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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蛛於 -【女A生存手冊】《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1 04:58 PM     標題: 蛛於 -【女A生存手冊】《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5-3-27 04:50 PM 編輯

【書名】:女A生存手冊

【作者】:蛛於

【內容簡介】:

  來自藍星,當了二十多年女人的王鸞穿到人類有六種性別的ABO世界,成為了一個能讓人懷孕的女Alpha,有心理陰影的王鸞對著自己和從前構造不同的身體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王鸞:救命!

  作為貴族王家的廢柴大小姐,她被分配了一個3S等級的男Omega當對象。這個漂亮Omega嚴瓊玉看上去溫柔又優雅,但不是善茬,私底下還有兩幅面孔。

  沒有感情的原身爹把她當工具人,每天催他們標記生娃。

  王鸞:救命!

  一句話簡介:成為女A後如何對待分配的對象

  立意:相愛平等。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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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1 05:07 PM

第一章

  荊棘帝國Omega學院,一週一次的茶會日,校內兩個分院的在校學生會在這一日聚在溫室花園進行和諧友好的交流。

  在荊棘帝國ABO人數比例達到1:8:1的當下,這些有資格在國辦Omega學院裡學習的學生們,畢業後大都會成為某個權貴的伴侶。

  他們今後的生活注定是輾轉在各種夫人茶會裡消磨時間,因此學院內的茶會日就成為了「準夫人」們提前練習夫人外交的場合。

  綠色樹籬圍起的玻璃花園裡開著數千種鮮花,錯落有致的鮮花植物旁放置著桌椅,香甜點心與茶飲被身穿白色校服的低年級學生陸續送上。

  Omega學院兩個分院的學生制服都是白色,唯一的區別是胸口刺繡的花紋不同。分別是玫瑰與鳶尾。

  在這處花園裡落座的學生胸前都繡著玫瑰花,他們大多面容姣好,氣質高貴優雅,是那種一看即知出身富貴的少年少女。

  而另一撥剛穿過鮮花拱門走過來的學生,他們的氣質就顯得更加謙和,如同他們胸口處繡著的半開紫色鳶尾般低調。

  這種氣質上涇渭分明的感覺,只因前者來自於貴族或富豪家庭,後者則是從平民以及國辦孤兒院挑選出的優質品。

  在帝國貴族制度延續了千年的今天,貴族與平民之間的階級差距依然存在。

  聽見腳步聲的玫瑰分院學生們紛紛停下說話,抬頭看向遲來的鳶尾分院學生。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投向最前方那個高挑的身影。

  鳶尾分院七年級級長嚴瓊玉。

  他有著在Omega中顯眼的高挑身材,也有著令人動容的漂亮長相,雙眼明亮笑容溫柔,看上去就像是從帝國標準Omega宣傳語中走出來的一樣。

  除了優越的外表和性格,他的基因等級還高達3S,是Omega學院老師們最得意的作品,完美又昂貴。

  如果他是一個Alpha,3S的高等級代表著他今後可能成為帶領一個軍團的將軍甚至成為一個新興大貴族。

  但他是一個Omega,於是只能成為一個孕育高資質孩子的母體,一個擺在貴族家裡的最佳門面。

  「嚴級長,怎麼來得這麼晚?」坐在椅子上的一位蘋果臉少女笑著說道。

  坐在她身旁一位端著茶杯的鳳眼少年則是輕笑一聲說:「應該是被挑選伴侶的事耽擱了,怎麼樣,選好了嗎,你等級這麼高,一定的選了個高等級的Alpha吧。」

  兩人身邊一圈落座的玫瑰分院學生眼中都流露出同樣的優越與譏諷。

  Omega學院的學生一般年滿十八歲就要開始挑選伴侶,首先定下婚約,再進行兩年的「夫人教育」,二十歲時完成婚約。

  嚴瓊玉今日恰好滿十八歲,剛剛被定下婚約者。

  按理說這事情目前只有學院的幾個老師知曉,但是看樣子,玫瑰學院的學生們早早就知曉了他的婚約者消息,並且很看不上他的婚約者,因此才會露出輕蔑可惜的神色。

  雖說帝國Omega保護法裡說明他們有挑選伴侶的權利,但實際上這只是屬於貴族Omega的權利,像是鳶尾學院裡的平民學生,基本上只有被挑選的份,哪怕是嚴瓊玉也不例外。

  在玫瑰分院的學生對面坐下,嚴瓊玉抬頭,笑容完美:「已經選好婚約者了,謝謝你們關心。」

  見他沒有半點失望,一如往常的模樣,幾個少年少女感到失望地撇了撇嘴,仍然有人挑起話題,不依不饒地說:「嚴級長,你還沒說你對你那個婚約者滿不滿意呢?」

  嚴瓊玉對給自己端來茶點的低年級學生低聲道謝,又轉向說話的學生,在一雙雙看好戲的目光下,滴水不漏地回答:「我自己選擇的婚約者,自然很滿意。」

  有人忍不住嗤笑:「那你的眼光可太奇怪了,放著那些追求你的A級S級不選,選了個C級的廢……C級資質的Alpha。」

  那句「廢物」說了一半,又被人匆匆吞了回去。

  哪怕那確實是個廢物,一般貴族也不敢當面說出來。

  嚴瓊玉就像沒有聽見對面的失禮,仍然真誠地解釋說:「我的婚約者王鸞小姐,性格十分好,能成為她的伴侶,我很欣慰。」

  「而且,我一直覺得,基因等級並不代表一個人的價值。」

  說這話的嚴瓊玉自己內心對於這句話都感到諷刺,更不用說聽到這句話的其他學生。

  「好吧,嚴級長你喜歡就再好不過了。」蘋果臉少女笑嘻嘻地說道。

  她們都早早得到消息,知道是怎麼回事。王鸞,那位幸運地誕生在大貴族王家,成為這一代王家唯一一個Alpha,又不幸只有C等級的小姐。

  她根本就是貴族圈裡的一個笑話。

  她的父親王家族長是等級為S的Alpha,母親也是等級為S的Omega,可這兩位結合後生下來的孩子基因等級卻只有C。

  帝國軍校招生的最低等級都是B等,也就是說王家這個小姐基本上就是個廢物Alpha,她的體質和精神力可能比不過一個普通的Beta,連操縱機甲戰鬥都費力。

  如果不是因為王家這一代子嗣凋零,王家族長怎麼都生不出另一個Alpha,她恐怕早就被放棄了……現在差不多也已經被放棄了。

  王家給她選擇嚴瓊玉這個婚約者,很明顯只是想讓他們嘗試生下一個資質高的孩子。就算一方是C等級,可另一方是極少見的3S等級,或許能將等級拉高呢。

  這就是王氏動用權力搶先選走了嚴瓊玉這個炙手可熱Omega的原因。

  曾經暗自將嚴瓊玉當做未來競爭對象的Omega們,已經在心裡將他的威脅剔除,對他的將來感到不幸卻又忍不住幸災樂禍。再優秀又怎麼樣,和一個廢物結婚,他的未來已經注定了。

  誰都知道,Omega依附於Alpha,他們的地位也要倚仗他們的Alpha。

  而王鸞,提起她,除了她的出身以外,所有人都知道她再沒什麼優點了。

  這一日的茶話交流會,因為嚴瓊玉選定了婚約者的事,顯得尤為熱鬧,那些平時因為種種原因不和他說話的玫瑰院學生,都放下身段前來對他表達了惋惜之情。

  嚴瓊玉並不介意玫瑰分院學生們明裡暗裡的嘲笑,也不介意鳶尾分院學弟學妹們的擔憂和不解,他只是與以往的每一天一樣,做完了自己的功課,回到自己的宿舍,坐在窗前拿起一本書籍安靜翻看起來。

  一舉一動,甚至每個表情都完美無瑕。哪怕此時只有他一個人在,也不曾流露出分毫負面的情緒。

  這是自然的,畢竟他已經如此偽裝了十幾年。

  更何況,在茶話會上他說的話並不是謊話,王鸞確實是他自己的選擇。

  所有的Alpha,都是自大傲慢的蠢貨,愚蠢可笑的豬玀。嚴瓊玉大可以選擇那些對他表達過好感的高等級Alpha,可是想到要和那些自以為魅力十足的蠢東西長期相處,被他們視作炫耀的所有物,實在令他感到不快。

  從小到大,對於自己想要什麼,嚴瓊玉再清楚不過,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他需要一個Alpha,對方要有不錯的地位,最好能懦弱一些,至少不要像個急於表現自己的禿尾巴孔雀。

  嚴瓊玉只短暫見過王鸞一次,很滿意那個女孩的軟弱可控。

  纖長的手指翻過一頁,在印著墨字的潔白紙張上點了點。在他的拇指下是一行字:基因等級高低對於AO之間的情感依賴傾向影響……

  帝都星王家宅院裡,一棟位於中軸線上的獨立院落,王鸞坐在洗手間門口。

  一個洗手間而已,比她沒穿越前的家還要大兩倍,空氣中的幽香沁人心脾,豪華乾淨得根本不像是一個洗手間。

  可是此刻的王鸞,對於這高級的室內設計風格提不起一絲絲興趣。

  她的眼神已經死了,雙手交叉握著忍耐,沉默望著前方牆面上的掛畫。

  她知道,自己遲早會使用那東西,可她真的無法接受自己身上多了個器官,恕她直言,醜!真的醜!

  終於她還是緩緩起身走向洗手間,然後在十分鐘後一臉麻木地擦著手走出來。

  不管看幾次,還是無法接受,甚至想要割掉……這東西長在別人身上她都厭惡,更別說長自己身上,對於一個一天前還普普通通的藍星女人來說,身上多了個不想要的器官是多麼難以接受的事情啊。

  她再也不會有那種世俗的慾望了。王鸞滿臉寫著對於新世界的絕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1 05:20 PM

第二章

  離開起居室,王鸞看到外面等候著的男僕。

  「鸞小姐,家主傳召您前去。」

  王鸞來到這個新世界才一天,還沒完全適應自己這個奇怪的身體以及這個性別混亂復雜的世界,此時聽說這身體的爸爸要見她,這才從原身遺留下的模糊記憶裡翻找出關於她爸的事。

  一片模糊。

  這並不能怪原身,從原身幾歲起確認了只有C級資質後,她和她爸就保持著一年見一次面的頻率,混得還沒有負責她生活的男僕臉熟。

  這是一對感情冷淡的父女,原身還有一些對於父親的孺慕之情,換做藍星來的王鸞,那孺慕之情也煙消雲散了。

  王家的這個宅院大得離譜,從王鸞私人住的小樓,到家主住的主宅,乘坐園內懸浮車也用了十分鐘。

  王鸞一路神遊天外,雖然滿身毫無鬥志的頹喪,但氣質神態和原來那個總低著頭的怯懦模樣不太一樣。

  可惜對她的異樣,只有在主宅等候的管家給了一個訝異的表情,其餘人都沒有注意,或者說不在乎。

  原身本來就是一個被忽視的存在。

  把忽視她的態度貫徹得最徹底的就是她親爸,王家主在她剛出生時對她愛若珍寶,發現她基因變異,等級只有C後態度陡然發生一百八十度轉變。

  經過一段徒勞的檢查以及用各種方法提升她的等級失敗後,王鸞這個令人失望的女兒就再也沒有得到王家主的一個正眼相待。

  最慘的是,唯一疼愛王鸞的母親早早去世。

  很多Omega都心思細膩,性格柔順,原身的母親更是被養得經不起一絲風雨。

  生下一個基因變異的女兒,親眼看著女兒被丈夫放棄,又看著丈夫嘗試找情婦生孩子。

  幾年時間,她就憂鬱而死,留下原身一個人在這毫無人情味的大宅裡不安地長大。

  長成一個沒人愛、孤僻、懦弱的少女。

  #被嫌棄的王鸞的一生#

  和缺愛的原身不同,來自藍星的王鸞出生於小康家庭,身體健康,父母恩愛,還有個疼愛她的姐姐,有知心的朋友兩三個。上了自己想上的大學,畢業後又找了個滿意的工作,很快融入職場生活,一切都格外順利。

  誰能想到生活竟然能急轉直下至此,身處的世界換了一個,性別也換了一……一半。

  這是一個ABO的世界,規則很簡單,基因等級高的Alpha站在最頂端,Beta一般資質不行很難出頭,Omega主要職能是給Alpha生孩子。

  世界的規則越是簡單,就越是殘酷。

  在這森嚴的等級之下,王鸞是個不上不下的存在。

  站在王家主面前時,王鸞瞧著他看自己的眼神,心說:雞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她爸看她就像看條雞肋。

  「你也滿十八歲了,我給你定了婚約者,Omega學院七年級首席生嚴瓊玉。他是3S等級的男Omega,以後和他好好相處,早點讓他生個孩子。」

  王家主一句廢話沒有,直接點出了自己的目的。

  王鸞消化了一會兒,神情變得古怪,隨即露出了無法忍受的表情。

  王家主短短一段話裡,讓她難以接受的地方可太多了。

  她還沒接受自己變成了一個能讓人懷孕,身上長那玩意兒的女Alpha,連用這具身體上廁所洗澡前都要做一陣心理準備,現在竟然要讓她用這玩意兒睡男人,還得讓人懷孕?

  王鸞腦子裡掠過一串諸如「離譜」「見鬼」之類的詞,最後只留下大大的三個字:我不行!

  「你這是什麼表情?」王家主見女兒久久不說話,不耐煩地斥道,「你最好能和他生個基因等級高的Alpha,不然我要你這個女兒有什麼用,你只會讓我、讓整個王家丟臉!」

  雖然原因不一樣,但父女兩個的臉色是一般的難看。王鸞強忍著因為想像而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問:「生不出來怎麼辦?」

  王家主沒想到她會是這麼個態度,頓時表情一沉,毫不猶豫說:「生不出來也得生。」

  無聲的壓迫感忽然籠罩王鸞周身,王家主銳利眼神盯視著她。

  王鸞嗅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愣了一愣隨即才想起來這奇葩的ABO世界裡,A和O都是有信息素的,所謂信息素……大概就像是自帶的不同味道的香水。

  他們一般用信息素來戰鬥或者求愛,就像自然界很多動物一樣。

  等級高的Alpha故意釋放信息素,會讓等級低的Alpha感到恐懼。

  但是可能因為王鸞的靈魂不是原裝本地人,她沒感覺到王家主信息素帶來的威脅和憤怒,只覺得這酒精味濃得嗆人,搞得王家主像個醉酒鬼,讓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避開這難聞的味道。

  王家主只當她知道怕了,哼了一聲,好像懶得再和這個沒出息的女兒多說什麼,厭煩地擺手讓她出去。

  女兒如果不聽話,他不用費心去管,自有下面的人會替他處理這種小問題。

  屏住呼吸的王鸞扭頭就走。

  神色慈愛的老管家將她按原路送回了她的住所,路上一句接一句說個不停。

  「鸞小姐,恭喜您擁有了一個優秀的未婚伴侶,聽說那是一位性格溫順,在音樂繪畫等方面都很有天賦的男Omega,您一定會喜歡的。」

  「要知道,像這樣優秀的Omega,每年都是貴族們爭搶的對象,今年因為小姐恰好成年,家主特地為您爭取到了他。」

  「您要感謝家主,在這種時候還願意疼愛您,為您安排好一切……」

  慈愛的老管家用這一套「感恩論」洗腦了原身十幾年,使得原身在被父親忽視厭煩了十幾年後,還對他懷著些敬畏憧憬的心情。

  但這一套對王鸞沒有用,她根本都沒聽管家那一套話術,自顧自想著自己的事。

  在王鸞的住所前,管家停下話頭,最後說了句:「鸞小姐這兩日病也好了,明日就該回去上學了,關於和婚約者嚴瓊玉的相處安排,我會通知鸞小姐的。」

  王鸞想了一晚上的逃跑計劃,最後一一推翻,她目前想要逃離王家的掌控,那太不切實際了。

  第二天,她早早被送到了學校裡。

  在荊棘帝國,通過初等普及教育後,接下來就是九年的高級專業教育。

  ABO三大性別學生都有專屬的學校,譬如Omega,除了聚集了高等級O的Omega學院,還有低等級O就讀的和平學院。

  和平學院遍布帝國各處,屬於慈善性學院,只要是O都能免費就讀,或者說強制就讀。

  數量眾多的各種Beta學院且不說,最著名的就是學院星三所Alpha就讀的高級學校:荊棘軍校、北斗星學院還有工易學院。

  王鸞的資質上不了最好的荊棘軍校,偏偏成績也不是很好,再努力也沒能考上第二的北斗星學院,最後只能進了三大軍校墊底的工易學院。

  工易學院不像荊棘軍校專門培養軍人,又比不上被譽為「政治家搖籃」的北斗星學院,唯一可稱道的就是建校歷史悠久,是一所綜合類院校,校內有許多專業,但都不怎麼出色,近年來是出了名廢物扎堆的學校。

  那些貴族富豪家裡資質不好,沒有能力的子弟全都被塞到這所學校裡。

  王鸞回憶一下原身在學校裡那些記憶,不怎麼愉快。

  被家族放棄的一群浪蕩子們在學校攪風弄雨,蹦跶不停,甚至在這所學校的內部鬥爭比荊棘軍校還要來的殘酷。

  軍校裡都是些高等級資質的Alpha,傷了死了都是大損失,學生之間爭鬥過了就會被制止。工易學院就不一樣了,這裡大堆不再受到庇護的低等級Alpha,死了傷了也不一定會被找麻煩。

  在這其中,王鸞又是個異類。

  她不優秀,王家對她很忽視,又沒完全放棄。學校裡那些同學們不敢下死手欺負她,各種令人膈應的小動作卻不斷。

  王鸞懦弱性格的成因,也有這些同學們喜歡和她「開玩笑」有關。

  才回到學校,還沒跨進自己的宿舍,那些伴隨了王鸞七年的「玩笑」又來了。

  她乘坐的校園內無人架勢懸浮車偏離了預定的軌道,載著她一頭扎進了學校內一片湖裡。

  之前那七年的捉弄都是些小事,相比起來這次顯得格外凶險,因為原身並不會游泳,隔了三分鐘仍然沒有人下水來救她。

  好在現在的王鸞會游泳,她自己浮上水面,抹了把臉。

  在不遠處看好戲的一群工易學院學生見狀發出可惜的噓聲,你推我搡地走過來看熱鬧。

  「喲,這不是咱們王鸞大小姐嗎,怎麼不小心墜湖了?」

  「這車壞了吧,大小姐也是倒黴哈哈哈~」

  有一個看上去是領頭的學生抬腳點了點王鸞的腿,得意洋洋說:「怎麼像隻落湯雞似的,王大小姐趕緊起來,回家吃你的藥去吧,免得不小心又生病了。」

  「可不是,趕緊去,我們王大小姐可比Omega還要脆弱。」

  王鸞這輩子第一次親身經歷校園暴力,剛才冰冷的湖水灌進耳朵裡,一下子激得她徹底清醒過來。

  她沒有跳起來破口大罵,也沒有低下頭難堪流淚,只是微抬手用自己腕上貼著的智腦對著面前這群人拍了一張照,發給了王大管家。

  「這群人想要謀害我,我受傷了,管家你過來處理一下。」

  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湖邊的笑聲戛然而止,幾個惡作劇的Alpha都愣住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1 05:28 PM

第三章

  荊棘帝國的孩子大多在十一二歲完成基礎教育,進入高等學院學習,王鸞十一歲進入工易學院,剛開學沒幾天就被人欺負了。

  那時候王鸞對於父親還有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嚮往,期待著父親知道這件事後會為她做主。

  懷著這麼點心思,她鼓起勇氣找上王家主告知自己被人欺負的事。

  她才考上一個工易學院,王家主正是對她最厭煩失望的時候,又聽她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才去學校不久就哭哭啼啼來告狀,全然不像個Alpha,大覺丟臉,罵一聲廢物直接掛了通訊。

  從那之後,王鸞更加沉默怯懦,任人怎麼欺負也不敢吭聲。

  若不是她還有著王家這一代唯一Alpha這個身份在,早就被人欺負死。

  原身從一開始不敢告狀,害怕父親更失望斥責她,到後來已經習慣忍受那些「玩笑」。

  可現在的王鸞沒有原身那些復雜的心思和感情。

  既然現在身上只有這麼個價值,那更要好好利用起來。她很清楚王家主正想讓她配種,這種時候不會放著她不管。

  等到王管家帶著人飛速趕到,那群搞惡作劇的Alpha猶在震驚。欺負了好幾年都沒反應的膽小鬼突然膽子大了,敢告狀了,還真的找來了給她撐腰的人。

  以落魄貴族楊家大少楊駿禎為首的一群Alpha都被聯繫了家裡。

  他們被狼狽帶走的時候,覺得丟了大臉的楊駿禎狠狠瞪一眼王鸞,眼中流露出「這事沒完」的威脅。

  至於渾身濕淋淋的王鸞,被管家帶到了王家的私人醫院做檢查。

  她並沒有受傷,之前謊稱受傷不過了為了催促管家快點到場,檢查完畢後面對管家那驚詫打量的眼神,王鸞擺出一幅鋸嘴葫蘆的模樣,消極合作。

  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給反應就不給反應。

  沒檢查出什麼問題,王鸞很快回到了工易學院,這一次很順利地進入了她的宿舍,半路沒再鬧出什麼幺蛾子。

  在這所學院裡,對王鸞看不順眼的學生有不少,像楊駿禎那樣等著作弄她的人也不少。

  因為先前墜湖一事,蠢蠢欲動想要教訓王鸞的學生都暫時消停下來。

  王鸞去到教室,只感覺許多視線投在自己身上,回望過去沒一個友好的面孔。

  「就是她,這個廢物和嚴瓊玉訂了婚。」

  「哼,再廢物人家也是王家人,除了皇室誰爭得過他們家。」

  「不是說王家主早放棄她了?」

  「可惜了3S等級的Omega……我上次在堂哥的智腦上看過那位的照片,長得那叫一個好,便宜這家伙了!」

  身旁紛紛議論沒想避開王鸞本人,她聽了一耳朵,知道了今天這遭是為什麼。

  楊駿禎暗戀Omega學院的嚴瓊玉兩年,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成為嚴瓊玉的伴侶,結果一轉頭,自己看不上的廢物同學卻因為家世抱得美人歸,這個年紀的衝動Alpha哪還忍得住。

  都是十幾歲的年紀,在三所Alpha學院裡,凡是對Omega有過憧憬的Alpha哪個沒想過嚴瓊玉。

  這位男神級別的Omega受歡迎得很,從去年三所A校學生就激情猜測他究竟會花落誰家,如今稍有點消息渠道的都知道,最高等級優質Omega配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廢Alpha。

  上層貴族之間的利益糾葛他們不清楚,學生們只看到了結果。這結果可太令人不忿了。

  短短一天,已經被人戲稱為「人生贏家」的王鸞,變得萬眾矚目。

  王鸞在學校沒有朋友,從來都獨來獨往,熟悉她的同學都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滿以為面對各色目光,這人會埋頭害怕,露出瑟瑟發抖的樣子。

  可是想要以她取樂的人都失望了。

  坐在教室裡等候上課的王鸞對所有人的惡意注視都沒反應,她在……不停翻課本。

  王鸞的專業是機甲製造。

  和機甲駕駛一樣,機甲製造也需要使用精神力,以王鸞的C等級精神力,哪怕是機甲製造,也只能製造低等機甲,饒是這樣,王鸞還是選擇了這個和機甲相關的專業。

  機甲是幾乎所有Alpha的夢,他們天性喜歡爭鬥,追求最強和勝利,能駕駛機甲只是門檻,連門檻都進不去的王鸞只能用這種方式稍微接近一點她的夢想。

  被精神力所限,如今七年級的王鸞還只能製造出小型機甲模型,從未嘗試過製造大型機甲。

  從繼承的記憶中來看,原身對機甲製造大概是真愛,基礎知識很扎實。她記憶裡那些關於機甲的知識可比她爸的臉清晰多了。

  為了分散注意力,王鸞翻開她們的課本,很快看出了點意思,對著記憶翻看起來。

  至於那些少年少女們羨慕嫉妒的目光,都被她忽視掉。

  她現在就像是一隻闖進猴子群裡的狒狒,自帶著格格不入的氣息。

  在古怪的氛圍裡聽了一下午的課,傍晚,王家的管家親自來接她。

  「鸞小姐今晚的安排是和婚約者一起共進晚餐,家主希望你們二位能盡快熟悉起來,所以暫定每三天見一次面,培養感情。」

  不管是Omega學院還是工易學院,對學生的管理都比較嚴格,學生無事不能隨意離校,可是顯然就算是學校規定也得為了貴族的心意改變。

  王家主一句話,王鸞就得隔三差五離開學校去和人約會。

  吸一口涼氣,王鸞覺得自己心都涼了。逃避了一整天的「婚約者」這麼快就被擺到她面前。

  在去餐廳的路上,王鸞靠著車窗,不情不願將刻意忽視了許久的嚴瓊玉這三個字放進腦子裡。

  原身對於這個公認的Omega男神也是知道的,但她那個自卑的性格,自覺配不上那麼高等級的O,嚴瓊玉在她腦海裡,只是個淺薄的符號,除了知道他很優秀外沒有其他任何了解。

  「鸞小姐,請,這間餐廳的299層已經為您包下了,除了您和嚴少爺沒有其他人。希望你們能度過一個愉快的晚餐。」

  管家將她送到,微笑著示意她進去。

  瞧一眼守在門邊那十幾位不知道是保護她還是防止她逃跑的保鏢,王鸞微微一哂。

  好家伙,逼上梁山。

  半開放的餐廳裡放著舒緩的音樂,其他地方燈光曖昧,唯獨一處靠窗的桌子燈光明亮,那裡已經坐著一道挺拔的身影。

  王鸞的腳步太沉重了,一走近,那身影就聽到了動靜,側頭看來。

  那個側臉在燈光下奪目至極,若不是親眼看見,很難想像在現實生活中存在這樣完美的輪廓。

  「王鸞小姐。」對方為微笑著開口,聲音是與臉一樣的高級。

  能給她拉到那麼多仇恨,這男人真是名不虛傳。

  王鸞一時停頓在那。

  她有被這位婚約者的美貌震撼到,然而很快就想起了這人是個能生孩子的男人,以後她們可能還要親密接觸……親密接觸。

  想到這,再美貌的皮囊也沒轍,她一時滿身都是雞皮疙瘩,此起彼伏,怎麼都退不下去。

  擺出最完美姿態前來的嚴瓊玉,沒能得到自己意料之內的反應。

  那位懦弱膽小的未來伴侶看見他,既不欣喜若狂,也不小心翼翼,她……一臉掩藏不了的排斥,站在不遠處沒有靠近。

  如果沒有看錯,她眼裡分明還有警惕之色。

  一般來說,Alpha和Omega單獨在一起,該警惕的怎麼看都該是身為Omega的他才對?

  嚴瓊玉終於感受到了一點不在掌控中的意外。

  怎麼回事?

