁瑾瑜的?」
杜思同有點懊惱的皴眉,「這只是個意外,別問了好嗎?」
「真的是他的?!」羅媛氣不打一處來,本來要去教訓一下欺負杜思同的禽獸,沒想到杜思同還一臉要為那人說話的表情,不禁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她,「是意外你不准備打掉?打算生下來自己養著啊!」
「也、也不是不可以嘛……」
「梁瑾瑜他媽的都要和嚴馨在一起了,你這不是……唔!」羅媛話說一半就被杜思同給慌裡慌張的捂住了嘴。
杜思同嘴裡噓噓噓的讓她不要說,壓低聲音道:「這裡好歹是公共場合,這些事情不要這麼大聲嚷嚷啊,又不是很光榮,要是傳出去就完蛋了。」
梁瑾瑜都已經准備離婚,那麼這個孩子存不存在都和他無關,沒必要讓他知道。她自己有收入,能夠將孩子撫養長大,但如果她懷孕的事情傳出去被梁瑾瑜知道,從而左右了他的決定,她不會開心,沒有愛上還能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情,但如果愛上了還要看著梁瑾瑜在外面彩旗飄飄,她做不到視若無睹,也做不到委屈自己。
回辦公室的路上,杜思同不願意跟羅媛說謊,但現在的情況要坦白肯定是不可能,於是只能轉移話題,避重就輕的解釋,「孩子雖然是個意外,但我不想打掉他。」
「你瘋了?!你才多大,單親媽媽會遭到多少非議跟白眼,還有生下來以後誰幫你帶啊?再說我們公司多苛刻你不知道嗎,產假最多三個半月,時間一到就得回來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你是打算雇個保姆全天候看孩子嗎?你能放心嗎你!我可是聽說有些黑心保姆給孩子喂安眠藥,就圖省事兒,沒人幫你盯著,萬一碰到這種事怎麼辦?要是你辭職自己帶,誰養活你們啊?還有你以後結婚怎麼辦?未婚還帶個孩子,可挑選余地有多小你知道嗎?」她的話立刻招來羅媛的質問。
「現在的男人多勢利啊,你就算談一百次戀愛換一百個床伴,都是純潔的未婚女子,一旦有了孩子,在男方親朋好友眼睛裡他就是個撿破鞋的,指不定背後怎麼說你呢,你長沒長腦子!」
「噓——你小聲點兒!」杜思同忙示意她壓低聲音,這些她當然有想過,事實上,正是因為把這些都考慮到了,她才決定將孩子生下來。說她固執也好,一根筋也罷,梁瑾瑜要離婚是梁瑾瑜的錯,不能將梁瑾瑜的錯懲罰到孩子和她身上。
杜思同垂著眼,手指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我單純的只是不想打掉他。媛媛,知道自己肚子裡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他會漸漸成型,會聽懂你的話,呱呱墜地後會喊你媽媽,會調皮搗蛋,也會慢慢懂事體貼……
「那種感覺想想都覺得很美妙,比愛情比婚姻都還重要得多,我知道也許會很辛苦,但只要辛苦的值得就可以了,活著的意義不就是這樣嗎?我結不結婚沒關系啊,又不是非要靠男人才能過日子。」
羅媛說不過她,看杜思同一副「誰來勸我都沒用」的表情,不由得嘆了口氣,「梁瑾瑜知道嗎?」
見她搖搖頭,才舒口氣的羅媛只覺得一口氣又梗在喉嚨裡上不來,很不客氣的用力揉杜思同的腦袋,「你啊你,怎麼這麼傻!好歹要個幾百萬撫養費啊,你自己一個人養孩子吃虧死了好嗎!他播種成功了好歹也要照看一下吧,哪怕將來你辭職了自己帶孩子,起碼能保證衣食無憂啊你這個蠢貨!」
「你不是說嚴馨跟他的事要成了嗎?」杜思同努力撇開心裡的不舒服,一臉的無辜,「這要是跟梁瑾瑜說我懷孕了,嚴馨不得讓人架著我去打胎?畢竟我威脅到她地位了不是嗎?」
「……也對。」羅媛覺得有道理,「或許梁瑾瑜會因為你懷孕了直接娶你而舍棄嚴馨,畢竟他不是也挺殷勤的追過你一段時間嗎?不過聽說這豪門都想要兒子,萬一到時你真生了個兒子,他跑來跟你搶撫養權,你哪能搶得過他啊!」
好說歹說,杜思同總算打消了羅媛要去告訴梁瑾瑜的念頭,並且兩人約好下午請假去醫院檢查一下。對此,她覺得與其說陪自己去產檢,還不如說羅媛是為了去看她那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院長男朋友。
羅媛聽到杜思同的取笑,紅著臉嚷嚷說好心沒好報,好一會兒才被杜思同哄消停。
杜思同想,最近梁瑾瑜太忙了,她這邊也不好主動讓他為難,等哪天空下來,兩個人還是坐下來好好聊一下吧,畢竟離婚還得簽離婚協議書呢,看在自己父親的分上,他應該不敢真的讓她淨身出戶才是。
杜思同回想了下自己這些年收到的結婚禮物,覺得哪怕以後真的辭職了,應該也不至於淪落到羅媛說的那麼凄慘的地步——有錢真他媽的好啊,不愁吃穿,不愁寶寶的教育,什麼都不用愁了。
下班時杜思同和羅媛一起從公司出來,剛到醫院門口,杜思同就被羅媛拉住了。她見羅媛臉色鐵青,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整個人也怔住了。
嚴馨穿著簡單的橙色洋裝,整個人顯得非常活潑靈動,褪去職場上的銳氣,反而有點閑適溫和,而和她相擁的梁瑾瑜則穿著煙灰色的襯衫,沒有外套,領口扣子也開著,一派慵懶的模樣,而從杜思同和羅媛這個方向看過去,嚴馨雙手摟住他的腰,梁瑾瑜左手放在嚴馨腰間,右手搭著她的背,那雙桃花眼微微斂著,頗有股繾綣旖旎的味道。
「哇靠,這對狗男女要不要臉啊,醫院大門口的秀什麼恩愛!不都說梁氏總裁做事高調為人低調,現在這是轉了性趕著上八卦頭條嗎?真是渣男。」羅媛吐槽完,轉頭才看到杜思同一臉慘白,拉上她就要衝上前,「走!要說法去!」
聞言,杜思同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硬是將比她稍微高一些的羅媛往回拉,兩人繞了醫院一圈,才從另外一個入口進了醫院。
檢查的過程中,杜思同神情鎮定,該問的細節都問了一遍,反倒是羅媛一直在偷偷觀察她,臨出門的時候悄悄拉了她一把,「你還好吧?」
杜思同一臉詫異地看她,「我當然好了,你想什麼呢?」
其實她心裡有點空,但仔細追究下來,好像又釋然了,本來就知道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心難過呢?
只是她腦袋仍不受控制的一遍又一遍想起梁瑾瑜和嚴馨在醫院門口相擁的畫面……
當晚,梁瑾瑜依舊沒有回家,杜思同在客廳裡坐了好一會兒,東姨說公司忙,催了她好幾次早點睡不要等,她這才上樓回臥室,剛將房門打開,腳下又一轉,去了書房。
嚴馨出院了,勢必要回到Y&M工作,羅媛指不定又要抱怨壞了上班的心情了,討厭的人當上司總是不好受,不過或許她還比羅媛慘一點,畢竟她們倆算是情敵,不過沒關系,Y&M是梁氏旗下的公司,就算嚴馨不在,一旦和梁瑾瑜離婚,她也不會再在那邊待下去。
杜思同不知道為什麼梁瑾瑜遲遲沒有提離婚的事,也許是因為公司忙,可他真的是在忙嗎?還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她的臉,連敷衍都懶了?
辭職信打得簡單明了,而比辭職信更簡單明了的是離婚協議書。
既然他開不了口,那就由她來吧,左右不過是離婚,誰提不都一樣嗎?杜思同摸著小腹,看著「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從印表機裡慢慢跑出來,輕輕笑了一聲,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離梁若琳訂婚還有幾天時間,梁氏受到的針對不減反增。
梁瑾瑜從杜家回來之後一直留宿在公司,除了周日打電話給杜思同找不到人,讓人就著信號追蹤過去,陰錯陽差的逮到了某個賊以外。
工作忙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是他回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杜思同,一看到她就想到杜立行向他要的承諾。離婚從來都是梁瑾瑜的底線,哪怕是杜思同來觸及下場都不會太好,可現在卻要他自己開口說,這兩個字像魚刺卡在喉嚨裡一樣,每次一咽口水就痛得不行。
所以,他現在不能有任何閃失,只要梁氏熬過這一次,以後處事更謹小慎微,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夫妻關系也能更進一步。
然而理想很美滿,但現實總會給人猝不及防的致命一擊。
可能是晚上喝咖啡時想到了杜思同,也可能是下午接嚴馨出院,對方出乎意料的很豁達,表示不會再給他們兩人造成困擾,只要給她最後一個友誼的擁抱來結束這沒有結果的戀情就行,累了兩天的梁瑾瑜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都沒有,起身穿上衣服決定回家。
他想著杜思同最在意他和嚴馨之間的關系,雖然她不說,但從以前的小事上就能感受出來,這次如果讓她知道嚴馨已經放棄,估計能安心不少。
大半夜的,來往的車輛已經很少,加之梁瑾瑜風馳電掣的,花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回到家了。
東姨接到梁瑾瑜要回來的消息,提前候在樓下等著,見他進了門,連忙給他送上一杯茶潤喉。
「思同睡了?」
「太太上樓有一會兒了。」東姨回答,又提了句,「太太今天的臉色不太好,在客廳坐了小半天,似乎在等你。」
梁瑾瑜表示知道了,說了句「東姨也早點歇息吧」便上樓直接進臥室,卻發現門是虛掩的,杜思同不在裡面,他喊了兩聲沒人應,又怕她在洗澡,泡久了會暈倒,趕緊進了浴室,結果浴室裡只有一池被東姨放好的熱水,沒有人。
家總共就那麼點大,東姨說她在樓上……梁瑾瑜沒有遲疑的轉身去書房找人。
果然,門才推開,就看到穿著睡袍的杜思同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無奈笑笑,走過去想把人抱回臥室睡,手還沒落在她身上,就看見被杜思同壓在手掌下的A4紙,離婚兩個字被她纖細的手指壓在下面,但哪怕是透過指間縫隙,也足夠梁瑾瑜看得一清二楚,一時間他只覺得心魂大震,一路上急切想見她的心情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憤怒的火苗,熊熊火勢迅速燒心燒肺。
「杜思同。」他沉下臉喚道。
杜思同心情不好,睡得格外的沉,當然沒有聽見。
梁瑾瑜手指輕顫,握著她的肩頭,渾身都像是在燃燒著怒火,那瞬間,他聽見自己腦子裡最後一根弦繃斷了。
她對林南還是不死心,還是要離開他要和他離婚是嗎?杜思同,你真是個冷血又自私的女人!
杜思同是被一股不算溫柔的力道給摔醒的,睜開眼發現是臥室的水晶吊燈,還沒等她回過神,身上就壓下一個久違又熟悉的氣息。
「梁瑾瑜?!」杜思同下意識一喜,又想到白天在醫院裡看到的場景,再想到自己已經擬好了離婚協議書,瞬間冷下臉,低喝,「梁瑾瑜你在干什麼!」
梁瑾瑜不答,雙手不顧輕重的狠狠壓住杜思同的雙手,嘴下更是不客氣的啃咬著她的鎖骨。
他可以在杜立行面前承諾給杜思同最穩妥的安排,也確實會那樣做,假如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那一天,離婚他也可以答應,因為他不願意拖累她。
他可以這樣想,是因為他是為了要保護她,杜思同卻不能!
她可以選擇被迫接受,而不是像這樣迫不及待的要離開他,就像是離開一堆已經毫無用處的垃圾!
「對你來說,我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了是嗎?」雖然梁氏的困境暫時還沒有傳出去,低不排除杜立行擔心女兒吃虧,提前跟她打過招呼。
杜思同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感覺到他雙腿死死壓在自己腿上,就怕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麼,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下來,「梁瑾瑜你冷靜點。」
「冷靜?」梁瑾瑜氣極反笑,看著她沒事人一般的神情,松開對她手的箝制,轉而掐住她的腰,另一手開始解腰帶。
了解到他想要做什麼,杜思同臉色瞬間煞白,抬起手,想都沒想的直接往他臉上招呼過去!
「啪」一聲,兩人的動作都僵住了,梁瑾瑜是驚訝,杜思同則是後悔。
不過她還是硬撐著沒多少血色的臉斥道:「別拿你那髒手碰我!」別拿白天摟著嚴馨的腰,晚上也不知道跟嚴馨做過什麼的髒手碰她。
「呵,呵呵……」梁瑾瑜臉上又怒又不可置信的情緒褪去,突然輕輕笑了起來。
杜思同被這樣的他嚇得打了個冷顫,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口,人也打下去了,何況本來就不是她的錯,她絕對不會道歉,於是她倔著一張臉,發覺掌心傳來火辣辣的疼,她握起拳頭,繃著臉一言不發。
「我髒?」梁瑾瑜輕飄飄的說,湊過去咬她的下頷,一只手更是不管不顧的扯開她真絲睡袍上的腰帶,「我髒怎麼了,你要給林南守身嗎?都讓我這麼髒的人碰過多少回了,你以為自己還能干淨到哪裡去嗎?你覺得林南還會要你嗎?杜思同,你覺得除了我梁瑾瑜誰還會要你?!」
言語如刀,刀刀致命,每說一句,杜思同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放開我,放開我……」察覺那雙溫熱的大手此時就如同毒蛇一樣在她身上游走,杜思同不敢掙扎,怕他傷害到孩子也傷害到她,極力隱忍,「梁瑾瑜你冷靜點,有什麼事好好說,先起來。」
「好好說?」梁瑾瑜哈哈一笑,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桃花眼裡布滿血絲,也不知道是兩夜沒睡好,還是被剛剛所見所聞氣出來的。
他粗魯的去扯她的底褲,狠狠說道:「你以為林南是為了前程,為了能更好的和你在一起才偷走你的設計作品,獨自去國外發表嗎?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以你們兩個人的名義參賽,不僅能讓他獲得榮譽,也能讓你們一起進入這個世界?結果呢?他用你的設計,用你們的名字頂替了那個獎項原本的得主,也就是你,他的功成名就都是你該得的!這樣你還覺得林南愛你?你覺得你對於林南還有什麼用處?他回國是不是江郎才盡,打算用甜言蜜語哄你回到他身邊幫他設計,再以他的名義賣出去?!」
「夠了!」杜思同激烈反抗,不願意繼續聽。
「不夠!」梁瑾瑜吼得比她還大聲。
他從來沒有這麼氣也沒有這麼惶恐過,好像一下子身下的人就會不見,就會成為別人的。
他要用全身的力氣抓住她,哪怕口不擇言告訴她最殘酷的真相,打破她唯一美好的希冀也在所不惜。
她身上有他的烙印,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好不容易才擁有,怎麼能再被其他人奪回去?!
梁瑾瑜收回手脫褲子,渾身都處於極度憤怒情緒的杜思同逮著時機一腳踢開他,然後迅速往床邊爬,纖細的腳踝下一刻就被巨大的力道擒住,仿佛在瞬間被上了鐵鏈一般,然而她已經構到了床頭櫃上的台燈,沒有猶豫的往桌上狠狠一砸,砰一聲,燈泡破碎,玻璃瞬間四濺!
杜思同轉身,目光決然又痛恨地將台燈死死握著,鋒利的玻璃直抵在喉嚨前,語氣咬牙切齒,眼裡已是淚意朦眬,「梁瑾瑜,你今天要敢碰我一下,我就死給你看!」
梁瑾瑜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驚慌失措,整個人僵在當場,他怕自己稍稍往前動一寸,杜思同手中的玻璃就會扎入她的喉管……想到這裡,他往後退了些,覺得不夠,又往後退了一些。
那雙向來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此刻灰白無神,不停往後退的他沒兩秒就從床上摔了下去。
很快坐起身,看到杜思同依舊保持著那種姿勢,梁瑾瑜面色惶恐地往外退,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僂,直擺著手,嘴裡喃喃念著什麼,然後不敢再看的轉身踉蹌跑出房間。
杜思同從來沒見過梁瑾瑜這個樣子,呆呆的扔掉台燈,原本喧鬧的房間隨著男人的離去歸於死寂,原本寂靜的夜卻被雨點敲打窗戶的聲音吵得熱鬧。
雷聲轟隆隆響起,大雨傾盆而下,緊接著就是車子啟動,疾馳而去的聲音。
阻止不了梁瑾瑜出門的東姨上樓來,有些焦急的埋怨了兩句。「先生最近很忙,原本是不回來的,但他心裡惦記著太太,這才大半夜回來,怎麼沒說兩句又吵上了?」
說完,可能是見杜思同沒有聽進去,於是轉身出去,嘴裡還絮絮叨叨的,又擔心又害怕的語氣幾乎彌漫了整個房間,「這大半夜的,還突然下了雨,先生的情緒看著很不對,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東姨走了一會兒後,一道閃電劈開黑沉的夜照得黑夜如晝,一聲驚雷緊隨而至,發呆的杜思同沒有被雷聲嚇到,卻在下一刻擁著被子,哭得不能自已。
次日一早,把辭職信發至嚴馨和Y&M人事部的信箱後,杜思同沒有收拾什麼就回到了杜家。
杜立行去上班了不在家,肖雅看到女兒眼睛腫成那樣,心疼得不行,忙不迭讓阿姨煮個雞蛋做熱敷,語氣焦急壞了,「怎麼了同同,出什麼事兒了?」
杜思同哪裡會說,只是抿著唇搖搖頭,可在母親面前,她千般忍萬般忍還是鼻子一酸,委屈的撲到肖雅懷裡。
昨天晚上,看著那麼瘋狂又那麼狼狽驚恐的梁瑾瑜,她好像聽到自己捏碎了一顆驕傲高貴的心,可是那些心的碎片卻扎得她也不能呼吸。
明明是梁瑾瑜出軌在先,不由分說強迫她在後,明明是他將那些她最想忘記的、早已經丟棄的不堪回憶提出來,一刀刀凌遲著她的心,明明都是他的錯,但是她卻成了罪大惡極的壞人。
因為杜思同一直想在院子裡挖個小池塘,春末的時候梁瑾瑜就找人來看了日子准備動工,這會兒泥土還在邊上堆著,就算雨勢磅礡,依舊可以看見兩條明顯的輪胎痕。
她一整晚站在樓上看著樓下,一動也不動,早上東姨接了個電話,然後上樓禮禮貌貌的報告梁瑾瑜打來說他人已經在公司,讓家裡人不用擔心。
隨後杜思同就孑然一身回到杜家,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在那個家待著了,仿佛她做了什麼窮凶極惡的事,多待一刻都會窒息。
肖雅問了她不少事,杜思同都沒有說,哭夠了就由著肖雅幫她熱敷去腫。
杜立行回來的時候,杜思同正跟著肖雅做水果沙拉,他往廚房瞧了一眼,似乎有點意外,「同同?」
「爸。」杜思同轉頭看他,眼睛已經退了腫。
杜立行見她沒大礙,心底松了口氣,面上和藹地笑笑,一邊扯領帶一邊上樓,「哎喲,一路上真是悶得慌,同同,水果沙拉好了給爸爸端過來。」
「好。」
沒一會兒,杜思同端著沙拉敲了書房門,開門進去。
「怎麼,和瑾瑜鬧別扭了?」杜立行示意她坐下。
杜思同就知道他會問,「沒有。」她選擇否認,雖然知道梁瑾瑜很有可能已經和父親通過氣兒,她還是不太想承認。
「瑾瑜都給我打過電話了。」杜立行坐到她身邊,嘆了口氣揉揉她的腦袋,「這一眨眼,以前抱著我的腿要騎大馬的小不點都長成大姑娘了。」
「爸……」杜思同眼眶有點紅,不過可能是昨晚和剛剛哭得太凶了,這會兒最多也就紅紅眼眶。
杜立行笑笑,慈祥的刮了她鼻子一下,「瑾瑜問你有沒有平安到家,我就猜他應該和你提過了。你也不要覺得有什麼對不起他的,現在離婚確實是最明智的決定,不然一旦梁氏倒台,不僅瑾瑜要負債,你也會跟著受罪,爸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的。」
杜思同聽了,微微瞪大了眼,有點難理解父親剛剛的話,「爸,你說什麼?」
杜立行是什麼人,一見她這表情就知道前因後果了,比她還要詫異一些,「梁氏最近被打壓得捉襟見肘,連薪水都要拆東牆來發,怎麼,他還沒和你提離婚的事嗎?」
原來……梁氏最近遇到惡意打壓了嗎?
杜思同心情有點亂,想起梁瑾瑜盛怒之前問的話——對你來說,我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了是嗎?
難道梁瑾瑜以為她是因為知道梁氏已經陷入困境才提出離婚?可是如果梁氏危機四伏,他怎麼還有空去醫院接嚴馨?按理來說,就算嚴馨出院,真要安排也是Y&M的人去歡迎一下而已,哪裡需要他出面,而且兩人還沒有任何嫌隙和避諱,直接在醫院大門口前相擁……
接下來的時間,杜思同整個人都陷入思考中,完全無心去管其他事情,直到晚上躺在床上,和父親的談話始終在腦海裡徘徊不去,讓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從昨天晚上梁瑾瑜離開之後,他就沒有給她打過一通電話,他給東姨打過,給父親打過,卻不給她打,杜思同隱隱覺得心口有點不適,而她知道那是因為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這樣認輸,不甘心他如此游刃有余地做著殘忍的事情,甚至不甘心他願意保全自己而離婚。他不是不愛她嗎?只要拖著不離婚,爸爸就不會坐視不理,到時梁氏總有機會翻身,他這麼精明的人,口口聲聲說他不會讓她跟林南走,這會兒又怎麼會先提出離婚?
杜思同辭職後的第三天,規模並不算大的Y&M接到調令,全體遷入梁氏。
失去94號地對梁氏來說還是虧了,如果標下了那塊地,開發就能落實下去,就算遭到針對也不至於落得進退維艱的地步,而收購Y&M於梁氏來說只是錦上添花,本來這朵花要不要就無所謂,現在更沒有多少用處,即便羅媛新年推出的那款珠寶反應不錯,但杯水車薪,如果後繼無力,總是不能撐太久。
對於公司遷移,羅媛跟杜思同說的時候半句不離嚴馨怎麼糾纏梁瑾瑜、那對狗男女竟然在公司都不避諱等等,從羅媛那義憤填膺的語氣裡,杜思同聽得出急切,她輕笑一聲,讓羅媛別太在意。
其實杜思同對梁瑾瑜的決定並不意外,現在梁氏陷入危機,每個人手頭都空閑下來,梁氏怎麼可能養一批薪水不低的閑人?裁員公告遲早要下,梁瑾瑜剛好可以借助這次Y&M職員遷入的時機,就辦公室及樓層分配等等問題提出裁員,而不會引起恐慌。
「你都不知道,嚴馨送杯咖啡都能在他辦公室裡待上一上午。」
「最近是不是工作量減輕了?」杜思同其實很猶豫,雖然知道前天晚上的事她錯得更多,但一想到梁瑾瑜和嚴馨,她就不想去解釋,不想告訴他自己懷孕的事情,干脆再當幾天縮頭烏龜,反正梁若琳的訂婚日期要到了,她是梁瑾瑜的妻子、梁若琳的嫂子,當然不會缺席。
「雖然梁氏我沒來過幾回,但感覺確實沒有傳聞中來得緊迫,不過我是照樣天天趕稿的。唉你說,你怎麼就辭職了?你一走,我就感覺自己孤立無援,嚴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我一個人應付不來啊。」
「惹不起就躲吧,最近、最近梁氏可能不太平,嚴馨那邊你稍微當心點,多長個心眼,別傻乎乎的被當槍使。」
「你要是擔心我就不要辭職嘛,躲算什麼事兒啊,你總這性子,悶聲吃虧。」羅媛當然也只能說說,對於杜思同悶聲吃虧的脾性她很沒轍,如果是她羅媛懷了梁瑾瑜的孩子,就算梁瑾瑜和嚴馨已經論及婚嫁她也要去鬧一番!更別說兩人還沒到那種程度。
掛了電話,羅媛就看到嚴馨和梁瑾瑜一前一後從辦公室走出來,嚴馨臉上掛著一抹嬌羞的笑,身體不斷的往梁瑾瑜身上蹭,還伸手去挽梁瑾瑜的臂彎,邀請道:「下班去隔壁新開的西餐廳吃飯吧。」
羅媛臉一沉,拿著自己的設計初稿走過去遞給嚴馨,眯起眼皮笑肉不笑的說:「嚴總監,麻煩您看一下這稿子,我找您三四回了,原來您一早上都在梁總裁辦公室裡啊。」
「這個我看過了,細節不夠精致,理念不夠大氣,你還有什麼意見嗎?」嚴馨抽過文件,睨了她一眼,隨手翻了翻。
羅媛冷笑一聲,「哪裡敢,指不定什麼時候嚴總監就成了總裁夫人,掌握著我的生殺大權呢,我能有什麼意見?」雖然只是一時置氣,但羅媛心裡這會兒真的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大不了她也辭職不干了,回去陪思同養胎!
嚴馨聞言勾了勾唇,側頭瞧了眼梁瑾瑜。
梁瑾瑜神色不變,越過兩人時才極為冷漠的留下一句,「上班時間說這些是非八卦,嫌薪水太高的話自己去找財務請扣。」
梁瑾瑜知道羅媛和杜思同要好,但是那天不歡而散,這兩天也沒見過面,梁氏境況又讓他焦頭爛額,還得做保密措施,根本無暇顧及那邊,這幾天也一直都是有火往心裡悶的情況,自然就沒了以往的氣度。
「是啊,這種事還是下班的時候做比較好。」羅媛抽回嚴馨才翻開的設計稿,轉身回位子,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離去的梁瑾瑜聽了個正著,「比如下班後在醫院門口摟摟抱抱什麼的,那就不算是辦公室戀情了哦?」
梁瑾瑜離去的腳步一頓,隨即恢復正常,而嚴馨卻眉梢一揚,不置可否。
在她看來,杜思同遞了辭呈無疑是宣告和梁瑾瑜兩人婚姻破裂,雖然之前她跟梁瑾瑜保證不會再介入他跟杜思同,但前提是那兩人沒想離婚,既然現在有了好機會,她當然要好好把握。
正人君子不會選擇趁虛而入,所以也往往只能當個君子,而不是勝利者。
下班後,羅媛約杜思同出來吃飯。
「我覺得梁瑾瑜整合公司就是為了滿足私欲,和嚴馨朝夕相處。」羅媛想到早上看到的那一幕還是覺得煩躁,吃下幾口飯後含糊地說:「你是不知道,早上嚴馨那個趾高氣揚的囂張模樣,老娘真恨不得一拳砸扁她。」
「如果真想這樣,嚴馨當初就是他的得力左右手,何必往Y&M推?」杜思同沒什麼胃口,一手撐著下頷往窗外看。
A市的夜晚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燈火通明,和白日裡冰冷的快節奏相比,多了那麼幾分難以言喻的繁華和嫵媚,可這究竟是城市的兩種面目,還是看它的人用了兩種心情和角度呢?
「那時候梁氏被媒體質疑嘛,當然要堵住那些人的口,現在估計是堵完了又想著人家了。」羅媛只是氣不過才這樣惡意的揣測一下,她雖然不知道梁瑾瑜是怎樣的人,但一個成功的商人不可能公私不分。
但他搞大了思同的肚子又不負責是事實,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和嚴馨調情,她就覺得對方屬性有點渣,這樣一來二去,對梁瑾瑜的印像就跌了不少。
「不過也不知道梁氏最近怎麼了,我去其他樓層的時候,偶然聽到有人說最近遭到別的公司針對,業務頻頻被搶。」羅媛擦擦嘴,「我看他們挺空閑的,但總裁辦公室卻很忙,人來來去去沒個停歇,我都看見好幾次梁瑾瑜在打電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原本就那模樣,總感覺神色不太好的樣子。」
「可能是出了點小問題吧。」杜思同垂著眼,「他也不是沒經過風浪、沒栽過跟頭的人,自己有數的。」
「也對。」
跟羅媛吃完晚飯,杜思同的心情一直沒好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到杜家,直接上了樓找杜立行,原本在看書的杜立行見她回來,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也不說話,戴著眼鏡繼續看書。
杜思同見父親沒有開口的意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今天和羅媛出去吃飯,她是我的好朋友。」
「出去散散心也好。」杜立行推推鼻梁上的眼鏡,頭都沒抬,「等過兩天瑾瑜參加完那個梁若琳的訂婚典禮,要是事情沒轉機,先去把婚離了。」
「事情很嚴重嗎?」
「早晚都該來的事,也不能說嚴不嚴重。」這是梁家內部的戰爭,遲早都會爆發,只是梁楷最近的身體完全不行了,盧秋君和梁若琳急得不行,又怕梁瑾瑜不留情面,只能先發制人,而梁若琳討到的救兵又不太好惹,只能看梁瑾瑜自己怎麼應對了。
「爸——」
「你想都別想。」知女莫若父,杜立行一眼就看出自己女兒想說什麼,沒等她開口就打斷,「不說杜家和梁家聯姻的事沒人知道,就算知道了,這反而更落人口實,於我於他都沒有半點好處。」
杜思同握著拳頭,見父親是真的沒有幫忙的意思,有點急了,「這種緊要關頭我怎麼能和他離婚啊!爸爸,你的意思是趁著梁氏還在,我趕緊跟他離婚,拿錢走人嗎?」
「你不是不喜歡他?」杜立行的態度放軟了,眉眼竟然有點笑意,「當初不是說恨爸爸,說絕對不要和陌生人結婚?」
杜思同被他說得赧然,想到當初被深愛的人背叛,還要被一直疼愛自己的父親逼著嫁給一個陌生男人,真是覺得整個人都絕望了,才會說那樣的話。
她咳了一聲,別過臉,手指輕撫著小腹,「反正婚都已經結了,怎麼能說離就離啊。再說,我……懷孕了。」
話音落下久久也沒得到反應,杜思同抬頭,見杜立行的臉色不太好,她有點志忑,「爸,我是不會打掉這個孩子的,這是婚姻不是愛情,梁瑾瑜就算不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的親人,是我孩子的爸爸,我不會坐視不管。」
「我有說讓你坐視不管?」
「……爸?」
杜立行低下頭去,「別來問我,你已經長大了,要怎樣做是你的事,爸爸一概不管,別捅出什麼婁子讓我去收拾就好。」
杜思同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麼,突然間茅塞頓開,說了聲「謝謝爸」就要起身出去,可人都走到門口了,又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命令——
「一旦梁氏宣告破產,你必須和梁瑾瑜離婚。」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9:03 PM
第九章
周五不緊不慢的來了,梁若琳和向淵的訂婚典禮在五星級大飯店舉行,向淵背後是CMI,而梁若琳怎麼說也是梁家千金,兩人的喜事請了A市上下非富即貴的人,可謂是大聚會。
梁瑾瑜沒有叫杜思同同行,她現在不是梁氏的員工,對外又和梁家沒有任何關系,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反而不合理,何況在事情完全解決之前,梁瑾瑜不想把她牽扯進來,對於杜思同因為自己和嚴馨一個擁抱而輕易選擇離婚這樣的事,他也要等到塵埃落定之後再好好的算帳。
梁瑾瑜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梁楷,被服務生領到休息室,裡頭新娘新郎正等著,向淵個子高,梳著前衛的刺蝟頭,五官立體,一眼看過去給人印像就是很潮,很難想像陸一辰的左膀右臂會是這麼年輕的小伙子,相反的,站在向淵身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梁若琳,卻是顯得成熟了些。
「爸……」
「爸他精神不太好,認不得你。」梁瑾瑜怎麼會不知道梁若琳今天的目的,拿起放在梁楷腿上的文件,「你關心的不就是這個嗎?」
梁若琳伸手一抓卻抓了個空,梁瑾瑜臉上噙著優雅的笑,微微側頭,「今天是你和向副總的婚禮,我這個做哥哥的當然也該送個禮物,只是現在時間不早了,兩位也該去招呼客人了吧?畢竟……今天政商界來了不少人物,A市的權貴都在,要是不小心怠慢了誰可就不好了。」
「哥說的是。」梁若琳盯著他手中的文件,再看坐在輪椅上眼神不聚焦,只是偶爾茫然的轉下頭的老人,有些不甘心。
沒想到梁楷的身體情況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看來遺囑早就已經訂好,現在就算要做什麼都遲了,梁楷根本不可能更改遺囑,何況還有梁瑾瑜在。
梁瑾瑜看了眼她身邊的向淵,輕笑一聲,「你放心,這文件我會給你留著,想看多少遍都可以。祝兩位訂婚快樂,爸身體不好,我就不多留了。」
於是,向淵去前廳招呼客人,梁若琳送梁瑾瑜出酒店。
等人走後,梁若琳隨即拆開了遺囑,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只見梁氏老宅和父親名下的所有股份,以及大部分的不動產都歸屬於梁瑾瑜,而給她們母女倆的除了原本就在她們手裡的房產珠寶,就只有兩棟小別墅,梁氏的股票一丁點兒都沒有留給她們!顯然是不想讓她們成為梁瑾瑜的阻礙,偏頗之大讓梁若琳快要氣炸了。
她握著文件,看著消失在街頭的賓利,心中暗下決定。梁瑾瑜,你既無情,就不要怪我不義!
梁瑾瑜將梁楷送回梁家老宅後就接到電話。
「先生,可以行動了嗎?」
「陸一辰呢?」
「正在台上致辭。」
「嗯。」梁瑾瑜掛掉電話,看了眼屋內已經又陷入睡眠的梁楷,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帶上門後,他心情很不錯,可以說是從梁氏遭到惡意針對到和杜思同鬧翻以來,心情第一次算得上愉悅。
回到家裡,梁瑾瑜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剔透的酒液映襯著燈光,帶著一點誘惑。他拿著酒杯走到窗前,又有人打電話來,是宋昱。
「總裁,GMI融資過一個醫藥公司,那公司手腳不干淨,不知哪條線從雲南方向進貨,提煉毒品牟取暴利,調查下去發現已經不是一兩次,而是有兩、三年之久。」
「陸一辰?」
「不確定,這家公司陸一辰很早就轉交給向淵管理,除非重大決策,否則他極少親自參與,最近更是忙著在A市開發房地產,無暇分身。另外,我聽聞陸太太已經痊愈回國,據我個人推測,只怕這件事陸一辰都未必清楚。」
CMI能做主的除了陸一辰還能是誰?梁瑾瑜有些玩味兒的勾起唇,他是被那個胸大無腦的梁若琳陷害,陸一辰雖然是個人精,卻也逃不了感情用事而錯信某人,家賊窩裡反這種事,管你權力是否遮天都擋不住,只可憐了梁若琳,好不容易抱到個大靠山,也不知道還能抱多久。
「安排人舉報一下,咱們是遵守法紀的好公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當然得說。稍微提點一下就好,注意分寸。」
掛了電話,梁瑾瑜端著酒杯喝了一口,找出陸一辰的電話。
「聽說陸總裁今晚經歷了點不愉快,我那個妹妹跟她母親一樣蠢,陸總裁要是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千萬別給我們梁家面子,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梁某絕對沒意見。」
電話那端的陸一辰倒也沉得住氣,聞言冷笑一聲,「梁總裁這是在說什麼?我有點聽不太懂。」
梁瑾瑜笑了笑,那桃花眼微微挑著,看向窗外圓盤似的皎潔明月,一手輕晃著盛著紅酒的高腳杯,心情頗好的說:「那是最好,就不打擾陸總裁休息了,再見。」
於此同時,杜思同在家等了幾乎一整天,梁若琳和向淵的訂婚典禮梁瑾瑜當初和她提起過,卻沒有帶她一起去,楞是讓她缺席了!這讓她有點焦躁,父親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幫忙,但也不會阻止她出手,只是現在她連梁瑾瑜的面都見不到,那天晚上的事好像在兩人之間劃下長長的裂痕,他不來找她,她也拉不下臉主動聯系,這樣要怎麼幫?
向淵和梁若琳對梁氏的針對一直持續到十月初,還未嘗到勝利的果實前,兩人就先在一次打擊毒品的活動中受到影響——CMI的總裁陸一辰被帶走協助調查,CMI被推到風口浪尖上,隨後向淵代表CMI召開新聞發布會。
一直負隅頑抗的梁氏趁此間隙得以喘息,終於打響了反擊戰。
杜思同去梁氏接羅媛下班,約好一起逛街,她本來就痩,這會兒又穿得寬大厚實遮住了肚子,並沒有顯懷。而梁瑾瑜在梁氏搖搖欲墜期間很少回家,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公司加班,梁氏一天沒有倒台,兩人的婚姻也就多持續一天。對此杜立行依舊保持原先的態度,有轉圜的余地就不管,一旦不行就離婚。
「沒想到陸一辰竟然還敢走老路,聽說制造毒品已經長達三年了,難怪在A市GMI可以說是只手遮天,這背後的不義之財恐怕幾十雙手都數不過來。」羅媛唏噓。
杜思同選著衣服,聽到羅媛的話,不置可否的應一聲。
她對CMI原本也不了解,羅媛曾提起梁氏遭到幾次惡意的壓價競標,原本只是走個程序,都要到手了的工程也被搶走,對方敢這麼明目張膽,仗的就是CMI在背後撐腰。杜思同知道梁若琳的未婚夫是向淵,向淵可以說是CMI的半個掌舵人,如果要刻意打壓梁氏也不是不可能。
而陸一辰雖然明著說是「協助調查」,但事實上怎樣大家心知肚明,股市動蕩也可以預料,現在CMI自顧不暇,也就沒有那個閑工夫來和梁氏作對。
這下梁瑾瑜應該可以松口氣了吧?杜思同垂下眼,不知怎地,她松了口氣,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不想久居上位的男人有一天從高高的天上摔下來,而且……她其實也不是那麼想讓自己的孩子以後喊其他人爸爸。
「這件吧,最近天氣太反復,今天穿羽絨衣還覺得冷,明天穿個針織外套都覺得熱。」
羅媛拿過一件糖果色針織衫,在杜思同面前比了比,然後笑了一聲,「瞧瞧,還是水靈靈的一個大美人,去試試。」
「哪裡有羅大設計師美,被愛情滋潤的桃花朵朵開。」杜思同笑她。
羅媛和鄒梁的感情可謂是一帆風順,既沒有小三插足也沒有家世之累,家長都見過了,鄒梁父母十分滿意羅媛,鄒媽媽還送了金鐲子給她。
杜思同拿著羅媛選的針織衫去試衣間,誰知道一開門就看到嚴馨從裡面要往外走。
去梁氏接羅媛的時候都沒遇到嚴馨,沒想到出了梁氏隨隨便便就在一間服裝店裡碰到,真是冤家路窄。
杜思同對嚴馨的印像還停留在醫院門口她和梁瑾瑜兩人相擁,爭吵過後,梁氏一直沒鬧出什麼大動靜來,梁氏遇到危機的事杜立行知道,肖雅不知道,為了不讓母親擔心,杜思同在杜家住了幾天就回去了,而期間梁瑾瑜雖然偶爾會回家,但她不提離婚的事,他也就不提那個晚上的事。
只是兩人哪怕是坐在同張桌子上用餐,也總是相對無話。也許,這婚姻最後還是只有分道揚鑣一個下場,只希望到時候別太難看就好。
嚴馨沒有走出去,身上穿著件紫色大衣,斜斜的靠在試衣間門口看著杜思同,「CMI陸一辰倒台,向淵要收拾爛攤子,也顧不得再和梁氏抗衡。」
杜思同不想聽這些,如果她真的有興趣,直接問梁瑾瑜快得多,而且詳細。
她想要繞過嚴馨,但嚴馨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一側身檔在她面前,「在梁氏遭受打壓,和CMI硬碰硬的時候,杜小姐,你在哪裡?」
「在家啊。」杜思同對她微微一笑,言下之意很明顯:關你屁事?