  嚴瓊玉不動聲色,眼神更加溫和無害,輕聲說:「請這邊入座。」

  知道僵持無用,王鸞僵硬地走過去坐下。

  她不吭聲,嚴瓊玉不動聲色將她打量一番。王鸞和她資料上的照片意外地有些不一樣,她的氣質不錯,沒有了上次遠遠見到的瑟縮自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顯得有些沮喪,沒什麼精神。

  她的長相秀麗,和嚴瓊玉比起來是普通的好看,但是沒什麼特色,身量一般,和他相差彷佛,沒有大部分Alpha的侵略性,更像個Beta。

  兩人之中總要有一個打破僵硬的氣氛,嚴瓊玉抬起手端起面前的杯子,想試探著挑起話題,才伸出手,就瞧見對面的Alpha往後挪了挪,想要離他遠一點。

  長到這麼大,憑借著滴水不漏的偽裝,嚴瓊玉不知收到過多少Alpha的追求愛慕,這是頭一次,有Alpha面對他不僅沒感覺,還這麼明顯排斥。

  為什麼?

  嚴瓊玉的敏銳感知發揮作用,思索片刻果斷放棄之前的計劃,安靜坐著,姿態優雅地吃自己的晚餐,相當從容自在。

  雖然意料之外,但有一點挑戰性也不錯。

  在他刻意營造的輕鬆感下,王鸞也逐漸放鬆下來,克服了那種渾身螞蟻爬過的難受,慢吞吞撿起桌上的叉子吃東西。

  吃一會兒,看看對面的嚴瓊玉,腦海裡一團亂絮。

  對這個「約會」抱著最消極的態度,王鸞吃完了晚餐。她稍微有點習慣對面坐著一個會生孩子的男Omega了。

  察覺到她慢慢放鬆,嚴瓊玉眼神狀似無意地掠過頭頂隱藏在黑暗裡的監視器,忽然低聲說:「王鸞小姐,初次見面,我是嚴瓊玉。」

  這句話並沒什麼問題,可說完之後,嚴瓊玉分明看見王鸞胳膊上瞬間爬上了一層雞皮疙瘩。再抬頭看她,她一臉難受地避開他的目光,縮回了手。

  嚴瓊玉臉上的笑容略微一滯:「………………」

  嗯,很好,很新奇的態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1 05:34 PM

第四章

  來到這個世界後,王鸞一直是消極應對。不是她不想打起精神,實在是這個奇怪的世界對她打擊太大,一時間沒辦法積極迎接生活的挑戰。

  王鸞還在藍星的時候,生活中和所有男性都保持著合適的社交距離,唯一能親密一點的就是親爸,這和她上初中時,在學校外面被一個露陰癖男人追逐恐嚇有很大的關係。

  青春期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大,她對男性身體的厭惡變成了心理問題。

  本來在原來的世界,她和男性保持距離,想要正常生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糟就糟在她如今所處的這個世界,所擁有的這個身體。

  她這身體就有她以往最難接受的東西啊!這就好比害怕蟑螂的人身上長了蟑螂,已經夠令人窒息了,以後她竟然還要使用這東西!

  使用對象就正坐在她對面。

  就像是應激反應,她現在只要一聯想到相關內容就難受。

  嚴瓊玉就是再聰明也猜不到王鸞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只看出來這位Alpha對自己沒意思,甚至是有點恐懼逃避的態度。

  他可是裝溫順無害裝了十幾年了,這樣的一個Omega誰會害怕,害怕他什麼?嚴瓊玉別的沒有,就是好奇心有點大,忍不住想去探究王鸞這種變化。

  不過,不急。

  「期待下一次和你相見。」離開前,被怠慢了一個多小時的Omega沒有生氣,反而很是溫柔地留下這麼一句得體的告別語。

  被各自送回學校,兩位婚約者第一次正式見面勉強算是完成了。

  只是王家主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看了監視器留下的畫面,對於王鸞的表現很不滿意。

  「告訴王鸞,記著自己的身份,記著自己該做什麼!」

  管家應了聲是,略有些遲疑道:「家主,鸞小姐這兩日和從前有些不太一樣,是否要……」

  王家主不以為意,冷哼一聲:「怕是看到我還管她,又做起夢來了,不要管她,那沒用的東西。」

  管家便把送王鸞去做一次精神檢查的提議咽了回去。就像王家主說的,王鸞這位Alpha小姐有什麼變化並不重要,反正她已經廢了。

  最重要的就是讓她「好好」和她的Omega相處,生下孩子,貢獻她最後的價值。

  疲憊的一天結束,王鸞坐在洗漱間做洗澡前的心理準備。

  她以前最愛乾淨,可來到這裡,一連兩天都是匆匆沖個澡結束,不想往下看,也不敢往下擦。沖澡三分鐘,洗澡前做心理準備都要十分鐘。

  今天依舊如此,沖過澡後帶著一身水汽躺倒在床上。

  要說穿越後唯一稱得上好的地方,就是這個生活環境。好歹是個大貴族的女兒,在學校也是獨自住一棟宿舍樓。

  樓裡包括生活區休閒區,樓下還有個放機甲模型和材料的倉庫,做模型的工作室,樓頂還有個娛樂區。

  她正躺在大床上發呆,腕上忽然輕輕震動了一下,智腦裡有人聯繫她。

  王鸞來了這裡後沒心思玩樂,只用智腦上過幾次網絡。薄薄的一片智腦貼在手腕上,生物信息驗證成功後,王鸞眼前瞬間鋪展開巨大的屏幕,各種功能版塊漂浮穿插在眼前。

  她不太熟練的運用著這些功能,進入了一個交流區。

  在荊棘帝國的網絡世界裡,進入每個區塊都要有相應的身份驗證,譬如王鸞的身份可以進入Alpha專屬的區域,可以進入公共交流區域,卻進不去Omega專屬的區域。

  王鸞現在進入的就是一個機甲模型交流區,算是個小型的愛好者交流地,原身曾經在這裡發布過自己製作的機甲小模型售賣信息,還特地設置了消息提醒,剛才的輕微震動就是有人買下了她掛出來的機甲小模型。

  原身並不缺錢,但要說她多富裕,那也沒有。畢竟製作機甲是個費錢的愛好,她又不會主動要求家裡給錢,每月的生活費都是固定的。

  像她這種被厭棄的貴族子弟,手頭寬裕不到哪去。

  不過她之所以匿名在網絡上售賣自己製作的機甲模型,主要還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尋求別人的肯定。

  瀏覽著原身發布的售賣信息,王鸞思維發散……是不是要想辦法多搞點錢?

  想一想,她是絕對不可能按照王家主的指示去睡一個Omega的。

  先不說她不能克服心理障礙,就算她能,那以後又怎麼辦呢?一次不成功就無數次,一個不行就換一個,直到成功達到王家主的要求嗎?

  那麼如果她不想按照王家主的指示去做……

  首先她在這個貴族掌控的荊棘帝國就無法生存。她逃不脫王鸞這個身份,王家主能無視她的意願掌控她的一切。

  就算她有再多錢,只要王家主一個命令,她就用不了。她不管做什麼王家主都能知道,王家主不讓她做她就做不了。這實在讓人窩火。

  王鸞又忍不住設想,如果王家主突然暴斃……嗯,她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王家旁支,王家主的兄弟姐妹們正對他的家主地位虎視眈眈,一旦成功,她恐怕只能和王家主一起死,就別妄想什麼新生活了。

  主支凋零,旁支繁茂,這也是王家主之所以那麼著急讓她生下高資質繼承人的原因。

  王鸞搖搖頭,側過身子看窗外灰暗的天空,看那些隱約閃爍的星子。

  只要還留在荊棘帝國,繼續當這個「王鸞」,她的命運就好像被困在一個圓環裡,左右碰撞找不到出路。

  那麼想辦法離開荊棘帝國又怎麼樣呢?

  這個念頭從來沒有出現過在原身的腦海中。這裡固然是個階級分明,讓人無力反抗又喘不過氣的環境,但原身在這裡從小長大,早已習慣。

  再者,原身對荊棘帝國之外所知的也甚少。這一點,和大部分荊棘帝國公民一樣。

  帝國縱橫數百個星球,數十個星系,這樣遼闊的土地,已經是很多人一輩子都不能走遍的,更何況探索帝國疆域之外?王鸞只隱約知道在帝國邊緣,有許多肆虐的流浪匪徒,還有沒有規律的空間風暴,十分危險。

  如果她不想被王家主掌控到死,似乎只有丟掉身份去偏遠的星球當流浪者一條路了,在那之前,她還得能逃過王家主的通緝,怎麼想都不比幹掉王家主自己上位來的容易。

  全都是上西天的難度。

  焦慮著自己的未來,因她長久沒有注視而悄悄熄滅的智腦倏然像花朵綻放,吸引了王鸞的注意力。

  有人給她發了個信息。

  也是難得,這麼多年,除了管家偶爾聯繫她,基本上沒人會給她發信息。

  點開信息,露出一份生動漂亮的請柬。虛擬的荊棘與花朵在她身邊環繞,花體文字漂浮在眼前。

  王鸞囫圇掃過去,發現是一份邀請她去參加晚會的邀請貼,落款人是青召。

  青是荊棘帝國的王姓,青召是如今這位陛下的第七個孩子,一位女Alpha。

  青召和王鸞差不多大的年紀,這個年紀的貴族子弟經常組織參加各種宴會,聚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正常的是他們這次竟然邀請了王鸞。

  從王家主視女兒為恥辱之後,像這種自持身份的高貴聚會就默契地忽視了王鸞,從不請她。

  這回會請她又是因為什麼?

  在床上滾了一圈,王鸞想到什麼,摸進入了一個在校Alpha交流的區塊,默默輸入青召的名字,查詢關於她的信息。

  果不其然,很快找到了她想找的東西。

  陛下還未選定繼承人,她的十二個孩子裡,除了兩個Omega之外,其餘十個Alpha不論男女,都有成為繼承人的資格。

  七皇女青召是一眾皇子皇女裡較為出眾的一個,她曾經放出過話,要選一個等級最高的Omega做伴侶,還曾表露出過對嚴瓊玉的好感。

  所以,果然又是為了那個她消受不起的大美人。

  這麼一看,青召邀請她參加晚會,絕對是個鴻門宴無疑。

  (不是親生的)父親王家主,和(未來的)伴侶嚴瓊玉,她的痛苦生活製造機。

  抱著「我倒要看看我還有多少潛在敵人」的念頭,王鸞在這個最大的年輕Alpha交流區搜了個九進九出,搜羅出一大堆關於嚴瓊玉的小道消息。

  她發現,這嚴瓊玉真的是個萬人迷,不止是七皇子青召,還有兩位皇子皇女似乎對他也有點意思,更別提其餘那大大小小貴族家的子弟。

  看到最後王鸞覺得也沒什麼好數的,她在三個Alpha學校裡走一圈,一半人想打她就是了。

  王家主的勢力真就這麼大,在這種群狼環伺的情況下都能給她爭取到了嚴瓊玉,連皇子皇女都沒搶過?

  在這其中,王鸞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許許多多咒罵嘲笑諷刺她的話語,不少人想要「見識見識」她這個幸運兒。

  想必這個突然出現的請帖,就是七皇女想「見識」她。

  關掉智腦,王鸞面無表情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對著天花板吐出一句:「去你的吧。」

  這麼明顯的不懷好意,誰會去啊。

  王鸞不太擅長處理這種會產生矛盾的場合,她對不熟悉的人都壓根不樂意多說話。去宴會上和人爭風吃醋唇槍舌戰?算了吧。

  請帖上的時間是三天後的晚上,王鸞沒放在心上,等到宴會當天下午,管家帶著人帶著禮服來到學校接她,她還在宿舍倉庫裡搞機甲模型。

  戴著面罩手套被兩位女僕從工作室請出來,王鸞看向管家。

  「你是說……我得去參加七皇女的宴會?」

  「是的,另外,嚴瓊玉少爺已經準備好了,鸞小姐盡快換上衣服,接嚴少爺一同去參加宴會吧。」管家不容拒絕地說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1 05:42 PM

第五章

  帝國Omega學院,一早嚴瓊玉就收到了七皇女宴會的消息。

  比起Alpha,Omega需要更多時間去準備一場宴會。某種意義上說,今天晚上的宴會,是嚴瓊玉第一次真正進入社交宴會。

  因為在擁有Alpha伴侶之前,一個Omega能參加的聚會只有那種全部都是Omega的聚會,只有在擁有婚約者之後,他們才能進入開放的宴會。

  就像一樣物品,只有被主人買下後,才會拿出去交流展覽。在荊棘帝國,Omega就是這樣作為附屬品的存在。

  嚴瓊玉拿到的是請柬的副帖,這請柬是發給他婚約者的,他拿著這張請帖獨自一人進不去宴會,只能被婚約者帶著去。

  手指輕輕一點,請柬散為一片細碎光芒,消失在眼前。

  嚴瓊玉放下茶杯起身走向衣帽間,那裡有王家送來的各色禮服,而他今天的任務就是好好包裝自己,做一個合格的點綴。

  美麗,是學院裡對每一位Omega的要求,有許多的課程教導他們用美麗去取悅自己的Alpha。嚴瓊玉繼承了來自母親的聰慧,學什麼都很優秀。

  對他來說,Omega的課程全都簡單而無聊,遠沒有自己那些自學的愛好來的有趣。

  宴會的準備除了外表上的打理,還包括了安全上的準備。作為一個還沒有被Alpha徹底標記的Omega,出席這種宴會他需要佩戴一種頸飾。

  就是一枚簡約黑色的頸環,這枚頸環可以遮擋脖子上的腺體,可以防止信息素溢出。

  宣傳上說這是為了保護他們,但在嚴瓊玉看來,這東西的出現源自於Alpha們可怕的獨佔欲以及惡趣味。

  黑色的頸環緊貼在纖長白皙的脖子上,抵住喉結,從鏡中看去無端性感。

  尤其鏡中人影穿上襯衫,潔白的高領觸碰到頸環,將其下的一切隱藏起,便給人一種神秘的誘惑感。

  可惜,再誘人的美貌,在面對一個有心理陰影的女人時,都發揮不出應有的作用。

  上了王家的懸浮車,嚴瓊玉一眼就看見滿臉寫著生無可戀和疲憊的婚約者。

  這位王鸞小姐緊靠著一側車窗,在空間有限的車內,愣是給他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嚴瓊玉彷佛沒察覺到車內隱蔽處放置的監視器,也沒看見王鸞逃避的態度,萬分柔順地與她打招呼。

  「王鸞小姐,晚上好。」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哪怕王鸞再窩火,再不樂意去參加宴會,也不好對一個無辜的人發火。

  對方能生孩子的身體是天生的,給她引來了那麼多「情敵」也不是他故意的,成為她的婚約者,她相信這是兩人都不願意的,這位嚴瓊玉恐怕比她更身不由己。

  沉悶含糊地回了「晚上好」三個字,王鸞迅速把腦袋靠回車窗上,堅決不多看人一眼,也控制著自己的腦子不要隨便進行可怕的聯想。

  嚴瓊玉安然坐著,直到懸浮車停在一個莊園門口,兩人準備下車,王鸞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

  一個激靈,身體先行做出了反應,皮膚上爭先恐後冒出雞皮疙瘩。王鸞迅速把自己的手從嚴瓊玉手中抽出來,像是忽然被人打了一拳般愕然。

  她回頭看去,發現嚴瓊玉臉上的表情比她更加愕然,不僅愕然而且傷心。

  只見他緩緩收回自己微微泛紅的手,似乎被她下意識的厭惡動作傷到了,垂下眼睫低聲說:「按照規矩,我應該挽著王鸞小姐進去。」

  王鸞尷尬地後退一步:「不……」

  「不用。」她堅定道。

  沒有漏看她剛才的應激反應,嚴瓊玉輕拈手指,心中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能讓一個Alpha對Omega避之唯恐不及?

  生怕再被他碰到,王鸞快步往前走。嚴瓊玉跟在她身後,望著她的後腦勺微笑,語氣卻是和他從容神情不符的小心翼翼。

  「王鸞小姐,可是我哪裡做的不好,讓你不滿意了?」

  「……沒有。」

  「那麼,王鸞小姐是厭惡我嗎?」

  王鸞感覺頭皮都開始發麻。拼命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個世界的Omega就是這個德性,男女都是這樣。

  她不想和這位萬人迷婚約者多做交流,但聽著身後試探的問題,還有那緊跟著的腳步聲,她總有種在被人追殺的緊迫感。

  突然,她停下腳步,讓到一邊,對嚴瓊玉說道:「你走前面。」

  「嗯?」嚴瓊玉稍微有一點驚訝。

  一同行走時,Omega一般會習慣落後Alpha一步,走在他們斜後方,這是地位的象徵。嚴瓊玉時常會在心中嗤笑,這些Alpha們是多麼的自大又脆弱啊,連走路都擁有著無法理解的自尊心。

  「你走前面。」王鸞強調。

  嚴瓊玉上前一步,側身微笑:「好的。」

  看著他挺拔優美的背影,王鸞總算鬆了一口氣。沒人在身後綴著她,這樣更有安全感。

  走在前方的人又悠悠問了句:「不知道王鸞小姐能接受我與你保持多遠的距離呢?」

  既然他這麼直接,王鸞也就直說了:「至少二十釐米。」

  嚴瓊玉不再出聲,接下去一路,他果然和王鸞保持著安全距離。

  王鸞心說,這人如果沒有oo和OO的話,該是個多麼好相處的人啊。

  等到快進入宴會大廳時,嚴瓊玉又特意放慢腳步,與王鸞並肩,相隔二十釐米,不讓外人看出他們之間的別扭。

  他的分寸拿捏剛好,正好卡在王鸞能忍受的範圍。

  而且王鸞很快發現了這人的知情識趣。

  兩人一同走進宴會大廳後,王鸞意外地看見大廳裡人頭攢動,人數多得超乎她的想像。她們的到來引發了附近一陣低聲議論。

  發現了她對這種場合的不適應,嚴瓊玉自然而然將她引到了一處人少的角落,讓她靠在桌前,與那些打量不善的目光隔開。

  和王鸞的不適相反,對於這種場合,嚴瓊玉游刃有餘。

  哪怕她們特意站在角落,也有不少人前來打招呼或者說看熱鬧。這些人王鸞基本上不認識,可是嚴瓊玉每一個人都能得體應答。

  本來已經做好了要忍受眾人語言攻擊準備的王鸞站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嚴瓊玉隨意將來人飽含惡意嘲諷的話題拉向了一些無關痛癢的方向。

  他對於話題的掌控能力,令人讚嘆。

  有一個擅長打太極的高手在身邊,拉走大部分關注,王鸞緊繃的站姿悄悄舒展放鬆。

  放鬆後,她才有閒心去分辨這些陌生人們言語裡的機鋒。

  這位說話時喜歡拉長尾音的捲髮女Omega大概是嚴瓊玉的同學,兩人很可能關係不太好,所以說話很難聽。

  王鸞覷著嚴瓊玉的表情,見這位外表柔順溫和的美男子笑對一切,任何譏諷的言語都沒辦法激起他一絲一毫的怒氣。

  他究竟是脾氣真的這麼好,還是習慣了這種對話環境?王鸞想著,分心打量眼前和嚴瓊玉說話的女Omega。

  原來這就是女Omega,看起來,和普通的女孩子沒有什麼區別,也沒有長多餘的器官。

  嚴瓊玉不走心地應付著面前煩人如蒼蠅一樣的同學,眼角餘光始終在觀察身旁的王鸞,將她所有的反應都收入眼中。

  她在觀察女Omega,看起來對女性Omega似乎沒有對他那種排斥,難道說,她是喜歡女Omega的?

  宴會即將正式開始,宴會的主人公終於在上方台階亮相,交談聲一下子淡去,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亮相的七皇女身上。

  王鸞則更沒精神了。她心裡很清楚,剛才那幾個來找嚴瓊玉說話,順便用眼神對她表達不屑的Omega只是這場宴會的前菜而已,後面等著她的考驗還多著呢。

  比如在眾人目光下說著迎賓詞,還朝她們這邊不斷投來眼神的七皇女。

  今天是七皇女繼承了一片封地,為了慶祝而舉辦的宴會。她說完場面話後,就帶著所有人的目光,一路穿過人潮,來到王鸞和嚴瓊玉面前。

  王鸞忍不住朝身旁的嚴瓊玉投去一個幽怨的眼神。小同學,你拉仇恨值的能力可太強了。

  嚴瓊玉回了一個無辜而疑惑的眼神。

  王鸞:算了,不能遷怒。

  她站直身體,懨懨地等著走過來的七皇女開口說話。

  「這位就是王家的王鸞小姐吧,久聞大名,一直沒能見面,真是可惜了。聽說王鸞小姐一向身體不好,從不參與聚會,這次能應邀前來,可是身體已經好了?」

  七皇女個子很高,顯得英姿颯爽。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女孩,但她和自己現在一樣,有著那個器官。

  王鸞想起這事,努力控制自己的應激反應,回答:「好了。」

  她不解釋自己的身體如何,反正大家對此都心知肚明,只用兩個字結束了話題。

  貴族們喜歡一些花團錦簇的交流方式,她這樣的說話方式不那麼令人喜歡,當即就有人冷笑一聲說:「肯定是好了,如果身體沒好,哪有精力找Omega。」

  面色不善的男Alpha站在七皇女身側,兩人看上去關係不錯。他隨意插話,七皇女也沒有不高興的意思,把玩袖口,一副把狗放出去咬人自己獨善其身的姿態。

  「王鸞小姐,你近日可是大大出了風頭,托你這位Omega的福,我們才想起來王家還有一位Alpha,此前可是沒聽說過你的名聲,不知道你是在軍校就讀,還是在北斗星學院?」

  不知姓名男Alpha明知故問,附近立刻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

  王鸞瞧他一眼,又擠出了三個字:「你是誰?」

  男Alpha好似被傷到了自尊,立刻道:「你明知故問,你會不知曉我是誰?!」

  王鸞消極應付:「我久病纏身,孤陋寡聞。」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1 05:54 PM

第六章

  那男Alpha知道王鸞是誰,但王鸞是真不認識他。

  原身從沒出來交際過,忽然把她扔出來參加宴會的王管家也沒有臨時讓她多看些資料,現在實地見人,可不是誰誰都不認識。

  那位滿臉寫著「你不認識我就是在羞辱我」的男Alpha長得一副典型Alpha模樣,高大健壯,氣勢尖銳逼人,好像隨時都能暴起和人打架。

  「我是李克溫!」男Alpha咬牙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大約在等著王鸞露出「原來是他」的驚訝神色,可王鸞一點多餘反應都沒有,不鹹不淡說了句你好,可謂是無聊至極。

  李克溫和她大眼瞪小眼等了片刻,沒等到更多反應,神色頓時更加難看兩分。

  「雖然我們李家和你們王家都是老牌貴族,不過我和你不一樣,我是S級的Alpha,就讀荊棘軍校年級,還參加過好幾屆的聯校機甲大賽,你是真不認識我,還是自卑假裝不認識我?」

  說著說著,李克溫已經篤定是後者了,神色越發輕蔑高傲。

  這個世界的Alpha好像都有點過度自信了。王鸞想了下自己這短短幾天見過的Alpha,確定他們多少都有點毛病。

  她不想和長OO的男性多交流,因此敷衍道:「好,我回去看看你的資料。」

  這話一出,在她身邊當裝飾的嚴瓊玉眼帶笑意瞟她一眼,不太確定她是天生不會說話還是故意在擠兌人。反正李克溫險些給她氣死,認為她是在挑釁他。

  濃鬱帶著迫人意味的Alpha信息素瞬間逼向王鸞。

  幾乎在李克溫的信息素湧出的同時,嚴瓊玉向後退了一步,好整以暇準備扶住待會兒可能會被攻擊到摔倒的婚約者王鸞小姐。

  李克溫的信息素是煙草味,當他心情糟糕,那煙味就越發刺鼻。

  離得近的一些Alpha神色都不太好看,等級不高的更是在手心悄悄生出冷汗,還有些Omega忍不住面色發白。

  好在李克溫還有點分寸,信息素不是大面積鋪開,只是針對王鸞釋放了一點,對其他人影響有限。

  直面這股信息素的王鸞,和上次面對王家主的信息素壓迫時一樣,仍然沒能感覺到那種強勢同性之間的威脅感。

  她只覺得這煙味太嗆人,再看渾身冒著煙味的李克溫,彷佛在看一條人形煙熏臘腸,這煙味兒都入味了。

  突然釋放出信息素的李克溫本來是想看王鸞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的模樣。

  等級低的Alpha在等級高的Alpha信息素壓迫下,可能會因為心生恐懼而哭泣尖叫摔倒甚至失禁……然而就像剛才的幾句言語刺激一樣,他沒能得到任何想像中的反應。

  王鸞好端端站在那,只抬起手捏住了鼻子。

  這種嫌棄他味道但是不懼怕的樣子,真是侮辱意味十足。若說剛才李克溫還是帶著故意作出的憤怒,現在就是十成十的憤怒。

  「王鸞!你有本事就不要戴信息素屏蔽器!」

  如名字所言,信息素屏蔽器是一種專門用來屏蔽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儀器,造價昂貴,一般用來防止某些A和O信息素失控,會放置在大型公共場合。

  還有一些等級低又有錢的Alpha會購買這種屏蔽器的升級版,可以防止高等級Alpha對他們進行信息素挑釁。

  王鸞剛才面對李克溫信息素的姿態擺在那,所有人包括李克溫都覺得她是隨身攜帶了那種屏蔽器才能表現得這麼從容。

  只有王鸞自己知道沒有。

  可能是因為她並不是原裝的,和這具身體的適配出現了一點問題,只能接收到簡單的信息素氣味,而感覺不到作用。這些Alpha們再對著她散發味道,也只是能熏死她而已。

  眼看李克溫額頭露出青筋,而王鸞還是一臉狀況外的漠然,七皇女咳嗽一聲,介入了兩人之中。

  她一手按住李克溫的肩膀,語氣有些責怪:「好了克溫,開玩笑也不要過度,這裡還有Omega在呢,不合適。」

  李克溫捏著拳頭,喘了口氣,不情不願地扭過頭退了一步。

  王鸞心想,他好差勁的情緒管理,她好優秀的訓狗技巧。

  七皇女用玩笑兩字將方才的劍拔弩張輕飄飄揭過去,口中說道:「大家以前沒有在一起相處過,互相都不了解,以後或許可以多往來熟悉,王鸞小姐覺得怎麼樣?」

  王鸞覺得不怎麼樣,反正互相之間的關係不可能好了,更差一點也無所謂。

  「我覺得不好。」王鸞說。

  沒料到她連自己的面子也不給,七皇女面上客套的笑容一頓,仔仔細細盯著王鸞,像是此刻才真正將她看進了眼中:「既然不是同路人,確實不好勉強。」

  「不過……」七皇女壓低聲音,「你高興的太早了,能從我手中搶東西,不代表你能消受得了。」

  就算她願意算了,她那個霸道的五哥可不會算了,等她那五哥從軍團回來,發現看上的人被搶了,搶人的還是這麼個廢物,怎麼看都會很熱鬧。

  她現在和一個注定要死的短命鬼計較什麼呢?