嚴馨笑了一聲,從善如流的讓開位置,不過卻用杜思同能夠聽到的聲音說:「沒關系,杜小姐盡管躲在背後,等梁氏危機徹底過去,瑾瑜就會和你離婚,娶了我的。」
杜思同關上試衣間的門,手中是剛剛羅媛給她的針織衫,那個時候還覺得款式可愛顏色也順眼,這會兒卻怎麼也沒有心情往身上套了。她坐在試衣間裡的竟子上,挺直的背脊靠在牆邊,腦子裡萬種思緒復雜交錯,最後化作幽幽一聲嘆息。
如果真如嚴馨說的那樣,梁瑾瑜應該早就和她提離婚了,之前也不會因為看到她打離婚協議書而鬧不愉快。這樣的無中生有嚴馨已經做過兩次,但哪怕知道是她刻意挑撥,杜思同仍然很在意。
她覺得嚴馨真的好煩。
出了試衣間,杜思同將衣服還給羅媛,不等對方開口就說:「顏色太嫩,不太合適我。」
羅媛也沒有強求,將針織衫掛回衣架,挽上杜思同的手,帶著她往外走,壓低聲音道:「我正想跟你說我們去其他店看看,我剛剛看到狐狸精了,你有沒有遇上?」
「沒有,可能錯開了。」杜思同笑了一下,「怎麼,你都交到了新男朋友,還對她恨之入骨啊?別忘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可是渣男鑒別器。」
「反正我就是看她那副明明是賤人,卻還裝作無辜的模樣不爽。」
「咦?剛剛不是說狐狸精?」
「你非要跟我抬杠是不是!」
杜思同忍笑,將見到嚴馨而產生的不愉快扔到腦後,「哪有,咱們繼續逛。」
羅媛交了男朋友,而杜思同已經離職,於公於私兩人相處的時間少了不少,只是偶爾羅媛會約杜思同出來聊聊八卦吐吐槽。當然,這些偶爾也難有順利的,今天也一樣,兩人聊聊逛逛到一半,鄒梁就給羅媛打來電話約吃晚飯,羅媛問杜思同要不要去豐園,杜思同連忙擺手說她要回家,就不當電燈泡了。
這樣一來,羅媛打算先送杜思同回去,杜思同想到梁瑾瑜不在,自己一個人在家冷清得要命,干脆跟羅媛說想起有個東西要買,要她自己先去豐園,不要讓鄒梁多等,打趣的說畢竟現在還只是男朋友,這樣優質的潛力股可是有很多人覬覦,不抓牢一定很快被搶走。
「那回去給我打個電話。」羅媛不太放心。
杜思同掩嘴笑,「知道了知道了,羅媽媽。」
目送羅媛的車離開,杜思同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商業大樓對面的巨大液晶螢幕裡播放著新聞,是關於緝毒事件的後續,事關CMI,也就是間接和梁氏有關,她正打算看一下,突然接到了來電。
「杜思同,是我,梁若琳。」
杜思同略感詫異,以前梁若琳就算不喜歡她,至少還會叫一聲嫂子,現在卻連名帶姓的喊,「怎麼了?」
「我要向淵幫忙打壓梁氏,沒想到梁瑾瑜能支撐這麼久。現在GMI遭受了巨大的輿論壓力,你以為梁瑾瑜就能高枕無憂了嗎?」
杜思同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心中微沉,「你在說什麼?」
「電話裡說不清,來找我吧。」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杜思同拒絕,「你說的沒錯,現在GMI遭遇各種困難,壓力大的很,向淵恐怕沒工夫幫你對付瑾瑜,我們有什麼可聊的?」
她對梁若琳本來就沒什麼好感,不過她拒絕單純只是不想鬧得更不愉快,何況她現在和梁瑾瑜之間可以稱得上是冷戰,去了說不准還會被冷嘲熱諷一番,她又不是抖M,才不想找虐。
「既然你不管梁瑾瑜的死活,那我沒什麼好說的,再見。」話音落下,電話被干干脆脆的掛斷。
杜思同擰著眉看手機,梁瑾瑜的死活?他什麼時候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嗎?不對,如果真的有把柄,梁若琳不是個好耐性的人,想必早就已經將梁氏置之死地,而且,她若想要拿這把柄換點好處,也應該是直接找梁瑾瑜,而不是找她聊不是嗎?
想是這樣想,杜思同走了兩步,心中仍是有點不安,最後拿出手機回撥過去,「你在哪裡?」
「梁氏對面的西餐廳。親愛的嫂子,給你二十分鐘的時間哦。」
杜思同坐上計程車,她沒聽到的是遠處大螢幕上主播的最新報導,「涉案嫌疑人已經落網,該人是任職CMI的副總經理——向淵,現在,我們請這次調查小組組長成警官給我們……」
二十分鐘後,杜思同站在梁若琳面前。
「很准時嘛。」梁若琳看看手表,臉上是和以往不符的燦爛笑容。
杜思同沒心情聽她誇獎,到梁若琳面前的位子上坐下,「你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談?」
「換個地方,這邊人多嘴雜。」
「不是你約我來這裡的嗎?」杜思同心中有疑不願意起身。
梁若琳見她這樣,笑得更燦爛了,「怎麼,嫂子你怕我會吃人?放心,我對你沒興趣,我還是那句話,來不來隨你。」說罷,她站起身走出西餐廳。
杜思同的雙手被麻繩死死捆綁在背後,被迫大張的嘴裡塞著毛巾。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將她粗魯的扔下車,她掙扎了兩下,又被人毫不在意地拖著一路往未知的地方去,還好現在是冬天,衣服穿得不少,不然這一路拖過去,肯定會磨得血肉模糊。
此時此刻,杜思同才後悔自己既然懷疑梁若琳,為什麼要死扛著不找梁瑾瑜商量,至少打個電話詢問一下也好啊!
男人將杜思同拖到倉庫,舊倉庫顯然是被棄用的,臨時搭的電線,瓦數不高的電燈昏黃,邊上有一台嶄新的電話。
隨著一聲悶哼,杜思同上半身也落了地,整個人摔在灰塵遍布的地上,她盡量控制著呼吸,低頭看去,她一路過來雙腿不曾離地,就跟個麻袋般被拖著,這樣一來,果然在廢棄倉庫裡拖出了道痕跡。
「梁總裁,真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
杜思同心一沉,這個男人在給梁瑾瑜打電話,那麼梁若琳之前說有一件事關乎梁瑾瑜的死活,難道是想拿她來要脅梁瑾瑜?!
真是大意了。杜思同死死擰著眉,面前是紛飛的塵埃,鼻子聞到一股子廢棄已久的鏽味,她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人和梁若琳是一伙兒的,梁瑾瑜不會傻到對方說什麼聽什麼,一定會要證據,而一旦這人讓她發出聲音,她就把梁若琳的名字說出去,好讓他有跡可循。
「我太太?」電話按了擴音,梁瑾瑜的聲音杜思同聽得清清楚楚,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哈哈笑了兩聲,才冷下語氣,「整個A市誰不知道我梁瑾瑜未婚,先生這樣的玩笑開得未免有點過分。」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聽他這樣的反應,杜思同垂著眼,心中又悲又喜,只覺得復雜得慌,小腹也隱隱作痛。
而她不知道的是,梁瑾瑜在掛了電話之後立刻打回家裡,接電話的是東姨,說杜思同下午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聞言,他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又給羅媛打電話,詢問有沒有見到過杜思同,羅媛說兩人臨近五點多才在市中心分開,杜思同說要買點東西再回家。
梁瑾瑜一動不動的靠在椅子上,垂著的手緊握成拳,眼神晦暗莫辨的看著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三分鐘左右,鈴聲響了,是之前打過來的那個號碼。
梁瑾瑜接起,壓低了聲音,「你想要什麼?」
「梁總裁是爽快人,我喜歡。五千萬,我要現金,用黑色箱子裝著,明天晚上十一點放在市中心廣場右側巷子裡的垃圾桶旁,由梁總裁親自送過來。另外,我不想看到其他多余的人的身影。」
「大額提款要預約,何況是五千萬。」梁瑾瑜冷哼一聲,「小心貪心不足咬了舌頭。」
「梁總裁神通廣大,一天的時間籌款想必難不倒你。」
「我要先聽聽我太太的聲音。」
「我可以給梁總裁發照片。」男人站起身,走到杜思同面前。
杜思同嗚嗚的想出聲,隨即「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傳到電話這端,梁瑾瑜臉色微變,「同同?!先生,警告你不要亂來,不然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梁總裁放心,剛剛有只蚊子咬我而已。」
面前的男人個頭高大,但是說話有口音,不是A市本地人,右手戴著雜牌的表,左手拿電話,看樣子還是個左撇子。杜思同冷靜下來,現在做任何反抗只會讓自己吃苦頭,用順從的態度騙過對方才是重點。
男人捏著杜思同的下頷,連她嘴裡的毛巾都沒抽掉,就這樣用手機拍了照傳給梁瑾瑜,傳完立刻關機,再用電話問梁瑾瑜有沒有收到。
光線雖然暗,但梁瑾瑜怎麼會認不出杜思同,她躺在地上,綁架犯顯然沒有半點掩飾的意思,將她微腫的半邊臉頰也拍了進去。
「同同,同同你能聽到我講話嗎?」
杜思同沒動靜,垂著眼仔細聽。
梁瑾瑜以為杜思同聽不到,將聲音放低沉了些,「錢不是問題,我要看到人完好無損,等我把錢放到你說的地點,我要從哪裡接回人?」
「梁總裁別急,我到時候會告訴你的。對了,梁總裁,我這人有個壞毛病,看見員警就來氣,一生氣就想見見血,這點不用我重申吧?」
就算遭到向淵的惡意針對,梁瑾瑜都不曾體會過這樣的無力感,他垂著頭,疲倦的闔上眼,「我不會報警,希望你也能言而有信。」
五千萬畢竟不是小數目,梁氏對抗向淵已經一段時間,雖然沒有被整到破產,但也元氣大傷。好在這次CMI遭受重創,陸一辰反手將所有的罪證直指想要扳倒他的向淵,證據確鑿下,向淵立即被捕入獄。
向淵是被梁若琳吹枕邊風而想反叛,這點已經踩了陸一辰的雷,加之梁若琳竟然試圖找人強了陸太太,她手裡勾著向淵,心裡還惦記著陸一辰這件事讓陸一辰深惡痛絕,向淵倒台,梁若琳恐怕也沒了立足之地。
這件事……梁瑾瑜睜開眼,眸中的危險光芒稍縱即逝。
梁若琳,你最好別愚蠢到去觸碰我的底線。
梁瑾瑜謹記綁匪的話,不和任何人說杜思同被綁架一事,包括杜立行。在第二天時依言將裝有五千萬現金的黑色大皮箱放在對方要求的地點上,二十分鐘後有人取走,他的手機裡也多了一條簡訊:梁總裁真是聰明人。
梁瑾瑜回傳詢問什麼時候能接到杜思同,對方卻再無音訊。
杜思同坐在地上看他們分贓,邊上的梁若琳抽著煙,一副慵懶又有點瘋狂的樣子,「別這麼激動,這個女人在手上,你們還怕撈不到好處嗎,怎麼,五千萬你們就知足了?」
怎麼可能知足!
所以當天下午,梁謹瑜收到了第二條簡訊:聽說梁總裁一擲千金,在拍賣會上標了顆紅寶石送給梁太太,梁太太這會兒突然想看看了。同時附帶了一張杜思同的照片。
她比第一天的待遇稍微好了一點,雖然依舊綁著手腳,但坐在椅子上,微微的側著頭,似乎在想什麼。
梁瑾瑜算是知道對方在獅子大開口了,一旦知道杜思同有利用價值,他們就得寸進尺得更厲害,因此,若是激怒他們,杜思同的生死也就更難掌控。有道是打蛇隨棍上,制止對方用杜思同的生命安全來勒索錢財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她變得沒價值,轉移綁匪的注意力和削弱拿她當威脅的自信心。
猶豫三秒後,梁瑾瑜直接關手機,免得對方打來干擾自己做的決定。
接著,他交代下去,派出自己的勢力全市搜尋杜思同,又聯系上媒體連夜做訪談。
「聽說梁總裁和八市市長千金杜思同隱婚三年?」
電視裡梁瑾瑜衣冠楚楚,聞言那雙桃花眼斂了斂,帶著一抹不太在意的弧度,「只是政商聯姻,說來慚愧,現在已經分居。」
「啊?明明聽聞梁總裁的太太也在您旗下公司上班啊。」主持人似乎有點驚訝,繼續問。
「因為她假借公事和初戀男友相會、關系曖昧不明,我們雖然彼此都清楚這只是政商聯姻,但我不喜歡我身邊的女人不干淨,所以才分居,離婚的程序也已經在走。」
「您的意思是,您太太……」
「不用這麼客氣,很快,她就不是我太太了。」
媒體訪談一播出,杜立行第一個打電話過來,梁瑾瑜知道瞞不住,干脆坦然承認並說出自己的計劃。
杜立行曾經跟他說過,一場賭局如果想要贏,千萬不要讓對方知道他手裡的牌有多大,自己又有多輸不起,越隨意的態度,越能讓對方琢磨不清而心生動搖。
但話是這樣說,杜立行喊來家庭醫生給聞訊當下便昏倒的肖雅治療後,立刻打電話派人不動聲色的在A市展開天羅地網的搜索,並且強調著重調查梁若琳的去向。
梁若琳將今天看到的采訪播給杜思同看,翹著二郎腿說:「瞧瞧我哥,怕我拿你換梁家的財產,干脆直接撇清關系,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嘖嘖,這話說的多貼切啊,他就不怕你被人一刀捅死嗎?」
杜思同嘴裡仍然塞著毛巾,應不了什麼話。她努力壓下看到梁瑾瑜說那些話時給自己帶來的衝擊。
結婚多年,她不敢說有多了解他這個人,卻多少知道他的秉性。梁瑾瑜愛面子,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她和林南的舊事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忘光永遠不提,更不可能主動在大家面前提起這個。
只是……他這樣說背後的目的是什麼?讓梁若琳知難而退,認為她並不是多麼重要的人,也威脅不到他的繼承權嗎?
可他就真的不怕綁匪喪心病狂,覺得自己沒有利用價值而直接撕票嗎?
還有爸爸……爸爸難道也覺得他這樣做是對的?
「我哥也是冷血到一定地步了,也對,這樣的人才能活得天長地久。」梁若琳怒極反笑,站起身給邊上的大漢使了個眼色,「既然都沒用了,把人給我帶走,我要好好的幫我哥處理一下這位下堂妻。」
「若琳姊,那紅寶石……」
「一千萬還不夠堵住你們的嘴?先把人給我提上車,換個地方。」
跟個包袱一樣被扔來摔去,杜思同小腹這幾天一直隱隱作痛,但她知道千萬不能露出半點端倪,一旦被梁若琳知道她懷孕了再告知梁瑾瑜,就算梁瑾瑜有自己的計劃,也容易被她和孩子影響而打亂。
杜思同已經聽說向淵被捕入獄,是梁若琳親口說的,她又笑又哭的說她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枯,說她原本是看上陸一辰,沒想到陸一辰目光短淺,非要守著個老女人不要她,可梁瑾瑜又趕盡殺絕,她實在沒辦法,只能勉為其難的利用向淵,誰知道向淵只會給她扯後腿!
那一刻,杜思同看到梁若琳眼底的瘋狂,那是幾乎能夠吞噬人所有理智的瘋狂!
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這樣反而使杜思同冷靜下來。也許是梁若琳已經自暴自棄沒了警惕,也不把她的眼睛蒙起來,就這麼隨便的把她推到車上去。
梁若琳跟男人要來手機,再給梁瑾瑜發去最後一條簡訊:我要梁氏,只要你簽署一份自願放棄梁氏財產的聲明書,到時候你就能看到你的女人毫發無損的在梁氏對面的西餐廳裡。
梁瑾瑜很快就回復:我為什麼要為一個心裡沒我的女人做這樣的事?她是死是活跟我無關,對了,假如她不小心死了,記得給我你的銀行帳戶,我會給你一筆錢,畢竟我是杜家女婿,杜立行百年後,他的財產還是要我繼承的。
梁若琳看完氣得將手機摔了。
腳尖被砸到,杜思同往回縮了一下腳,她兩天都沒說話,嘴裡塞著毛巾是一回事,好不容易拿掉她也不想講話,只覺疼得慌,嘴角像是裂開了一樣,感覺到身後有風吹進來,杜思同心一凜,轉頭狀似在看風景,發現了干枯的草地。
扔在這裡,能找到嗎?
綁在背後的手不動聲色的動著,杜思同將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順著縫隙扔了出去,還好只是普通戒指,沒有其他裝飾,很順利的直接滑出了車外。
於此同時,梁瑾瑜已經准備好放棄繼承的聲明書,因為凡事總有個萬一,而在杜思同身上,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減少碎不及防的事。
他想,應該還是他在媒體前說的話奏了效,打亂了梁若琳的陣腳,這麼一條簡訊已經能讓他將對方的身分確認了個七七八八,所以梁瑾瑜立刻給宋昱打電話,要他帶著員警去把梁若琳的母親盧秋君控制住。
「總裁,找到了!」負責尋找杜思同的人打電話來,「A市城郊外有座廢棄的稻穗處理工廠,聽居民說那邊二十年前就沒人住了,但這兩天又見到燈光,照片也核實過,太太背後的地面就是那個廢棄工廠沒錯。」
「知道了。」梁瑾瑜掛了電話,立刻拿過自己的西裝外套起身往外走,嚴馨正巧從外面進來,手裡還端著杯剛泡好的咖啡,神色不錯的樣子,「瑾瑜,來喝杯……」
梁瑾瑜仿佛沒有聽到她說話,步子邁得極大,宋昱已經幫他按了電梯,他幾乎是沒有停頓的進了電梯,緊接著,電梯門就關上了。
嚴馨楞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
這是怎麼了?
梁瑾瑜趕到那個廢棄工廠時剛好中午,冬天的太陽哪怕有些大,卻依舊是沒有溫度的,人呼出的霧氣好像能把自己的心給凍著。
員警已經拍照取證,地上有拖拉痕跡,可見杜思同初到這邊時被怎樣粗暴的對待,拆除的電線被埋在距離工廠兩百多公尺處的荒蕪土堆裡,指紋雖然有進行過清理,但還是有漏網之魚,除此之外,現場還找到了一枚戒指。
梁瑾瑜將兩人的訂婚戒指狠狠攥在手心裡,他曾說過,她最好戴著這個,一輩子都不要妄圖摘下來,這樣的小細節肯定不會是梁若琳在背後搞鬼,而是……杜思同留的線索!他問戒指是哪裡找到的,員警說找到的地方距離工廠三百公尺開外,但不知道是被綁架到工廠之前扔的,還是被轉移之後扔的。
這時,梁瑾瑜的手機響了。
「噓。」他示意眾人噤聲,拿出手機,將杜思同的戒指戴到自己的小指上,隨即像想到什麼似的,又取下放到自己西裝胸前的內袋。然後接通電話,那邊還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聲音,「梁總裁,考慮好了沒有?」
「我要跟她說話。」
男人看了眼梁若琳,見她點頭,便答應了,「行,總得讓你聽聽老婆的聲音。」
杜思同沒有再被綁住,也許是梁若琳知道她掀不起什麼風浪,不過接連三天的捆綁,杜思同又只吃了面包和水,實在沒有多少力氣,她靠在牆邊,戴墨鏡的男人把手機開了擴音送到她面前,順勢一腳踹在她小腿上。
「安分點,知道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老子脾氣不好,別讓你自己後悔。」
杜思同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縮了縮被踢疼的腿,怯怯的點頭。「喂,是我。」
她看著面前的手機,手腕上是被麻繩長久時間勒緊留下的瘀痕,聽到電話那邊的呼吸幾乎是一瞬間沉重起來,她眼眶不由自主的一熱。
她從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心,嫁給梁瑾瑜雖然不樂意,但也沒有禁受過這樣的委屈,好像不是個人一樣,動輒挨打挨踹,她腹中還有孩子,一點反抗都不敢,就怕惹怒了對方會換來更重的施虐。
除了第一個聯系電話她聽到過以外,後面他們和梁瑾瑜聯系她都不清楚,所以這會兒聽到他的呼吸聲近在耳邊,杜思同眼淚忍了忍,最終還是落下,這才知道什麼叫做安全感。
她蜷縮了一下身子,「瑾瑜,我……」
「還活著?」
杜思同一愕,他的聲音冷漠極了,還有點嘲諷的意思,讓她徹底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
「真是可惜啊,本來想瞞著你的,沒想到以前的媒體采訪這兩天播出去,被杜立行看到了,他可比你聰明的多,打了兩通電話沒人接就聯想到你出事了。」
「梁瑾瑜……」杜思同捂著嘴,也許是太用力了,結了一層薄薄血痂的手腕疼得她直冒冷汗。
梁瑾瑜在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懂?!
「你一天沒死,老狐狸就一天盯著我不放,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和人計劃好要來陷害我,想把梁氏奪走和你的舊情人雙宿雙飛?該不會是……你和林南自導自演這起綁架案的吧?」
梁瑾瑜冷笑一聲,「如果不是杜立行逼著我,你以為我會管你死活?你放心,你要是死了,離婚的程序就不需要走了。」
這邊的男人聽得不耐,想要張嘴插話,梁若琳卻阻止了他。看著杜思同咬著牙,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卻又不發出絲毫聲音的模樣,她就覺得一種大快人心的爽意直襲心頭。
杜立行是A市市長,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如今女兒被綁架,對方要什麼都會答應,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梁家財產繼承權,而且……梁瑾瑜似乎將矛頭指向了杜思同以前的情人,根本沒有懷疑到她頭上來。
梁若琳笑了一聲,有點暢快又有點瘋狂,若她得不到,也要讓梁瑾瑜一無所有,想讓杜思同死來保全梁氏?她偏不如梁瑾瑜所願!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杜立行可不會坐視不管,只要他們一天找不到杜思同,杜立行就一天不會放過梁瑾瑜。
想讓杜思同死?作夢。
她要看著杜立行一點一點把梁瑾瑜逼到絕路,逼著他放棄梁氏,逼著他救杜思同!
杜思同其實已經不想說話了,但那諷刺憎惡的聲音好像比這幾天遭到的凌虐還要難受,疼的不僅是挨了打的身體,更在心裡刻下傷痕。
他還是不相信嗎?甚至懷疑到她身上?
刺痛蔓延開來,逐漸傳到小腹。
孩子……杜思同模糊的思緒一凜,身子輕輕的顫抖起來,「我、我沒有……梁瑾瑜你相信我,救救我,請救救我——」們的孩子。
電話在下一刻被拿走,男人笑得格外得意,「梁太太哭得真是我見猶憐,梁總裁一點兒都不心疼?」
「哼,哭哭啼啼的。不是我在說,一個梁氏換她真的不太值得。」梁瑾瑜垂著眼,貼著胸口的戒指好像一時間有了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他還是強撐著冷笑了一聲,「真是麻煩,說吧,在哪裡見面?」
梁若琳給男人使了個眼色,男人清了清嗓子,「A市城郊上高速公路的拐角路口。」他本來還想威脅什麼,卻被梁若琳掛掉,直接將手機關機。
「你傻啦?沒聽到梁瑾瑜巴不得杜思同死,你要拿她的生死去威脅他,還不如去威脅杜立行!」
「對啊,若琳姊,為什麼我們不直接聯系杜立行?」
梁若琳跟這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沒話說,踹了他一腳,「去准備家伙,明天事情結束就出國,滾得越遠越好,剩下的我來。」
一旦杜思同死了,梁瑾瑜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可杜思同若安然無恙回去,杜立行對梁瑾瑜感激萬分,說不准會幫他東山再起,到時候和自己作對,她也吃不了兜著走。
「你說,怎麼辦才好呢?」梁若琳捏著杜思同的下巴,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哈哈大笑著起身離去。
耳邊張狂又得意的笑聲離去,杜思同閉著眼睛只覺得累極了,可人越累,思緒卻越來越清明,一步一步抽絲剝繭。
電視訪談裡,梁瑾瑜說離婚的程序已經在走,可明明她擬的離婚協議書在書房被他撕了個粉碎;他說,她死了剛好可以離婚,可父親跟她說的是梁瑾瑜承諾,梁氏哪天如果真的破產,會妥善安排好她,甚至可以選擇離婚。
杜思同心髒狂跳,幾乎躍出胸膛!梁瑾瑜的話帶來的衝擊太大,他說得天衣無縫,可正是因為太對了才更讓她覺得哪裡不對勁!停止哭泣,她將凍得冰冷的手放在小腹上輕輕梧著,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梁瑾瑜說給她聽的話,梁若琳也可以監聽到,所以,倒不如說那些話是故意說給梁若琳聽的。如果他真的這麼恨不得她死,依照常理,他會故意誇大她的重要性,求梁若琳不要亂來,然後帶一大批員警到明天的見面場地才對,而不是一邊將她眨得一文不值,一邊又不動聲色的答應孤身犯險。
梁瑾瑜是在混淆梁若琳的視聽嗎?想讓她麻痹大意,之後再一舉攻下?他想的……到底是什麼?
靠在冰涼的牆壁上,杜思同面色冷靜,心裡卻波瀾翻天。
於此同時,梁瑾瑜邊打電話,警方這邊也一直在追查信號,但最終只能將範圍控制在A市的東邊區域,其他無能為力。梁瑾瑜知道梁若琳雖然蠢,但端不上台面的小聰明還有,不然當初不可能找到向淵對付他,也不會抓杜思同來威脅他。
可惜小聰明用錯了地方,是會捅大婁子的。
「這是無人機拍攝回來的地面俯瞰圖,綁匪指定的城郊地域平坦,某種意義來說可以稱得上是一望無際的荒原,我們的人不好躲,容易被發現。城郊附近有高速公路,綁匪有極大的可能會在上了高速公路之後再放人,我們加派人手守在高速公路出口,不要驚動綁匪,讓對方有魚死網破的念頭。」
「假如在城郊交易,綁匪人數目前不定,但能迅速轉移並且不留下痕跡,應該不低於三人,而且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是否持有槍械……」
梁瑾瑜坐著聽警方部署,一雙桃花眼垂著,耳邊卻是今天通話裡,杜思同壓抑又有點驚惶的哭聲。
她從來不哭出聲音的,雖然也沒見她大哭過幾次,但他對她的眼淚向來沒轍。杜思同性子本來就軟得不行,有時候受了委屈也會急得跳腳化身小刺蝟見誰扎誰,可她掉眼淚的時候總是默默無聲的,偶爾吸吸鼻子,導致不管錯的是不是她,只要她哭,就好像讓她掉眼淚的才是罪大惡極。
現下都哭出聲了,肯定是怕得不行,只是這幾天度日如年的何止是她,擔驚受怕的又何止是她?
梁瑾瑜自問從小到大從來不知道驚懼是什麼感覺,不知道事情脫離掌控是什麼感覺,就算梁若琳垂死掙扎,那也在他的預料裡,雖然向淵讓他吃了點苦頭,但在他冷靜的反擊下,CMI也沒討到好處,估計還虧損不少。
唯有杜思同被綁這件事,讓他完全亂了方寸。
梁瑾瑜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清晰的認知到杜思同之於他的意義是什麼,她就是他的弱點,而此時此刻,他的弱點被人死死握住,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幾乎要把素來胸有成竹的他給逼瘋。
交付贖金與人質這天天氣陰沉,天氣預報說下午將會迎來A市第一場雨夾雪。
城郊本來荒蕪,加上地勢空曠又是冬天,更是寸草不生、寒風蕭瑟,杜思同站在此處,身上依舊是四天前穿著的大衣,裡頭一件灰色的羊毛衫加刷毛的休閑褲,一雙過腳踝的雪靴,她垂著眼,兩邊都是彪形大漢,梁若琳並不在。
杜思同四肢沒有任何束縛,但精神不是很好,早上梁若琳史無前例的給她吃了一頓不錯的早飯,但她怕裡面動了手腳,表面上吃下去,等人一走又全部吐了出來,這一吃一吐,臉色更加灰白難看,喉嚨好像也傷著了,痛得要命。
梁瑾瑜穿著翻領的棕色長款風衣,裡面一件襯衫外加藏青色的毛衣,他雙手交叉環於胸前,腳邊放著一個黑色的皮箱,仿佛一座雕像般動也不動。
「梁總裁,東西帶來了嗎?」男人問。
梁瑾瑜只看了杜思同一眼,踢了踢腳邊的箱子,「錢和已經簽好的放棄繼承聲明書都在這裡。」
郊外風有些大,刺骨得好像針一般扎進肌膚,杜思同踉蹌兩步,抬頭看梁瑾瑜。
他真的來了……他剛剛說放棄繼承聲明書?梁若琳竟然逼他簽這種東西,這不相當於他失去了梁氏嗎?
杜思同斂下心思,勉強笑了笑,梁氏這段時間不安穩,他也經常不在家,幾天不見很正常,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像恍如隔世的心情。
其中一個大漢走過去要拿錢,梁瑾瑜卻彎腰拿起箱子往後退了一步,微微挑著眉,「你們道上的規矩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就在這時,遠處一輛車開了過來,一路開到一行人對峙的地方。
坐在駕駛座上的是梁若琳,她朝梁瑾瑜揮手打招呼,「嗨,哥,好久不見。」
梁瑾瑜眼底閃過一絲銳利,狀似萬分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兩步,「是你?!」
梁若琳下車,示意兩個大漢先上車走,自己則拿著水果刀挾制著杜思同朝梁瑾瑜慢慢走來,「我昨晚想了很久,你不是想要這個女人死嗎?我這個做妹妹的送不了大哥多少禮物,一些小心願還是能夠滿足的。」說著,她將小刀慢慢順著杜思同的脖頸滑下。
不同於刺骨冷風,刀刃的鋒利讓杜思同不由屏息,微微抬起了下頷。
梁瑾瑜瞳孔微縮,「你要的放棄繼承文件我已經簽好帶來了,我保證,它具有法律效力,你別衝動。」
梁若琳卻笑得前俯後仰,手指輕顫,刀尖不自覺劃開杜思同的脖頸,「哥,昨天小妹差點被你騙了。讓我猜猜,你應該早就猜到是我做的吧?這裡現在是不是也已經被包圍了?不過沒關系,反正向淵涉嫌制毒被抓進去了,梁家我討不著便宜,眼看著是沒活路了,但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一個墊背的讓你痛苦一輩子,是不是?」
說罷,她親昵的蹭著杜思同的臉,小刀輕輕的在她脖頸上比劃,看到已經有血流出,她呀了一聲,「見血了啊,他們都說割喉不出十秒就會大出血外加缺氧死亡,現在想想好像有點血腥欸.」
「梁若琳你不要亂來!」梁瑾瑜低喝,意識到自己語氣有點急迫,立刻放緩幾分,「箱子裡有現金,你這也有車,不管你要離開A市還是留在A市接手梁氏,今天的事都不會有人知道,我說到做到,沒必要因為這女人而搭上人命,葬送你自己。」
梁若琳頓了下,不管是慫恿向淵對付梁氏,還是找人去對付陸一辰的太太,她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得到梁氏,至少也要有能讓她和母親後半生衣食無憂的股份,結果還沒把梁氏逼到絕境,向淵就先進了監獄,父親的遺囑也早就寫好無法更改,這才讓她情緒崩潰,做出不理智的綁架行為。
她不想當亡命之徒,也不想背負人命,但事到如今,她多少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脫不了身了。
想到自己昨天差點信了梁瑾瑜故意說給她聽的謊言,梁若琳就氣不打一處來,但現在反應過來也為時已晚,她一手策劃這場綁架,以為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卻不曾想根本是被耍得團團轉。
看到那閃著冷光的刀刃又往杜思同脖子上貼近了兩寸,梁瑾瑜的心幾乎提到喉嚨,他克制著要過去奪下梁若琳手中匕首的衝動,極盡全力的放輕了聲音,「若琳,一切都好商量,不要做出不能挽回的事,想想你的母親,一旦杜思同受了什麼傷害,就算我要保你也很難了,杜立行不會放過你的。」
「保我?」梁若琳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笑著將匕首往外移了兩寸,另外一只手依舊抓著杜思同的肩膀,「梁瑾瑜,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很好糊弄是不是?」
「或者你放了杜思同,我來當人質。」梁瑾瑜接著提議,又往前靠近一步。
他只是走近一小步,梁若琳就嚇得連連後退,手下自然又沒了輕重,杜思同感到一陣刺痛,擰眉悶哼了一聲,之前沒什麼感受,現在她完全能夠感覺到一股溫熱從脖子滑下。她微微抬著頭,視線裡梁瑾瑜的臉都快繃成雕像了……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笑,但是喉嚨受傷小腹悶痛,她沒有勉強說話,連嘴角都揚不起來。
「哥,你跟她根本不是什麼政商聯姻對不對?你說啊!」
梁瑾瑜見梁若琳情緒漸漸激動起來,原本緊張嚴肅到極致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雙手一攤,做出隨意的手勢,「隨便你,本來老頭子很不放心,千交代萬交代說他咽氣之後,無論如何要我保住你們母女,我才這般好言相勸。杜思同的死活真的跟我無關,她死了我照樣是杜家的女婿,但你若非要在她身上搭上你和你媽兩個人的下半輩子,我也無可奈何,我阻止不了一心想尋死的人。」
很顯然,梁瑾瑜這話讓梁若琳動搖了那麼一瞬間。
「那是員警嗎?」突然,杜思同目光恬靜的看向不遠處,語氣極為平淡。
梁若琳聞言手一抖,順著杜思同的視線看去,就在這電光石火間,杜思同突然抬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扼住梁若琳的手腕往外扭,逼得她手中刀子掉落!
「思同!」呼嘯的風帶來梁瑾瑜驚恐的嘶喊。
杜思同出奇的冷靜。冒險嗎?如果不冒險,小腹一陣接著一陣的疼痛告訴她,再僵持下去,她能等,孩子不能等!
只是她雖然拚盡了力氣讓梁若琳丟掉刀子,可好幾天沒有進食的她壓根不是梁若琳的對手,一被反手抓住就掙脫不開了。
遠處早早埋伏的警察見這邊情況有變,訓練有素的從各個埋伏點迅速現身。
眼角余光看到警方蜂擁而來,梁若琳笑得格外慘烈,「你以為我就這麼一把刀嗎,嫂子?」
說話間便是匕首出鞘的聲音,那清脆又冷冽的聲響讓人無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杜思同聽到自己心跳如鼓,甚至還能感受到肚子裡孩子的恐慌,看到那泛著寒光的刀子直直往肚子捅來,她腦子一片空白,甚至還來不及想要做什麼,身體就給出了最直接的反應——她用幾乎不可能的速度轉過身,避開了梁若琳近在咫尺的攻勢,但隨後依舊感到刺痛和聽見裂帛聲!
條件反射過後,杜思同腦中只有自己的心跳聲,不知道剛剛那一刻發生了什麼,視線裡梁瑾瑜的身影已經近在眼前,他臉上的恐懼比那個雷雨夜更真實,他奔來的那一幕沒有聲音,沒有感知,只是一幕場景,在杜思同心裡被放慢了無數拍。
在黑暗徹底來臨前,她墜入那個溫暖又久違的懷抱中,感官如數回來,身後是梁若琳瘋狂的喊叫,四肢僵麻,腰一動就能感到明顯的疼痛。
「救護車!醫生、醫生快來!」梁瑾瑜差點忘了怎麼呼吸,摟住失去意識的杜思同,他臉色煞白,一邊抱著她步履踉蹌差點摔倒,一邊咆哮,「救人!快救人!」
一股粘膩的溫熱液體不斷湧到她的手上,那好像成了她身上唯一不冰冷的地方,他不敢去看,整個人打著哆嗦,甚至在醫生來的時候還不願意松開她。
同時間,開車離開的梁若琳同伙還妄圖掙扎,連撞了三輛警車,最後衝撞到一個土坡,人仰車翻,嫌犯受了點傷,坐上救護車一起去了醫院。
救護車和醫生是早就准備好的,因為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雖然不希望見血,但凡事總有個萬一,不是說不想發生就不會發生。
梁瑾瑜臉色一直是慘白的,目送杜思同進急診室,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焦急萬分的情緒才逐漸緩和下來。
宋昱接到消息首先報告杜立行,只說人已經救出來了,並沒有大礙,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就回家,請他們不必專門跑一趟,在家等就行,之後才詢問梁瑾瑜要不要如實告訴杜家兩老。
梁瑾瑜半晌才搖了搖頭,「暫時就這樣吧。」
羅媛和林南聽到杜思同已經脫險,只是受了傷在醫院,全都火速趕來。
「情況怎麼樣?」羅媛一來就急切的問。
梁瑾瑜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只是這會兒掌心粘糊糊的,低溫之下血液已經干涸了不少,但沒有徹底干,看著令人怵目驚心。
一個人身體上有多少血可以流?他記得上車之前,杜思同就已經出血,後來在救護車裡,醫生護士有條不紊的止血,他看著紗布一塊塊的被浸透,聞著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心頭的恐慌一下子暴漲,整個人極度不安。
「在搶救,梁若琳給了她一刀。」
「梁若琳?!」林南腦子一熱,狠狠揪起魂不守舍的梁瑾瑜的衣領,「管不好你的公司就管好你的家事!都管不好就把思同還給我!」
羅媛跌坐在椅子上,眼淚撲簌簌直落。
她也有錯,那天她就應該送同同回去。同同都懷孕了,她怎麼能只顧自己約會,把一個孕婦隨便丟在大馬路上?現在同同生死未蔔,連看見過大世面,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梁瑾瑜都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一顆心頓時沉到沒有任何光亮的地方。
等待的時間度日如年。
鄒梁開完會趕過來,見羅媛也在,知道她和杜思同是好友,安撫地拍拍她的肩,羅媛卻只是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反應,仍舊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我進去看看。」鄒梁說完,便直接進了急診室。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大概聽說了杜思同的傷勢和被綁架的經過,但他不覺得這件事和自己或羅媛有關,並不是他們拿刀逼著杜思同去赴梁若琳的約,而且若當時羅媛送她回去甚至跟她一起赴約,說不准連羅媛都會被牽連。
他知道這種想法很自私,也知道羅媛很內疚,陌生人總將錯處歸到別人身上,好朋友則將錯處歸咎自己,他不介意做個陌生冷血的人,他只知道實事求是,也希望羅媛能別這麼自責,但他知道這需要時間,還需要杜思同安然無恙。
其實杜思同的情況不嚴重,梁若琳不是慣犯,甚至雞都沒殺過一只,加之是冬天,杜思同身上的厚衣服起到一定程度的保護作用,所以傷口並不深,確定沒有傷到任何器官。
比起這個傷口,杜思同腹中的孩子更加危險。
由於她久未進食,母體營養供應不足,加上這些天遭綁後的暴力對待、擔驚受怕,出現了所謂的「先兆性流產」,必須馬上進行處理,若孩子仍是保不住便要進行引產手術,有可能對子宮造成極大的傷害……
急診室的門悄無聲息的打開,梁瑾瑜立刻站起身,大步迎上去,發現只有鄒梁和一個醫生出來,他直接越過鄒梁,一把揪住醫生的衣領,目眢盡裂,「怎麼樣了?!」
林南緊跟著上前,也沒有看到杜思同被推出來。
鄒梁示意梁瑾瑜先松手,看了眼遠處寫滿了一臉焦急卻不敢上來的羅媛,隨後跟梁瑾瑜說:「目前母親跟孩子都有危險——」
「血都流成這樣了能沒危險嗎?別跟我說這些廢話!」梁瑾瑜眼睛赤紅,不等他說完就吼出聲,腦子發懵的吼完,才想到這話背後的意義。
孩子?思同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驚訝也只有一下子,他隨即說:「保大人!」
鄒梁尷尬了,孩子才幾個月大,當然是要保大人,就算想保小的,保住了孩子但媽媽出問題也活不下來啊!