  將目光從王鸞身上移開,落到她身旁的嚴瓊玉身上,七皇女青召向前邁了一步,湊上去說道:「一年前我們曾見過的,你還記得吧?」

  王鸞看她逼近,大驚:長OO的人不要湊過來啊!

  她迅速後退,嚴瓊玉彷佛和她連在一起一樣,跟著她後退。

  七皇女:「…………」

  嚴瓊玉帶著他的半永久禮貌微笑回答:「記得。」

  沒有寒暄,沒有修飾,彷佛被他身邊不識好歹的王鸞給感染了。

  七皇女又意味深長問:「我送到Omega學院的禮物你收到了嗎?」

  嚴瓊玉滴水不漏:「老師管教嚴格,我們收不到任何禮物。」

  強行尬聊了幾句,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做的太過火,七皇女最終還是遺憾地走過他們身邊,去和另外的來賓交談,只是眼神還時不時掃過站在角落的兩人。

  嚴瓊玉等著來自婚約者的質問,就算是再不喜歡他,面對這種疑似有私情的情況,都不會不在意,Alpha對這種情況的容忍度極低,哪怕是王鸞這種Alpha,也應該擁有Alpha基本的自尊心吧。

  等了半天,身旁的人也沒反應,側頭看去,她一臉「累了」站在原地出神,目光沒有著落點地游移在人群裡,都沒有關注他。

  她真不像個Alpha。嚴瓊玉第二次這麼想道。

  「王鸞小姐,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王鸞回神,從善如流問:「現在能走了嗎?」

  嚴瓊玉:「……恐怕不行,晚宴還沒開始呢。」

  王鸞便長長地嘆了口氣。

  嚴瓊玉饒有興致地觀察她的反應。

  這裡有這麼多的Alpha和Omega,嚴瓊玉很快發現王鸞對男女Alpha以及男Omega都保持著距離,抱著不太能接受的態度。

  大廳內還有許多遊走的男僕女僕,他們都是Beta,對於男Beta,王鸞也表現出想要遠離的傾向,六種分性別裡,她只對女Omega和女Beta沒出現排斥反應。

  從身體構造來看,很輕易能猜出她真正排斥的是什麼。

  聰明如嚴瓊玉,稍稍一想,就總結出了一個驚人結論。只不過,真的會有這種Alpha嗎?她竟然會無法接受自己也擁有的器官?

  王鸞還不知道自己的小秘密差不多被人猜出來,她等了半天終於等到晚宴開席,可這一頓飯也吃得不安生。

  七皇女頻頻向她舉杯示意,她得回酒。這該死的酒桌文化。

  在藍星時王鸞就從不孤身在外喝酒,現在就更不願意喝了,某種意義上說,現在的她一旦喝醉了可是比從前更加危險。

  各種看戲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繞著她,七皇女不肯罷休地僵持著。

  忽然嚴瓊玉將酒杯送到她手邊,聲音低不可聞:「請放心喝,是水。」

  王鸞默不作聲端起來抿了一口。

  果然沒有味道,是純淨水。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悄沒聲息把酒調換成水的。

  上首看到兩人小動作的七皇女面色一沉,不再刻意關注王鸞。

  王鸞今晚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名義上的婚約者。他舉止優雅地吃著盤子裡的食物,察覺到她的目光,伸手將餐巾挪到她手邊示意她取用……真是好體貼一男的。

  好不容易吃完了,被迫營業了一晚上的王鸞迫不及待要走,結果男僕攔住她們。

  「七皇女邀請王鸞小姐及婚約者去休息室小坐。」

  四位男僕兩位女僕態度恭敬而強硬地將兩人送進休息室。

  裝飾華美的休息室裡,七皇女站在窗邊端著一杯酒,嚴整的扣子解開了兩顆,回頭望過來。

  一股淡淡的楠木香充盈著整個休息室。七皇女也不說話,就那麼瞧著門口站著的兩人,不知道在等待什麼。

  許久,七皇女才失望地開口說道:「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嘗試替你解除這個婚約。」

  這句話顯然是對嚴瓊玉說的,而嚴瓊玉望著狀況外的王鸞,目光微微閃爍,彷佛真心實意道:「七皇女說笑了,我很喜歡王鸞小姐。」

  「……那就算了,你們走吧。」

  走在離開莊園的路上,王鸞還有點不敢相信。就這樣?還以為七皇女剛才想做點什麼呢,結果就這麼輕輕放下了?

  發現了她的疑惑,嚴瓊玉輕笑,低聲說:「剛才的休息室裡,全都是七皇女的信息素。」

  高等級的Alpha信息素這樣釋放,不僅可以壓制低等級的Alpha,還可以強制Omega進入假性發情狀態。

  可惜七皇女既沒等到王鸞有任何反應,也沒等到嚴瓊玉失去意識臣服。

  只繼承了原身模糊記憶,對信息素這方面不太敏銳的王鸞這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原來那個楠木香不是室內香薰是七皇女的信息素味道。

  她遲疑地往嚴瓊玉身上瞧了一眼。

  不必她問,嚴瓊玉就明白她在想什麼,簡單解釋道:「我有做一些安全防護。」

  他從來不會低估Alpha的惡劣程度,他們能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他自然不可能不做任何準備就來參加這種宴會。

  王鸞沒戴信息素屏蔽器,他倒是戴了一個。這東西除了造價昂貴了點,用還是很好用的。

  其實和王鸞的兩次見面,他都戴著信息素屏蔽器,只不過沒用上。他沒有在王鸞身上嗅到過一丁點的信息素氣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11:01 AM

第七章

  王鸞在宴會上的表現,很快就被傳到了王家主耳朵裡。王家主這些年因為只生了個等級為C的Alpha女兒,沒少聽到那些風言風語。

  如今他早就對王鸞沒有任何指望,更不在意她是不是在外面丟了人,他只關心王鸞能不能成功和嚴瓊玉結合。

  3S等級的Omega數量稀少,荊棘帝國百年來也只出現過四個,上一個還是嚴瓊玉的母親。

  所以嚴瓊玉有很多人爭搶,王家主是心知肚明的,其他人他不放在眼裡,但幾個對嚴瓊玉有意思的皇子皇女他當初並沒有把握能爭過他們。

  出乎意料的是,當初他提出的婚約被陛下首肯了。陛下沒有將這個高等級的Omega配給自己幾個孩子的意思。

  對此王家主心中有一點猜測。

  當初嚴瓊玉的母親嚴慕的事雖說隱瞞得很緊,但他們這些人多少聽到過些風聲。

  如果真如他所想,皇子皇女確實不太可能成為嚴瓊玉的婚約者。唯一一個有點麻煩的就是五皇子,他的性格火爆,脾氣來了不管不顧,可不像七皇女這麼好應付。

  如今五皇子是身在軍團,還不知道這件事,等過段時間他回來了,恐怕還要再生波瀾。這兩年他仗著自己的資質高,又帶著軍團去剿滅一些星球上鬧事的反叛軍,脾氣一天比一天火爆,連陛下的命令也不願完全聽從。

  未免夜長夢多,王家主覺得有必要盡快促成女兒和嚴瓊玉的標記。一旦完全標記,就算五皇子想搶也沒辦法。

  他喚來管家,吩咐他:「下一次兩人見面,讓王鸞嘗試對嚴瓊玉進行初始標記。」

  Alpha對Omega的標記是將自己的腺液通過增生的尖齒注入Omega後頸腺體,這個過程是痛苦的,具體痛苦程度因人而異。

  如果一對AO契合度高,等級相差不大,又彼此相愛,Omega的接納程度高,那麼幾乎是不會產生痛苦的感覺。

  相反如果契合度不高,等級差距過大,互相之間沒有感情或者排斥對方,那麼標記行為就會非常痛苦,還有可能發生排斥反應。排斥反應太大的話,脆弱的Omega還可能會死。

  偏偏只有在進行完全標記之後,Omega才會完全成熟,能打開腔體生育孩子。

  所以讓王鸞進行完全標記是必然的,只是兩人這個狀態,只能多次少量的嘗試標記,不然直接一次標記完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失敗。

  「去通知王鸞準備好。」王家主鬱鬱地揉捏自己的額頭。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年他的基因缺陷越來越嚴重,已經沒辦法讓Omega生出健康的孩子,他就想辦法自己標記嚴瓊玉了,哪輪得到那個沒用的女兒在這不情不願。

  接到標記通知的王鸞,和發現自己即將被絕育的貓沒區別,晴天霹靂,痛不欲生。要不是熱愛生命,她當場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門口隨時隨地守著兩個男僕,走出校門還等著十個保鏢,根本跑不掉。

  王鸞心裡一焦慮就更不愛說話,泡在機甲模型工作室裡拆解機甲模型又組裝。

  傍晚悄悄降臨,吃過晚飯後,管家來請她出門去和嚴瓊玉「約會」,王鸞不僅沒出去,還用自己這兩天組裝出的鎖把工作室的門給鎖了,將自己鎖在裡面。

  雖然知道抵抗沒用,但姑且還是要掙扎一下,至少能拖一刻是一刻。

  管家先在門口好言好語勸說了幾句,見王鸞沒有理會,聲音便停了下來,門外一時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王鸞還以為他們會立刻讓人來拆鎖,結果等了一個小時,她都懷疑他們今天是不是放棄了,忽然門口傳來一陣動靜。

  一陣滋滋的聲音過後,她工作室的門直接被燒穿了一個窟窿,三道門鎖都直接被外面持槍的保鏢給熔了。

  管家禮貌地推開門,和藹地對她說:「既然鸞小姐不想出門,那標記就在這裡進行吧。」

  他退後一步,露出站在身後的嚴瓊玉。他們直接把人給送到她面前來了。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管家臨走前站在門邊,提醒了王鸞一句,「鸞小姐,如果脾氣鬧得太過,家主可是會生氣的,到時候恐怕鸞小姐只會更難受。」

  已經變成擺設的門被合攏。

  王鸞知道,管家走了,外面還多得是監管著她的人。

  屋內只剩兩人,片刻沉默後,嚴瓊玉動了。他並沒有靠近坐在工作台上的王鸞,而是走向一旁的架子,一個個看著上面的機甲模型。

  機甲模型和實戰機甲不同,兩者完全是玩具和武器的區別,面前這些機甲模型還算精緻,能看出製作它們的人非常用心,但是能力擺在那,只能說成品差強人意。

  Omega沒有駕駛機甲的資格,但是嚴瓊玉曾經找機會弄到過一架實戰機甲,機甲模型在他這裡還不夠看。

  背對著王鸞,他卻誇獎道:「這是王鸞小姐製作的嗎?很不錯的機甲模型,王鸞小姐遠比外人所說的要優秀。」

  王鸞不說話。

  那邊架子上可不是她做的機甲,那是原身做的。她這幾天也在嘗試製作機甲模型,才完成了一半,正在她手裡拿著呢。

  看了一圈無聊又沒新意的機甲模型,嚴瓊玉臉上帶著真誠的讚嘆走近工作台,一手扶著工作台去看王鸞手中的機甲模型。

  「王鸞小姐手上這個模型,比起這裡其他的模型要有趣不少。」嚴瓊玉這句話倒是發自肺腑。

  王鸞自己也察覺到了,她繼承原身關於機甲模型製作的記憶後,對於機甲模型製作的思路比原身清晰很多。她猜測這是和所謂的「精神力」有關係,她的精神力很可能和原身不一樣。

  原身的精神力也是C等級,負荷不起機甲製作時復雜的構造運算,而她覺得很輕鬆。

  不過現在王鸞並不想和嚴瓊玉討論這些機甲模型之類的問題。

  她放下手裡做了一半的作品,直視嚴瓊玉那美麗溫和的臉龐,告訴他:「我不會標記你。」

  兩人見過兩次面,距離上次見面也不過就是三天。王鸞是講道理的人,她接受不了嚴瓊玉的身體,但對他這個人沒有意見。

  甚至對這人的印象還挺好的,畢竟在這個環境要找一個對她沒惡意態度正常的人真的太難了。

  王鸞從前生活在一個相對簡單的環境裡,人際交往也不復雜。

  她面對熟人時是個愛說愛笑會撒嬌的姑娘,但性格原因,不愛主動和陌生人交流。可惜來到這裡十天,身邊就沒有一個能達到「熟人」標準的人,因此她越發顯得自閉。

  能主動和嚴瓊玉說明自己的意向,都算是她不討厭嚴瓊玉的性格。

  嚴瓊玉和王鸞正式的接觸不過幾次,也足夠他摸清楚王鸞的性格。她身上帶著秘密,可本身意外的簡單好懂。

  和那些想要征服他的Alpha不同,王鸞對他有種生理性的排斥,也沒有那種想讓他臣服的普遍Alpha心態,更沒有被他光鮮亮麗的外表所迷惑。

  對待王鸞這樣的人,似乎用不上他那些「計謀」。

  對眼下的情況早有預料,來時嚴瓊玉就做了另外的準備。

  工作台上放著一種延展性很強的機甲模型材料,嚴瓊玉伸手拿起,在手上抻了抻。

  王鸞還在等著他回應,只見嚴瓊玉微微一笑,手上將材料拉長成一根長繩,王鸞只感覺眼花繚亂,接著手腕上一緊,雙手已經被緊緊縛住,而嚴瓊玉勾著繩結一端。

  好像突然看見小白兔吃人,王鸞驚住:「……!?」

  「我們換個地方。」嚴瓊玉仍然是笑著,那雙眼睛卻如同裂開的冰川縫隙,露出底下的幽暗。

  默認了這個男Omega的無害,王鸞壓根就沒防備他,誰知嚴瓊玉力氣竟然這麼大,拉得她不得不起身跟隨。

  這個工作室內就有用於洗漱的洗手間,嚴瓊玉雖然是頭一次來,卻比主人還自然,就這麼幾步路,直接將王鸞帶進了洗漱間。

  王鸞剛反應過來要掙扎,手上的繩子已經被輕巧地解開。

  嚴瓊玉站在她對面,伸手去解身上穿著的外套。王鸞頭皮頓時一陣發麻,見他擋著門,只好一邊後退一邊在浴室裡尋找武器。

  嚴瓊玉將身上的外套脫下,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一抬頭看見她這樣子,第一次笑出了聲。

  他單手提著外套,扔出了門外,又再度合上了洗漱間的門並靠在上面。

  「不用緊張,王鸞小姐,我並不想對你做什麼……噗嗤,這話聽上去有些好笑,畢竟我是個『柔弱的』Omega。」嚴瓊玉的氣質有一些微妙的改變,笑容看上去變得公式化,俗稱假笑。

  「只是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事,我覺得在這種沒有人監視的地方進行比較好。」嚴瓊玉頓了頓,又說,「王家為我準備的外套上也有微型監控,所以請不要誤會我剛才的行為。」

  王鸞停下來,意外道:「監控?」

  監控?她住的地方有監控,王家這些人是變態嗎?

  「你想做什麼?」拋開一切其他問題,王鸞直指核心。

  「我想讓我們都好過一點。」嚴瓊玉說道,「我想王鸞小姐並不願意在我的脖子上咬一口,請相信,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喜歡被人咬住腺體。」

  「可是王鸞小姐父親給的任務我們都需要完成,所以我們可以使用其他的方式。」

  「什麼方式?」王鸞有點跟不上這突然的變化。

  「很簡單,我用工具取一點你的腺液注入就好,畢竟不是完全標記,這樣就可以了。」

  嚴瓊玉說著,已經變戲法般拿出了一個膠囊在手中捏碎,那東西瞬間展開變成一個巴掌大的小包裹。

  從裡面拿出一雙薄手套戴上,嚴瓊玉問:「王鸞小姐應該不會拒絕?」

  他走到王鸞面前,距離她兩步之遙,王鸞下意識向往後避開,又硬生生忍住了身體的反應,站在原地。她沒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眼下除了配合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見她默認,嚴瓊玉滿意地拿起一枚指骨長小拇指粗的取液器,張開戴著手套的手,指導道:「請張嘴。」

  王鸞詳細查詢過AO之間的標記行為,知曉他這是要在她嘴裡取腺液。比起親密地去咬他脖子塗他一脖子口水,這樣不接觸的方式自然更容易接受,至少更衛生。

  張開嘴的時候,王鸞看著洗漱間裡明亮的燈光,回想起在家鄉看牙醫的時候……

  「嘴張大一些。」

  看不到嚴瓊玉神情的時候,他的聲音就沒有他的笑容那麼溫柔了,有些冷淡。

  牙齒感覺被什麼輕輕敲了一下。王鸞垂眼,撞上嚴瓊玉的目光。

  「你的腺齒沒有出來,也沒有分泌腺液。」嚴瓊玉說,目光催促。

  王鸞的神情逐漸變得迷惑,於是嚴瓊玉的神情也跟著變得迷惑,他難以置信問:「你不會?」

  不用回答,看出來她不會了,但是這種屬於Alpha的本能,還要人教?

  相對無言片刻,嚴瓊玉沒能在王鸞臉上看出半點掩飾和閃爍,她是真實的迷茫。

  嚴瓊玉似乎無奈地呼了口氣。

  他原本沒有碰到王鸞半點,只用取液器觸碰她的牙齒,現在不得不伸出兩根手指,一根點在王鸞的臉頰上作為支撐,一根探進她的嘴裡。

  距離拉近,王鸞陡然僵硬,一隻腳蠢蠢欲動想要抬膝頂出,被嚴瓊玉變得冷淡的聲線給及時制止:「放輕鬆,我的手套消過毒。」

  就在這瞬間,王鸞倏然聞到一股清新的氣息。

  潮濕的,像是荒原曠野上濕漉漉的雨水氣味,無法形容那種氣味,但在她童年時光的某個午後,她一定曾嗅到過這樣的味道。

  不同於一般的花香果香,王鸞第一反應是,「自由」的氣味。

  這香味只出現了片刻,卻讓王鸞晃神了許久。

  下巴上一涼,她張開的嘴被人順手合上。

  嚴瓊玉的聲音喚醒了她,「好了。」

  搓揉著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王鸞想,剛才那是……嚴瓊玉信息素的氣味?

  嚴瓊玉已經退到了洗手台邊,從剛才那個巴掌大的小包裹裡取出了一個微型注射器。

  他對著鏡子將取出的一點點腺液扎進自己的脖子。一連串動作做的行雲流水,注射的動作像是個老練的醫生。

  因為針頭太細小,只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紅點。

  嚴瓊玉靠在洗手台邊,從鏡子裡看著王鸞變化的表情:「腺液從腺體進入血液的速度是三十分鐘,為了避免被看出不對,我們還要在這裡待三十分鐘。」

  他剛才並沒有扎腺體,而是直接扎的頸側。

  就像王鸞不願意接觸,他更不願意讓Alpha的腺液融入自己的腺體。從這方面來說,他和這位王鸞小姐真是心意相通。

  「還有三十分鐘,不如我們來聊一聊?」收拾好那些一次性用品,嚴瓊玉定定注視著王鸞,又掛上了他的標準笑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12:33 PM

第八章

  所有人都告訴她說,嚴瓊玉是個宜室宜家,性格溫順的柔弱美男子,是荊棘帝國Omega標準模板。

  現在看來,根本就是虛假宣傳。

  被人堵進洗漱間裡,剛才發生的事情王鸞在腦海裡想過一遍,現在才堪堪回過神來。

  她看見之前被嚴瓊玉用來綁她手腕的機甲模型關節連接條,意識到那可能是他的「體貼」,為了不觸碰到她。

  不過當時的場景看上去很糟糕就是了。

  坐到一旁的休息凳上,王鸞抬頭問:「你想說什麼?」

  和她商量不要把這事說漏嘴,或者下次繼續這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嚴瓊玉突然口出驚人:「其實我懷疑過你不是原來那位王鸞小姐。」

  王鸞才貼到光潔牆面的背部瞬間挺直。

  說來可笑,這話竟然不是由這具身體的父親說出來的,也不是由接觸她最多的女僕和管家說起,而是由嚴瓊玉這個一共才見過她三次的人提出來。

  王鸞顯露出的一丁點反應都會被嚴瓊玉捕捉到,何況她反應這麼明顯,已經足夠讓他確定一些猜測。

  「當然,我並不在乎你是不是,只要王家覺得你是就可以了。」

  「我和王鸞小姐,在一些事上,是有著同樣想法的,我們可以互相幫助。」

  「嗯,好。」王鸞點頭。

  嚴瓊玉閉嘴微笑。他肚子裡一堆誘哄拐騙的話語都沒能說出口就被王鸞堵回去,原本用來說服她配合的時間全都用不上了,出現了計劃外的沉默。

  很快,嚴瓊玉笑著說:「王鸞小姐還真是相信我。」

  「因為不會變更差。」王鸞直言直語。

  時間還剩二十分鐘,其實不太熟悉的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沉默許久。

  嚴瓊玉忽然話音一轉,提起了一個話題:「王鸞小姐知道王家主為什麼會想要找人替你生孩子,而不是他自己再找人生嗎?」

  他的語氣神秘,好像知道些什麼內情。見王鸞搖頭,他就靠在洗手台邊語氣隨意地和她閒聊起來。

  「王家主啊,他在外找了不少的Omega給他生孩子,大多數貴族都是這麼幹的,聽上去並不稀奇。當然,他也有幾個私生子女,只不過運氣不好,生出的全都是Omega和Beta。」

  「幾年前他的一個情婦好不容易為他生了個Alpha,可惜資質太差等級太低,身體也不好,三歲不到就死了。」

  「這兩年倒是沒聽說他再弄出什麼私生子女,應該是終於放棄了吧。」

  關於王家主的八卦難道是人盡皆知的嗎?王鸞聽得一愣一愣。

  為什麼在原身的記憶裡,完全沒聽說過王家主的私生子女的事?她在王家待了這麼多年,知道的竟然還沒有一個外人多?

  嚴瓊玉看她一眼繼續說:「王家主應該是有基因缺陷方面的病症,才始終沒法生出資質好的孩子,王鸞小姐的C等級,恐怕也是因為王家主的遺傳基因出現了後遺症……」

  「王家主最開始不是S等級,為了爭奪家主用藥物強行提升等級。想要提升等級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基因崩潰了。從這點上來說,王家主如今只是生不出資質好的孩子而已,還是格外幸運的。」

  但這位倒黴的王家小姐,就不那麼幸運了。

  如果說之前那還屬於流言八卦的範疇,那後面這些肯定就是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嚴瓊玉知道,還能這麼隨便地告訴她,這人絕對不簡單。

  難道他是間諜?特工?搞情報的?

  嚴瓊玉說話時一直在密切觀察著王鸞的神態,她表現得完全不知道這些信息。就像個突然闖進這個世界的奇怪的人,一切反應和表現都與周圍格格不入。

  她看起來對王家主的事並不在乎,也沒有他想像中那麼了解王家。

  他說她並非王鸞,但實際上沒人能無聲無息換掉王家的女兒。他思索良久,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她是王鸞,也不是王鸞,在她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無法解釋的事情。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不可能隨便定下婚約,選擇王鸞是他經過慎重權衡的結果。

  然而原本應該穩定的對象忽然出現變量,他不得不花更多時間在自己這個工具人婚約者身上。

  他一次又一次地觀察試探她,只能得出一個無害的結論,儘管如此心裡仍是不可避免地抱著一絲懷疑的心態。

  他可以偽裝,別人也可能偽裝不是嗎。

  「王鸞小姐,你現在對王家主來說,是很重要的。」嚴瓊玉暗示她,「你完全可以去驗證這些事的真假。」

  王家主的基因缺陷病是他根據已知條件做出的合理推測,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猜對了。

  王鸞覺得嚴瓊玉主動和自己聊這些,可能是想要拉近兩人的距離,交個朋友什麼的。

  她自閉好幾天了,有人想和她友好交流,剛才還互幫互助過,她不好不給反應,所以她問:「你怎麼知道的這些?」

  怎麼會有人上來直接問這種不能回答的問題?《語言藝術》課程修了滿分的嚴瓊玉笑而不語,對這種她不按照設想來的情況也有一點習慣了。

  他只能說道:「我為什麼知道這些,是秘密……就像王鸞小姐你也有著自己不能說的秘密一樣。」

  「我們都知道對方有秘密了,這樣就很公平了是不是?」

  嚴瓊玉委婉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誠意。

  他們都有秘密,互相知道對方有秘密,所以她最好多相信他,放下戒心,多在他面前露出馬腳,讓他看出端倪,從而推測出她究竟會給他帶來什麼價值。

  王鸞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嚴瓊玉心道,如果她是裝的,那麼他真是遇到對手了。不可小覷。

  王鸞心裡在想,差不多要到三十分鐘了吧,這裡面的時間好漫長。

  嚴瓊玉應該也在算著時間,從洗手台邊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領走向門口。他在門口停住,「對了,王鸞小姐,接下來你應該可以輕鬆一段時間了。」

  王鸞第二天才知道嚴瓊玉離開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嚴瓊玉昨晚上因為信息素排斥反應進了醫院,她接下去一週都不用去和他接觸,因為他要好好在醫院裡休養。

  雖然這樣想很對不起他,但她總算能喘口氣,他真是個犧牲自己造福他人的好隊友。因此王鸞難得主動向管家問起他,「嚴瓊玉沒什麼大問題吧?」

  管家見到過她之前的排斥,可能以為她十分討厭嚴瓊玉,聽她主動問起還有些驚訝,回答道:「沒有問題,只是第一次接觸鸞小姐的信息素,身體有些排異反應,以後習慣了就好了。」

  他有些欣慰,覺得情況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昨晚在嚴瓊玉離開之前,他就讓人檢測了嚴瓊玉的情況,確定兩人進行了初始標記。雖然當時的情況沒有被安置在屋內的監視器錄下,但家主要的結果擺在那,這事也就不令人在意了。

  如今他們要操心的是嚴瓊玉對王鸞信息素排斥的程度。

  醫生給出的報告上,嚴瓊玉的排斥程度是中等,這並不算太糟糕。這種程度的話,只要輔助藥物慢慢來,標記總能成功完成,就是嚴瓊玉要多遭些罪而已,而這是他們不在意的。

  「鸞小姐可要去探望嚴瓊玉少爺?」

  「不用!」王鸞斷然拒絕。

  她沒有嚴瓊玉那麼敏銳,沒他知情識趣,但她好歹知道打擾人休息遭雷劈,兩人也不熟,她要是過去,兩人都得被迫營業,這還怎麼休息。

  王鸞接下來幾天度過了穿越以來最輕鬆的時光。她窩在宿舍的工作室裡,封存了原身所有的機甲模型,自己嘗試製作完成了一個新的機甲模型,甚至她覺得自己能看懂實戰機甲的製作。

  她用智腦沉浸式全息購物,在網絡商場上購買了許多自己好奇的東西,用大部分時間去熟悉這個世界,消化原身留給她的記憶。

  這個世界沒有她的朋友,沒人會約她出去玩,沒有她的父母姐姐,會關心她每天吃喝好不好,睡覺早不早。

  在學校上課的時間裡風平浪靜,應該是被管家打點過了,沒人欺負她,也沒人理會她。但那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覺始終沒有散去,像烏雲一樣在她頭頂慢慢堆積,醞釀著一場遲早會來的暴雨。

  她短暫的休息時光還是結束了,這天早上,女僕通知她,管家下午會來接她前往醫院看望嚴瓊玉,同時要求她進行第二次的標記。

  她還意外地收到了來自嚴瓊玉的信息。

  「來時請為我帶一束鮮花,謝謝。」

  王鸞家鄉的習俗,探病是應該帶點鮮花水果,但在這裡並沒有這樣的習慣。

  管家來接她時,聽到她提出要求:「先去商場買點東西。」

  最後她帶著一束淡粉色的唐菖蒲還有一大袋水果來到醫院。王家有個私人醫院,但在嚴瓊玉的要求下進入了白橡醫院。

  這是最大的Omega專屬醫院,鑑於這裡有最出名的Omega信息素研究方面的醫生,嚴瓊玉的要求被同意了。

  這一週,他就在白橡醫院內接受治療。

  王鸞走進色調清新寬敞的專屬病房,看見嚴瓊玉穿著淡藍色的病號服靠坐在床上,臉色比上一次見到要蒼白許多。

  蒼白、瘦弱、惹人憐惜。

  「你來了。」他望著她微笑,好像很高興她的到來並且已經等待了許久。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1:11 PM

第九章

  王鸞仍然處於看到嚴瓊玉會尷尬,碰到他會起雞皮疙瘩的階段,但站在病房門口看到嚴瓊玉眼神的時候,她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和他擁有了深厚的感情,以至於他的目光如此的柔情款款。

  護送或者說押送她過來的管家,和原本在病房裡照顧嚴瓊玉的護士,還有一位從Omega學院裡來看護學生的老師,都帶著樂見其成的笑容離開了,給兩人留下獨處的空間。

  「這是王鸞小姐給我帶來的鮮花嗎?我很喜歡。」嚴瓊玉說著,眼神看向病床邊擺著的花瓶,「插在這裡吧。」

  花瓶裡是一束紫鳶尾,王鸞將自己帶來的一大束唐菖蒲插進花瓶,將花瓶擠得滿滿當當,也將那些紫鳶尾給遮擋住了。

  嚴瓊玉坐在床上,目光掠過花瓶,先前波光粼粼的眼睛和歡欣神情都瞬間淡了下來,只有聲音仍然帶著一絲熱切。

  「王鸞小姐,你還給我帶了禮物?」

  王鸞把那一大袋水果擺到桌上,揭開包裝袋給他看,「多吃水果對身體好。」

  嚴瓊玉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開自己的智腦,一手迅速點了幾下,打出兩行字。

  (花瓶裡的鳶尾花裡裝了監視設備,是Omega學院老師的安排。)

  雖然Omega向來管理嚴格,但到他這種程度也是一種特例了。

  這麼多年,嚴瓊玉能離開Omega學院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待在王鸞身邊的時候,其餘時間Omega學院都會在他身邊安放監控設備,以及至少一位監護人員。

  他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生活在別人的監控之下。能有這個待遇,都是因為他的母親嚴慕當初做的事情太駭人,又將出色的天賦遺傳給了他,導致這些人連對待他一個小孩子都不敢放心。

  當然,隨著他慢慢長大,越來越聽話越來越「優秀」,明面上那些監視行為已經逐漸撤去,如今這些小動作不過是為了保險,偷摸在私底下進行,他也當做不知道。

  王鸞看到監控這兩個字就渾身僵硬。王家監控她,Omega學院監控嚴瓊玉,這個世界的人是有什麼偷窺的糟糕癖好嗎?