「我必須先告知你,如果要引產,手術可能對母體造成極大的傷害,甚至有需要摘除子宮——也就是說,尊夫人以後不能懷孕了。當然,這只是最嚴重的情況……」
「行了!」梁瑾瑜揮了揮手,「我重申一遍,首先要保大人,無論如何都要讓她活下來,至於其他的,盡力吧。」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9:10 PM
第十章
杜思同醒來的時候,視線所及是白茫茫的天花板,周圍的味道不太好聞,好像是消毒水之類的,遲鈍了小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在醫院。
側過頭,她見到右手吊著點滴,病房裡開著暖氣,然後,她想起最近發生的事,再想到昏過去前的一切……
此時門被輕輕推開,杜思同循聲看去,是羅媛。
「同同……」羅媛見她醒來,俏臉蒼白憔悴,心裡又難過又自責。
「沒事了。」杜思同甚至覺得腰都不疼了。
羅媛帶上門,將食物拿過來。
杜思同看到粥,腦子裡一空,急忙問道:「孩子呢?」她不記得從哪裡看過流產後兩天之內不能吃飯,只能喝粥、吃流質食品,在那麼一瞬間她只想到了這個可能。
「沒事!孩子沒事……」羅媛說著突然掉下眼淚,眨眼間已經泣不成聲,「都、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天我跟你一起回去的話……」
一見羅媛這樣子,杜思同還真的沒法相信自己沒事,不過她也知道羅媛沒必要在這方面騙自己,於是緩緩舒口氣,紅著眼笑罵道:「你防得了初一還能防得了十五啊?梁若琳早晚要拿我開刀,總會鑽到空子,也是我自己不夠警惕。」說著,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梁瑾瑜。
羅媛本來還愧疚的想說什麼,見她有點走神,坐到床邊抽張衛生紙擦眼淚,猶豫著問:「你真的跟梁瑾瑜結婚了?」
面對羅緩這麼小心翼翼的詢問,杜思同微微嘆口氣,「現在知道你和我是患難姊妹了吧?嚴馨搶了你的初戀,我老公則是差點被搶了。」
「你還笑得出來!」羅媛眼睛裡水霧都還沒褪去,瞪大雙眼,一臉不敢置信,「既然你是正室,怎麼能忍成這樣?不過經過這次事件,我對梁總裁改觀了,我能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心的。」
真不真心以前也許沒有看出來,但經過這麼一回,杜思同多少知道梁瑾瑜對自己並不是無情,相反的,他應該很愛她。
「對了,梁若琳自殺了你知道嗎?雖然被搶救回來,但聽說精神有點失常了。」羅媛幫忙倒粥。
得知杜思同脫離危險,而且母子平安後,她才算是真的放下心,在椅子上坐了半天,終於有力氣站起身。鄒梁說杜思同醒來可以吃點粥,她就下樓去買,誰知道這麼短的時間內,好友就醒來了。
杜思同靜靜的看著她盛粥,聞言附和了句,「精神病殺人不犯法是嗎……」
羅媛動作一頓,哭笑不得的看向一臉無辜的杜思同,「你想什麼呢!她現在也在醫院躺著,她對自己比對你狠,往肚子狠狠捅了兩刀,聽說刺穿了腸子和胃,要動手術修復。」
梁若琳對自己比較狠嗎?杜思同怔怔的想,如果她沒有躲那麼一下,是不是那往她小腹直直而來的一刀,就能直接要了孩子的命?
「你現在打的點滴裡頭有加營養液,幾天沒進食,你可以忍,你肚子裡我的干兒子可忍不了。」說到這,羅媛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朝她挑挑眉,眸中閃過揶揄,「你可不知道,鄒梁跟梁瑾瑜說你們母子有危險的時候,梁總裁急紅著眼吼保大人時有多逗。」
杜思同脫險後,羅媛一顆心放下來,已經完全忘了當自己看到鄒梁出來的時候,連上前去問的勇氣都沒有,傻楞楞的站在一邊干著急。
「這樣啊,那我還真是嫁了個好男人。」杜思同難得自娛自樂,「他母親已經不在人世,沒有我和他媽掉水裡先救誰的問題,以後生孩子也不用有保大保小的擔憂了。」
羅媛將病床稍微的往上調,讓杜思同上身傾斜有助進食,然後瞪她,「你還笑得出來!說來我這閨蜜也真是失職,你結婚跟被綁架我都是看了梁瑾瑜的那篇專訪後衝去問他才知道的,不然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呢。」
「怎麼會?媛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杜思同笑笑,伸出沒有打點滴的手打算去接湯匙。
羅媛將拿著湯匙的手往後一縮,哼哼著看她,「我喂你吧,這個時候了還逞強。」
杜思同從善如流的放下手,粥不算燙,她乖巧的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於是又狀似無意地詢問梁瑾瑜的去向,說起來,這還是她醒來第一次主動提他的名字。
「不清楚,從你轉進VIP病房後梁瑾瑜就一直守著你,後來你爸爸來了,梁瑾瑜就跟著走了。」
「這樣啊……」杜思同垂下眼。
父親向來疼她,唯一不顧她意願做的事就是將她嫁給梁瑾瑜,現在因為梁家的恩怨她出了事,說不准父親責怪梁瑾瑜的同時也會責怪自己。
杜思同在病房裡擔心,然而在杜家書房裡,梁瑾瑜和杜立行兩人的氣氛其實還算好。
梁瑾瑜一開始不知道杜思同懷孕了,等鄒梁告知完回去救人,他整個人才被一種叫做後悔的情緒吞沒。
明知道最近是動蕩時期,向淵一旦出事,梁若琳肯定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為什麼他會以為讓杜思同帶薪休假在家就會安全無事?就算忙得忘了,也不應該犯下這麼大的漏洞讓梁若琳有機可乘。
可他更懊悔的是,杜思同肚子裡的孩子都好幾個月大了,他卻一點都不知道。
當時聽到的當下是什麼感受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自己的腦子被恐懼和慌張的情緒攫取,完全不能理智思考,等意識清明,梁瑾瑜就想到了因為CMI攻勢而忙得焦頭爛額顧不得回家期間,按照羅媛說的,她和杜思同看到他和嚴馨在醫院門口抱了一下。
原本只是一個分別的擁抱,但在杜思同眼底肯定不會是這樣的意義。
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懷孕了是嗎?她氣他一邊說公事忙,一邊還去醫院接嚴馨出院,氣他有工夫關心其他女人,卻不願意關心一下妻子的身體狀況……一想到杜思同是在對他徹底心灰意冷下才選擇寫下離婚協議書,寄了辭職信,梁瑾瑜就喘不過氣來。
心疼、懊惱、愧疚等復雜的情緒一次次攻襲著他,他卻沒有任何防御能力,每想一次就痛一次,哪怕坐在杜立行面前,他都還不能平靜。
「她還沒醒。」梁瑾瑜握著茶杯的手放在桌子上,這才勉強穩住心神,「醫生說還好她身體夠好,所以有驚無險地撐過來了……」
「你應該慶幸她沒有發生什麼事。」杜立行臉上連敷衍的笑容都沒有,靠在太師椅上,向來慈祥的臉緊繃著。
梁瑾瑜聽到這話,扯了下唇,「這次是我疏忽了。」
「你該聽我的意見,直接離婚,讓同同住回杜家。」
「一旦向淵倒台,梁若琳還是會偏激到做出這種行為。」梁瑾瑜握緊了手中的茶杯,第一次在杜立行面前有了自己的堅持,「我唯一的疏忽就是沒有讓思同完全信任我,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我和她是夫妻,梁氏的境況我應該和她稍微提一下,她不知道梁氏真正的情況,才會被梁若琳引誘。」
「你怎麼知道是引誘?」
「我在她手機裡安裝過定位晶片,後來她的包被偷,我讓技術部門稍微改良一下,加了記憶程式。那可以說是個小型網路,能查出最近三天的通話紀錄和內容,只是梁若琳膽子大心也夠細,綁了思同之後,將她的手機扔在垃圾桶,以至於我沒辦法即時找到人。」梁瑾瑜說到這,抿著唇眼神有點陰鷥,「我會讓梁若琳那個女人付出代價的。」
杜立行卻冷漠地道:「我不管你和你妹妹還有什麼帳要算,事實告訴我同同跟著你有危險。我還聽說,你一直和你公司的一個女員工走得挺近?別忘了你當初是怎麼跟我保證,我才答應把同同嫁給你。」
「爸,我沒有忘,我和嚴馨沒有任何你想的那種關系,可能是我和思同隱婚,所以她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但發現的第一時間我就已經和她解釋清楚,她也表示理解。」梁瑾瑜的聲音鏗鏘有力,句句擲地有聲,「你如果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擬一份梁氏以後的財產分配,絕對不會讓思同和孩子再受半點委屈。你比我更清楚,現在針對梁氏的向淵已經入獄,梁氏的整體情況正在慢慢復蘇,這次過後,我相信梁氏會更強大。」
對此剖白,杜立行沒有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立場,只是緩緩的喝了口茶,意味不明的看了梁瑾瑜一眼,算是默許。
只是,梁瑾瑜在杜立行面前這樣說,不代表事情就真的是這麼個走向。
經過綁架事件後,梁瑾瑜已經完全認清杜思同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以前在杜立行面前許諾已經是千萬個不樂意的無奈之舉,現在事情有轉機,更不可能答應離婚,他相信自己不會輕易被打倒,也不會將杜思同和孩子交給任何一個不是自己的男人。
包括眼前這個最喜歡挑釁他的林南。
「思同剛休息,你就不要進去打擾她了。」剛走出病房的梁瑾瑜站在門口,顯然沒有放行的意思。
杜思同腰間的傷雖然不深,但因為有過流產征兆,所以還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等孩子穩定了再出院。這期間,來得最勤的除了化身為模範丈夫的梁瑾瑜以外,就屬羅媛還有林南兩人了。
前兩次林南來都是挑梁瑾瑜不在的時候,因為他怕自己忍不住將梁瑾瑜痛揍一頓,都是因為這家伙馬虎大意,才害得思同經歷九死一生的危險。
「梁總裁說笑了,你進去也許是打擾,我進去則是陪伴,你怎麼知道她不想見我?」林南擺明是來找碴的,言行之間絲毫沒有之前對梁瑾瑜的忌憚。
前一段時間梁氏遭遇困難,其他人也許不知道,同行卻是知道些內幕的,這裡面當然包括林南。後來CMI出事,事情牽連甚廣,向淵沒工夫再對付梁氏,原以為能夠借機將陸一辰的位置取而代之,誰知道被對方洞悉,把自己給玩了進去,但就算現在梁氏沒再被惡意針對,想復蘇還是需要一段時間,而且大伙兒當初不知道梁氏危機是因為梁瑾瑜保密措施做得好,可這次……
「梁總裁也是孝順,聽說梁董事長已經是遲暮之年,梁家千金自殺未遂還沒清醒,梁氏如今負面新聞一大堆,難為你還一天跑醫院好幾趟。」林南干脆將一只手插進口袋,往病房裡面遞了一個眼神,「梁總裁還不打算讓我進去嗎?我有空閑,梁總裁你這大忙人恐怕耗不起吧?」
「林南!」梁瑾瑜眯起眼。
「於公來說,我喊你一聲梁總裁,你能叫我林總監我會更喜歡,於私的話……我更希望你能喊我林先生,畢竟我們不熟。」林南皮笑肉不笑的說:「明人不說暗話,我覺得現在的你給不了思同想要的生活。」
「好,林先生。」梁瑾瑜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桃花眼微微眯起,被林南這樣挑釁他並沒有生氣,微微靠著關上的病房門,雙手插在口袋,反而透著一股子好整以暇的氣勢,「我不知道是誰給林先生底氣,以至於你敢來這裡跟我叫囂。是因為回國進了In翅膀長硬了嗎?當初拿著思同的設計出國,是不是讓你特別有成就感?我有沒有能力給思同想要的生活不是你說了算,但你一個某種意義上可以算是吃軟飯的男人就更沒資格了吧?」
林南心中一凜,輕笑一聲,「我聽不懂梁總裁在說什麼,不過看來你今天是不打算放行了,那我下次再來。對了,梁總裁別忘了,所有媒體報導都有你口口聲聲說已經在籌劃離婚的片段,到時候雖然不能說捷足先登,至少我們能公平競爭吧?」
「會那樣認為,我只能很遺憾的說,這麼多年來林先生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說罷,梁瑾瑜越過林南,大步離開,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面無表情的勾起薄唇,「我們永遠不會離婚,你沒有任何機會。」
杜思同翻著相冊,上面的照片是梁瑾瑜這幾天在家布置的嬰兒房,擺設十分可愛,很多設計也很貼心,只是色彩偏藍色,她將相冊闔上,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輕聲咕噥,「現在就准備是不是有點早啊?」
「不早了,還有很多東西要置辦。」梁瑾瑜一本正經的回答。他坐在病床邊上,因為身高優勢,所以能夠看到杜思同柔軟發間裡那可愛的發旋,他伸手揉了揉,在杜思同看過來前將她按到自己身上,一手輕輕攬著她的肩,「房間我還沒漆,家俱也還沒完成,不過我已經將尺寸和款式交給設計公司去處理,全是圓角的免得磕著,還有搖籃椅我也訂制了,至於衣服,你是設計師你來選。」
「確定是男孩了?」杜思同抬頭看,他下頷還有一點剛冒出來的胡碴,她抬手摸了摸,「對。」梁瑾瑜一把握住她的手,「別鬧,早上走得急,忘記刮了。」
「生出一座小冰山來不好玩。」杜思同抽回手,輕笑了一下。
梁瑾瑜覺得她醒來以後乖順許多,但是很多情緒卻被她掩藏起來,提起孩子的時候是柔和的,但是很快又變得黯然。
他重新把她的手握起來,捏了捏,「那以後再接再厲,生個貼心小蘿莉。」
杜思同抬眼看了看他,這次沒有抗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時間不停流逝,在醫院待了將近半個月,確定胎兒已經穩定不會輕易出問題,而本人也已經活蹦亂跳足夠健康,杜思同這才被批准出院。
來接她的是杜立行、肖雅和東姨,梁瑾瑜今日有個新品發布會,說如果來得及就過來,來不及就直接到杜家去,至於羅媛昨天晚上打電話說沒法來,但很快就會去探望她和未來的干兒子。
跟著父母上了車,這一路杜思同簡直享受到了VVIP的待遇,回到家後就被安排在沙發上休肩,其他事情都交給別人做。她閑著無聊,隨手拿起報紙來翻,這一翻就正好翻到了梁氏的新聞。
雖然沒有了CMI的針對,但因為梁楷病重、梁若琳自殺,所以梁氏的負面新聞反而比之前最困難的時候還要多,關注這方面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導致最近的股價不太穩。因此梁氏必須加緊步伐挽救這個局面,而最好的噱頭就是年輕有為的羅媛。
看到羅媛如今的成就,杜思同很欣慰。雖然還遠不能跟嚴馨平起平坐,但她也已經打響了屬於自己的名號,相信超越嚴馨只是時間問題。不過,嚴馨可能會有些不甘吧……繼續將報紙往下看,杜思同就知道了為什麼羅媛說今天沒法來了。
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梁氏最新推出了以「凜冬」為主題的手鏈,該設計使用的是玻璃種翡翠,晶瑩剔透,標語是「真正的美麗看起來脆弱,其實堅不可摧」。
那款手鏈杜思同覺得有點眼熟,隨後才想到和當初她醉酒時設計的那款手鐲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然,一個手鐲一個手鏈肯定是各有千秋,如果真的要說,還是羅媛這個設計更為巧妙,更能襯托出玉石的靈動。
杜思同不知道這是羅媛自己想的,還是嚴馨因為梁氏目前的境況摒棄前嫌,將當初看到的手鐲特點告訴羅媛,兩人一起設計,不管如何,能幫助到梁氏就好。
難怪今天羅媛沒來,原來是上午有「凜冬」的發布會,報紙上有寫地址和時間。杜思同一看時間還早,便想著去一趟,她偷偷拿了車鑰匙,又悄悄溜出門開車去找梁瑾瑜和羅媛,打算給他們一個驚喜。
很快來到了發布會現場,杜思同雖然已經遞交辭職信並辦了交接手續,而且也很久沒有去過公司,但她的辭職信一直被壓著遲遲未批准,直到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綁架案,她是梁瑾瑜的妻子這件事正式揭露,這下誰不知道她的辭職申請是被大Boss給壓下,所以這會兒哪怕沒有工作證也沒有遨請函,負責看守場地的人還是放行了。
可她一進場,就發現發布會並不如她想像中那麼順利。
「梁總裁,「凜冬」的款式和星環珠寶的「隆冬」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相似,對此您有什麼解釋?」
「我相信我公司所有設計師的操守,他們絕不會做任何剽竊的行為。」梁瑾瑜沉著臉。
記者質問的謹已面了這種霞,很顯然的,在杜思同來之前熱潮已經置一遍,而這時,更加尖銳的問題直襲而來——
「聽聞星環珠寶的董事長准備對梁氏此次的剽竊行為提出告訴,對此梁總裁怎麼看?」
「這款「凜冬」是我公司的羅媛設計師和設計總監嚴馨連袂合作,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沒有做過任何虧心事,願意走法律程序以證清白。」
杜思同心裡咯噔一聲,梁氏要推出的新設計一定是被剽竊了!