  嚴瓊玉又給她看了一行字。

  (畫面被王鸞小姐你帶來的花遮擋住,但聲音還能聽見。)

  他口中則說道:「請坐。」

  剛來時王鸞還想慰問兩句,現在知道可能有人在聽著他們說話,頓時一個字都不想說了,默不作聲地在床邊坐下……離嚴瓊玉半米。

  看她一臉的鬱悶之色,大概是不打算開口和他多交流加深感情,為了滿足他的監控者們,他只能主動挑起話題。

  「王鸞小姐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呢?」

  「……還行吧。」王鸞不太擅長作戲。耳邊聽著嚴瓊玉溫柔的聲音,眼裡看到的則是他低頭在一旁的櫃子旁摸索東西。

  「我的身體已經修養好了,他們說今天我們要進行……第二次標記。」嚴瓊玉的聲音裡有些羞澀。

  只聽這聲音似乎能想像出一個人虛弱又矜持的神情,可實際上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在擺弄手上那個從櫃子邊摸出來的小膠囊。

  王鸞在一旁看著有點分裂,含糊說:「你……嗯,我們和上次……一樣嗎?」

  不怪她這麼遲疑,自從上次過後,她又查詢了很多關於AO之間標記的知識,然後她發現自己好像和其他Alpha有很多不一樣。

  她不能主動散發信息素,就算她這身體等級很低,也應該是有信息素的,但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沒在自己身上聞到過味道。

  另外最重要的是,那個所謂Alpha用來標記Omega的腺齒,她對著鏡子在自己嘴裡摸了好幾次都沒摸到,也不知道怎麼讓它長出來。

  她回想上次的情形,好像是嗅到了嚴瓊玉的信息素,她嘴裡的腺齒才出現的。

  嚴瓊玉聽她猶豫,這才看她一眼,眼裡有微微的笑意,「王鸞小姐,想和上次一樣嗎?」

  手上又給她打了一行字。

  (王鸞小姐還沒有學會露出腺齒嗎?)

  王鸞:「嗯。」

  嚴瓊玉:「如您所願。」

  他坐在病床上,臉色還不好看,但從膠囊裡取出薄手套套在手上,動作還是熟練俐落。

  當他拿著取液器靠近她的嘴,王鸞遲疑著將身體往後仰了一下。

  嚴瓊玉用眼神表達疑問,心中幾乎立刻猜測道她是不是又出現了什麼問題。就聽她說道:「你的身體,問題嚴重嗎?」

  意識到她其實是在關心他的身體,嚴瓊玉感到很驚訝,他險些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和那些從前見過的Alpha一樣喜歡上他了。但朝她眼裡望去,只望見一片坦蕩和些微忐忑。

  意識到事情沒有變得更麻煩,只是這人有一點作為好人的負擔時,嚴瓊玉的心情也沒有變得更好。

  這幾天他的心情並算不上好,那天晚上離開王鸞住處,他曾對她說接下來她可以輕鬆一段時間,這句話也是在暗示她接下來幾天不要來打擾他。

  發生在AO之間的標記行為可能會讓兩人產生依賴感,一般是O變得更依賴A,也有可能會產生A對O留戀不捨的情況。

  他自然是不會有這種感覺,也希望她不會有。

  她應該是聽懂了他的話,確實沒有來煩他,表現看上去也正常。然而不正常的是他這邊,當天那個不像標記的標記過後,他就等待著身體自然出現排斥反應,結果沒有反應。

  毫不客氣的說,他當時只覺得見鬼了,為什麼會沒有產生排斥反應?

  他們等級相差那麼大,兩人對對方都沒有感情,他甚至都沒聞過她的信息素氣味,會發生排異反應簡直是必然的。

  結果這個必然會發生的事沒有發生,他不得不利用一些其他的藥物來讓自己的身體產生類似信息素的排異反應,這才能按照原定計劃進入白橡醫院。

  他私底下讓胡醫生給他檢查過,還是沒搞清楚為什麼自己沒有排斥王鸞的信息素,這種事情不在他掌控中的感覺讓他的心情好不起來。

  被嚴瓊玉用探究的眼神盯到發毛,王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看到他將戴著手套的手指探過來,便張開嘴對著他。

  上次,嚴瓊玉只用取液器在她牙齒上觸碰了一下,再不過是手指輕輕點過她的面頰,可這一次,她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拇指探進嘴裡,摸到了她的牙齒!

  溫熱的指腹隔著薄薄一層手套擦過她的齒列,那種輕輕的摸索,甚至帶著點癢意。

  嚴瓊玉坐在病床上俯視她,眼神探究復雜,語氣一貫溫順,「王鸞小姐不能自己伸出腺齒嗎?」

  他在做什麼?

  睜大眼睛,王鸞感覺臉頰都麻了,幾乎想要跳起來避開他的手。然而嚴瓊玉早有預料般,一手捲著被子,隔著被子將她的手臂牢牢按在床邊。

  猛地一個起身,王鸞差點栽倒在他身上。這次嚴瓊玉倒是主動躲開了她。

  王鸞人都給他整傻了,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就來一個奇怪的操作,上次也是,什麼都不說好好的就變了臉。

  她再掙動一下,嚴瓊玉鬆開手,讓她成功後退。王鸞吞咽一下因為張嘴分泌出的口水,一邊搓著手臂,轉頭去一旁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喝。

  喝熱水能有效緩解她因為生理不適出現的雞皮疙瘩。

  嚴瓊玉還坐在床上笑著對她說:「不好意思,我還沒準備好,王鸞小姐生氣了嗎?」

  王鸞端著熱水警惕地回視他,告誡:「你好好的,不要鬧了。」

  兩人這話聽著,像是情人之間的嬉鬧。實際上氣氛完全不是那回事,王鸞真有點怕他再突然碰她,她看出來了,這人性格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好,可能喜歡惡作劇。

  只不過對方年紀擺在那,人還生著病,她不好和他計較。

  竟然沒生氣,嚴瓊玉略有些遺憾,翻過自己剛才的行為,再度舉起手裡的取液器朝她示意。

  這回他沒有故意做什麼,也沒有讓她自己嘗試露出腺齒,很快釋放出了一點自己的信息素幫她顯露腺齒。

  大部分的Omega信息素味道都是花香和果香,嚴瓊玉信息素的氣味有些特殊。王鸞有些喜歡這氣味,和它的主人不一樣,這氣味令人放鬆。

  她聞到這個氣味,會忽然想起一些開心的事情。

  王鸞再度恍惚,回過神來見嚴瓊玉已經結束了,垂眼在給自己注射腺液,還同時拿出另外一支小小的注射器,同時注射進自己的脖子裡。

  王鸞不清楚她第二支注射器裡注射的是什麼,只看到那一點兒液體被注射完畢後,嚴瓊玉的皮膚肉眼可見泛了紅,額頭微微見汗,看上去不太舒服。

  他還拿出一個小夾子樣式的東西,在脖子後面夾了一下,製造了一點類似被輕咬過的紅痕。

  王鸞:「………………」好專業啊。

  嚴瓊玉沒有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還刻意地放大這種聲音,手邊則是有條不紊地快速收拾殘留物,將這些一次性用品藏在床邊隱蔽的角落裡。

  王鸞繼續默默坐在床邊喝自己的熱水,她感覺怪怪的,牙齒有點癢,想伸舌頭舔一舔。嘴裡那種異物感,像是長了智齒。

  耳邊的呼吸聲越發急促,她見嚴瓊玉連白皙的手指都開始泛紅,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沒事吧?我要叫醫生嗎?」

  「不,這只是標記後的正常反應,請不用擔心。」嚴瓊玉說道,同時在智腦上給她打字。

  (不能叫醫生,我現在不能被推出去檢查,和我聊天,至少十分鐘。)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2:08 PM

第十章

  王鸞沒有在白橡醫院待太久,完成她工具人一般的任務之後就可以撤退了,接下來都是嚴瓊玉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嚴瓊玉對她的信息素排斥,進行過標記行為後如果有不適就要被推進干擾室裡治療。王鸞走時正好看見白橡醫院的醫生帶著助手前來查看嚴瓊玉的情況。

  來的是一位Beta醫生,他負責簡單的檢查,通過簡單的身體數據確定嚴瓊玉確實產生了信息素排斥的情況,就將他轉到胡醫生那裡進行治療。

  胡青魚醫生是白橡醫院裡Omega信息素治療干擾科室的主任,她是一個少見婚後還被允許出來工作的Omega。

  所有人都默認Omega是脆弱敏感的,是需要好好被照顧的,人們覺得Omega不適合工作。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Omega被圈養在家庭裡,少有接觸外面社會的機會。

  胡青魚醫生能出來工作,不少Omega都認為這是因為她的Alpha對她寵愛有加,願意遷就她,因此對她相當羨慕。

  當然也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她太過任性,沒有做好Omega生兒育女的本職工作,反而要出來工作給自家Alpha增添負擔和麻煩。

  不管怎麼說,沒人能否認胡青魚醫生是個天才,能緩解信息素排斥反應的藥物就是她一手研發,她在這方面相當權威。

  嚴瓊玉被送到他面前,胡青魚看著記錄屏,指示助手將面色潮紅痛苦的嚴瓊玉推進治療室。

  信息素干擾室是一個相當狹窄的小房間,將人推進去後,裡面再坐不下一個人,連胡青魚都只能隔著一道門和嚴瓊玉交流,其餘人更沒法跟著。

  Omega學院的那位老師便在門外等待。

  胡青魚醫生設定了干擾室的數據,隨後卻將控制權轉給了裡面的「病人」嚴瓊玉。

  嚴瓊玉躺在干擾室裡,對著浮出來的屏幕給自己設定數據,他根本沒有治療的意思。

  「嗯?」胡青魚同步了他的設定數據,有些不讚同,「排斥反應不是開玩笑的,你這個狀態還要亂來?」

  「我對自己的情況心裡有數,胡姨放心。」嚴瓊玉的語氣輕鬆,早不復方才被推進來時神色昏沉痛苦的模樣,手指劃過自己的身體數據,眼神清明得很。

  胡青魚早知他對自己狠,也知曉他的性格,饒是不讚同他的行為,也不再說些什麼。

  兩人早就認識,嚴瓊玉小時候因為精神力的原因常要醫生去檢查治療,因此認識胡青魚。早些年,嚴瓊玉意外知曉了胡青魚的一些秘密,兩人最初冷淡的醫患關係就變成了互幫互助。

  嚴瓊玉對於醫學方面的知識很感興趣,可惜Omega學院並不教導這些,他更是被嚴格要求不能接觸一切可能對人有殺傷性的知識。所以,他只能私底下趁著來治病的機會,在胡青魚這裡學習。

  他學習的時間很短,成果卻驚人,胡青魚自己便是個天才,看他更多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感,又加之嚴瓊玉的年紀到底小,兩人這幾年的關係倒是有所緩和。

  換上前幾年,胡青魚便是看著他在干擾室故意用模擬Alpha信息素對自己進行脫敏治療,直接休克,也不會開口提上一句。

  「你今天還是直接注射的干擾劑?」胡青魚醫生打量他的臉色,問道。

  「是。」嚴瓊玉此刻不像在其他人面前一樣話多,臉上慣常的笑也不太清晰。

  他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數據,一手又從自己的右手臂裡拉出了個私密智腦,將裡面上次儲存的資料拿出來對比,爭分奪秒地在這裡進行自己的研究。

  這個隱藏智腦他已經用了兩年,不在Omega學院監控範圍,被他用來進行一些隱私的記錄。

  「還是沒能找到你不排斥她信息素的原因?」胡青魚又問。

  「沒有。」嚴瓊玉再三確定,這種情況不是偶然。他很難說這件事是好還是壞,但他知道必須找出原因。

  「胡姨,我收集了她的腺液,你幫我去實驗室裡提取她的信息素數據看看。我這邊沒有問題,一定是她那邊有什麼異樣。」

  他在醫院住著,方便偶爾趁著治療沒人時做自己的事,但也沒辦法偷溜進實驗室去做這種實驗,只能拜托胡青魚。

  胡青魚看他一眼,答應下來。

  嚴瓊玉思索著,還是要想辦法弄到王鸞從前的身體數據,尤其是她的信息素數據,這樣才好對比。

  有些麻煩的是,像王家這樣的貴族出身,身體各項數據都是保密的,想要弄到手恐怕得花費些功夫。

  對嚴瓊玉來說,他和王鸞信息素不排斥的情況,不止是他面臨的一個小問題,也是他在信息素研究上需要解決的一個大問題,因為這情況太特殊了。

  嚴瓊玉治療結束之前,胡醫生對他說:「你們的訂婚宴應該也快了。」

  「應該在第三次標記結束之後才會有消息。」嚴瓊玉猜得到,只有等到三次嘗試標記成功,確定他們之間有可能後,這個婚約才會真正有效。

  「有婚約者也好,至少這樣你婚後會比現在自由。」胡青魚露出些疲憊無奈的神色。

  「自由?」嚴瓊玉意味不明地反問一句,笑著閉上眼睛等待被人推回病房。

  第三次標記仍然是在白橡醫院,王鸞沒用他提醒就買了一束花帶過來。她來去匆匆,保持著警惕而沉默的態度,配合著他取了腺液後就離去了,沒有半點糾纏。

  嚴瓊玉很滿意這狀態,拿著胡青魚給他的王鸞信息素數據回到了Omega學院,不出他所料,當天他和王鸞小姐的訂婚宴日程安排就由王家的管家發到了他的智腦裡。

  他如今是七年級生,從七年級開始,成年的Omega陸續有了婚約者,就能有各種名義外出。

  等到八年級九年級,幾乎大半個學期都要陪伴在自己的Alpha身邊,好方便他們進行完全標記。

  沒成年的低年級學生,只能待在校園裡學習生活。嚴瓊玉一段時間沒有回到學校,這一回去,立刻迎來了不少探望的同學。

  作為七年級級長,嚴瓊玉也是這一整個年級的領導者,從前他沒少帶著鳶尾分院的七年級生對抗玫瑰分院的同級生。

  然而這樣微妙的陣營關係不能長久,現如今就正面臨著分裂。

  在好幾個鳶尾分院學生都有了婚約者,且比他這個級長的婚約者更優秀後,內部不同的團體開始越發明顯。

  嚴瓊玉沒有管他們的小動作,從前無聊時他還有興致帶著他們玩一玩,現在已經沒必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他們想要的東西,所看到的東西,到底是不同的。嚴瓊玉從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同伴。

  「他們幾個最近態度都有些變了,以前分明不會這樣,你不知道,你在醫院的這些時日,他們時常私底下和玫瑰分院那邊的人一起喝茶聊天。」

  「婚約對象都是貴族,他們就已經開始覺得自己比你高貴了。」

  「還有雪風他們幾個,以往跟在你身邊,如今也不來了,他們得意著呢!」

  和嚴瓊玉關係比較親近的同學憤憤不平,等著看嚴瓊玉的反應。

  向來「溫和友善」的嚴級長怎麼會因此責怪從前的朋友們,他自然是大度地表示不在意,並且邀請有婚約者的同學去參加幾日後的訂婚宴。

  向他抱怨最多的同學還沒確定婚約者,沒有能帶他出席的人,只能用語言寬慰一通,又明裡暗裡向他打聽王家的事。

  用需要休息的理由將喋喋不休的同學勸走,嚴瓊玉靠在私人休息室的沙發上閉目養神。

  沒過多久,三聲敲門聲不疾不徐地響起。

  「請進。」嚴瓊玉睜開眼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2:21 PM

第十一章

  一隻手按在雕刻鳶尾花紋的門把手上,門後露出一張白皙秀美的臉。

  走進休息室的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歲,身材纖細,穿著Omega學院玫瑰分院的白色校服,手裡還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袋子。

  見到沙發上坐著的嚴瓊玉,少年笑著喊了聲:「嚴哥。」

  他看上去對嚴瓊玉很是尊敬,望著他的目光都帶著崇拜。

  腳步輕巧地走過去,將手上的東西放到嚴瓊玉面前的茶几上,拆開露出裡面的烘焙點心,並且十分自如地將桌上前幾位客人遺留的茶杯收起來,重新換上了新茶。

  「嚴哥嘗嘗我新做的點心?」

  嚴瓊玉拿起點心嘗了嘗,像個哥哥般和他閒話家常:「嗯,你們四年級學現在是開始廚藝課程了?」

  「是啊,不過我不喜歡這些,我還是喜歡嚴哥教我的那些。」少年一臉天真爛漫,忽然眨眨眼問,「我剛收到嚴哥和我那位王鸞姐姐的訂婚宴信息了,到那天我也會去王家大宅。」

  嚴瓊玉放下嘗了一口的點心,慢條斯理撇他一眼:「那天別惹事。」

  少年語氣乖巧道:「我怎麼會惹事呢,那可是嚴哥和我親姐姐的訂婚宴,要不是你們,我這輩子恐怕都沒機會去王家大宅看一看呢。」

  這少年也姓王,王鷥羽,王家主在外的私生子女之一,王鸞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算是比較幸運的,是個A等級的Omega,得以進入玫瑰分院學習,享受王家少爺的待遇,只是對外沒有名分。

  畢竟是私生子,又是個Omega,這個身份在他最開始進入學院的時候成為了貴族同學們欺負排擠他的最佳理由,王鷥羽就是那時候認識的嚴瓊玉。

  比自己高四個年級的級長,在整個Omega學院裡最特殊的學生。

  他們早就相識,嚴瓊玉一開始會將王鸞列入自己的婚約者考察人選,也有王鷥羽在一旁推薦攛掇的原因。

  「我這個姐姐據說性格懦弱,肯定不會礙你的事,多好!這樣一來,咱們還能算是一家人了!」這話王鷥羽前段時間不知道在他面前念了多少遍。

  自己培養了幾年的助手,嚴瓊玉深知他到底是什麼性格,對他裝乖說的話沒有半點信任,只吩咐一聲:「隨便你,別壞我的事就行。」

  「嚴哥怎麼不信我,我真不會鬧事……好吧,至少不會招惹我那位王鸞姐姐的,再被人瞧不起,她也還是我那父親唯一肯承認的孩子,我怎麼敢做什麼,我就是聽說到時候我們這些私生子女都會去,想認識下其他的兄弟姐妹而已。」王鷥羽滿臉天真無辜地嘟嘟囔囔。

  「好了,讓你帶給我的東西拿來了嗎?」

  「拿來了。」王鷥羽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包裝袋。

  看著面積不大,但是現在的許多東西都能用壓縮折疊技術,這麼個巴掌大的小包裹裡面能裝下三立方米的東西。

  因為他做事細心身份合適,這兩年嚴瓊玉需要的一些研究材料和耗費品都是由王鷥羽出面購買,再私下裡交給他。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嚴瓊玉很快讓他離開。王鷥羽雖然還想再多坐一會兒,但不敢違逆他的意思,只好不情不願地站起來。

  「稍等一下。」嚴瓊玉又想起什麼,叫住他說:「明天你烤一份點心過來給我。」

  王鷥羽還以為是他自己要吃,高高興興地應了,第二天送來一份包裝格外漂亮的小餅乾。收拾停當的嚴瓊玉便帶著這份手工製作小餅乾去見了王鸞。

  兩人這次見面是在王家大宅,王鸞的私人小樓,今天要由王家的御用設計師為他們挑選訂婚宴上的禮服。

  像王家這樣的貴族,總是熱衷於在這種宴會上展現自己的奢豪,哪怕因為某些原因訂婚宴辦的倉促,許多東西也不能將就。

  王鸞這兩天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作為貴族子弟的生活。原身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見過的男女僕人都沒有這兩日見得多。

  她原本無人問津,安靜偏僻的小樓,被高速高效地翻新了一遍,突然多出了二十個常駐的僕從。

  王鸞房間裡由生活管家每月更換的普通衣服被收走,送來的新衣服品質明顯比從前高出好幾個等級,更別提吃的用的,送到她面前的食物都新鮮而豐盛。

  可是生活物質上的提升,讓王鸞感覺自己的生活更糟糕了。

  首先就是來來往往的大多是長著OO的男女Alpha保鏢,長著OO的男管家男僕Beta,她都不能接受他們靠近,她好不容易才稍微適應的異世界生活被嚴重干擾了!

  在她還沒確定能標記嚴瓊玉的觀察期,沒有標記任務那段時間,她能每天待在自己的工作室裡,研究一下機甲模型、機甲還有其他感興趣的智能機械產品。

  她可以拆拆裝裝像玩遊戲一樣通宵一晚上也沒人管。去上學她也能穿著隨意,頂著張睡眠不足的臉出門。

  可現在都不能了,現在每晚九點,她必須按照要求洗漱乾淨去臥室休息,否則新撥給她的貼身管家就會讓人把她強制帶到臥室讓她休息。

  只要出了臥室,就算是不出門,她也要全身上下打理得閃閃發亮。

  按照最近為她忙碌訂婚宴的王大管家所說,她應該為此感到高興,因為這是王家主給她的體面,她父親終於打算在她的訂婚宴上承認她的繼承人身份了。

  既然如此,那訂婚宴也同時是她第一次在社交界亮相。從此以後她代表著的就是王家的面子,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隨意給王家丟臉,這些東西都得盡早習慣。

  王家主不管給她什麼,她都不能反抗拒絕,只能接受,還要汪汪叫著興高采烈的接受……可她又不是從前那個嚮往這一切的王鸞。乙之蜜糖甲之砒霜,她就只能在這種水深火熱的感覺裡熬著。

  隔了幾日沒見面,嚴瓊玉這次一見王鸞,就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來她過得不怎麼樣。她活像隻剛被人關進籠子裡的動物,被狹窄的空間和嚴苛的規矩壓的打不起精神。

  「王鸞小姐,這是我親手製作的點心,特地帶過來給你品嘗。」嚴瓊玉溫聲說。將王鷥羽幫忙做的點心放在王鸞面前。

  王鸞聞言有點意外,嚴瓊玉在她心裡已經是個別有用心表裡不一的特工了,他竟然還會做點心……這不會是做成點心的武器吧?他不會是在點心裡面放了什麼東西方便他們秘密交流吧?

  她昨夜做了一晚上噩夢,夢見自己讓許多看不清臉的Omega懷孕了,一群人大著肚子拉扯她,嚇得她一身冷汗,醒來心有餘悸,早上也沒吃多少。

  現在聞著點心的甜香,還是給嚴瓊玉面子,拿著啃了起來。

  就是普通的點心,裡面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沒有,竟然還挺好吃的。

  看一眼嚴瓊玉充滿欺騙性的外表,王鸞又覺得很正常。

  據說這裡的男女Omega都是嚴格按照居家好幫手好太太的標準培養的,嚴瓊玉又是格外優秀的人,會做好吃的食物也很正常。

  就算她前世是個女孩子,和這樣職業是當老婆的也比不了。

  「王鸞小姐覺得味道怎麼樣,還喜歡嗎?」嚴瓊玉注視著他,期待著她回答的模樣。

  瞧一眼那些各司其職的男僕女僕,王鸞含糊道:「嗯,挺好,你真厲害。」她就不會烤小餅乾。

  嚴瓊玉半點不心虛的將這份誇獎收下。

  他當然會做點心,他以前也學過這課程,不過他覺得做這些是浪費時間,除了在課上應付老師,其餘時間沒必要自己親自做這些沒意義的事情。

  今天這份餅乾,是一份他用來展現自己對王鸞好感的道具。

  按照一般情況,三次標記後,他這個Omega就應該已經對標記自己的Alpha產生好感和依賴了,他這樣做在其他人看來最正常不過。

  論起演戲,沒人比他更經驗豐富。他將身處的地方當做舞台,周圍都是可以利用的道具,借助一切達成他的目標。

  但王鸞是和他完全相反的人,她看上去不會演戲,連配合他都越來越消極。嚴瓊玉看她精神不濟,心道:看來得調動一下她的積極性,否則說不定會給我添麻煩。

  嚴瓊玉和王鸞一起確定了好幾套禮服,兩人不怎麼交流,但有種別樣的默契。禮服挑選完後,嚴瓊玉忽然出聲邀請:「王鸞小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為我介紹一下王家的花園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3:30 PM

第十二章

  王家的花園很大,或者說換個說法,王家就是將建築搬進了一個巨大的花園裡,這花園甚至包括了好幾座山。

  嚴瓊玉所謂的去王家花園裡看看,也就是在王鸞住所小樓附近走一走。

  在其他人看來,這對年輕的婚約對象顯然是要在花園裡培養感情,因此那些一直圍繞在兩人身邊的男女僕從和貼身管家等人,全都貼心的沒有跟上去,好讓兩人單獨相處。

  兩人一左一右,一個腳步沉穩,一個腳步沉重,並排走在開滿金燦燦向陽花的花園小道。

  前方間隔錯落地種著開成花瀑的薔薇科植物,空氣裡都充滿了淡淡花香。

  走出這條小徑,後方是一片小湖,水邊的睡蓮鋪滿了淺水區域,湖裡還養著些羽毛潔白的天鵝和水鳥。

  風景確實美麗怡人,但兩位當事人心裡都清楚,他們並不是出來談情說愛,更不是來看這些漂亮的花花草草。

  「你想對我說什麼?」王鸞在湖邊的椅子上坐下,耳邊聽著那些水鳥的叫聲,不太想往前走。

  嚴瓊玉也不在意,他只是想找一個沒有監控,沒有其他人在的地方好進行談話,因此直接在王鸞對面落座。

  他盯著她瞧了一會兒。

  王鸞心說又來了,他每次這樣盯著她看,就是要說一點驚人之語,這人扔炸彈之前都要先用眼神和動作姿態給人一點心理壓力,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果然,嚴瓊玉一開口就說:「我這段時間提取了你腺液裡的信息素,發現你的信息素不太對勁,好像發生了一些異變。所以,你應該聞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也不能主動散發信息素吧。」

  王鸞:「………………」你又知道了。

  嚴瓊玉徐徐解釋道:「信息素的異變情況很少見,我查找分析過一些Alpha信息素發生變異的病例,大多都是身體受到了損害或者精神上受到過大的刺激。」

  「你知道,信息素的分泌來自身體與精神,它的組成物質裡有一種雄析酮,而你的信息素裡缺乏雄析酮,我們認為這種物質是由精神體產生……也就是說,你主要是精神上出現變異。」

  嚴瓊玉宛如一個對學生諄諄教導的老師,一層層分析:「那麼你的精神上又出現了什麼變異呢?首先我排除了損傷性變異。只從提取的信息素數據來看,我猜測你的精神力等級比之原來提升了一些。」

  「精神力的提升比身體素質的提升要難上許多倍,就我所知少數幾個用藥物提升精神力的人,都落下了重大的基因疾病。」

  「只有一例的精神力數據和你的數據有相似之處,那個人出現了精神分裂的情況,在他不同狀態下,表現出的精神力等級有很大波動。」

  那其實是某個實驗室產物,那個實驗體因為巨大的痛苦刺激精神分裂,誤打誤撞讓研究者們得到了一種新的可能,只可惜特殊的情況無法複製,那個實驗體最終還是死於基因崩潰,他的精神力波動讓他的情緒狀態失常,這一點和王鸞不一樣。

  說到底,他收集到的那些數據裡,沒有和王鸞完全相同的情況。

  他從前基於對王鸞的觀察了解,猜測她精神上可能出現了一些變異,現在輔助數據,他更確信這個王鸞的特殊。

  「在科學之外,玄學的範疇裡,有些信仰者認為,精神力與靈魂的關係密不可分。我對這種說法也有些感興趣,人類的身體不過是皮囊,只有精神永存……」

  嚴瓊玉意味深長地停下話頭,又一臉真摯地詢問王鸞:「你覺得呢,王鸞小姐。」

  我覺得什麼,你都快把我老底猜出來了。王鸞靜靜聽到這,有點佩服這位婚約者,這是什麼樣的求知精神。

  就連王家對她的身體變化都沒有這麼在意,沒有這麼清楚。又是怎樣的頭腦,隨便猜猜就差不多能猜對答案。

  不過…………

  「你做這些有什麼意義?」王鸞表示迷茫。

  嚴瓊玉還想著她的秘密被自己擺出來了會不會驚慌失措,結果她的反應讓人毫無成就感。

  「好吧,這是我的愛好,以及,」嚴瓊玉說,「王鸞小姐看不出來,我是在向你尋求合作?」

  王鸞最不解的就是這裡:「我們不是已經在合作了?」

  她上次都答應了。

  嚴瓊玉宛如一個賣貨人遇到一個聽不懂產品數據又不在乎產品功能的傻大款。他熟練的話術總對不上她的點。

  他吸一口氣,決定砍掉過長的前奏,說道:「我是說,我們可以有更深層次的合作。」

  「你想逃離這裡,對吧?」嚴瓊玉不想再廢話和她說什麼科學數據了,直奔主題。

  王鸞精神一振:「對!」

  嚴瓊玉:「你如果配合我完成我想做的事,那我可以幫你。」

  王鸞毫不猶豫:「好!」

  嚴瓊玉:「………………」

  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王鸞問他一些諸如「你想做的事是什麼?」「你能怎麼幫我?」「怎麼逃離這裡,逃離這裡後要去哪裡?」之類的問題。

  他直接畫了個大餅,她竟然也敢直接吃,這究竟是聰明還是愚蠢?

  嚴瓊玉試探問:「王鸞小姐,再沒什麼要說的?」

  王鸞說:「如果合作,我恐怕幫不到你太多忙,我才學會做機甲模型,還不能獨立製作實戰機甲,最近在學機械修理和機器組裝,還有很多知識沒吸收完。」

  嚴瓊玉:「……不用,只要配合我做一些事就行,具體做什麼,我到時候會告訴你。」

  王鸞直言:「親密接觸的話,我不行。」

  嚴瓊玉知道她有這方面的心理障礙,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些。但他第一次聽到一個Alpha隨意直言自己不行,看著王鸞的眼神都有點復雜起來:「……不用,我會盡量尊重合作伙伴的意願。」

  「但是,王鸞小姐真的沒有什麼疑慮?」嚴瓊玉這種習慣於將所有東西都算好,以保證萬無一失的人,實在無法理解王鸞這樣輕信的行為。

  但王鸞確實沒有什麼疑慮。

  她被困在這城裡,沒辦法靠自己掙脫出去,已然是這個樣子。

  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其實都沒關係,是真的最好,是假的也沒關係,至少他真的已經給她續了一段時間的命。

  哪怕他並不能幫她,她也願意提供一點幫助,畢竟在她看來這還是個剛成年的少年呢。

  最後就是,因為嚴瓊玉的信息素。

  從第一次聞到他的信息素,王鸞就覺得很特殊,那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自由」的氣味。她莫名覺得這個人一定不願意被困在這,一直當其他人眼中乖順溫和的Omega。

  聰明人有自己的聰明,普通人有自己的小聰明。

  今天嚴瓊玉對她說可以幫她逃離這裡。逃離這個詞本身就映射了他自己的一些心理,王鸞猜他也是想要離開這裡的。

  他們好像有著一些相同的想法和相似的處境,在這個陌生孤獨的世界裡,她太希望能找到一個同類。這和有沒有利用價值無關,她只是感到有點欣慰,好像能借此汲取到一點向上的精神。

  既然已經達成共識,嚴瓊玉提出要求:「給我一管你的血,還要一點腺液。」

  王鸞說了個「好」,忽然想起嚴瓊玉剛才兩次對她沒提出問題表示不解的事,乾脆順他的意多問了句:「你要這些有什麼用?」

  還以為這次她也什麼都不會問的嚴瓊玉心說,她到底是不是在裝傻?

  「我們現在的淺層標記都靠取腺液進行外部標記,但這種取巧的辦法不能用到完全標記,我準備研究一下如何用其他辦法達成完全標記。」嚴瓊玉說的很保守,話裡也留有漏洞,等著王鸞追問,好知曉她這回是有什麼疑慮。

  但她好像問過這一句就已經完成了任務,又變成那種多說一個字都會死的狀態,只吐出個嗯字。

  說她不在意,也不是,說她在意,又有點敷衍。想的很多的聰明人,忍不住越想越多。

  見嚴瓊玉看著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又不說話了,王鸞等了會兒疑惑地開口問:「下次我取血給你?」

  從身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取血器等用品,嚴瓊玉捏著尖尖細細的針頭對她溫柔假笑:「現在,就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4:43 PM

第十三章

  王鸞的宴會經驗只有一次,那次還跟著嚴瓊玉全程劃水。

  訂婚宴這次她是主人公之一,再也不能偷懶。

  不論什麼時候,結婚都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從早上開始,事務繁忙的王大管家就跟在王鸞身邊,將幾位重要來賓的身份信息展示給她,要求她記住。

  「這幾位與我們王家關係向來不錯,也有許多合作,不要得罪,另外這兩位都是皇室貴族,要表現的適當謙遜……」

  王鸞耳邊聽著王管家的介紹,伸出手臂像一顆聖誕樹立在那,任由造型師們將各式各樣的衣服及裝飾品往她身上掛。

  她現在穿的禮服是一件大裙子,據說是近年流行的貴族復古風格。

  這裙子有著寬大的裙撐,圓圓的裙撐一套在身上,頓時覺得自己佔地至少六坪米。

  在很久以前,Alpha們喜歡看上去更有力量的裝扮,但現如今的貴族們從小生長在平和奢華的環境裡,追求的東西也不同了,昂貴與華麗才是他們最尊貴的門面。

  對於這一身裙子,王鸞還是滿意的,並不是滿意裙子的昂貴閃亮,而是這玩意能拒絕他人靠近,是親密接觸恐懼症患者的福音。

  沒有人能越過這寬大的裙撐親近到她。這真是一個保持社交距離的完美工具,就因為這個功能,哪怕這裙子上面綴著的寶石讓她感覺非常沉重,她也能默默忍受下來。

  在訂婚宴開始之前,王鸞又一次見到了事務繁忙的父親王家主。

  王家主面對她的時候,眼睛裡總是含著挑剔與不滿,這一次倒是平和許多。

  兩人一起乘坐懸浮車去到了王家大宅內,專門用來招待客人舉辦宴會的大廳。

  夜色才剛剛降臨,王家的宴會大廳裡華光璀璨,裡面的燈光透過半透明的穹頂散發出來,建築外的切割面折射光線,讓整個宴會廳宛如一顆聚光的閃亮鑽石。

  懸浮車絡繹不絕將客人從王家大宅門口送達這裡,王鸞看這規模,覺得不比上次七皇女宴會上的人數少,頓時感覺到一陣壓力。

  她承認自己有些怯場,恰好隊友嚴瓊玉這個時候來到了她的身邊。

  嚴瓊玉在王家主面前輕輕牽了一下她的手表示親近的禮節,瞬間王鸞生理上的應激反應就衝散了心理上的緊張。

  好在嚴瓊玉知道分寸,很快將她放開,王鸞這才沒有當著王家主的面控制不住把他掀出去。

  嚴瓊玉今日也同樣是隆重的裝扮,但是不及王鸞誇張。站在王鸞身邊就像一個完美襯托她的裝飾品。他也很清楚自己今日的定位,絕不做喧賓奪主的事。

  訂婚宴會開始之後,很快就是這對婚約者互相交換訂婚戒指的儀式。

  這個過程和婚禮現場一樣,需要他們給對方親自戴上戒指,這樣難免觸碰。儀式開始之前,嚴瓊玉走到她身邊,變魔術般拿出兩雙薄薄的裝飾用手套。

  他給自己戴上一雙,笑著問她:「或許戴上手套,你會稍微覺得好一點?」

  兩人都戴上了手套,效果估計沒有,但聊勝於無。

  在無數人的目光下,嚴瓊玉為她戴上戒指。他的動作非常俐落輕巧,虛虛托著她的手掌,幾乎是眨眼就將戒指套進了她的手指。

  王鸞的動作就比較生疏,她還莫名緊張,可能是刺一樣扎在她身上的目光太多了,收回手時,仍然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臂上出現了一層雞皮疙瘩。

  還好這次的晚禮服並沒有露出太多皮膚,沒有將她的雞皮疙瘩公諸於眾。

  王鸞的目光掠過場下的來賓,放眼望去只看見一個個微笑面具,祝福的掌聲不絕於耳。

  她猜他們很多人現在心裡正在怒罵。王鸞還看到了七皇女的身影,她這回裝的挺像個人,好像之前從來沒有試圖強搶她的隊友。

  一開始還有些緊張,但是王鸞很快就麻木了。

  王家主已經和幾個身份貴重的大佬去到其他地方談話。而她不得不和嚴瓊玉一起站在這裡,招待陸續上來和她們交談的陌生人。

  管家站在一旁盡職盡責給她介紹每一個前來搭話的人,而王鸞看了一圈一個都沒記住。

  她感覺自己像是關在動物園裡供人拍照的珍稀動物,又覺得自己像個旅遊景點,被無數人打卡。

  寬大的裙子阻隔了陌生人靠她太近,仍然有些熱情過分的來賓想要與她握手。這個時候,她體貼的隊友就會接過那些難纏的賓客,並用三言兩句將他們打發走。

  在下一對賓客湊過來寒暄的間隙,王鸞悄悄側身問嚴瓊玉:「你累嗎?」

  一直在默默觀察賓客,尋找某些人身影的嚴瓊玉,稍稍分出一點心神應對王鸞,柔聲對她說:「多謝王鸞小姐關心,我不累。」

  王鸞:「可是我很累。」

  嚴瓊玉:「………………」

  「這麼多賓客,你記住了多少?」嚴瓊玉問。

  王鸞遲疑:「這是需要記住的?」

  這對未婚夫妻對視一眼,又默契地移開了目光,覺得話題不好再繼續下去。

  好不容易上半場結束,聖誕樹王鸞得到了一點喘息的時間。嚴瓊玉看她一臉被掏空的表情,將她從人潮擁擠的大廳帶到了另一處人少的休息區。

  「怎麼樣,還好吧?」

  王嵐已經連話都不想說了,毫無形象地叉坐在那擺了擺手。

  她穿著這身裙子,連坐也坐得不安穩,屁股底下硌著一片細碎的寶石。唯有「如坐針氈」這個詞能準確形容她此時的情況。

  嚴瓊玉同樣是一身珠光寶氣,但他就能姿態優雅地坐下,笑著看她坐立不安的模樣。

  耳邊還沒能清淨三分鐘,幾個年輕男女來到王鸞面前。

  一個純紅齒白的少年,從脖子上戴著的頸環來看,是個未婚的Omega。還有一女兩男,應該是Beta。

  這個世界的人天生就能辨認六種性別,但這對王鸞來說有點難,她還只是個經常會猜錯別人性別的新手。

  「我是王鷥羽,是大小姐你的異母弟弟。」看上去最友好的Omega少年首先說,隱晦地瞟了眼嚴瓊玉。

  王鸞心說,原來這就是嚴瓊玉之前說過的王家主的私生子女們。

  其餘兩位男Beta態度還算平和,他們不僅是Beta,等級還格外低,本身沒什麼指望,因此對正統繼承人帶著討好的心態。

  唯有那個女Beta王鹮,看著王鸞的表情不怎麼友善。

  王鹮是等級A的資質,可惜是個Beta,在驕傲的Alpha眼中,哪怕是等級最低的Alpha都比最優秀的Beta優越,在王家主眼中,Alpha和Beta之間的階層差距更是比貴族和平民之間的差距還要大。

  王鹮心裡有深深的不甘,她依靠自己的能力考取了Beta最好的學校,還得以結交了許多Alpha。

  她看不起王鸞,但可笑的是,她再努力也超越不了性別,王鸞還是靠著她的Alpha身份成為了正式的王家繼承人。

  而她出生十七年,直到今日才能來到王家大宅,還是因為王鸞訂婚才有這樣的機會。

  其餘三位介紹過自己後都很快走了,王鹮坐在王鸞對面不願意離去,在王鸞不明所以的目光下開口說:「他們通知我,等到明年成年,會給我挑選一個男Alpha,如果我能生下資質不錯的Alpha,到時候就能擁有正式的王家人身份。」

  可是誰都知道,Beta生出高資質Alpha的概率有多低。

  王鸞明白了,王家主這是搶救大號的同時也沒放棄小號的可能性。

  但是,這位和她不熟的妹妹為什麼要來和她說這些,尋求幫助嗎?

  王鹮見她神情平靜,自嘲一笑。都說這大小姐是個廢物,現在看來至少比她想像中更穩重,面對父親私生女的挑釁也能無動於衷。

  王鹮站起來,深深地看一眼王鸞,說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是個Alpha。」

  聞言,王鸞的眼神終於出現了波動,她嘴唇微微顫抖:「……你才是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沒有長oo。」

  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為這具身體的構造痛苦了這麼久,誰又能理解呢。在她心裡,這六種性別只有Beta最正常,因為他們沒有信息素,也不用搞什麼奇怪的標記。

  和她從前身體最像的女Beta最讓她有親切感,如果可以,她多想成為一個女Beta。

  王鹮神情空白,有點不確定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她說羨慕自己沒長什麼?

  一臉不可思議的王鹮走了。

  在旁邊裝了很久壁花的嚴瓊玉,終於忍不住發出噗嗤一聲笑。

  他臉上的笑容很真實,和他常用的溫良恭儉優雅微笑不同,爽朗肆意,還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看上去就不像個好東西。

  見王鸞喪喪地看過來,他伸手捂住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4:54 PM

第十四章

  和王鸞的夢遊宴會不同,嚴瓊玉打從宴會一開始就在不斷觀察宴會來賓,整個宴會場所有幾千人,他幾乎記住了大半。

  其餘沒記住的賓客不是因為他記不住,而是覺得沒有記住的必要。

  從他開始認識這個世界起,嚴瓊玉就有了兩個目標,其中一個是尋找一個男人。從生物學上來說,這個男人是他的生父。

  這人可能是個貴族,擁有一定的地位,參與過對帝國著名罪犯Omega嚴慕的精神力研究項目。

  想要完成這個尋人的目標,參加宴會是一個比較方便快捷的方式。

  在他成年擁有婚約者之前,只能從別人那裡得到淺顯簡單的一些信息,進行簡單的推測,如今他有了個婚約者,就可以借著這樣的宴會,認識更多人。

  他需要想辦法接近他的懷疑目標們,找到和他們相處的機會。這樣他才能確定到底誰才是那個他要尋找的人。

  站在他身旁的王鸞在眾人吹捧的討好聲或綿裡藏針的諷刺裡,巍然不動地神遊天外。嚴瓊玉則不斷動用自己聰明的腦子,給這一張張陌生的面孔配上身份信息,安排補充進自己腦子裡的關係網中。

  他沒有在這裡看到任何一個懷疑的對象,但他並不失望。

  那幾個他重點懷疑的人都是位高權重的Alpha,雖然他們自己不來,但這裡有不少在他們關係網中的人,他可以借助這些人,用稍微復雜一點的方式去接觸那些懷疑對象。

  他有最好的耐心去等待,去籌謀。

  宴會中璀璨的水晶燈在這位美麗優雅的Omega身上投下璀璨的光芒,出色奪目的容貌使得許多Alpha都在暗暗關注他,但沒人知道,這幅細膩婉轉的美人皮囊下有著一腔復雜幽暗的心思。

  他朝寒暄的賓客微笑,心中卻在冷漠地思量對方的價值,他謙遜溫柔地聆聽,內心卻在為他們的自大淺薄而嗤笑。

  宴會後半程是舞會,王鸞沒有參加,她是不可能答應和人身體接觸的,除非對方是個Beta女,但很遺憾,她只能和自己的婚約者跳舞,不久前才剛遭受隊友嘲笑暴擊的王鸞拒絕合作。

  王管家已經習慣了她偶爾在小事情上的不配合,猶豫著是不是要請來王家主給她一點教育,被嚴瓊玉勸下。

  「今天王鸞小姐確實很疲憊……其實我也有些承受不住,不知道能不能讓王鸞小姐陪我去後面休息一會兒呢?」

  嚴瓊玉露出令人憐惜的疲態,他是個Omega,脆弱的Omega會累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他的身體畢竟重要,管家便沒有再在這種細節上做出要求,安排僕人帶兩人去房間裡休息。

  打發走女僕,嚴瓊玉熟練地收起自己臉上的疲憊,神情自若環視一圈休息室,確認這裡沒有什麼監控設備,便找了個沙發坐下拉出智腦記錄。

  他如今已經拿捏到了和婚約者王鸞相處的精髓:遠離對方,不要過多關注對方。

  這樣才能讓她感到舒適。

  王鸞身體不累,但精神上感到疲憊極了。她今天活像辦了場簽售會,來的還都是黑粉,那些戰鬥欲旺盛表現欲更旺盛的Alpha們面上一派友好,暗地裡卻對她進行精神摧殘。誰要和他們鬥氣較勁啊?

  回到私密的休息空間,她終於能完全放鬆,就是身上這裙子不好坐也不好躺,搞得她對著長沙發下不去手。

  「嫌累可以先脫掉,待會兒讓女僕再進來給你穿上。」嚴瓊玉聽到她遲疑的腳步,頭也不抬地說。

  姑且算是難得的隊友關懷,但好一會兒沒聽到王鸞動彈,他百忙之中一抬頭,對上王鸞警惕的目光,她的手還有些尷尬地放在自己的重點部位,意思顯而易見。

  嚴瓊玉險些又要被她逗笑了,他不得不再次提醒:「……我才是Omega?」

  王鸞默默看著他不語,和是不是Omega沒關係,嚴瓊玉這個人稍微露出些真面目,給人的攻擊性就有點強。

  而且最主要的是,兩人都有那啥,她既不想看他的,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

  「行,我不看。」嚴瓊玉站起來走到牆角對牆站著,這才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

  「好了。」王鸞穿著薄薄的內襯,裹著一條毯子,靠在沙發上呼出一口長長的氣。嚴瓊玉一手在智腦上點,挨著扶手坐在她對面的沙發。

  他饒有興趣地觀察了一下王鸞,見她蜷縮在沙發上,打了個睏倦的呵欠,裹住自己下半張臉,昏昏欲睡。

  她的右手攥著毯子邊緣,中指上一枚低調的銀色細圈,那是前不久戴上的訂婚戒指。

  外面的舞會音樂聲從沒關緊的窗戶傳來,隱隱約約的。

  嚴瓊玉忽然起身,端起茶壺給王鸞倒了一杯茶。熱氣裊裊中,被他的動作猛然驚醒的王鸞看著他,心說他為什麼要給自己倒茶。

  「你又要取我的腺液?」她疑惑。

  嚴瓊玉說:「只是看你累了,給你倒杯茶而已,難道我是那種有事才會主動理會你的人嗎?」

  王鸞奇怪地反問:「你不是嗎?」

  這個人還真是一點都不在乎交談的技巧啊。

  嚴瓊玉被堵了也不以為意,從自己的沙發坐到了王鸞腳邊。

  王鸞迅速把腳縮起來。

  「不如我們來聊聊,王鸞小姐為什麼排斥靠近某一類人?」他說著假意靠近她。

  王鸞有種他要突然變臉耍壞的預感,不太想和他聊天,立刻坐起身催他:「走開。」

  嚴瓊玉:「不好呢。」

  見他朝自己伸出手,王鸞鞋也不穿,裹著毯子直接跳到了對面沙發遠離他。

  她在這邊沙發蹲著,隨時準備在嚴瓊玉變臉的時候逃開他惡作劇的魔爪,可是嚴瓊玉坐在她之前的沙發上笑吟吟地看了她一會兒,沒有再繼續的意思,而是低頭看他的智腦去了,久久沒有抬頭。

  王鸞被他搞得睡意全消:「………………」他是工作途中無聊放鬆嗎?