星環珠寶一直都是梁氏的死對頭,兩家屬於表面和善,私底下競爭激烈的關系,所以外界的人並不清楚兩家的瓜葛。最近因為輿論媒體的施壓,梁氏內部也有壓不下的動蕩,也許就是因為人心不穩了,才給了對方鑽空子的機會。
星環珠寶的人不傻,不會無中生有,一定是掌握到了什麼,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和梁氏叫囂,賊喊捉賊的說他們剽竊,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公司出了內鬼。
羅媛是什麼人品杜思同再清楚不過,她向來最討厭的就是抄襲和剽竊,而嚴馨雖然某方面上有些心機,但對待工作認真負責,而且她還對梁瑾瑜有意思,更加不可能做出這種將梁氏往絕境上逼的事情。
此時台上的羅媛顯得十分無力,原以為新設計的珠寶推出能夠讓梁氏重生,卻沒想到反倒讓梁氏進退維谷,還背負了剽竊的罪名,哪怕她將修改了無數次的設計稿拿出來證明,但對方也有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稿件,唯一的區別就是對方草稿署名落款的時間比她的要早一段時間。
如果不是羅媛深刻記得自己最近每天晚上熬大半夜就是為了早點完成「凜冬」,還真的要被星環珠寶拿出的設計稿件給忽悠過去。
羅媛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她說的每句話都被媒體質疑,還一再把事情朝抄襲那方面帶,羅媛自知多說多錯,最後索性不再發言,然而,這也理所當然的被歪曲為心虛到不知該如何辯駁。
宋昱受梁瑾瑜命令,在引起更大的轟動前,緊急決定提前終止發布會,等查清事實真相後再另行安排。
身邊人來人往,杜思同定定的站著,遠遠看著坐在台上的梁瑾瑜。嚴馨曾經說過,他頭疼的時候只會坐著一動不動,微微擰著眉。
他頭痛犯了嗎?臉色差得很讓人擔心。杜思同想了想,避開人群,繞到後台上了階梯。
梁瑾瑜閉上眼,他知道現在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回去,緊急啟動危機處理。
但被爆剽竊的珠寶行情能好到哪裡去?何況他們才舉辦發布會,星環珠寶卻已經悄無聲息地搶先一天上架銷售,剽竊之名幾乎被坐實,他已經可以預見「凜冬」的下場會有多凄慘。
杜思同走到他身後,雙手放在他太陽穴上輕揉,「公司出叛徒了?」
梁瑾瑜身子一僵,連忙轉頭,見真的是杜思同,立刻站起身將她摟住,遮住她的面孔帶她離開,語氣略顯焦急,「胡鬧!你怎麼來了?」
「我本來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的,沒想到……」杜思同皺緊眉頭,「這事肯定要召開澄清記者會,別擔心,清者自清。」
梁瑾瑜眼底皆是疲倦,他為今天籌劃了很久,只等著這一仗勝利好翻身,卻沒想到會栽在這樣的事情上。梁氏自詡低調,雖然在A市有一席之地,但向來謹慎小心不輕易得罪人,畢竟樹敵太多沒好處,CMI就是牆倒眾人推的典範。
「這件事你不用管。」
「我怎麼能不管,好歹我現在還是你老婆,你破產了我怎麼辦!我還沒做好當窮光蛋的准備呢!」杜思同聲音提高,話才說完,就察覺到幾乎拿大風衣將她裹住的梁瑾瑜腳步停了一下。
一眾記者見梁瑾瑜出來,連忙圍了上去,手裡的麥克風往前遞,問題十分犀利——
「梁總裁,有人說因為梁家分崩離析,導致最近梁氏股價下跌,數以千計的股民即將被套牢,所以才會在情急之下選擇剽竊同行設計,是這樣嗎?」
梁瑾瑜表情冷若冰霜,「我最後重申一次,梁氏以及梁氏旗下的設計師都是清白的,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偷雞摸狗的勾當。」他對著鏡頭,微微眯起的桃花眼裡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誰在背後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夜路走多了總是會遇到鬼的,某些人既然做了這種事,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查個清楚,不僅要還梁氏一個清白,更要還梁氏旗下的設計師一個清白。」
「您的意思是星環珠寶剽竊,卻做賊的喊抓賊?」
記者還在問,梁瑾瑜已經衝出記者群,掩護著杜思同上了自己的車。「宋昱,開車,先回杜家。」
「不用回家,去公司吧,你還有正事不是嗎?」
「我先送你回去。我養著公關部那群人不是吃白食的,等我送你回去再到公司,公關方案應該也出來了。」梁瑾瑜放下風衣,看杜思同的臉有點紅,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你才出院,在家裡好好休息,養好你自己別添亂就夠了,所有的事情都不要管,知道了嗎?」
杜思同白他一眼,「誰稀罕操這種破心。你可要撐住了呀,我可是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的人,到時候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啊。」
梁瑾瑜嗤笑,摟在她腰間的手捏了一把,「沒良心的女人!」
杜思同輕輕哼了一聲。
從發布會結束的那天起,梁瑾瑜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梁氏即將破產的消息不知道是誰散播出去的,內部好幾十個員工集體辭職並要求發放薪資,還有一些原本交情好的合作公司也要求提前支付第二部分預付款,不然不再繼續生產。
梁氏本來指望「凜冬」上市後資金回籠,至少能先解了燃眉之急,有轉圜的余地,現在出了這麼大的麻煩,投出去的資金別說回籠,完全是打了水漂,誰都知道,梁氏宣告破產已經是早晚的事。
也有些人認為這麼一件小事不足以擊垮梁氏,至少它在A市的珠寶設計依然占有一席之地,算是頂梁柱。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原先向淵的打撃已經讓梁氏難以喘息,負隅頑抗下才苦苦支撐到對方自顧不暇,這麼短的時間還不夠梁氏調整回來,卻又被對手公司落井下石,徹底讓梁氏翻不了身。
雖然公司的事情讓梁瑾瑜忙得腳不沾地,但哪怕忙到再晚,他也不忘回梁家陪杜思同。
而杜思同最近很煩惱,因為父親已經給她打了不下十通電話,內容千篇一律是讓她趕緊跟梁瑾瑜離婚,省得被拖累。
杜思同當然知道梁氏現在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但要她此時離開梁瑾瑜,她做不到。她可以在他最風光無限的時候離開,也可以在他左擁右抱的時候離開,但絕對不會在他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離開。
「我手頭還有點閑錢,如果現在梁氏資金周轉不開,可以先拿去用。」杜思同一般都等到梁瑾瑜回來再一起睡,每天抱著自己的胸膛依舊那麼溫暖,她卻能感覺到他在短短兩三天的光景裡痩得不成樣子。
杜思同當然心疼,梁瑾瑜這幾天的精神越來越糟糕,她做不到無動於衷。事實上,每次父親打電話問離婚的事辦得怎麼樣了,她都會求父親幫幫梁瑾瑜,但是杜立行畢竟是一市之長,舉止稍微有偏就會惹人非議,怎麼會輕易答應。
「不用。」梁瑾瑜下頷抵著杜思同的頭頂,語氣平淡,卻不自覺將她摟緊幾分,「現在就是個無底洞,怎麼都填不滿,你最好把手裡的資產轉移一下,你那個朋友羅媛也好,其他人也罷,以防萬一。」
杜思同垂著眼,聽出他這是做好最糟准備的意思,心酸的不行。從來都是驕傲光鮮的梁瑾瑜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梁氏的現狀到底是慘成什麼程度了,才會把他逼成這樣?
「我不會這樣做。」杜思同伸手摟住他的腰,卻突然轉移了話題,「你是不是覺得,在這種時候嚴馨比我有用多了?」
「傻。」梁瑾瑜笑一聲,隨即又輕嘆著重復,「真是傻女人。」
杜思同見他逃避話題,表情不太滿意,「我知道你們之間發生的事,但這麼多年來,該補償的也應該都補償完了。你給了她未來、幫她鋪路,愧疚心讓你已經習慣無條件給予,習慣她的依賴,甚至習慣她的愛了嗎?」
「雖然我很累,但我還是要說清楚。」梁瑾瑜將杜思同稍微拉離了自己一些,那雙桃花眼很專注地看著她,「我對嚴馨好單純只是因為她救了我一命,我沒有習慣她任何事,也沒有縱容她,之所以會給予,那完全是因為她沒有觸碰到我的底線,我不在乎那些。
「我想一起過下半輩子的人是你,不然我為什麼要在最風光的時候跟你結婚?你真的以為我是看上你爸爸手裡的權力嗎?梁氏撐到現在我都沒跟爸開過口,又怎麼會用那麼蹩腳的借口跟你結婚?」
杜思同原本只是想弄清楚梁瑾瑜對嚴馨的感情,卻沒想到會聽見她從來沒有奢想過的告白。
那一刻,她整個人完全呆滯,腦袋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迎上那雙勾魂攝魄的眼,表情滿是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杜思同聽到自己那微弱的聲音。
梁瑾瑜勾唇,伸手遮住杜思同的眼睛,再在她無意識微微張開的唇上落下一個吻,杜思同睫毛輕顫,勾得他手心癢癢的,他的目光在此時此刻簡直柔軟到不可思議,可惜杜思同看不到。
他將她抱進懷裡,側臉貼在她的發頂,緩緩閉上眼,用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說:「我愛了你很久很久,多年前,有個剛上大學的女孩兒,個子小小的,眉眼清秀,長得一副可以任人隨意欺負的模樣……」
梁瑾瑜第一次遇到杜思同,是她剛上大學不久,他應院長的邀請去他們學校開講座,順便延攬一些有能力的學生進梁氏。
那時正值金秋,覺得講座枯燥的杜思同偷跑到學校隨處可見的小花壇邊,本來要寫生,完成素描課的作業,那時候日頭不大,曬在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於是畫畫的心思也就擱置了,穿著青綠色罩衫的杜思同憑借著自己苗條的身軀,好好的涼亭不待,楞是縮在矮矮的灌木叢裡,講座結束打算離開的梁瑾瑜路過,差點以為自己遇到了不小心化身成人的灌木叢仙子。
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他還是被自己難得的小幽默給逗笑了。
她穿著米白色的連身裙,套著外罩衫,一雙印著碎花的布鞋和綠油油的草皮融在一起。
邊上放著素描本,上面是一件有了大致輪廓的裙子,沒有細節沒有款式,只是一個輪廓。
梁瑾瑜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素描本,杜思同睡得跟豬一樣,自然沒有半點反應。
「啊!」杜思同本來幾乎要被那溫柔的聲音哄得睡去,但聽到故事進展,睡意突然全消,抬頭想看梁瑾瑜,卻被他按在胸口沒法動,只能埋在他胸膛說:「原來那張畫是你畫的?」
「嗯。」梁瑾瑜說著,臉有點紅。他用了大概五分鐘的時間把睡著的杜思同給畫下來,本來打算帶走,想想還是留了下來。
那時候他弄不清楚自己怎麼突然有這個閑情逸致給一個陌生人畫肖像畫,落款的時候本來想寫「致美麗的睡美人」,結果才寫了個To就被自己的舉動逗笑了,於是將素描本放回原位走人。
第二次見到杜思同已經是一年之後,她是獲獎的學生,而他是頒獎嘉賓。他原本只想讓宋昱代自己去就好,卻看到其中有個署名是Ton的設計筆觸很熟悉,他恍惚了一陣,楞是讓宋昱推遲了第二天的洽談,去了學校。
他一眼就認出了當初的那個睡美人,她好像稍微會打扮了一點,黑白分明的杏眸不嫵媚卻足夠動人,臉上化著淡淡的妝,不過看著依舊有點睡眼惺忪,仿佛剛睡醒,她旁邊坐著一個俊朗的少年,微微側頭看著她,兩人交談著,少年時不時笑一聲以示附和。
那一天,他知道了Ton名叫杜思同,同時略微遺憾的想:啊,睡美人已經被其他的王子吻醒了。
杜思同聽梁瑾瑜用從不曾有過的溫柔語調跟她講那些她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事,想抬頭看他,卻一直被他按在懷中,不讓抬頭。
她看不到梁瑾瑜說這些往事時的神情,哪怕她光聽他的語氣、他的回憶就覺得心怦怦直跳,她也依舊看不到他的表情。
梁瑾瑜說了很多,杜思同從來沒聽過他說這麼多話,時間越來越晚,她就聽著梁瑾瑜像個痴漢似的說著他和她每一次機緣巧合的遇見,又是怎麼默默的窺視著她,聽到一些雖然寵溺卻帶了點偏見的形容詞,她還會不太滿意的插嘴一兩句,然後就會聽到梁瑾瑜輕笑。
時光好像在脈脈溫情的話語中飛回到梁瑾瑜嘴裡那個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還不曾有林南的時候,杜思同慢慢闔上眼,好像看到一個寬闊的身影正斜斜地倚靠著校園裡那株楓樹,狹長好看的桃花眼眯著,嘴邊掛著淡淡的笑,修長的手指正拿著鉛筆在素描本上描繪,而遠處,一個少女側臥在灌木叢下,微微蜷著雙腿,睡得安詳又恬靜。
沒有冬天的寒冷,沒有夏日聒噪的蟬鳴,只有一陣陣悠然的秋風,帶著溫柔的桂花香吹拂過臉頰,風中,隱約還有一個讓人安心的熟悉氣息。
察覺她身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梁瑾瑜終於將摟著她的雙臂松開了些,只見她闔著眼,嘴角還微微揚著,心情顯然很不錯,模樣就像那個午後,他的睡美人在他面前毫無防備的睡著,等待王子去吻醒。
他微揚著薄唇,俯下身在她唇上親了親,又舔了舔,像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對情人落下的親昵玩笑。
睡夢中的杜思同也許覺得癢了,有點害羞的抿了一下唇,露出臉頰一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
所以說,這哪裡是政商聯姻?如果初見面那一年,他就知道這個小睡美人注定是他的妻子,就不會錯過這麼多年,不會讓林南霸占了她的心又傷了她的心,不會讓她反復的質疑他對她、對這婚姻的忠誠。
羅媛這幾天面對了無數質疑,導致精神不太好,她和鄒梁兩人原本已經論及婚嫁,沒想到突然搞了這麼一出,連對羅媛很滿意的鄒母都有了意見,頻頻暗示鄒梁最好不要再跟她交往。
梁氏剽竊一事在發布會之後的第三天水落石出,人證物證倶在,是嚴馨的助理遭受星環珠寶收買,而嚴馨對這個助理太過信任,才讓她幫忙收拾羅媛的新設計稿,監視錄影器清楚記錄下助理拿手機對著稿紙拍照,每張都沒落下的畫面,此外,還有幾通和星環珠寶聯系,卻遭到刪除的通話紀錄被恢復。
嚴馨沒想到問題竟然出在自己身上,從綁架事件過後,她知道自己和梁瑾瑜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還是沒有輕易放棄,而是將希望寄托在這次梁氏的最後一搏上。
嚴馨自認為很了解梁瑾瑜,她覺得梁瑾瑜喜歡有能力的人,只有在事業上能和他齊頭並進、高處比肩的人,才最適合當他的妻子。
「凜冬」是梁氏孤注一擲的翻身仗,也是她為了愛情孤注一擲的翻身仗,她幾乎事事親力親為,也努力拋棄和羅媛的不合,主動將上次杜思同設計的手鐲優點告知,希望和羅媛一起挽救梁氏,誰知道,最終卻被信任了將近四年的人反咬一口。
雖然事情真相大白,但星環珠寶的高層死不承認,梁氏這邊證據就算再確鑿也沒有辦法。
畢竟他們只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旁人信不信卻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
嚴馨自責,這麼大的疏漏全是因為自己一時大意,梁瑾瑜再也不會為她破例,她也無顏再留在梁氏。
「瑾瑜,對不起。」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聽到這三個字。」其實梁瑾瑜也知道是自己太過大意,但嚴馨身邊的助理是跟了她好幾年的,工作勤懇為人務實,雖然沒有多出色但很少犯錯。這次他劍走偏鋒,卻沒想過此時的梁氏已經不是以前的梁氏,上下人等不再像從前一樣一條心,受人利用也是無可奈何。
嚴馨看梁瑾瑜疲倦的揉著眉心,她眼睛一紅,「我知道是我的錯,是我太馬虎太大意,是我讓好不容易找到希望的公司再一次面臨破產的危險。但是瑾瑜,我想陪梁氏渡過難關之後再引咎辭職,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既然已經凶多吉少,能走一個算一個吧。」梁瑾瑜站起身,走到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邊。
白天的A市依舊匆忙,多一個公司少一個公司都不會有損它絲毫的繁華。他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桌子上那厚厚一迭等待處理的辭職信說明了一切。
梁氏雖然還未倒,但也已經黔驢技窮。
梁瑾瑜為嚴馨准備了移居國外的手續,他最討厭欠人情債,然而當初她既然在他最危急的關頭推了他一把,現在梁氏有危機,他也只能在這當頭將她推出漩渦,不能說扯平,但求問心無愧吧,以後,誰也不會再欠誰了。
於此同時,杜思同因為前一晚梁瑾瑜跟她說的那些話,第二天一早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唇亡齒寒,梁瑾瑜一旦出事,決計不離婚的她肯定也好過不到哪裡去,但她卻不會就這麼認命。她最鐘愛的是筆,賦予她光芒的是設計,她要重新回到舞台上,重拾這份熱情,一步一步走到梁瑾瑜身邊,告訴他,她不是睡美人,而是可以獨當一面的皇後。
這是一款關於「秋。憶」的設計,當然還有其他零碎的小設計,比如雞血石為材料,以親子血緣關系為訴求的設計,適合家庭成員佩戴。
A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已經成家立業的成功人士遠比還在奮鬥的單身貴族要多,這樣一來,銷路根本不用愁;二來,她是Ton,當年被法國設計大師卡斯塔贊譽的設計界新星,雖然中間退隱了這麼多年,但不妨礙她復出時綻放光芒。
花了足足一天時間,杜思同將平時至少要半個多月緊趕慢趕才能完成的稿子畫好,不需要反復修改,一氣呵成的作品讓杜思同自己都充滿了希望和信心,忙碌的同時,她也不想自己和孩子出任何意外,讓梁瑾瑜擔心,所以將東姨送來的補藥和餐點都按時吃下。
「太太,先生打電話來說會晚一點回來。」
又是這句話,但杜思同卻不如以往那樣擔心,回了東姨一句「知道了」,隨後回房間打電話。
她手頭有著父親從小到大幫她存起來的壓歲錢、梁瑾瑜給的家用外加她這些年的薪水,由於她很少有需要花錢的地方,所以這會兒猛地看起來金額著實不小。
梁瑾瑜當初怕拖累杜思同,建議她將錢轉到其他帳戶,等到風波過後再說,她卻決定將這筆款項注資梁氏。她不相信梁瑾瑜會這麼輕易的倒下,如果說梁氏現在處於寒冬,那麼一把足夠旺的火也許就能夠讓他熬過這個寒冷的時期,重新振作起來!
她相信梁瑾瑜,相信她的丈夫,相信她孩子的父親可以渡過這個難關!
「總裁,有人打電話來商談注資的事。」宋昱將要批閱的文件都放到梁瑾瑜的辦公桌上。
「商談注資?誰。」梁瑾瑜一怔。
「對方沒有說,不過我聽電話那邊有人喊他周先生,隨後他便彙來五千萬,看起來倒不像是投資,而是來送錢的。」宋昱在梁氏工作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麼心急的投資人,居然還沒談妥就先彙錢。
他邊說邊把手裡的一份快遞放在文件最上方,「還有這是來自一個叫做Ton的設計師寄來的快遞,說是讓您親啟,要不要……」
梁瑾瑜心一窒,「放下,我待會兒看。」
等宋昱離開辦公室,梁瑾瑜立刻將快遞給打開,裡面是一小迭設計成稿,雖然沒有上色和標注尺寸,但光款式就足夠讓人眼前一亮,哪怕在Y&M收斂鋒芒這麼多年,她依舊沒有辜負她的天賦。
杜思同在信件裡表示,她會加入梁氏,與梁氏簽訂合作,接著在短時間內推出最新設計,她雖然不是多有名氣的設計師,但她的名字曾經上過法國巴黎報刊,被法國設計大師卡斯塔贊譽等等都是不容置喙的事實,可以當做東山再起的噱頭。
但真正讓梁瑾瑜欣喜的不止是這個,而是他知道,這是杜思同接納他的最好證明。
她相信了前天晚上他的剖白,也許他早應該放下那些以為先愛上就輸了,以為在乎放在心裡就好,不需要被誰知道的念頭。信任是彼此給予的,信心和安全感同樣是,需要適時的說出來,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接著,梁瑾瑜不可避免的想到注資的事,現在梁氏搖搖欲墜,在大部分的人眼中,融資就代表虧本,又不是錢多到沒地方花,連他自己都不可能做這種事情,所以……這也是杜思同在背後扶了一把嗎?