  手邊碰到一個枕頭,王鸞拿起來,試探著丟向對面的嚴瓊玉,當做剛才他打擾她的禮尚往來。

  嚴瓊玉接住,放在自己腰後墊著,說道:「謝謝王鸞小姐。」一副禮貌穩重的樣子。

  兩人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已經是宴會後半程。

  兩人雙雙消失這麼久,王鸞還換了一身禮服,和幾個目光明顯的Alpha一對視,王鸞就知道他們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垃圾東西。

  他們意味深長的打量目光落在嚴瓊玉身上,似乎想在他面上找出什麼不一樣的痕跡。

  那種帶顏色的目光令人感到不適。當王鸞還是個藍星女人的時候,這樣的目光經常會落在她身上。而她會為同類的遭遇感同身受。

  嚴瓊玉正在用些沒營養的話術應付這些表面客氣的Alpha,似乎完全看不出來他們目光中別樣的意味。

  王鸞手裡拿著一把蕾絲裝飾扇子,她將扇子輕輕在嚴瓊玉手臂上敲了敲。嚴瓊玉停下和別人的寒暄,側頭來看她,眼神和神情都溫柔深情,「嗯,怎麼了?」

  「去那邊。」王鸞不想多說。

  她帶頭往另一邊走,嚴瓊玉只好不走心地露出抱歉的笑容,跟著她走向另一邊。

  兩人走在人群之外,嚴瓊玉臉上帶笑,在他人看來像是在和王鸞說悄悄話。

  他的聲音低而輕:「看來,你對他們的排斥比對我要嚴重。」

  王鸞回答:「這不是理所當然嗎,至少你比他們好看。」而且他也從來不用那種目光看人。

  嚴瓊玉感到驚訝,這位王鸞小姐還是第一次對他的外表表達出正面的評價。

  從她最開始對他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來看,他還以為她對他的外表沒什麼喜惡呢,這讓習慣了用外貌做武器的他還有些措手不及。

  「我只是有些心理障礙,不是眼睛有問題。」對此王鸞澄清道。

  兩人低聲交談,雖然沒有身體接觸,但他們的語言神態,莫名就有種融洽感,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王鸞願意對嚴瓊玉多說兩句,是因為他們開始熟悉起來了,對不熟的人她可不怎麼願意開口,這場宴會下來一共沒說幾句話,全都靠社交小能手嚴瓊玉續命。

  她今天憑一己之力又拉了一圈仇恨值,不知道有多少暗地裡看不起她這個廢物的Alpha在暗罵她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嚴瓊玉雖然待人禮貌,但也只停留在禮貌,身上的距離感始終沒有消失,這種距離感在他和王鸞之間則淺淡許多。

  那群關注著他們的Alpha看他們相處和諧,一個個臉色都不太好看,憤憤地壓低聲音調笑。

  「再清高的Omega被人標記了,還不是要臣服在Alpha身下嗎,看看咱們那位3S級長這個討好的樣子。」

  「還以為這樣高等級的Omega不會和那樣的Alpha在一起,現在看來說不定人家樂意的很,哼,大貴族就是好,3S也要為大貴族折腰。」

  「誰說不是,聽說嚴瓊玉前段時間一直在醫院,可能是排斥反應,照這樣看王鸞恐怕連完全標記他都做不到吧,這不是白白浪費我們的優質資源嗎?」

  「看她拽的那個樣,怕不是連標記Omega都要別人幫忙!不行讓我們來啊!」

  這樣的討伐從傳出兩人的婚約後就一直沒有停過,年輕的Alpha們嫉妒王鸞的身份。原本一些推崇嚴瓊玉高等級的Alpha,如今也對他多有詬病。

  在他們眼中,弱小是罪,自己想要但被別人得到的資源也是罪。

  「接下來只剩下一個家宴了吧?」王鸞好像一個等待著下課的差等生,殷切地問。

  「是的,待會兒你再感謝一圈來賓,就可以準備去小宴會廳。」嚴瓊玉對這流程記的比王鸞清楚。倒不是特意記,他的記性實在太好,看一遍就難以忘記。

  接下來是家宴,說是家宴,其實也有一大堆人。姓王的旁支,還有些不姓王但和王家主關係比較好的人都會參加,大約一兩百人。

  原本這場訂婚家宴還應該有嚴瓊玉的親人參與,但在帝國存檔的身份記錄中,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從小被帝國育兒院養大,後來又進了Omega學院,並沒有親人,因此只來了兩個Omega學院的老師作為代表。

  忽然,嚴瓊玉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

  王鸞聽到他說:「王鸞小姐,王家主在那,過去打個招呼吧。」

  王鸞看到了王家主,他和一個中年男人相對站在窗邊,正在閒聊。侍從垂首站在他們身後,身材高大的保鏢們為他們隔出了一個相對安靜的空間。

  聽到嚴瓊玉的話,王鸞第一反應是不行,隨即她意識到什麼。嚴瓊玉並不是一個會無的放矢的人,他的目的性總是很明確。

  他可能是想要做什麼。這個念頭突兀地出現在王鸞的腦海裡。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認命而喪氣地說:「走吧。」

  就算她不想去,他估計也會想辦法讓她去,乾脆省略這個讓他動腦筋的過程。

  還好他們靠近的時候那些保鏢沒有將她們攔住。

  王家主看見他們過來,先下意識皺了皺眉,又意識到還有人在看著,勉強露出點和藹,對那中年男人介紹道:「這是王鸞,我的女兒,還有她的婚約者嚴瓊玉。」

  又介紹那中年男人:「這位是李家主。」

  同為大貴族家主的李贄常長相周正,看上去氣勢肅然,鬢邊有些白髮,比王家主要大一些。他的目光掠過王鸞,在嚴瓊玉身上多停留了兩秒。

  「原來這就是今晚的兩位主角,祝福你們。」他的態度還算不錯。

  王鸞只當做普通應付賓客,無功無過打一聲招呼。嚴瓊玉站在她身側,不著痕跡地將兩位家主的微表情收入眼底,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巧合得很,這位李家主是他懷疑的對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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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贄:音同志,初次見面時所送的禮物。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4:59 PM

第十五章

  李家是和王家地位相當的老牌大貴族,只是和王家主這個常年待在帝都星圈的人不同,李家主李贄常領著第三軍團,時常會在其他星球駐扎,不常露面。

  今天能在這裡見到他,嚴瓊玉頗有些意外。

  過去,絕大多數時間被關在Omega學院裡的嚴瓊玉只在各種影像資料中見過李贄常,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真人的氣質要鋒利一些,身上彷佛還帶著戰場上的硝煙,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厲害的Alpha。

  李家主和王家主是不太一樣的人,唯一相似的大概就是在子女問題上都不太好。

  王家主生不出資質好的孩子,李家主乾脆就生不出孩子。

  那些打著大貴族李家少爺小姐名號在貴族圈裡混的,都是和李家主沒有血緣關係的義子義女,大多是他從戰場上帶回來,或是他替死去下屬撫養的孩子。

  這些義子義女之間還互相明爭暗鬥,炒成一鍋粥,貴族圈裡看李家熱鬧的不比看王家熱鬧的人少。

  比如上次王鸞在七皇女青召的宴會遇上的那位煙熏臘腸味Alpha李克溫,就是李家主的義子之一。

  若非如此,嚴瓊玉當時便想個辦法鬧出見血的意外,趁機拿到李克溫的血或者毛髮皮膚組織之類,對比基因看兩人有沒有血緣關係了。

  還不是因為李贄常沒有親生的孩子,他只能在這人身上想辦法。

  但李贄常這樣的人物不好對付,就算現在見到面,想要不引起他警覺地拿到他的基因樣本,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

  就像現在,李贄常看他的目光看似平常,語氣也還算和藹,但嚴瓊玉能敏銳感覺到李贄常的精神力狀態,是針對他的審視還有排斥。

  這絕對不是什麼友好的表現。在他的精神力籠罩下,嚴瓊玉連一個異樣的表情都不能流露,保持著他一貫對外的無害姿態。

  當然,李贄常這樣的態度也可以側面印證一些信息。對一個從未見過,按理說也不認識的陌生無害Omega表露出這樣的態度,說明他知曉他的身份。

  在他還沒有做出什麼事情的情況下,李贄常對他的一切負面情緒應該都是來自他的生母嚴慕。

  這位李家主大概率是討厭嚴慕的,不過這不能排除他是他生物學上父親的可能性。

  簡單的兩句寒暄過後,李贄常忽然說道:「我只是順路過來和你說兩句話,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王家主沒有讓他留下來參加家宴的意思,兩人的關係還沒到那麼份上,因此他也客氣道:「你事務繁忙,我也不多耽誤你了,事情我已經知道,多謝你來告知我,下次有機會再聊。」

  說著很給面子的要送他一程。

  王鸞關注著身邊的嚴瓊玉,等他開口,結果李贄常都大步走到門口,馬上要消失不見了,她也沒聽到嚴瓊玉出聲。

  他竟然沒鬧什麼幺蛾子,難不成就只是想過來聽他們說兩句廢話?

  這時,她看見方才模樣乖順的嚴瓊玉側頭追著李贄常的背影看了一眼,那一眼的眼神……王鸞說不好,但她忍不住背後一毛。

  嚴瓊玉很快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語氣有些驚嘆:「啊,那位就是著名的第三軍團長啊,看起來真厲害。」

  方才短暫的時間裡,他腦海中閃過許多種辦法,或是從侍從手中端酒敬李贄常,或是假裝崇拜多和他說兩句找機會近身接觸,但是最終都被他否決了。

  不行,現在做什麼都太過急迫,會被看出不對。一旦早早引起了李贄常這種人的注意,他那些小秘密可就藏不住了,那可不行,他還沒有完成自己的目標,不能這麼早就被發現。

  還是等下次,機會總會有的。嚴瓊玉遺憾,又有些愉快地想。

  現在才是剛剛開始呢。

  王鸞懷疑地看著他臉上笑容,心說這人該不會是來追星的吧?

  大部分賓客離開後,家宴開始。先前宴會上見過的幾個王家主私生子女都在,不過座位幾乎在末尾,和王鸞隔著很長一段距離。

  王家旁支人挺多,王家主和他的塑料親戚們你來我往地喝酒聊天,表演家族和諧,好像私底下誰都沒有給對方使過絆子下過狠手。

  嚴瓊玉像個信息收集器,什麼信息都能被他捕捉到,一場家宴就被他看出了王家內部的暗潮洶湧。

  王鸞就正相反,她像個信息屏蔽儀,不是必要的情況下所有的外部信息都被她自覺屏蔽,那些親戚們勾心鬥角的話語她就一個字都沒往耳朵裡去,只想著早點吃完飯早點散了。

  宴會在還算平靜的情況下結束。

  一身疲憊回到自己房間裡想要好好放鬆的王鸞,看到跟著她進入房間的嚴瓊玉,又看看自己房間裡多出的許多陌生生活用品,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我們剛剛訂婚,Omega學院的學生有三天訂婚假。為了好好和你培養感情,這三天我得和你住在一起。」嚴瓊玉微笑著對王鸞說。

  想也知道這是王家主的安排,他現在急迫地恨不得兩人原地生個孩子出來。

  作為被人掌控擺布的工具人,王鸞深知自己無法反抗,但被通知要持續營業,仍然忍不住發出最後的吶喊:「你去睡隔壁行不行?」

  「我當然是願意的,畢竟我也希望王鸞小姐能愉快一些,可惜,」嚴瓊玉語氣真摯而遺憾地說,「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看他在屋子裡踱步,閒適從容的樣子,王鸞看不出他哪裡遺憾了,只覺得這人心態賊拉穩。

  「可是,你就這麼被迫和我住一起你不覺得……不舒服嗎?」王鸞問。

  「哈哈。」嚴瓊玉假笑,「我十分信任王鸞小姐。」

  按照習慣,確認了王鸞的房間裡沒有監控設備,嚴瓊玉便滿意了。

  對他來說住在什麼地方並沒有差別,他進入衣帽間,看見明顯適合自己穿的衣物已經掛在了一邊,他的一些生活用品也已經擺好了。

  「王鸞小姐不介意的話,我想先洗個澡可以嗎?」嚴瓊玉取了衣物出來問,知道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挺客氣。

  王鸞還能怎麼辦,攔著他不讓他洗澡嗎?

  嚴瓊玉進了洗漱間,王鸞在屋子裡徘徊了片刻,最終決定還是出去算了。

  打開門,站在門外的男僕問:「鸞小姐有什麼需要嗎?」

  「沒。」王鸞越過她,直接進了自己的工作室。

  在這棟小樓裡也有個原身用來做機甲模型的工作室,現在已經被她重新收拾過一遍,多了許多新買的各色材料。

  王鸞窩進被各種材料包圍的位置,撿起自己之前完成到一半的工作開始繼續。

  男人就是麻煩,還是做手工比較快樂。

  沉迷手工,不知不覺時間流逝,王鸞聽到兩聲敲門聲。抬頭一看嚴瓊玉站在門口,再看看時間,快凌晨了。

  嚴瓊玉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一直站在門邊看王鸞幹活,她在拆一個東西,他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那是個懸浮車的內芯。

  她不是一心想要做機甲,還喜歡做機甲模型嗎,怎麼突然上手去玩懸浮車?

  這兩者的差別有點大,和機甲相關的製造還能說一聲高端,懸浮車這種東西就比較不那麼高端了。

  至少那些自持身份能做機甲的Alpha都是不肯碰除了機甲之外的其他機械的。

  環顧王鸞這個工作室,機甲材料沒看到多少,倒是各種亂七八糟的機械零件一大堆,什麼都有。

  嚴瓊玉端詳認真敲敲打打的王鸞好一陣,這才敲敲門吸引她的注意力問:「王鸞小姐怎麼不去睡?」

  啊這不是廢話嗎,真一起睡她能睡著嗎?兩人是比以前熟了點,那也沒熟到可以同床共枕的程度。

  王鸞的工作服和手套上都沾了髒污,她一腳勾住一大塊懸浮車外殼擋在面前,阻止嚴瓊玉靠太近,悶聲說:「你自己睡吧,我就在這裡休息。」

  嚴瓊玉和她隔著一塊好笑的車殼,他伸出手指描摹了一下冷硬的金屬外殼,聲音幾不可聞:「今晚還是和我睡一間房吧,不然明天管家可能要給我們安排點刺激的藥物了。」

  說到這,他臉上露出笑容,只是笑不達眼底。

  王鸞今夜可以不和他做什麼,但是她這樣明顯的反抗態度無疑會引起王家主的不滿,對方只會用更激烈的手段來告誡她不能挑戰權威。

  今晚的王家主心情可不怎麼美妙,王鸞這樣撞上去,不僅自己要吃虧,還會連累他。

  兩人最終還是一前一後回到房間,王鸞取了衣物坐在椅子上,看著洗漱間發呆。

  嚴瓊玉疑惑:「王鸞小姐怎麼不進去?」

  王鸞:「……我在做洗澡前的心理準備。」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給自己做過的心理建設,已經足以建設起一座城。

  嚴瓊玉迷惑:「請問,洗澡需要做什麼心理準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6:52 PM

第十六章

  嚴瓊玉沒能得到問題的答案,他只得到了王鸞一個復雜的眼神,目送著她腳步沉重地走進浴室,又腳步沉重地走出來。

  此時他已經自覺地靠坐在了床上。

  一般而言,出現這種一對男女被迫同處一室的情況,大家都是要謙讓一番,友好商談究竟是誰睡床誰睡沙發,然後按照國際慣例男性要表現自己的紳士風度,自覺就去了沙發。

  但在這個世界,男女並不是衡量性別的標準,AO才是。

  作為更「強壯」的一方,王鸞心態還沒調整過來,又遇見了一個表裡不一的非典型Omega,於是總處於一種搞不清自己定位的混亂狀態。

  現如今看著坐在床上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她就有點進退不得。

  嚴瓊玉一眼就把她那點猶豫看透了,主動邀請:「請過來早點休息吧,我並不介意,也請你不要介意。」

  確實,畢竟床很大。還是那句話,就別走客氣的流程了,反正結果都差不多。

  分左右躺下後,兩人之間還隔著兩個人的距離。已經是深夜,王鸞也感覺到疲憊了,但是怎麼都睡不著,也不好左右翻動吵到室友。

  她不講究的室友沒有她的困擾,已經飛快地入睡。他呼吸平穩,面容平和寧靜,在窗外月光映照下的半張臉龐甚至還有兩分白日裡沒有的稚氣。

  他才成年不久呢,按她那個世界的青少年來算,也就差不多剛高三畢業。王鸞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

  夜晚無比靜謐,躺在她不遠處的人因為長得太過好看,簡直就像是夢一樣。王鸞看著看著終於感覺到睡意,迷糊睡了過去。

  嚴瓊玉的睡姿標準,始終是那個姿勢,但王鸞因為睡不安穩,睡夢中不自覺翻身,忽然她的手一個揮動,眼看就要落在嚴瓊玉腹部。

  閉著眼睛看似睡得很安詳的嚴瓊玉猛然間隔著被子擋住了她的手,將靠近的人推回了原位。

  他悄無聲息睜開眼睛,清明探究的目光盯著王鸞的睡臉,直到確認她確實是睡著了,這才轉回頭重新閉上眼睛。

  這位慣會裝模作樣,聲稱自己不在意睡一起,還當場表演了一個假睡的嚴瓊玉,實際上有很嚴重的睡眠障礙。

  有任何活物在他身邊,他都無法放鬆入睡。

  在他幼時,基本處於被監視狀態,這讓他幾乎無法進行正常睡眠,但他本能知道不能表現出異樣,於是每天夜裡都假裝入睡。

  累極的時候才會陷入短期睡眠,一般是十到二十分鐘,時間一到就會突然驚醒,一夜反復在頭腦活躍地裝睡和短暫深眠中度過。

  近兩年隨著監控力度的放鬆,他的睡眠情況已經改善許多,但仍然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他只需要休息三到五個小時,這也是精神力鍛煉的結果。

  這一晚上,王鸞三次在睡著後差點用手腳碰到嚴瓊玉,都被他不客氣地按回原位,導致王鸞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規矩待在原位,還以為這一晚上挺和諧。

  殊不知拜她所賜,她的室友真正一晚上沒睡。

  一晚上沒睡的人看上去還是容光煥發,王鸞頂著亂糟糟的頭髮往洗漱間裡晃去的時候,無意間側頭,正看到每一根頭髮都打理精緻的嚴瓊玉穿著一套外出拜訪都不失禮的服裝,悠閒地坐在花園陽台上喝茶,花香和茶香混合出一種特殊香味。

  「王鸞小姐起來了,需要我為你搭配衣物嗎?」同樣看到她的嚴瓊玉問。

  王鸞打了個哆嗦,有種進入婚後生活的微妙感,頓時在心中大呼離譜,搖頭用力表示拒絕後,趿拉著拖鞋一路奔進洗漱間,又一路刮出去吃早餐,沒有給嚴瓊玉一點發揮「小嬌妻屬性」的空間。

  王管家深諳鬆弛有度的道理,今天並沒有要求兩人做什麼,王鸞便在自己的工作室繼續消磨時間。

  嚴瓊玉找過來時,王鸞還在鼓搗她昨天那個懸浮車內芯。

  「冒昧問一句,王鸞小姐之前不是還對機甲模型表現出莫大的興趣嗎,怎麼現在工作間裡都是這些日常用的器具?」嚴瓊玉昨天就有些好奇,為什麼沒能在這裡看到一個機甲模型。

  王鸞在桌子上埋頭找零件,頭也不抬:「我現在對這些比較感興趣。」

  像是懸浮車,還有日常最常見的幾種代步工具、可以壓縮體積的包裹膠囊、可以從各種不可食用物質裡提取出營養液供人體吸收的提取機等等,這些有關吃穿住行方面的輔助工具對她來說足夠有趣了。

  了解學習起來沒有那麼困難,比起能暴力戰鬥看上去十分高端的機甲,她還是更喜歡這些有生活氣息的東西。

  如果一定要追求高大上,或許以後等她了解完這些生活用具,還可以去了解星河戰艦宇宙飛船之類的,那個說不定能方便她逃跑。

  機甲就不行了,她又不能駕駛機甲。她是個實用主義者,優先學習用得上的知識。

  不管是做什麼,認真的人總是更招人喜歡。嚴瓊玉瞧了會兒,見她手中的事告一段落,手指敲了敲桌子,打斷了王鸞繼續的動作。

  王鸞疑問地抬頭,看見他手裡端著一杯水和一枚藥片。

  「管家吩咐我給你吃的藥。」嚴瓊玉笑著解釋道。

  想到他昨晚上的話,王鸞心說不會吧,有點慌了:「這是什麼藥?」

  「啊,大概就是些短暫增強你信息素的藥。」嚴瓊玉說。

  王鸞不太相信,她感覺自己在別人眼中像個不舉患者,對這藥的作用也產生了深切懷疑:「我如果吃了這藥,會不會……」

  嚴瓊玉:「會不會……?」

  王鸞:「會不會獸性大發?」

  嚴瓊玉:「噗嗤。」

  「抱歉,我不是在嘲笑你。」嚴瓊玉捂住臉,「只是你有時說話真難以預料。」

  王鸞:「………………」你分明是在嘲笑我。

  笑過了,嚴瓊玉將藥放下:「放心吃吧,這就是為了減少你對我標記產生的排異反應,沒什麼大問題,那些貴族們多少都吃過這東西。」

  又不止一個貴族想要強行擁有等級比自己高的Omega,有心無力只好用些輔助藥物。

  但王鸞吃不吃這個都沒關係,畢竟嚴瓊玉自己清楚,他們的信息素之間根本就沒有發生過排斥反應。

  「如果我不吃,你覺得會怎麼樣?」王鸞詢問他的意見。

  「當然會被發現。」嚴瓊玉理所當然地說。

  「知道你每天用來清潔身體衛生的工具吧,那東西會自動採集你的身體數據,上傳到王家的私人醫生那裡,你有沒有吃藥,數據一目了然,貴族們就喜歡用這些東西。」

  「不過別擔心,只是採集些短期的簡單身體數據,你精神力上的異常只要不用特殊設備檢查是檢查不出來的,也沒人會像我這樣用特殊設備去分析你的腺液。」

  王鸞還真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她只以為那些是比較高科技的清潔用具。

  「我越來越想離開這裡了。」她低低說,取出懸浮車內芯裡的動力能源,擦乾淨手,拿起那藥片吃了。

  吃完,她打開智腦,把之前看過的所有想買的昂貴工具材料全都買了下來,一切支出當然是王家負責。現在只有狠狠薅王家羊毛,才能補償她心理的創傷。

  嚴瓊玉在一旁給她出主意:「你是生氣了?生氣想花錢的話,不如買一艘星際旅行飛艦怎麼樣?那東西很貴。」

  星際旅行飛艦和普通星際飛船不太一樣,飛艦屬於奢侈品,旅行飛艦就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在星際裡移動速度快,各種設備完善,能模擬各種逼真場景,還能控制內部天氣。

  王鸞之前不向王家要錢,主要是心理上不肯認同自己是王家人,但現在,她實在生氣,她就不該跟他們客氣。既然他們要她當工具人,總要付出代價。

  旅行飛艦,買,買最貴的。

  「對,就買這艘吧,今年新出的天空花園號,二十二億星幣,目前市面上能買到的最貴旅行飛艦。」嚴瓊玉笑吟吟地在一旁參謀。

  王鸞眼都不帶眨地下了單。

  片刻後,管家發來詢問:「鸞小姐怎麼突然想起要買旅行飛艦?如果喜歡的話,家中就有現成的可以使用。」

  王鸞剛張嘴,嚴瓊玉傾身過來,擺出了個和她略親暱的姿勢,順勢堵住了她將要出口的話。

  「是剛才我和王鸞小姐在看飛艦,我比較喜歡那個天空花園號,所以王鸞小姐決定買下來,剛好我們還有兩天假期,明天可以乘坐天空花園號去雪原星看雪景。」

  管家若有所思,很快反應過來露出笑容:「既然這樣,那就提前祝兩位明日玩得開心,我今天就會安排好隨行人員,明天陪同你們一起去,免得遇到危險。」

  通訊關閉,王鸞轉頭看嚴瓊玉,不知道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嚴瓊玉鬆開她的椅背,保持距離:「你不是在這裡覺得壓抑嗎,出去玩玩散散心難道不好?」

  無法反駁,但是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他為什麼那麼熟練啊?

  「好是好。」王鸞還有疑惑,「他就這麼同意了?」

  要知道她剛來時,這個作為王家主代行者的王管家,可是連她出門都不許的。

  「我們現在更親密,才是王家主想要的,畢竟感情越好,標記成功的機會越大。」嚴瓊玉深知王家主是個聰明人,他不是不會使用懷柔政策,只是覺得沒有必要。

  對待王鸞,王家主覺得只要高壓控制就能成功。但是如果能有更好的結果,那在底線上的適當爭取他也不會全盤拒絕。

  「其實我只是試探一下,能同意自然好,不同意也沒什麼。」嚴瓊玉的笑容有一點狡猾。

  晚上兩人又躺在一張床上。

  王鸞又有些睡不著。

  「那個雪原星,是什麼樣的地方?」王鸞看著天花板問。

  她這段時間也只在王家大宅和學院宿舍待的最多,還沒去過別的地方呢。

  「雪原星啊……聽說在宇宙上看是個白色星球,表面幾乎全部覆蓋著白雪,還有一片不結冰的巨大藍湖。那裡不像帝都星會控制溫度,是天然環境,有萬里雪松林,有海拔九千米的雪峰,有一望無際的白雪原,據說景致很美,適合旅行散心。」嚴瓊玉語氣和緩。

  今夜月光暗淡,看不清他的表情神色,只聽聲音,竟然有些耐心溫柔。

  但是王鸞知道,這個心眼奇多,謊話張口就來的青少年想要去那裡,一定有他的目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7:35 PM

第十七章

  在臨睡前王鸞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不應該問嚴瓊玉這個問題。

  他應該也沒有見過雪原星,作為一個Omega,嚴瓊玉比原身王鸞還要不得自由。

  在原身的回憶裡搜尋一下,沒成年沒有婚約者的Omega似乎連學校門都不能隨意出,在王鸞看來,Omega的專屬學校比起學習的地方更像是一個拘禁所。

  天空花園號旅行飛艦靜靜立在王家大宅寬敞的停泊處,它昨天夜裡就被送來,今天清晨,和嚴瓊玉一起來到飛艦下準備登入的王鸞,被這飛艦超出想象的巨大震撼了一下。

  她昨天買的時候沒有多看,也沒選擇沉浸體驗預覽飛艦風光,在嚴瓊玉的建議下看了個價格就點了購買,現在看來,確實是物超所值,這巨大美麗的飛艦配得上它的高昂價格。

  飛艦被製造成了鑽石的形狀,最上層就是它名字的由來:天空花園。

  被籠罩在類水晶的通透罩子之下,有一片鬱鬱蔥蔥的花園森林。而「鑽石」的下層是主控室休息區等區域。

  當飛艦開啟,那鑽石質感的閃耀外壁就慢慢變得隱形,能透過艦身看見遠處的藍天白雲,只剩下最上層的花園,好像真的懸浮在空中。

  管家沒有親自來盯著他們,只派了一男一女兩位貼身管家,幾十位僕從,以及幾百個保鏢陪同他們兩人進入飛艦。

  飛艦上的維護人員已經被換成了王家的人,但因為時間有些急,王家還沒有對這飛艦進行內部改造。

  王鸞壓下了那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心態,保持住平時的沉默冷淡,但她一雙忍不住微微發亮的眼鏡,還是能讓人看出她對這飛艦的感興趣。

  嚴瓊玉和她一起登入飛艦,早就看見了她的神情,心中暗暗好笑。

  堂堂王家一個大小姐,看到個飛艦都能這麼高興,王家從前將她忽視的是真徹底。

  其實原身王鸞乘坐過飛艦,不過那是在她母親還沒去世,她還沒被確認為一個「廢物」被王家主放棄前,曾乘坐著飛艦去星系外旅行。

  可惜那都是她很小的時候了,記憶模糊不清,留給現在這個王鸞的相關記憶也只有一兩個在飛艦上玩耍的小片段。

  現在這個王鸞就真的是第一次親身體驗這種堪稱玄幻的科技。

  飛艦內部有一片建築,依山傍水,簡直和外面的世界看上去差不多,像是個微縮的盒中世界。

  在不遠處還有一個看上去就驚險刺激的懸浮階梯,直通天際,那是去最上層天空花園的「天梯」。

  這飛艦內部的一切肉眼完全看不出不對勁,真實度拉滿。

  她還在研究天梯和最上層花園的交界處那片白雲,忽然嚴瓊玉在她身側小聲說:「想不想去看飛艦的主控室?」

  王鸞:這還用說,當然想看。

  「走。」她說。

  飛艦的主控室在地面建築之下,從建築中心廣場就能直接乘坐類似電梯的傳送器進入。

  帶來的王家僕從去為他們整理行李打理即將入住的房間,大群的保鏢進入自己的崗位,留在王鸞兩人身後緊跟著他們的只剩下一位貼身管家和四個保鏢。

  一行人來到主控室,飛艦構造復雜,主控室也比一般的飛艦要大,分了好幾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專門的負責人。

  負責人見王鸞觀察那些控制屏,覺得這大小姐是一時好奇心發作,並不覺得她能看懂什麼。

  機甲和飛艦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系,Alpha專屬的機甲能由一個Alpha獨立製造,還需要精神力鏈接駕駛,但飛艦這樣的龐然大物,是由上萬Beta共同製造,不需要精神力駕駛。

  「王鸞小姐,你來看這個。」嚴瓊玉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她身邊,停在一塊控制區域。

  王鸞回神應聲走過去,看見那是一個控制實景模擬的區域,在這片區域裡可以控制飛艦內部的景色,對建築山水外觀等進行調控。

  「我們把外面的景色換個樣子試試,好不好?」嚴瓊玉表現得興致勃勃。

  看到他那「天真爛漫」的樣子,王鸞就是一默,心說他又準備搞什麼。

  王鸞無疑是個合格的隊友,不管心裡在想什麼,都絕不會當面給隊友拆台。於是她伸手就扒拉開了這片控制器。

  旁邊負責這片控制器的駕駛員欲言又止。這些貴族們想做什麼他們是阻止不了,但如果他們不小心把飛艦給弄壞了,最後忙活的還是他們這些工作人員。

  負責旁邊一個工作區的朋友給了他一個「閉嘴後退讓這個大小姐自由發揮」的眼神。說到底,這是人家的東西,弄壞了她自己也不心疼,他們拿錢打工還管那麼多做什麼。

  好在這片控制區也沒有那麼重要,至少壞了也就是外面的景色沒有那麼好看,不會影響到飛艦正常行駛,那就不管了。

  王鸞摸到控制台,一開始確實就只是試著做了些簡單操作,改變了一下外面的環境,慢慢的,控制台負責人和管家在後面不再關注他們之後,嚴瓊玉在她手底下飛速切開了一個窗口,露出個數據口,把什麼芯片給送進去了。

  王鸞被他明目張膽的動作驚到,卻見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說:「也不太好玩,我有點累了,我們上去休息吧?」

  你還真是搞完事情就撤退啊。

  王鸞有點擔心他的小動作待會兒會被在崗工作人員發現,給他使了個眼色:就這麼走真的不會被發現吧,你收尾收好了沒有?

  嚴瓊玉動動手指,仗著其他人不明白什麼意思,在她眼前畫了個勾表示沒問題。

  離開主控室,回到地面建築上,如今這裡已經不是青山綠水的初始畫面,剛才被王鸞設置成了一片遼闊草原,開滿野花的草地從屋門口一直延伸到遠處,遠處的山坡上竟然還有一群白白的綿羊。

  綿羊……綿羊是真的嗎?王鸞思考著。

  發現她長久凝視那群綿羊,在屋門口等待的一位貼身管家貼心地建議道:「鸞小姐如果想嘗嘗羊肉,可以讓人殺一隻送到廚房,馬上就可以吃了。」

  王鸞:「……不了。」

  她直接帶著嚴瓊玉走進房間裡,要求單獨相處。其他人一走,王鸞立刻問他:「那是什麼?」

  嚴瓊玉當然知道她在問什麼,說道:「一個隱藏式芯片,可以監控飛艦的情況。」必要的時候還能暫時控制飛艦,阻斷飛艦對外的信息傳遞。

  「還好這是新買的飛艦,王家也沒來得及自己做改裝,不然可沒有這麼容易植入這種芯片。」嚴瓊玉坐下,「放心,不會被發現,畢竟是屬於你的飛艦,我只是加一層保險而已。」

  王鸞對他的說辭半信半疑,但懶得去和他深究,用一個哦字結束了話題。

  嚴瓊玉:果然,又沒有追究到底。

  他起身給王鸞倒了杯茶,柔聲問:「飛艦還要進行五個小時的星際飛躍才能到達雪原星,王鸞小姐是想待在這裡休息,還是去上面的天空花園看看呢?」

  王鸞選擇了去天空花園。既然是出來玩的,那當然要看看美景。難得能出來放風,不管隊友要搞什麼幺蛾子了。

  乘坐觀光天梯到達天空花園,王鸞一抬頭就被驚住。置身於馥鬱豔麗的花叢裡,抬頭卻是無邊的星空,星星將她們和花園包裹起來。

  「快過來,前面更好看。」由於她突然停下,已經走到她前方的嚴瓊玉回頭對她說。

  他穿著襯衫馬甲和長褲,像個優雅矜貴的小王子。行走在星空下的花叢裡,這畫面真是極度浪漫,讓王鸞想起了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

  貼身管家他們都沒有跟上來,這座大大的花園裡只有她們兩人,前方各色的鮮花彷佛沒有盡頭地怒放,隨著他們走動像是萬花筒一樣變換。

  王鸞沉默著往前走,看到眼前人的背影,他也在抬頭仰望星海。

  「星空真是永遠擁有讓人仰望的魅力……我還要謝謝王鸞小姐,這段時間以來,如此寬容地對待我,讓我此時能看到這樣的景色。」

  王鸞看不到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所說的感謝的話是發自內心還是別有用心的誘哄,但她知道,嚴瓊玉在仰望這片星海時,一定有在想「自由如同這些星星,好像觸手可及」。

  因為她也在這樣想。

  兩人在一片稍微低矮的花叢中停下。這裡視野開闊,能看到更大面積的星空。

  王鸞想起自己小時候收到過的一個禮物,音樂盒水晶球。一個玻璃球裡面有一座小屋子,只要倒過來,裡面的白色顆粒就會在水晶球裡漂浮,像是在裡面下一場雪。

  她覺得現在自己就好像是站在一個花園水晶球裡,仰望水晶球外的世界。

  她的思緒飄忽片刻,又疑惑起嚴瓊玉怎麼突然停下,站在這裡不動。

  嚴瓊玉看了看時間,估算著差不多了,然後提醒她:「抬頭看。」

  王鸞下意識抬頭,看了片刻,什麼都沒看見。她心說,這家伙又開始了。正要去給嚴瓊玉一個譴責的眼神,她的眼前忽然掠去一道星光。

  那是一顆飛快劃過去的流星。

  從這顆流星開始,以星海為背景,無數個星星飛過她們眼前,讓她目不暇接。

  過了短暫的幾分鐘,宇宙流星雨結束了,王鸞還久久無法回神。

  也只有「夢幻」兩字能形容她現在所看到的一切。

  「仙馬系流星雨,一週前就有預告了。」嚴瓊玉感嘆,「在宇宙裡看,果然比在地面上看要更美麗。」

  他扭頭望著王鸞,眼裡還有沒散去的星光:「你喜歡嗎?」

  王鸞:「………………」

  王鸞的感覺一言難盡,簡單來說就像是看到了一個高中生自以為帥氣的戀愛場景,可她不是十六歲。

  「不要說的好像是特意帶我來看流星一樣。」王鸞不為所動。

  嚴瓊玉:「……本來是想這麼說,但說出口前猜測你的反應可能不符合我的預期,就沒有這麼說。」果然和他的預期不一樣。

  「為什麼我的外表在你這裡總是得不到應有的反應?」如那瑟西斯般的美少年嘆氣,「看來容貌也不是無往不利的武器。」

  王鸞抱著胳膊,深沉地看星星閃爍:「你還沒出社會,太天真了。這個社會上就是會有無數種人,總有你無法理解的。」

  故作嘆息的嚴瓊玉被她滄桑的話語哽住。沒出社會……是個什麼說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2 07:44 PM

第十八章

  雪原星距離帝都星圈並不遠,周圍配備了許多個安防站,既保障了安全性,又有趣味性,是備受貴族們喜愛的旅遊星之一,因此乘坐旅行飛艦這種速度較慢的交通工具,五個小時也就到了。

  剛下飛艦,王鸞感覺寒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使得身體溫度驟降。

  好在下飛艦前配備的溫度調節儀已經開始發揮作用,在身體表面形成了保護層,隔絕寒冷帶來的傷害,讓身體保持正常溫度。

  可以想見如果沒有佩戴這小小的溫度調節儀,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裡站上三分鐘,恐怕人就要僵冷麻木然後很快被凍死了。

  但就是這種極寒的環境,造就了雪原星上難得的美景。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開闊的天地,讓在帝都星被關久了的王鸞驟然感覺心胸開闊,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精神一振。

  這是一個純淨至極的世界,入眼只見雪的白和天空的藍,將天與地涇渭分明隔成兩片色塊。

  「住所在前方十里處,要乘坐代步工具過去,鸞小姐喜歡哪種代步工具?」負責安排出行的貼身管家來問。

  王鸞選了個敞開式的小型觀光懸浮車,準備一路看著雪景過去。

  一輛小型懸浮車乘坐兩人,自然是王鸞和嚴瓊玉一起。

  圓形底座的懸浮車可以坐也可以站著,王鸞站到欄桿邊,懸浮車在平坦的雪地上平穩移動,浮空不高,也就三十釐米左右,幾乎是貼著地面在開。

  迎面吹來的風在溫度調節儀的調節下變得舒適宜人,王鸞特意調低了一下隔離等級,調到能感覺到一些寒冷的程度。寒風刮在臉上有些生疼,這才有了些在冰天雪地裡的真實感。

  「真美啊。」王鸞低聲喟嘆。

  懸浮車隊行進途中掀起地上的積雪,白色的雪晶碎屑飛揚起來,王鸞伸手去接,忽然反手揚了旁邊的嚴瓊玉一身。

  端莊坐在一旁欣賞雪景的嚴瓊玉臉上笑容停頓住,看著身邊那些管家僕從保鏢,又看看抑制不住快樂的王鸞。

  他低頭優雅地拂去身上的雪晶,聲音溫順地對王鸞說:「王鸞小姐這麼開心,不如一會兒我們下去玩雪。」

  王鸞立刻壓下笑容,拒絕:「不了。」

  她怕這壞東西要搞她。

  很快到了王家的住所。這些大貴族不管在哪個旅遊星都要搞一個專屬住處,很多地方一年不見得有人來住一回,但維護成本高到普通人無法想象。

  雪原星上這一塊流行外表原生態的迷你度假小屋,每一棟小屋的空間不大,但很有度假的氣氛,不像王家大宅那麼華麗,更多以舒適為主。

  在這裡常駐負責維護的人早就收到本家大小姐要來住兩天的消息,將最好的小屋打掃好了等待她們入住。

  仍然是王鸞和嚴瓊玉住在一棟小屋,其餘人分散住在周圍的小屋,既能監視保護,又不妨礙這對婚約者培養感情。

  小屋內暖融融的,雖然壁爐是虛擬的,但肉眼看去沒差別,配上軟綿綿的搖椅地毯,墊著的野獸皮毛,更有那種令人放鬆的氣氛。

  先前已經有僕人過來準備了熱騰騰的食物和飲品,飲品的甜香和食物的香氣一下子將人引到餐桌邊。

  「差不多到午餐時間了,先吃點東西,待會兒我就陪王鸞小姐去外面玩雪。」嚴瓊玉在桌前坐下,對王鸞露出假笑。

  王鸞自覺坐到離他距離較遠的位置,就當自己沒聽見。

  沒有其他人在,也沒找到監控設備存在的嚴瓊玉也不端著那張柔順的笑臉了,再次提出:「不如我們去附近的雪松林裡玩雪?」

  「……」

  「還是去大雪原?藍寶石冰湖?攀登雪峰?」

  「……」聽到他接二連三提出,王鸞神情古怪,「難道你還真是來這裡玩的?」

  「不然呢,來這裡不為了玩還能為了什麼?」嚴瓊玉詫異。

  「我不信。」王鸞斷言。

  「隨便冤枉別人可不是好習慣,那你說,我是來做什麼的?」嚴瓊玉在進食途中笑眯眯地搭話。

  一頓飯時間沒能從嚴瓊玉蚌殼一樣的嘴裡問出什麼,下午兩人還是去了藍寶石冰湖游玩,中途能稍微拐彎去大雪原轉一圈。

  大雪原是一片開闊平坦的冰原,原本也是要乘坐懸浮車,但看到了那潔白沒人踏足過的厚厚積雪地,王鸞就要求下來自己走。

  貼身管家們不管主家這種小事,嚴瓊玉也沒有太強烈的管束意願,一行人便準備下地走一段。

  王鸞走在最前方,聽著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音,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心裡積攢多時的鬱悶都被雪原徒步這項活動給抒發了不少。

  突然走過一片積雪層薄的地方,腳下打滑,王鸞好險穩住了。

  來到這裡之後其他的不說,這具身體的素質比她之前好了很多,就算是在別人眼裡再廢物的Alpha,到底也是個Alpha。

  嚴瓊玉就沒注意,腳下一滑。感覺到有什麼朝自己摔過來,王鸞第一反應是躲開,於是嚴瓊玉啪嘰一聲臉朝下栽進了雪地裡。

  他看上去也是猝不及防,抬起頭後撐著雪地有一瞬間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噗嗤。」王鸞用力壓下自己的笑聲,正色叮囑他:「小心點,地滑。」

  嚴瓊玉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真是多謝王鸞小姐的關心了,嘶……腳好像有些痛。」

  看他露出痛楚的神色,王鸞靠近了兩步俯身去看:「你扭到腳了?」

  說時遲那時快,嚴瓊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王鸞:「……!」

  王鸞下意識起身後退,借了個力從地上站起來的嚴瓊玉順勢鬆開她:「多謝王鸞小姐扶我起來。」

  他知道開心的王鸞小姐現在肯定一身的雞皮疙瘩,因為他剛才死捏她的手,手指和手指都糾纏在一起。

  王鸞心有餘悸地避開他,一轉頭看到他抬腳上了懸浮車,攆上來了。

  保鏢們分散在周圍,四處巡視警戒,嚴瓊玉趁著沒人注意,將懸浮車開到王鸞身邊,撈過一片揚起的雪晶,全都撒到王鸞腦袋上,還假模假樣地說:「送王鸞小姐一片雪。」

  王鸞在心裡罵罵咧咧,這高中生是真的小氣,一點虧都不肯吃。

  後面還算是相處和諧,兩人都沒有再做什麼小動作,看上去雖然不像戀人般親密,但氣氛輕鬆,就王鸞自己的感受,還是很快樂的。

  等到傍晚回到小木屋,兩人坐在餐桌前吃炙烤肉片配果酒,聽著壁爐裡柴火噼啪聲,感覺歲月一片靜好,王鸞都不敢相信嚴瓊玉竟然真的沒搞什麼幺蛾子。

  難道說,他就真的只是來玩?

  吃的差不多,嚴瓊玉搖晃著手裡的水晶杯,看一眼外面黯淡的天色,在天空上看到閃亮的一個點,轉回頭來笑著問王鸞:「今天玩得開心嗎?」

  不知道怎麼的,聽到這句話,王鸞感覺腦子裡有個什麼東西在瘋狂預警。

  她對於嚴瓊玉的敏銳感知,可能來源於他們的三次標記,雖然沒有身體接觸,但信息素融合太好,還是給兩人帶來了一點點影響。

  王鸞的影響就是腦子裡多了個「反應信號塔」,一捕捉到嚴瓊玉的異常就給她發射「這人要搞事情了」的信號。

  猶豫片刻,王鸞警惕地點點頭:「還好。」

  「那就好。」嚴瓊玉的神情意味深長。

  三分鐘後,外面突然喧囂起來,貼身管家匆匆前來稟告,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大貴族黑家的Alpha小少爺黑焱帶著他的Omega婚約者過來了,不由分說要見她。

  對方的樣子看著像是要來找茬,但畢竟身份尊貴,保鏢們也不好動用武力,眼看就要攔不住了,只能請對方稍等,貼身管家先來這邊請王鸞過去。

  王鸞聞言沒有第一時間往外看,而是看向嚴瓊玉,看見他驚訝的樣子,心裡呸了聲。

  還裝,肯定猜到了,說不定這就是他要搞的事。一天風平浪靜,原來在這裡等著她。

  「出去看看。」王鸞嘆氣,好歹是在吃飽喝足了才來的。

  她和嚴瓊玉走在後面,低聲問他:「那個黑家少爺,來幹什麼?」

  嚴瓊玉驚訝:「我怎麼會知道呢?」

  王鸞盯著他不放,嚴瓊玉在黑夜的雪地裡飛快地眨了下眼,恍然醒悟般說:「啊,可能是為了天空花園號來的吧。聽說天空花園號還沒造好,只放出預售信息時,這位就放話說要定下了。」

  王鸞不解:「他也是大貴族,不缺這錢,之前怎麼不買,為什麼要等被我買下之後才來找麻煩?」

  嚴瓊玉輕笑一聲,輕飄飄說了一句:「誰知道呢。」

  於是王鸞知道了,這事肯定也和他有關。

  兩人在待客用的木屋門口見到了那位黑家的黑焱。他吊兒郎當一手插袋站在門口,濃眉緊皺,顯見是氣得不輕,嘴裡叼著的復古煙飄出濃鬱煙氣,眼看著就要被他的怒火點燃了。

  「有什麼事?」王鸞和黑焱對上眼神,剛說一句,察覺背後衣服被人一拉,頓時感覺頭皮發麻閉了嘴。

  嚴瓊玉和氣招待:「黑焱少爺,有什麼事的話不如進屋詳談?」

  黑焱還沒開口,他身後傳來一道嬌聲:「黑焱就喜歡在門口待著,關你什麼事,要你搭什麼話,一個平民Omega僥幸嫁進貴族圈,好好跟在你的Alpha後面就行了!」

  黑焱的Omega花信染也是個貴族大小姐,雖然家族比不得王家黑家這種大貴族,但也不錯,兼之和黑焱青梅竹馬感情甚佳,脾氣比一般Omega大多了。

  她一出現就抱緊了黑焱的胳膊,一雙眼睛狠狠盯著嚴瓊玉。

  看她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樣子,王鸞沒頭沒腦低聲問:「他也是?」

  這位黑少爺也是她的「情敵」?

  嚴瓊玉聽懂了,莞爾:「當然不是,花信染小姐一直很緊張自己的未婚夫。」

  花信染也在Omega學院就讀,只不過玫瑰分院裡那些地位高的貴族Omega約束很少,不像鳶尾學院的平民Omega。

  這位花信染小姐常常一天到晚跟在黑焱身邊,逃課跟他一起到處去玩,對一切靠近的Omega都嚴防死守,還把學院裡優秀的Omega都當做潛在敵人。

  因為自身優秀的條件,哪怕嚴瓊玉和黑焱根本沒有相見的機會,上學期間也沒少被花信染找茬針對。當然,其中有一點小誤會,是嚴瓊玉故意而為。

  嚴瓊玉最欣賞這位花信染小姐的一點就是,她從來都不講道理,壞的光明正大,不像他,做點壞事還要束手束腳。

  黑焱還一句話沒說,上來被三人一頓搶白,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他不耐煩地抽了抽被花信染抱著的胳膊,沒抽出來還招致一個瞪視,只能算了,一手捏下嘴裡的煙,理所當然地對王鸞說道:「天空花園號是我看上的,之前在外面玩耽擱了沒顧上,聽說被你買走了,你現在開個價轉給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3 12:04 AM

第十九章

  黑焱少爺神態輕蔑,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你現在就開個價轉給我。」

  這話聽著也太大氣了,王鸞心說自己也應該大氣一點,否則真對不起這紈絝少爺的氣派,於是她點點頭說:「好吧,兩百億。」

  在場其餘三人都沉默了片刻,黑焱氣得發出冷笑:「你他媽二十億買的,要賣我兩百億,你們王家這麼缺錢?」

  「翻十倍而已,你不接受這個價格,是因為你缺錢?」王鸞語氣疑惑,「出不起的話,剛才為什麼要說讓我開價?」

  她看這紈絝少爺不把人當人的態度,還以為他也不會把錢當錢,直接一口氣就會答應下來呢。

  嚴瓊玉雖然已經領教過王鸞小姐冷不丁噎死人的說話技巧,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輸出強度,他想不論是誰都要為對面的黑焱感到心梗。

  花信染顯然就體會到了這種心梗,怒斥:「王鸞你怎麼跟黑焱說話的!」

  黑焱一把抽出被花信染抱著的胳膊,將手裡的煙頭朝著王鸞彈出去,捏著拳頭威脅:「王鸞,好幾年不見,你敢嘲笑我了,膽子見長啊,你是想和我打一架?」

  是的,原身王鸞小時候是見過黑焱的,被他打的鼻青臉腫,最後還沒得到一聲道歉。

  王鸞皺眉看黑焱一眼,對附近待著的保鏢們說:「沒聽見這人要打我嗎,你們不阻止?」

  蓄勢待發的保鏢們聞言瞬間撲了上來。如果黑家少爺傷在他們手裡可能要受罰,但要是主家鸞小姐在他們的保護下被傷到,那可就不是簡單的受罰可以解決了。

  黑焱一下子被一群保鏢圍在中間,不敢置信地瞪著王鸞。

  他對王鸞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孤僻懦弱被打了也不敢哭出聲的階段,萬萬沒想到會被她諷刺挖苦一通,頓時像隻被激怒的獅子。

  「你還是不是Alpha!竟然躲在保鏢後面不敢應戰!我真看不起你!」

  王鸞感到更疑惑:「你之前有看得起我嗎?」如果看得起她,也不會這麼理直氣壯來要東西吧。

  「我的情況所有人都清楚,你從前也沒少叫我廢物,要和自己嘴裡的廢物單挑,你不會還覺得自己很厲害吧?」王鸞習慣明白地把話攤開來講,語氣不是嘲諷更勝嘲諷。

  「搶不到別人手裡的東西就胡攪蠻纏要打人,請問你成年了嗎?心智健全嗎?」

  嚴瓊玉本來想適時站出來說點什麼,但他難得能看到消極的王鸞小姐顯露出這樣強的攻擊性,便稀奇地站在一旁看她發揮,裝成無害花瓶,給王鸞小姐配個美麗背景。

  黑焱卻再也忍不住了,滿臉戾氣,罵了聲「他媽的」,一腳踹飛了兩個攔路的保鏢就往王鸞這邊衝來,打定主意要給她一個教訓。

  王鸞和嚴瓊玉還沒怎麼樣,那邊花信染先尖叫了一聲。

  「你們不許傷到黑焱,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們的!」花信染氣急敗壞,「我這就聯繫我們的保鏢讓他們過來,你們等著!」

  她們兩個是乘坐超級飛艦直接跳躍過來的,保鏢被甩在身後還沒跟上來,誰知道王鸞敢讓人和他們動手。

  花信染看到那些保鏢圍住黑焱,簡直被嚇壞了。

  王鸞厭煩地看著這一幕,覺得這樣一言不合就要搞暴力的Alpha膩歪透了,對附近等待的貼身管家說道:「讓所有保鏢都過來,趕緊把這東西送走。」

  貼身管家心裡暗暗叫苦,答了聲是,給剩餘束手束腳站在一旁的保鏢們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都上去。

  就算黑焱是個等級不低的Alpha,但這上百個保鏢也不是吃素的,動起真格來很快就把人給壓制住。

  保鏢們下手要注意分寸,黑焱卻不管那麼多,因此好幾個保鏢身上帶傷,黑焱還能生龍活虎地掙扎。

  黑焱仗著家世背景在外面無法無天囂張慣了,誰都給他背後的黑家面子,從來沒人敢這樣對待他,他感到巨大的屈辱,被按住後還不住破口大罵。幾個保鏢都按不住他,場面一時僵持不下。

  忽然間,黑焱動作一僵,渾身抽搐了一下,倒伏在地上沒了動靜。

  所有人都愣了,在一旁跳腳的花信染搡開那些保鏢撲了上去,哭叫道:「黑焱!」

  「沒關係的,只是麻醉鎮定藥劑。」

  王鸞聽到身邊的嚴瓊玉這麼說,同時感覺自己手裡被塞進了一個冰冷的小東西,她下意識拿起來一看,微型麻醉槍。

  其他人恰好都因為嚴瓊玉的話朝這邊看來,一眼看見了王鸞手裡的東西,頓時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王鸞:「……………………」

  方才眾人被掙扎怒罵的黑焱吸引了注意力,沒人發現嚴瓊玉下的黑手,現在這黑鍋直接扣到了王鸞腦袋上。

  差點以為黑焱是突發疾病而感到頭疼的保鏢們趕緊去找,果然在黑焱的脖子上發現了一枚小小的注射器。注射器的角度太刁鑽了,剛才一片混亂竟然沒人注意是什麼時候射過來的。

  花信染直接憤憤地拔下扎在黑焱身上的注射器,反手就砸向了王鸞,大叫:「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嚴瓊玉恰好伸手,接住了那枚注射器,沒讓它砸在王鸞身上。

  王鸞感覺自己剛才說話量超標,不想再說話,乾脆揮揮手扭頭走了。

  貼身管家明白她的意思,上前收拾爛攤子,吩咐保鏢們:「趕緊的,把黑少爺和花小姐送回他們自己的飛艦上。」

  王鸞和嚴瓊玉走出去很遠,還聽到貼身管家在苦口婆心和花信染溝通,勸她別再繼續鬧下去:「花小姐,您還是趕緊帶黑少爺回去看看吧,萬一身體有什麼問題可就麻煩了。」

  後面的聲音漸漸聽不清晰了,王鸞一側頭,見嚴瓊玉正在把玩那枚注射器。

  「你事情搞完了?接下來沒事了吧?」王鸞問。

  嚴瓊玉不裝傻了:「我保證接下來沒事了,感謝王鸞小姐的配合,辛苦了。」

  王鸞手指虛虛點了點他,忍了又忍:「你……今天自己到沙發上睡吧。」

  嚴瓊玉溫柔道:「好的。」

  實際上,王鸞洗漱後一個人霸佔了度假小屋裡的大床,嚴瓊玉坐在沙發上一夜沒睡。

  他不知從哪裡摸出了幾個壓縮膠囊,組裝了一個小型分析儀,將注射器放進去。

  提取信息,對比信息。

  最後得出結論,他和黑焱不存在血緣上的關係。

  黑家的家主和李家主一樣,也是他懷疑的生父人選,只不過黑家主身體不好,近年幾乎從不出席任何宴會活動,他根本見不到黑家主,只能先在黑家下一代中想辦法。

  黑焱衝動易怒,任性蠻橫,人又沒有特別聰明,是黑家這一代比較好接近的對象之一。

  嚴瓊玉還在學院時,知曉花信染是黑焱的未婚妻,特地在她面前表現了一番,果然引得她將自己當做了對手。

  這位大小姐嫉妒心強,又驕傲自大,她可以自由出入學院,時常跟著未婚夫黑焱到處旅行,還很喜歡對外炫耀自己的生活。多虧了她無意間透露出的信息,方便了他達成自己的目的。

  在他和王鸞婚約確定當天,花信染和黑焱一起去了另外一個遙遠星系旅行。

  算好他們回來的時間,打一個時間差。

  讓王鸞小姐搶先買下黑焱早前放話要訂的天空花園號旅行飛艦,再拍一張自己和婚約者在旅行飛艦上看流星雨的照片,發到自己的個人號。

  這樣,一直盯著他的玫瑰分院貴族同學們,自然會將這個消息傳達到花信染那裡。

  接下來他們會過來找麻煩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當然,這件事的順利還是超出了他最初的預期。

  這一半都要歸功於對他態度友善的王鸞,這一段時間以來,王鸞對他的種種行為都很配合,讓他省了不少事。

  關閉數據窗口,嚴瓊玉起身走過床尾,看了眼陷在床鋪裡熟睡的王鸞,又收回視線走到了窗邊,站在窗邊遙望天上的星星。

  他沉默在黑暗中佇立良久,直到身體感覺到麻木,這才悄無聲息坐回沙發上,將剛才得到的基因信息導入自己的數據庫中。

  確認黑家主的小兒子黑焱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不過暫時不能完全排除黑家主是他生父的可能性。

  萬一黑焱是黑家主的一頂綠帽子呢?在混亂的貴族圈裡,這也是有可能的。

  他還要再找黑家其他人做對比,最好能有機會拿到黑家主本人的基因信息。

  王鸞半夜醒來,看見嚴瓊玉盤踞在沙發一角。他不知在思索什麼,智腦幽幽的光照在他的臉龐上,讓他看上去神情幽冷恐怖。

  半夢半醒的王鸞心臟忽然重重一跳:她被這恐怖片一樣的場景嚇到了。原來,長得再好看的人,在這種打光下也會像鬼一樣。

  心有餘悸翻了個身繼續睡去。可能是因為這,後半夜她做了個噩夢,早上醒來只覺得頭疼,而一夜沒睡的某人依舊容光煥發,漂亮的臉在清晨陽光下閃閃發亮,全沒了昨夜錯覺般的猙獰冷冽。