哪怕獲得了一筆融資,但梁氏依舊負面新聞纏身,員工走了一大片,梁氏大樓再沒有以往繁榮的景像,梁氏的股價也一直暴跌,數以千計的股民損失慘重,期間不乏傾家蕩產的,當然也有繼續支持梁氏的股民,雖然謠言一直都沒有散去,卻甘願冒著被套牢的風險沒有拋售。
不管如何,Ton加入梁氏的消息,包括梁氏設計師沒有剽竊這事不管有沒有人信,都必須要開發布會申明,而且要越快越好。
「找家有合作關系的媒體放消息,就說Ton復出,打算攜新作品和企業合作,已經向梁氏拋出橄欖枝。」梁瑾瑜跟Maggie及宋昱說,然後將設計圖往前推了一些,「這就是Ton的設計圖,這是Ton親筆寫的信件。」
「Ton?她都退隱好幾年了,而且名氣也不是很大,將她當做賭注會不會太冒險?」Maggie有些遲疑。
宋昱倒是很能接受,「我待會兒就去打電話招呼一聲,現在對公司不利的謠言太多,能穩住股民才是重點。」
「嗯。」梁瑾瑜應了聲,隨即想到什麼,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揚,「給法國卡斯塔大師發邀請函,邀請他參加梁氏明年的年會,就說Ton已經是梁氏的設計師,到時候也會出席。」
「明年年會?那現在發會不會太早了點?」
「早嗎?」梁瑾瑜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很快的,梁氏將再次開發布會就剽竊星環珠寶的事做澄清,同時告知隱世近五年的Ton將攜新作品加入梁氏,並且簽下未來三年設計獨家授權的消息,在梁瑾瑜有意讓人放出風聲之後不脛而走,發布會舉辦場地定在千達廣場,不限人數,所有感興趣或者有時間的人都可以參加。
終於,在種種負面新聞之後,梁氏再次被推到眾人面前。
而這一次,梁氏上上下下都知道一點:放手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隔天在發布會會場,所有一切都已經就緒,但眼看著時間馬上就要到九點三十,卻一直沒有杜思同的身影,梁瑾瑜驚覺她沒有來,怕她出什麼事,立刻給家裡打電話,東姨困惑地說杜思同一大早就出門了,還因為要出席發布會而特意准備了下。
一大早就出門,怎麼可能現在還沒到?
梁瑾瑜心中的不安漸漸擴散開來,他甚至開始後悔昨天怎麼沒有回家,如果回家,早上跟她一起來就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因為杜思同缺席,發布會往後推遲五分鐘,可依舊沒有見到人,只能又繼續往後延。
「梁總裁,有關天才少女設計師Ton要加盟梁氏的事,是不是梁氏造假的消息?」有媒體等得不耐煩了,「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遲時間,梁氏的信用過不了多久就會告罄。」
「抱歉,是我疏忽。」梁瑾瑜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禮貌的一鞠躬,朝主持人頷首示意開始,人員陸續進場,唯獨放著Ton名牌的位子沒有人坐。
「發布會現在開始,我們將就星環珠寶誹謗梁氏剽竊一事做出澄清——」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宋昱臉色有些慌張,行色匆匆跑上台來。
宋昱是見過大世面的,就算梁氏遭受前所未有的困難時也沒見過他這般慌亂的模樣,梁瑾瑜心驀地一沉,「怎麼回事?」
宋昱彎腰湊到他耳邊,抬手掩嘴壓低聲音,「公司保安攔不住,有一群股民趁著我們高層在這邊開發布會,已經闖進了梁氏要討說法,其中還有位中年男人帶著妻子和女兒嚷著要自殺,杜小姐因為先去了公司,目前正在幫忙調解,走不開。」
杜思同在公司?!
那可都是一群被暴跌的股價逼瘋了的人啊!她怎麼敢去招惹,更不用說她現在還懷著身孕,要是磕著碰著,或者……
思及此,梁瑾瑜沒有猶豫,叮囑眾人留下主持這邊的發布會進程,自己則親自回公司解決問題。
有記者見梁瑾瑜離席,紛紛發問是Ton失約還是梁氏出了問題,更有娛樂版的記者們直接跟在梁瑾瑜後頭搶新聞去了。
發布會?他們娛樂版只要爆點,誰在意那種無聊的商業新聞!
杜思同出門後先去梁氏轉了一圈,昨羅瑾瑜打電謹不回來睡,讓她覺得很心疼,所以打算早點過來,先好好鼓勵他一番再跟他一起去會場,沒想到梁瑾瑜連發布會的准備都親力親為,六點就去了活動現場。
沒找到人的杜思同正准備自己去發布會,結果迎面就撞上闖進來的股民們,最讓人意外的是,已經有人昨天就預約過,今天借著預約的名頭直接上樓,這會兒都站在頂樓要准備往下跳了!
梁氏能做主、敢做這個主的高層們都不在,留下的人根本不足以說服股民,杜田心同權衡再三,還是讓人去通知發布會那邊,自己則先去看看情況,務求穩住股民的心,司機就等在樓下,這邊一旦有人接應,她馬上就趕去發布會。
「情況怎麼樣?」杜思同大步流星地往樓上走,身邊跟著人事部經理——發布會那邊沒人事部什麼事,所以他今天留在公司。
「大概有三十人,大多是來討說法的,已經砸了不少東西,其中還有一家三口喊著要跳樓,說死前要見梁總裁一面,現在還在上頭,沒人勸得動。」
杜思同臉色不太好,「消防車來了嗎?安全氣墊搭好了沒有?」
「已經來了兩支消防隊,樓下的安全氣墊還在搭,但是太高了,萬一……根本沒什麼用的。」
電梯打開,到頂樓需要走樓梯。
杜思同從來沒有到過這裡,頂樓上的風似乎比樓下的更冷一些,她透過幾個站在門邊消防員的縫隙間,看到站在欄杆邊緣的還有個四、五歲大的女孩,連忙走上前。
消防員見杜思同上前,連忙攔住,「他們目前心情很消極,請不要貿然刺激。」
杜思同依言站在消防員旁邊,遠處就是鬧著要跳樓的一家三口,男主人約五十出頭,方正的五官樵悴,頭發白了大半,女主人看著三、四十歲左右,短短的頭發,靠在丈夫身邊,手裡牽著他們的女兒,小女孩穿著羽絨衣,臉蛋紅撲撲的,顯然是被凍紅的。
「請先生太太不要衝動。」杜思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和善,「我是設計師Ton,馬上就會公布和梁氏合作的消息,也許你們對Ton的名字很陌生,但你們一定在前不久的電視上見過我,我的另外一個身分是梁氏總裁,也就是梁瑾瑜的妻子杜思同。」
說話的同時她想要靠近,卻聽到男人大吼——
「不要過來!叫梁瑾瑜來,不然我們一家都從這裡跳下去,我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杜思同立刻頓住腳步,消防員拉了她一把,她回以一笑示意沒事,壓下心悸。
她將目光放在被男人摟在懷裡的女人身上,仔細一看,她發現在那長長的羽絨衣下,女人的小腹似乎隱隱突起,頓時心中一凜。
「梁瑾瑜正在往這邊趕,但我還是想和你們聊一下,我老公是個很負責任也很優秀的男人,這次會面臨這麼大的危機,主要還是因為我被綁架,加上梁氏遭到針對,他無法兩頭兼顧,才會讓對手有機可乘造成如今的局面,每個人都會遇到很多挫折,人生就是不斷征服挫折的過程不是嗎?現在梁氏已經收到了新的融資,希望你們能再給梁氏一次機會,再給我們一點信心好嗎?」她試圖曉之以理。
「你能給我錢嗎?!」男人大吼,面上是杜思同從來沒有見過的絕望,「我所有的錢都拿去買梁氏的股票,前段時間梁氏的股價跌了,我把才發的薪水又全都拿去買,如今完全被套牢!我女兒要上學,妻子又懷孕,處處都需要用錢,現在卻是傾家蕩產,這都是你們害的!你們怎麼還有臉在這裡惺惺作態!」
「先生,請你冷靜點,我來猜猜看兩位的孩子是小王子還是小公主好不好?」杜思同努力揚起笑容,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目光柔和,「我的朋友說,肚子若形狀圓一些是女兒,尖一些則是兒子,還有人說酸兒辣女,我卻是又喜歡吃酸,也想吃辣,說不准一胎就懷上兩個呢。」
「你、你也有孩子了嗎?」問話的不是男人,而是被摟著的女人,她眼神有點怯意,顯然對死亡是恐懼的,不像她的丈夫那般,已經完全對人生失去了希望。
見有希望,杜思同立刻回應,「嗯,但我比較瘦,只是稍微有一點顯懷。加上前段時間被綁架,不小心挨了刀子,所以身體還不是很好,但好在孩子沒事。」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笑了一下,然後才又將目光掉轉回來,最後落在那名四、五歲大的孩子身上。
「冷嗎?」問著那個張著一雙大眼睛看她,一點都不害怕但是很沉默的女孩,她拿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無視身後消防員的喊聲,包括男主人的咆哮也置若罔聞。
毛茸茸的圍巾夾雜著人體的溫度,溫柔小心的落在身上,小女孩懵懵懂懂,又羞又怯的笑彎一雙大眼,「阿姨,好暖和。」
「很冷對吧?阿姨帶你下樓吹暖氣好不好?」
小女孩沒應,轉頭看她的父親。
男人厲聲斥責,「元元,把圍巾還給阿姨!他們的東西我們不能要!」
在小女孩聽話的抬手拿掉脖子上的圍巾時,杜思同已經站起來了,看向那個憔悴又絕望的男人,目光充滿了惋惜,「孩子的未來還很長,上學上班、嫁人生子,你會當上外公,兒孫繞膝。」
「騙子!」男人眯起眼,「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梁瑾瑜是不是不會來了?我們隨時都會從這裡跳下去,讓你們這些殺人凶手一個個去坐牢!」
「你們跳樓是自殺,我們為什麼要去坐牢?」杜思同見他講不通,干脆換了個說法,「退一萬步來講,你用自己、妻子女兒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小生命當做代價,換我們三五年牢獄之災,你覺得劃算嗎?」
「你說的對。」男人突然改口。
杜思同還沒松口氣,下一刻就看到男人突然推開身邊的妻子,一把將她抓了過去,只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抽氣聲,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被一根繩子給勒住了。
「我應該帶著你下地獄,讓梁瑾瑜那個混蛋後悔痛苦一輩子!」男人眼中閃著瘋狂的光芒。
「田大海!」被推至一旁的女人驚慌地喊道。
田大海一頓,露出哀傷的微笑,「你帶著孩子好好過,你還年輕,再找個男人,找個有出息的。」
「我這裡有個傷口。」杜思同突然抬手碰碰自己的右後腰。她的手已經凍得通紅,圍巾又給了小女孩,這會兒只覺得冷風打著轉兒往肌膚裡鑽,明明被當做人質,不遠處消防員都在勸,她卻一點也不慌張,冷靜得可怕,「當初,那個喊我嫂子的女人想把刀子往我肚子裡捅,但是我躲開了,我怎麼能讓別人傷了我的孩子?田先生,你想讓其他男人照顧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嗎?如果以後他們被欺負了怎麼辦?
「我父親怕我會被丈夫拖累,因為他現在遭受各種質疑,面臨到的也許是這輩子最大的困境。但他是我的丈夫,而不僅僅是靠山,倒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離開,我們應該互相扶持、不離不棄。田先生,你覺得你現在死了,你的妻兒能獨自活下去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們女人要求的其實很簡單,早餐一杯羹,夜晚同榻眠,不用山珍海味,白菜豆腐一樣美味。」
杜思同笑了一聲,嘴唇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痛的,已經白得沒了色彩,「如果你死了,真的害他受拖累讓他身陷囹圄,那我就帶著孩子一起等他。我還是會跟寶寶說,他的爸爸是個大英雄,他沒有被困難打倒,只是被一個懦夫絆了一腳。」
田大海原本被說的有點動容,聽到最後卻惱羞成怒了,「你!」
「田大海!」田大海的妻子臉色煞白,連忙推開丈夫,一把扶住已經軟倒的杜思同,「梁太太,梁太太你還好嗎?」
下一刻,昏倒的杜思同就被疾步而來的梁瑾瑜抱走。
而原本吵著要跳樓的田大海也被消防員救下,他還不死心,朝著梁瑾瑜的背影大喊,「我知道你就是害人精梁瑾瑜,你怎麼不去死!」
梁瑾瑜把大衣蓋在杜思同身上,突然看到她朝自己俏皮的眨了眨眼,原來她暈倒是裝的,他真是要被她氣死了,真想揍她一頓,讓她再也不敢這樣冒險,但他只是用力地捏著她的胳膊,桃花眼眯起,回頭冷冷的睨了一眼叫囂的男人。
田大海被這樣一瞪猛地噤了聲,驚覺自己竟然被個眼神制住,想要再說什麼時,梁瑾瑜開口了——
他冷聲道:「你手中多少股票,把數量和購價日期交給我的特助,他會折算成現金將股票收回,只是希望田先生以後注意,看到梁氏的股票千萬不要再手賤去買,免得到時候賠得血本無歸,要再想自殺可沒人攔你。」說完就抱著杜思同大步離開。
杜思同這一折騰,又被梁瑾瑜送到醫院去做了全身檢查,還被勒令在結果出來前不許回家,直接住下了。
杜思同氣鼓鼓的反抗了一下,被惡狠狠地在嘴巴上咬了一口,梁瑾瑜壓低聲音威脅她,「你再說個不試試?」
他眼神太過凶神惡煞,顯然是氣得狠了,她縮了縮腦袋,扁扁嘴沒有吭聲,乖乖躺進被窩裡。
隔天中午,接到通知的羅媛趁著休息時間趕緊來探望。
「原來你就是Ton……」坐在床邊削著蘋果同時聊天,羅媛不太滿意的說:「先是隱瞞梁瑾瑜是你老公,現在連你以前的身分都瞞了這麼久……真是氣死姊了!」
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杜思同看著羅媛泄憤似的將果肉都削去大半,有點心驚肉跳,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別衝動,我見不得暴力行為的。」
羅媛被她氣得哭笑不得,「我只是削個蘋果,你這是嫌棄的意思嗎?」
昨天杜思同在梁氏頂樓開解跳樓股民的情形已經被聞訊而來的媒體記者,以及隨梁瑾瑜一起從發布會現場趕來的娛樂記者們拍攝剪輯後放到網路上,一時間杜思同還真成了正能量代表,此外她是Ton,要以設計師的身分和梁氏簽訂三年合約,進行獨家授權的消息也已經被證實,沒有半點虛假。
「不,不嫌棄,謝主隆恩!」杜思同立刻笑嘻嘻的說。
「你啊,老是嬉皮笑臉的。」羅媛拿杜思同沒轍,將削得剩沒多少果肉的蘋果給扔了,轉而去切火龍果,「你就不怕別人說出梁瑾瑜讓自己的妻子假冒Ton,以換取眾人信任這樣的話嗎?」
「我已經給他寄了設計稿啊,我覺得吧,Ton就是個名字,含金量不高,人人都可以是Ton,含金量真正高的是這個代號背後的我,不管我叫什麼,都能發光發熱。」
羅媛笑罵,「貧嘴!睡個覺醒來,覺得自己身邊自帶光環了是不是?」
「你可別說,我昨天看到那大哥要跳樓,大嗓門嚷得我頭暈目眩的,要不是我眼角余光看到梁瑾瑜來了,靈機一動說一堆話去糊弄他然後裝暈,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結束。」
「裝暈?」
「唔……其實就眼前黑了一下,不過那時候我被凍僵了,也不好說話,就朝梁瑾瑜眨了眨眼。但梁瑾瑜抱著我和那男人說的話,我可是一字不落的聽到了,真心覺得酷炫狂霸踐。」
杜思同說的特別無辜,再看羅媛,見她滿臉不敢置信,眯眼笑了一下,「你說,我是不是很機智很聰明啊?」
「你就不怕那個叫做膨大海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將你推下去?!要知道那是生無可戀的人啊,一個動作你可就要粉身碎骨,三十多樓高!嘖,一定會全身粉碎性骨折、腦槳迸裂、鮮血噴湧……」
「是田大海不是膨大海!噓噓噓你別說了,我都反胃了,你再說我真的……嘔——袋子!」
「你這是孕吐又不是因為我說的話!都幾個月了還孕吐,什麼人啊你。」羅媛熟練的張開袋子遞給杜思同,「不過,如果你要進梁氏,那我才頂了兩天的設計總監頭銜是不是又得換人了?」
「唔,估計不會。」杜思同煞有其事的說:「估計他們會喊我老板娘,設計總監這位置還是你的。」
「嗷嗚,你竟然秀恩愛!」羅媛淚奔。
知道剽竊的事情是嚴馨的疏漏後,她已經被梁瑾瑜安排出國,杜思同也不想追究,問羅媛那段日子過得怎麼樣,羅媛擺擺手說沒事,就是覺得挺難過的,畢竟是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抄襲,對方卻還做賊的喊抓賊,她自然是又委屈又生氣。
杜思同見羅媛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不太對,突然想起自己這回居然沒有看到鄒梁,以前來醫院,哪怕只是做個小檢查也能「偶遇」,這次都住院了,卻沒有見上一面。
「你……和鄒梁是不是鬧矛盾了?」杜思同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但最終還是把話給問出口。
羅媛顯然不怎麼想聊這個話題,不在意的哼了一聲,「老娘把他甩了,他就是個媽寶!我最受不了這樣的男人,都三十來歲了還張口閉口我媽說我媽說,讓他跟他媽去過得了!嘖嘖,居然和他差點論及婚嫁,幸好最後沒成,如今還真有種劫後余生的快感。」
「快感?」
「呃……劫後余生的慶幸。」羅媛立刻改口,不過又站起身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探班時間結束,我要回去工作了,聽說好像有人要注資。天哪!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有人膽子這麼大。昨天開完記者發布會後,梁氏已經接了兩筆不大不小的單子,而且還要籌備你那個「秋。憶」主題的珠寶設計,所以還是有點忙的,不過梁總裁好像在跟投資人商談細節,風聲已經放出去了,據說投資人來頭挺大的,股價漸漸趨穩,看起來最艱難的時段就快過去,想想自己以後都可以稱得上是元老,我都有點小激動了呢!」
「行了,我看你都要走向人生巔峰了。」既然羅媛強顏歡笑的避開話題,杜思同也就體貼的不拆穿,一臉嫌棄的將人趕跑。
等羅媛兩步一回頭的走了,她才靠在床上,看著電視播放著自己在頂樓和田大海談判的樣子。其實那真的不算是談判,現在回頭聽聽自己的話,聲音不大,和田大海的聲音對比之下,她真的可以算是竊竊私語。
那個時候,她真的只是看到梁瑾瑜才想轉移田大海的注意力嗎?還是說……至少那一刻她的內心就是這樣想的?
雖然和梁瑾瑜保持隱婚,但杜思同記得兩人也舉行過簡單的婚禮,只是太過簡單,簡單到只有兩家的長輩參加。但哪怕是這樣,為人慈祥寬厚的神父仍將所有的誓詞都念了一遍。
「看來我是沒有任何機會了。」林南悄無聲息的站在門口,見杜思同看著電視發呆,悠悠的嘆了口氣。
杜思同這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門口。林南穿著加厚連帽外套,顏色就像是A市昨夜下的那場大雪,抬頭看它從天空中落下來的時候,一大塊一大塊灰撲撲的。
杜思同笑了一聲,「你是個好人。」
「好人卡。」
「我們還是朋友。」
「朋友卡。」
杜思同見自己說一句,林南應一句,突然間感覺無言以對。兩個人終於還是走到了這種地步,說是朋友,卻沒有那麼親昵,說是陌生人,又多了那麼一份回憶。
「開個玩笑而已。」林南進入病房,坐在羅媛之前坐著的位子上,「聽說梁若琳已經能下床了,只神智不清,見著男人就喊陸一辰,見著女人就要打,說是你。」
杜思同撇嘴,「跟她有仇的又不是我,她就算要打,潛意識裡也應該把那人設想成梁瑾瑜才對吧。」
林南笑了一聲,見她臉上是難得的嬌俏模樣,伸手想摸卻在半途中忍住了,轉而給她倒了一杯水,「現在算是正式復出了?」
「當然。」杜思同側頭看他,微微歪著腦袋,帶著一點即使經過這麼多年都沒有被歲月衝刷褪色的俏皮,「我早說過,NT的Ton我會拿回來。」
「以後見面就是對手了?」
「也許是……可以一起吃飯聊天的對手?」
林南看著她笑吟吟的樣子,知道這也許是她最不防備的時候,突然起身抱住她,「謝謝你,思同。」
杜思同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搞得傻眼,「你謝我干麼?欸,你先放開我啊!」
林南不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點懷念又有點悵然若失的勾了下嘴角,抬頭就看到病房外鐵青著一張臉的某人,他挑眉笑了一下,親了親杜思同的臉頰,壓低聲音,「後會有期。」
送走了林南,杜思同總算舒了口氣,時間還早,梁瑾瑜應該還沒忙完,她無聊的閉上眼開始數質數,突然感覺臉溫溫的,她抬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梁瑾瑜竟然已經在病房裡了。
今年流行神不知鬼不覺悄無聲息的探病嗎?還好她心髒夠強,不然嚇都要被嚇死。
「醫生說擦身子可以一天兩遍,你體質本來就怕冷,又挨了凍,更要注意。」梁瑾瑜一本正經的扯謊,手中是被溫水浸濕又擰干的毛巾,從杜思同嘴邊開始擦,仔仔細細把她的臉都擦了個遍,這才湊上去親了一下,「我幫你擦身子。」
「這還是大白天……」
「我鎖門了。」
「咦,為什麼要鎖門?」
梁瑾瑜那桃花眼裡有著灼灼亮光,「你說為什麼?」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6-11-22 09:13 PM
尾聲
梁氏的形勢漸漸轉好。當然,杜思同也不知道是梁瑾瑜買通了電視台,還是電視台確實是為了傳播正能量才反復播放,反正她是被大眾記住了。
公司處境回暖,股民對梁氏也漸漸恢復了信心,雖然不可能一蹴而就恢復以前的好成績,不過Ton的第一批設計剛推出就很受好評,給了個好彩頭。
杜思同當初給梁瑾瑜的設計主題就是血緣、親人,尺寸有大有小,所以款式推出之後,發布會上已經說明,這款首飾家裡人手一件,梁氏旗下所有店面都會提供測量尺寸和預定服務。
這樣一來,訂做顯然比直接批量生產要稍微費時費力一些。不過Ton的設計梁瑾瑜原本也不想做成大眾款,限量又訂制才能讓人產生一種優越感,更重要的一點是,梁氏最近也不適合大量投入生產,一是資金鏈太長,很難回籠,到時候就會斷鏈,二就是Ton的稿子他還留著很多,到時候可以讓杜思同稍作潤飾再推陳出新,當然依舊有限定數量,賣完即絕版。
如此一來大家買來珍藏的目的性更強烈,而不是單純的佩戴,相信一旦培養起Ton這個名號的名氣,再帶動其他珠寶就容易多了,這就是名人效益。
借著資金回籠的階段,梁瑾瑜想到了那些被自己收藏起來的設計稿和按照設計稿制作的成品,他想今年的結婚紀念日禮物可能不會那麼昂貴,但絕對是獨一無二。
「太太,先生說今晚不回來用餐。」
杜思同應了聲,反應不鹹不淡。
「先生說公司還有點事要忙。」東姨繼續解釋。
坐在沙發上織圍巾的杜思同動作頓了一下,又點了下頭表示知道。
她最近在忙著織圍巾,才沒空去管梁瑾瑜回不回家吃咧,反正每次半夜醒來,梁瑾瑜要嘛是在給她揉腳,要嘛就是在摸她肚子……不對,是摸她兒子!每天都要重復一樣的事清,還樂此不疲。
眼看著結婚紀念日就要到了,以往她都沒有好好准備,這次杜思同覺得自己該拿出點什麼來。本來是打算織一雙毛線襪,但想到他穿的大多是皮鞋,在家裡穿拖鞋時又沒有穿襪子的習慣,還是算了……好吧,其實是太難了她不會織!
挑挑選選,還是圍巾最簡單,而且能御寒。杜思同也有自知之明,沒打算讓梁瑾瑜上班戴,在樓下花園散步的時候戴一戴也不錯了,只可惜她到底是初學者,結果不太如意,常常在客廳一坐就是小半天,這也就是為什麼她每天腳都會浮腫的緣故。
最後杜思同怒了,將毛線和毛線針一扔,「東姨,你給我去買一條圍巾……不,十條!」
東姨笑了笑,沒把這話放心上。太太最近每天都要喊一次一樣的話,她已經習慣了。
過了一會兒,電話響起,東姨起身去接,「太太,是您父親的電話。」
「啊,我來接。」十分鐘前還讓東姨買圍巾,現在又從頭開始織,杜思同都要佩服自己無所事事的程度了。
「爸?」
「等過兩天不忙了,帶瑾瑜回家坐坐。」
「嗯好。」
杜思同不知道父親為什麼突然打這個電話,在她看來,梁氏雖然最近勉強穩固了根基,但還是很脆弱。唯一能慶幸的就是梁氏樹敵不多,梁瑾瑜在商場上為人足夠圓滑,不像陸一辰具黑道背景,難免有點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桀驁,因此得罪不少往來的合作者,以至於GMI出問題那段時間,每個人都來踩CMI一腳。
既然父親要求,那麼就算梁瑾瑜再有公事要忙,也得抽出時間回去拜見岳父啊。但想歸想,杜思同知道,最近正是梁氏最忙的時候,連羅媛都沒工夫給她打電話聊天打屁了,於是她就想著再拖兩天,結果這一拖就拖到了結婚紀念日。
出院後在家裡休養生息,杜思同沒有長出蘑菇,而是成功織出了一條大大的藏青色圍巾當做某人的結婚紀念日禮物。
趁著時間還早,梁瑾瑜還沒回家,杜思同又拿出毛線,她已經熟能生巧了,同一個款式她覺得花兩個小時工夫再織一條給父親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等梁瑾瑜進臥室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畫面——杜思同坐在床上,右手邊一個滾落在地上的毛線球,而她正垂著眼,一針一線的織圍巾。
他突然心有點熱,但面上卻不顯,咳了一聲,「在干什麼呢?」
杜思同嚇了一跳,抬頭見是他,撇嘴,「織圍巾啊,我覺得我手藝還不錯。」
「老婆手巧。」
杜思同聞言抿唇呿了一聲,沒再搭理他。
梁瑾瑜坐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將下巴抵在她肩上,一手輕輕的搭在她穿著寬松睡衣,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冬天涼,別凍著了。」
「家裡又不冷,不能玩手機不能玩電腦,我都快要悶壞了。」杜思同說著抖抖肩,「你蛇精啊,下巴這麼尖。」
梁瑾瑜臉色黑了一分。
杜思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立刻補救,笑著討好道:「呃……現在流行錐子臉,你看電視上的女明星們,各個都是跟你同款的,不是錐子臉的還得去削骨頭呢!你這叫天生麗質,特別上鏡,對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梁瑾瑜的臉色又黑了一分,敢情這女人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你這織給誰的?」梁大總裁准備給她個補救的機會。
「我爸。」杜思同老實的答。
梁瑾瑜的臉差點直接氣成烏黑,但是他卻沒有扔下禮物摔門而去,而是一手輕輕摸著杜思同的肚子,一邊在她耳邊吹氣,「我的呢?」
杜思同素來怕癢,加之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之後變得更敏感了,剛剛他下巴擱在她肩頭時也覺得癢,這會兒更是直往後縮,「在、在那裡……」她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印有Burberry標志的紙袋。
他嘴角一抽,這禮物夠敷衍啊……
見他沒有起身,杜思同紅著臉罵,「瞧你懶的!」她自己下床去拿袋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抬頭看了眼梁瑾瑜身上的各種名牌,想著織圍巾真的要劃算太多了,本錢大概就是縫一顆襯衫鈕扣的線錢吧……
梁瑾瑜興致缺缺,他寧願她說這條沒織好的圍巾是禮物,他也能開心不少,沒想到一打開,裡面就是條藏青色的圍巾,花樣和她在織的一模一樣,他本來有點陰霾的心情頓時放晴,愉悅的連語調都微微上揚,「Burberry限量款?」
「對。」杜思同一本正經的睜著眼睛說瞎話,「可貴了,抵我小半年薪水呢!給不給報公帳?」
「你給我買禮物還要報公帳?」梁瑾瑜哭笑不得,看著那亮亮的大眼,又退了一步,「要報公帳也行,但你總得給我看下發票吧?」
「我扔了!」她說得理直氣壯。
「那就不能報了。」
「你耍賴!」杜思同哼了一聲,將人給壓在床上,一雙小手又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梁瑾瑜被她涼涼的手摸得欲火都快燒起來了,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在干麼?」
「我的禮物呢?」杜思同反問。
「找禮物就好好找,你摸我胸是怎麼回事?」梁瑾瑜面不改色地說。
「摸一下又不會掉塊肉,而且手感不錯,再說我摸你是給你面子。」杜思同垂下視線看他的脖子,嘴角噙著笑意,「快把禮物拿出來!」
梁瑾瑜低低的笑了,小心的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你先把誠意做足了我再拿禮物。」
他的氣息噴在她臉上,讓杜思同紅得一張臉幾乎要滴出血來。
明明都同榻而眠那麼多年,該做的事也做了,甚至孩子都有了,怎麼還能這麼害羞……
她覺得有點丟臉,干脆自暴自棄的摟住他,將臉埋進他胸膛裡,不看也不說話。
「別悶著了,喏,禮物。」他拿了一個東西碰碰她的手。
那觸感涼涼的,溫度比她的手還要低一點,所以可以保證不是玉,因為玉觸手生溫,就質感來看應該是金屬,那麼應該不會是金,金比較細膩……銀嗎?
她抬頭一看,果然是一個看著超級醜的手鏈……當然是以一個經驗足夠,技巧足夠的設計師角度來看。
這簡直就是一個天怒人怨的作品,首先比例不協調,鑽鑲嵌的角度不夠精准,背後那個可調節長短的鏈扣粗細也不勻稱,簡直醜極了,可再醜她也認得出這是她以前畫的設計稿,當初交給教授的時候還挨了一頓罵,說也不知道她交出這麼個作品是天生沒有設計細胞,還是故意找罵。
她又不是抖M干麼找罵,後來那設計圖教授並沒有退還給她,當時她不怎麼在意,現在不過,她畫得應該沒有這麼醜吧?是不是故意醜化了?
「還可以嗎?」梁瑾瑜問。雖然捏了好幾次,不過事實證明人不是萬能的,他可以開珠寶店,但對親手做飾品實在不擅長,失敗了挺多次,說出去都丟臉。
「唔……」杜思同賣著關子,半天才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嘴,「這成本沒制造費高吧?」
「還好。」他以前是一分鐘幾十萬上下,現在沒這麼貴了。
「梁瑾瑜。」
「嗯?」梁瑾瑜看她,桃花眼微微謎著,似乎有點笑意,又好像只是安靜而認真的注視著她。
「懷瑾握瑜,最美好的名字都被你取了,我們的兒子怎麼辦?」
「你說要叫什麼?」梁瑾瑜在她身邊躺下,摟著她,一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肚子上。
杜思同最討厭動腦了,咕噥道,「不是該孩子的爸取嗎?」
「嗯……那叫梁思瑾、梁思瑜怎麼樣?」
「兩個?!」
「嗯,再生一個。」梁瑾瑜親著她的額,緩緩往下,原本撫著她小腹的手也探入衣擺開始不安分起來,令杜思同又羞又窘。
喂,要生也不是現在啊啊啊啊!
次日回杜家,杜思同才踏進家門,就被肖雅帶去復習准媽媽守則,而梁瑾瑜不出意外的和杜立行下棋去了。
「爸,下棋我下不過你。」才進書房,梁瑾瑜就率先伏低。
「不,你下棋比我厲害多了。」杜立行繃著臉,將棋盤拿出來放在矮幾上,「來,讓我看看你的實力,要是輸了,我哪裡敢把同同交給你。」
「……」梁瑾瑜無言。
這一局廝殺得很厲害,有來有往,不是往曰那種一面倒的情勢,最後是梁瑾瑜贏了兩子,他立刻誠惶誠恐起來,「僥幸僥幸,爸,承讓了。」
杜立行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人真是……」
梁瑾瑜笑著等待他的教訓,嘴裡老實道:「爸請說。」
「你這人比我狠,深謀遠慮多了。」杜立行起身走到茶幾邊上,給梁瑾瑜斟了杯茶,「我看了半輩子的人,唯獨你是我看走眼了。」
梁瑾瑜微微挑眉,「爸這是誇還是眨?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哪裡會讓你看走眼呢?」
「還裝蒜!」杜立行把茶杯放在他面前,看著茶香隨著熱氣繚繞而上,對自己也被蒙在鼓裡一事有些沒好氣,「你敢說上次我們聊的話題,你不知道同同聽到了?」
梁瑾瑜一聽這是要算帳了,立刻起身去把書房的門關緊,還反鎖,然後才回頭看瞪著自己的杜立行,笑了笑,「爸,這你就誇張了,我那天也只是試試。」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誰能偉大到光付出而不求任何回報,他可以無條件的寵著思同,但他也想要回應,他不要當她政商聯姻的對像,不是被林南傷害之後可以暫時倚靠的避風港,而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
就如同杜立行問的那樣,這一盤棋下得格外危險,但他也足夠小心。
所有發展雖然都偏離了掌控,但也不至於完全收不住,梁瑾瑜第一沒有估算到的就是杜思同肚子裡的孩子,如果提前知道她懷孕了,不管什麼險他都不會冒,幸好沒有釀成大錯。
第二沒有算到的是那種擔心的心情,提心吊膽這個詞形容他在杜思同遇到危險時的心境真的很貼切,但也是那種心情在不斷的告訴他,他渴望回應,哪怕不是百分之百,也要有百分之一。
可後來,百分之一又不夠了,他貪心了。他不求她和自己愛得一樣深,但至少要是她自己能夠做出的全心全意。
從讓她知道自己因為梁氏遭到梁若琳刻意搗亂而染上麻煩,還為此許下一旦不能轉圜就離婚的誓言,再到他讓宋昱調查雲南毒田事件通知警方,等待CMI翻天覆地的一天到來,只是他原本以為陸一辰和向淵都難逃干系,誰知道陸一辰手段不小,把向淵給弄了進去,自己反倒是一身白,但不要緊,只要向淵進去了,梁若琳照舊會被逼得不擇手段。
不過她會綁架杜思同他倒是沒有想過,他頂多以為她會威脅自己,所以一開始知道杜思同被綁架時,籌錢是他下意識的行為,後來知道是梁若琳,他心中才有了自己的計較。
他本以為自己能來個苦肉計,再不濟也能來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形像,誰知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竟然徒手奪刀!當看到梁若琳瘋狂的將刀刺向她時,那一瞬間他感覺心髒驟停,好像經歷了一次短暫卻徹底的死亡。
當然,設計被剽竊也是始料未及的,他本來在知道杜思同懷孕之後就打算讓這一切結束,畢竟她曾經拿孩子威脅杜立行,而且還放話絕對不離婚,那已足夠讓他欣喜,誰曉得後面會出這麼件事,讓事情再一次失去控制。
不過,梁氏其實也沒有表現出來得那麼窘迫,他還認識兩個人能給他幫助,要真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只要他們出來搭把手就可以。
但他等的就是重重困難下,杜思同的不離不棄,她終於也問出了那個她最想要問卻一直都不敢問的問題,而他剛好能將自己以前隱瞞的事情全盤托出。
而如果杜思同真的對他無情無義……梁瑾瑜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到底是寬容的學會放手,讓她離開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還是殘忍的將她關在家裡,一輩子束縛在自己身邊,哪怕兩人之間沒有愛。
總之,無論哪個都比不上眼前這結局來得皆大歡喜。
他也許是用了心計,但這也同時代表了他對這份感情的認真。他從來都是個偏執的人,現在發現偏執也用對了地方。
若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那麼禁受多一點的磨難也是心甘情願的。畢竟,等待,也只有等到那人到來才算是有意義,不然只是一個空洞的名詞而已。
從杜家出來後,杜思同好奇的問,「我爸跟你說了什麼?」
「讓我好好照顧你和孩子。」梁瑾瑜回答的同時將她摟緊了些,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穿這麼少不冷嗎?」
杜思同戴著厚圍巾,以及大大的兔子耳罩,裡面是羊絨襯衫,外面套了件幾乎能把她整個人裹住的淺灰色大衣,腳上是厚厚的雪靴。她的臉埋在毛茸茸的圍巾裡,鼻子被凍得有點紅,臉小巧精致到讓人看著就想捧過來親一口。
「不冷。」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招了招。
梁瑾瑜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回口袋裡,微微側頭看她,勾起薄唇,笑起來的模樣很性感,「那我們走回去。」
「那要走一個小時耶!」杜思同瞪圓了眼,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講真的,「虐待孕婦啊你!」
梁瑾瑜低低的笑了。
他脖子上圍著藏青色的圍巾,是杜思同親手織的,乍看之下還算不錯,但細看的話針法並不嫻熟,不過倒沒有漏針,細細的雪花落在圍巾上,隨著他緩而長的呼吸被化作水珠。
兩人就這麼牽著手,往家的方向前進。
四個月後的某一天,天氣暖融融的正好眠。
梁氏照例開例開著高層會議,只是這次開到一半,聽得認真的梁總裁接了個電話,朝著電話那端「嗯」了兩聲後掛斷,動筆寫了幾個字,然後當著梁氏各個高層的面站起身,極其鎮定自若的轉身離開。
剛好彙報完月報表的羅媛從台上走下,想起剛剛梁瑾瑜聽她彙報時超級認真做著筆記,有點好奇,打開他沒帶走的檔案夾一看——
自然產的准媽媽吃什麼有助於分娩?
到預產期還沒有分娩征兆怎麼辦?
孕婦分娩前幾天有什麼症狀?
生了,是個兒子,體重三千五百公克。
見到最後一行字,慢了半拍的羅媛尖叫著跑出會議室,「他媽的原來是我干兒子出生了啊啊啊——」
窗外春暖花開,正是一年好時光。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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