  「你確定今天沒事了吧?」王鸞吃早餐時再度詢問。

  「不會有事,今天王鸞小姐放心地玩吧。」嚴瓊玉溫聲回答。

  就像嚴瓊玉說的,這一天平靜度過了,黑焱沒有殺回來找他們麻煩,王鸞抱著假期即將結束的不捨心情玩了一天滑雪。

  晚上乘坐天空花園號回到帝都星圈王家,管家前來迎接了他們,也沒有說起關於黑焱的事情。

  王鸞知道他們在外發生了什麼都會被報給管家知道,既然沒說起,那就表示王家主那裡沒追究。

  想一想也就明白了,黑家和王家都是搞能源開發的,向來關係不好,大家心照不宣只維持一個面子情。

  雖然黑焱在她手裡丟了臉,但只是搶東西引發一點小衝突,雙方又沒受傷,兩家也不好因此撕破臉皮。

  如果這次換作是王鸞在黑焱那裡吃了虧,也只能自認倒黴,黑家不會為此懲罰黑焱,王家也不會給王鸞主持公道。就像小時候黑焱打了王鸞一樣,兩家默契地將這當成「小孩子的矛盾」。

  這回的事,沒準王家主還會覺得自己的女兒終於能爭氣一回,為此感到欣慰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3 10:58 PM

第二十章

  三天婚假結束,嚴瓊玉回到Omega學校繼續他的學習。

  在學院前七年的學習是各種培養學生們柔順性情,才藝技能的課程,簡而言之就是教導學生們要有Omega的樣子,還有教導他們怎麼討Alpha的歡心。

  至於八年級九年級的學習,則是為了更好地照顧Alpha。這一階段也被稱作「新娘的新婚教育」。

  為了更好地照顧Alpha,Omega們八年級開始要學習Alpha的生理構造,學習他們身體的一切相關知識。

  在有婚約者之前,「純潔」是Omega的標準和美德。從前沒接觸過這些「不純潔」知識的Omega學生們都是臉色通紅,羞怯地看著學習智腦上的內容,好奇又不好意思。

  作為新升上八年級的學生,嚴瓊玉也在翻看這些生理內容。他臉上是和其他人一般的微紅,內心卻毫無波動。

  早在他會自己看書的時候,這些東西他就已經通過其他途徑了解過了。

  托白橡醫院胡青魚醫生的福,就算是Alpha屍體他也不是沒解剖過,別說課本上這種圖例,讓他徒手畫都能畫出比這更詳細的。

  他內心無聊地翻看課本,掠過生理構造,翻看到Alpha的易感期。

  Alpha的易感期一般會在成年後出現,心情長期壓抑或憤怒可能會提前引發易感期,在易感期期間,Alpha可能會性情大變,做出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情,出現傷人或者自殘傾向。

  書上說這個時期的Alpha是唯一會表現出脆弱的時刻,只有Omega的信息素能安撫他們。

  嚴瓊玉對此不以為然。

  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發情期一樣,主要是身體受到刺激或者收到成熟信號,導致的激素紊亂,他覺得這完全可以用藥物手段去調節。

  但學校的教材裡總是喜歡過度地強調Omega對於Alpha的重要性和不可缺少,用來給Omega們洗腦。

  畢竟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去解救安撫Alpha,總比明白告訴他們就是去當洩欲和生育工具來得更容易接受。

  他不緊不慢地翻過這對他來說沒什麼價值的課本,忽然收到一條信息,負責他生活的老師通知他暫停課程出去。

  嚴瓊玉對任課老師抱歉地笑了笑,起身走出去。

  「嚴瓊玉同學,王家那邊來了消息,你的婚約者王鸞小姐確認進入易感期,她需要你的安撫,請你立刻過去陪伴她幫助她度過這痛苦的時刻吧。」負責安排他生活以及監控他行為的老師對他露出鼓勵的神色。

  因為他在這場婚約上的乖順和主動,這位老師最近對他放心不少。

  嚴瓊玉想起自己剛才翻過的課本,覺得王鸞小姐這易感期來得真是過於巧合。

  面上他當然是維持著關懷與擔憂,上了王家來接人的車,趕去探望他的婚約者。

  他們分開不過兩天,嚴瓊玉還真沒想到王鸞會突發易感期。

  但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預兆,王鸞在雪原星上對黑焱突然展現出攻擊性的一面還讓他驚訝過。確實,易感期前後是會比平時暴躁。

  只是,他這位王鸞小姐暴躁的有限,他當時沒看出來。

  Omega信息素對易感期Alpha的安撫作用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在發現王鸞的易感期到來後,王家除了把嚴瓊玉接來之外,沒有給王鸞用過任何藥物干擾。

  再一次來到王鸞的房間,嚴瓊玉看見王鸞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雙手交叉握在胸前。

  如果不是她的臉和眼睛都是紅通通的,這個姿勢看上去倒是很安詳。

  王鸞感覺身邊來了人,她沒有去在意,仍然直直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她此刻被一種悲傷的情緒包裹住大腦,理智暫時無法靠近中樞,更起不了作用。

  從雪原星回來的當天晚上她開始發熱,一開始她只以為是在雪原星上玩多了雪導致發燒,但是很快事情就不對勁起來。

  她一晚上沒睡著,腦子裡開始不受控制地想到一些讓自己難過憤怒的事情。

  比如她現在被人圈養在這當種馬工具人,比如她這個身體她始終無法接受,比如失去了關心她的親人朋友,比如那些不講道理的討厭Alpha們還會不斷來找麻煩等等。

  越想越是難受,而且根本逃不出這種思維怪圈,情緒的負作用來勢洶洶,簡直就是從前放大幾百倍的生理期。

  她經歷了最開始的暴躁焦慮,身體上的持續痛苦,現在已經變得沮喪消沉,躺在床上什麼都不願意做,只望著天花板木然落淚。

  嚴瓊玉站在床邊和她打招呼:「王鸞小姐?」

  「………………」

  「王鸞?」

  「………………」

  嚴瓊玉伸手按在了王鸞的胳膊上,一秒、兩秒……一分鐘過去,王鸞毫無反應。

  收回手,嚴瓊玉在床邊坐下,思索:「易感期的影響這麼大?」

  王鸞忽然間渾身顫抖起來,將嚴瓊玉碰過的手臂抱到胸前,低低啜泣:「我髒了。」

  嚴瓊玉:「倒也不必如此嫌棄我?」

  王鸞轉頭看他,又是一串眼淚掉進枕頭裡,她喊:「嚴瓊玉。」

  嚴瓊玉湊近:「嗯?怎麼了?」

  王鸞:「你幫我一個忙,你幫我把那個東西切了。」

  嚴瓊玉:「……什麼東西?」

  他好像明白,又不太敢確定。隨著王鸞的眼神往下看去,眼看王鸞掀開被子想要拉裙子,他眼皮一跳立即按住她的動作,把被子給她蓋回去,牢牢按住。

  還好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如果管家在這裡,聽到這話估計立刻就要把王鸞推進醫院裡檢查腦子。

  她這樣的想法已經脫離了普通Alpha易感期可能會做出的事情了。

  「王鸞小姐,冷靜一點,那只是正常的身體器官。」

  王鸞發出一聲悲呼:「我不!我不!」

  雖然很不應該,但是嚴瓊玉看到她發出這樣的聲音在被子裡瘋狂扭動,實在是感到喜感,差點忍不住想要笑出聲。

  「嗚……我不要這個東西……嗚……你是我的同伴,你來幫我切掉……」王鸞已經變成了一個喝了假酒的復讀機。

  知道易感期的Alpha很難被說服,嚴瓊玉只好說道:「好吧,那我先準備一下,看看怎麼幫你比較合適。」

  先看看她的身體數據變化再說。

  他摸出取血器,眼都不眨在王鸞身上扎了一下,取了她一管血,又去取她的腺液。

  按之前的習慣,他要先用自己的信息素幫她露出腺齒。

  教科書上的說法是,Omega信息素會幫助Alpha恢復平靜,但他們好像不是這樣。

  在聞到嚴瓊玉信息素的時候,王鸞恍惚了片刻,然後她忽然間一改剛才的悲傷絕望,語氣變得振奮說:「是自由的味道!」

  嚴瓊玉聞言疑惑,收起她的腺液,正準備和她的血液一起進行分析,就見王鸞從床上彈了起來,振臂高呼:「怒斥!怒斥這自由的消逝!」

  她不僅沒平靜下來,還在短短幾秒鐘內跳到了和消沉相對的另一個極端。

  嚴瓊玉:「?」他第一反應是打開了錄像功能將之記錄下來,準備等王鸞恢復後回放給她看,好讓往日沉默寡言的王鸞小姐可以重溫自己這個時期的「活潑可愛」。

  王鸞還在舉起拳頭高呼:「怒斥這黑暗,哪怕你湮沒在黑暗中無法抵抗!但黎明一定會到來!」

  嚴瓊玉支著下顎,笑眯眯看著王鸞沒頭沒腦地在床上發表宣言。

  王鸞一轉頭逮住了他,猛地抓著他的胳膊沖著他說:「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嚴瓊玉微笑,「好的。」

  說著給了她一針,黑焱同款鎮定麻醉劑。

  王鸞應聲倒在床上。嚴瓊玉從她手裡用力把自己的胳膊扯出來,皺眉理了理被抓皺的袖子,開始分析她的身體數據。

  情況有一點麻煩。之前就說過,王鸞的信息素裡缺少了一種雄析酮。

  雄析酮在信息素的組成裡微不足道,但實際上它起著很大的作用。

  Alpha發散信息素,總的來說,一為求偶,二為懾敵。

  而缺少了雄析酮,會讓Alpha對同類的信息素不敏感,嚴瓊玉猜測這是王鸞對其他Alpha挑釁信息素沒反應的原因。

  還有就是,沒有雄析酮這種物質代表她不能散發吸引Omega的信息素,同樣Omega的信息素對她也不會產生應有的作用。

  雄析酮的產生和人的精神有直接關係,她的精神異變,她那些奇怪的想法和對某些人種甚至對自己的排斥,造成了她無法分泌雄析酮的情況。

  易感期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一般Alpha易感期都比較難度過,王鸞這種情況的話恐怕只會更難過,而且時間會持續更久。

  點出自己的隱藏私人智腦,嚴瓊玉聯絡了胡青魚醫生。

  [胡醫生中午好,打擾了。王鸞進入了易感期,又給我帶來了一些新的關於信息素的靈感。我想嘗試人造雄析酮,請給我找一些最新的相關資料。]

  胡青魚醫生那邊很快回復他:[你為什麼不試試誘導素?]

  嚴瓊玉瞧一眼床上仍不安穩的王鸞,遺憾回復:[動作太大會被發現,我不想讓王家發現她的特殊,破壞這個難得的案例。]

  王家那些人並不在乎她,他們發現了她的信息素缺陷後,只會用大量藥物逼迫她變成被本能支配的禽獸,完成繁衍的任務。她還是現在這樣看著順眼一點。

  胡青魚醫生指出:[可是你拖延不了多久,人造雄析酮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這不是個短時間內能完成的任務,她的情況沒有好轉,王家很快會發現不對。]

  嚴瓊玉在膝上點了點手指,這確實是個問題。

  他很快做出決定:[我會先嘗試從自己身體裡提取雄析酮,給她注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3 11:10 PM

第二十一章

  從老師不再檢查他的隨身物品後,嚴瓊玉就習慣在身上帶上各種微型醫療器械。

  他可以利用這些工具在這裡進行雄析酮的提取,但,人體在一段時間內能分泌出的雄析酮是有限的。

  雄析酮是信息素的伴生物,換言之,他必須發散出大量的信息素用以提取雄析酮。

  Omega的等級越低,對信息素的掌控越吃力,至於3S等級的嚴瓊玉,雖然因為某些原因無法完全發揮3S的能力,但他對於自己信息素的掌控已然到達了一個恐怖的狀態。

  只要他想,可以隨時散發出強烈的信息素。

  那種濃度的信息素,一旦散發,可能會讓外面的人們產生一些誤會:比如說誤會他們在進行完全標記。

  一般來講,只有在進行完全標記控制不住的時候,Omega的信息素才會爆發。

  嚴瓊玉若有所思地看著王鸞,說不定……這會是個解決他們完全標記麻煩的好機會呢。

  接下來就看王鸞能不能接受他身體裡提取出的雄析酮,以及他的雄析酮會和王鸞變異的信息素之間產生什麼樣的碰撞。

  在他們信息素高度契合的情況下,這個結果很大可能會收獲驚喜。

  嚴瓊玉是個喜歡謹慎求證卻又熱愛大膽冒險的人,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在他溫順的假面下和諧共存。此刻他身體裡好奇和冒險的一面就佔據了上風。

  在作出決定後,嚴瓊玉將王鸞帶進了浴室,將她放進浴缸。

  接下來的過程中,她很可能會全身發熱需要物理降溫,還會大量流汗,在浴室比較方便。再者浴室空間相對狹窄,他之後散發出的濃鬱信息素可以更好的影響王鸞。

  他還想同時測試一下Omega信息素濃度到一定程度,能不能誘使王鸞這樣的信息素變異雄析酮缺失者自行分泌雄析酮。

  「好吧,我要開始了,王鸞小姐,祝我們好運。」嚴瓊玉用幾根束縛帶將昏迷中的王鸞雙腿雙手緊緊縛住。

  這是為了防止王鸞被大量信息素影響失去理智對他做出一些暴力行為。

  雖說嚴瓊玉私底下有進行一些對Alpha的攻擊訓練,但那都是一個不小心會落下終身殘疾的方式,他還不想殺死這個對他友善的同伴。

  嚴瓊玉端坐在浴缸前的椅子上,手上忙碌著組裝提取儀器,身上已經開始散發信息素。

  屬於他的那種潮濕、充滿雨後曠野的特殊信息素氣味鋪天蓋地充滿了整個浴室,還在朝外擴散。

  昏迷中的王鸞掙扎著,她的神智仍然是混沌的,只是被嚴瓊玉太過濃鬱的信息素給強行喚醒了片刻。

  他的信息素本來是很淺淡的氣息,但現在王鸞嗅著這味道,卻感覺自己鼻腔中彷佛灌滿了雨水。

  呼吸間,肺部擠滿了帶著水汽的青草、土壤。

  她好像被埋進大雨中的曠野之下,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感到窒息。

  在這之前,王鸞只覺得AO的信息素是香水一樣的存在,她從沒有被那些充滿惡意和挑釁的Alpha信息素給嚇到,但現在這個不帶惡意的Omega信息素卻讓她第一次感受到壓迫。

  她在混沌中感覺身體散發熱量,冰冷的水從身下蔓延。她恍惚以為自己正躺在湖邊,鼻端蓬勃生長著野草,因為大雨積水出現的湖將她全身慢慢淹沒。

  有一隻同湖水一樣冰冷的手按住了她的脖子,輕微的疼痛,像被草葉間的一隻小蟲叮咬了一下。

  有什麼東西從那裡流進了身體。

  嚴瓊玉托著王鸞的腦袋,在她的脖子上進行了第一次注射,這一次的注射他只用了一點點雄析酮。

  他在王鸞的手臂上戴了一個監測她身體實時變化情況的手環,連接到他的私密智腦查看她的數據變化。

  他的雄析酮進入她的身體後沒有發生排斥反應,它們很自然地進入了她的腦腺體,然後隨著血液流入全身,和她的信息素發生了反應。

  但這個反應和嚴瓊玉一開始的猜測不同,它們沒有誘發她散發信息素,反而讓她進入類似建立標記的準備狀態。

  偶爾在AO的標記行為中,他們可能會通過身體接觸從腺液中交換包括雄析酮在內的一些物質。反過來,交換這些物質,也可能讓身體出現標記症狀。

  嚴瓊玉想了想,起身去拿了王鸞的洗漱用具過來。

  他坐在浴缸邊,單手抬起王鸞的下巴,捏開她的嘴巴,給她清理牙齒,著重清洗了她的腺齒。

  王鸞仰著頭,睫毛不住顫動,終於緩緩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剛才她一直處於半夢半醒間,現在才稍稍清醒。渙散的眼神聚焦片刻,看清楚了一臉平靜給她洗牙的嚴瓊玉。

  腦子裡轉了好幾回,她都沒能反應過來現下是什麼情況。

  「什……什麼?」她的下巴還在人家手裡,只能發出含糊疑惑的兩個音節。

  「你是問我在做什麼?」嚴瓊玉回答,「我在告訴外面的王家人,我們正在進行『標記』,讓他們不要來打擾。」

  他將洗牙的用具從王鸞嘴裡拿出來給她看了看。

  他之前就告訴過她,她的一些生活用具會在使用中自動收集她當下的身體情況傳達給王家那邊,有專人監控。

  所以他們現在應該得到消息,他們的王鸞小姐現在腺液分泌旺盛,十有八九在準備進行標記行為,再加上他這麼發散信息素,這樣一來,絕不會有人來打擾了。

  「當然,這還是另一重準備。」嚴瓊玉也不管王鸞這個狀態聽不聽得懂,自顧自告訴她,「接下來我要加大劑量給你注射雄析酮,萬一你無法控制自己,想要強行標記我,我恐怕也沒辦法拒絕,所以……至少先幫你將腺齒清潔了。」

  只從表情上,完全無法看出嚴瓊玉這話究竟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王鸞捕捉到關鍵詞,不太清醒的腦子還是讓她做出了反應,她本來軟軟靠在浴缸裡,現在直挺挺坐起來:「不!不要牙齒!」

  嚴瓊玉大概覺得她腦子不清楚還牢記這事有些好笑,笑了一聲將她按回去:「很好,王鸞小姐請一定要保持住這樣的理智,我也不喜歡被人咬。」

  因為身體上和精神上的折磨,這個狀態下的王鸞已經忘記了自己對於和長OO的人接觸會有的不適反應了,嚴瓊玉將手從她肩上拿開,她又直挺挺坐起來,帶起嘩啦啦一陣水花。

  對著嚴瓊玉發出一連串鏗鏘又迷茫的詢問:「什麼?什麼!什麼什麼?!」

  嚴瓊玉解讀不出來她這一連串「什麼」中包含的意味,只朝她笑,然後把從自己身體裡提取出的雄析酮給她注射了下去。

  從身體裡大量提取雄析酮對嚴瓊玉來說也是個很大的負擔,他已經臉色蒼白。

  將注射器丟到一邊,他也不再保持那種優雅風度了,微彎著腰在浴缸前坐下,盯著王鸞的反應,一手撐著額頭,忍受精神力過量使用導致的頭痛。

  在這種頭痛中,他還有些走神地開始思索一些無聊的問題,像是王鸞的信息素究竟是什麼味道。

  像這種大家貴族的信息素有遺傳傾向,會有相似性。王家的信息素有記載的似乎大多都是各種酒的氣味,王鸞的信息素也是酒?

  是紅酒?白酒?還是果酒?

  王鸞等級太低,信息素的濃度也低,氣味趨近於無,原身的王鸞又因為性格怯懦不敢散發自己的信息素,說來好笑,恐怕沒有幾個人聞到過她的信息素味道。

  就在嚴瓊玉思緒飄散的這片刻,他的智腦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他猛然抬頭,看到監控儀器裡好幾項數據都在飆升。

  浴缸中的王鸞只依靠身體的力量掙脫了身上的束縛帶,斷裂的束縛帶落在水中,她水鬼一樣滿身濕淋淋地從浴缸裡坐起來,頭髮臉頰睫毛……全都在往下滴水。

  嚴瓊玉和她漆黑的眼珠對上,他有些意外她突然爆發的力量,但沒有動,只冷靜地看著她反應。

  王鸞伸出浸泡在冷水中仍然灼熱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張開口說:「起來……」

  嚴瓊玉想:起來?要起身嗎?

  王鸞:「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嚴瓊玉:「……………………」

  現在換成他很想問「什麼什麼」了。

  王鸞搖搖晃晃地從浴缸裡站起來,睡裙貼著她的鎖骨與脊背,她一手拉著嚴瓊玉,一腳踩在浴缸邊緣,奮力吶喊:「我絕不向這個世界低頭!」

  嚴瓊玉:「啊。」善於交談的人此刻只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啊」。

  王鸞神情堅毅,帶著一種毅然決然的勇氣,說道:「給我拿刀來!」

  嚴瓊玉猜到她要做什麼了。

  嚴瓊玉:「雖然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你,但是,王鸞小姐,就算你如願了,之後被王家發現,他們可能會給你縫回去,縫個新的。」

  肢體再生,對貴族來說,已經不是困難的問題了。

  王鸞如遭雷擊,放開嚴瓊玉的手臂,脆弱地抱著自己的胳膊坐回了浴缸裡,浸泡在水中落淚。她又從過度膨脹的狀態切換到極度消沉。

  她的眼睛紅紅的,無助地趴在浴缸邊緣看著他,哀聲說:「我不要睡你。」

  嚴瓊玉:「……我好像並沒有對你提出這種要求?」

  王鸞充耳不聞,繼續請求說:「你不要懷孕。」

  嚴瓊玉面無表情:「我不會懷孕。」因為他根本不可能讓一個Alpha睡自己。

  王鸞輕聲抽泣,好像想像出了可怕的場景,眼神緊盯他的肚子,瘋狂搖頭:「不要男媽媽,你不要生孩子……我害怕。」

  嚴瓊玉開始思考:她不會一直維持這樣的狀態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3 11:50 PM

第二十二章

  嚴瓊玉瞟一眼儀器上的數據,王鸞現在處於極度不穩定的狀態。

  外部注射的雄析酮雖然和她的身體沒有出現可怕的排斥反應,但是和她有缺陷的信息素結合後產生了不平穩的閾值波動。

  只靠她身體消化,恐怕不太現實。

  嚴瓊玉不可能讓她這個樣子出去見王家人。想想她一改往日孤僻,對著管家眾人大呼自由萬歲,一時又到處找人給她拿刀來的樣子。

  他必不可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來,張嘴,我取一些你的腺液。」嚴瓊玉迅速做出了反應。

  他還可以嘗試交換信息素,用自己穩定的信息素覆蓋王鸞身體裡作亂的信息素。

  王鸞還在腦子不太清楚的狀態中,看他拿著工具過來,捂著嘴不願意配合,還能聽到她含糊念叨些「不生、不生」之類的詞句。

  嚴瓊玉一本正經問她:「你是不是牙齒痛,張開嘴我給你看看。」

  王鸞愣住,牙齒痛?她牙齒痛嗎?好像是有點酸脹。

  她現在一段時間內大腦裡只能思考一個問題,腦子裡想到牙齒痛,又覺得面前嚴瓊玉好像一個牙醫,便慢吞吞張開了嘴。

  「不要拔牙。」她強調了一句。

  「不拔,我就看一看。」嚴瓊玉哄騙,他保守估計,她在這種狀態下心理年紀不超過六歲。

  比平時還好騙一點。

  因為她體內他的雄析酮在產生反應,她嘴裡的腺齒一直沒有消退,還在不停分泌腺液,張著嘴久了就有些控制不住涎水往外流淌。

  王鸞感到不太舒服,想要往後退,但嚴瓊玉還在取腺液,牢牢按著她的臉不放。

  晶瑩的液體從她的嘴角流到他修長的手指,順著骨節流到虎口、腕關節,打濕了他的袖口。

  「不要動。」嚴瓊玉的手紋絲不動。

  王鸞掙扎將他的手推開,指責他:「看了好久。」

  嚴瓊玉才取了一管腺液,他取了一個新的取液器,想要哄騙王鸞再張開嘴,她卻怎麼都不肯了,只消極地躺在浴缸裡不肯轉身。

  嚴瓊玉去拉她,反被她按進了水裡。

  在身體內信息素翻天覆地的同時,王鸞的身體力量也爆發增長。

  嚴瓊玉束手束腳反抗不得,不小心被她按進了水裡一回,坐起來也是滿頭滿臉的水,難得的狼狽,襯衫褲子全都濕透了。

  兩人都在水裡泡著,王鸞看他一眼又轉頭,看他一眼又轉頭。嚴瓊玉則是在臉上抹了一把,起身去找了個鏡子對著王鸞。

  「你看。」

  王鸞看著鏡子裡濕噠噠,頭髮都黏在臉上的女人,和她迷茫對視。

  「你看嘴裡有什麼?」嚴瓊玉晃晃鏡子。

  「有什麼?」

  「你張嘴看看。」

  腦子不清楚的人又被輕易騙到了,張嘴去看。趁此機會,嚴瓊玉將鏡子塞在她手裡吸引她的注意力,在她嘴裡取到了另一管腺液。

  一般Alpha做完全標記時往Omega的腺體裡注入的腺液差不多也就是這個量,嚴瓊玉仗著兩人的信息素契合度高,直接將這兩管腺液一次性注射進了自己的脖子。

  幾乎是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失去了力氣。坐倒在浴缸裡,和王鸞一人佔據浴缸一邊。

  這不是正常的完全標記情況,王鸞的信息素裡沒有產生她自己的雄析酮用以安撫他,她目前亂七八糟的信息素進入他的身體,所以他現在也很痛苦。

  不願意自己失去理智,嚴瓊玉感到神智混沌時就在自己的頸部腺體上扎一下,讓自己強行清醒。

  他同時也在監控自己身體的狀態。他身體自我修復的速度比王鸞快很多,那些外來的信息素已經在慢慢和他的信息素結合,原本清冷潮濕的信息素氣味有了一點變化,多了溫度,少了清冷。

  嚴瓊玉沒管王鸞,她就抱著鏡子在浴缸的另一端費勁思考嘴裡究竟有什麼東西,燒得像個紅番茄。

  不知過了多久,嚴瓊玉又慢慢爬起來。

  他不斷劇烈起伏的胸口平靜下來,看一眼自己的數據趨於穩定,便撐著光滑的浴缸起身,再度提取自己的信息素。

  他湊近王鸞,將在他身體裡過濾了一次,結合了兩人信息素的信息素變體重新注射進她的身體裡。

  她們之間的這場「標記」前所未有。

  在從前,AO之間的標記行為,都是Alpha往Omega的腺體裡注射腺液信息素,讓Omega身體接受他們的信息素,以此促進Omega的「成熟」。

  但他們之間是極度奇怪的。

  他的雄析酮結合了她的信息素,在她身體裡產生了變異的信息素,他又將她變異的信息素注射進自己身體裡,通過自己的腺體修復過濾後重新注射給她,讓她身體裡沸騰的信息素平靜適應……

  這一連串操作,已經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標記誰,又究竟有沒有標記成功。

  若說沒有標記成功,可是嚴瓊玉分明察覺到自己的信息素氣味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若說完全標記成功了,可他體內代表生殖的腔體沒有打開。

  將自己和王鸞都當做了實驗體的嚴瓊玉腦子裡還在不斷進行猜想假設,眼皮已經控制不住闔上。

  他的精神力和作為Omega的身體都已經到達極限,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這時候的王鸞和他相反,嚴瓊玉最後一次給她注射的信息素起了作用,她逐漸清醒過來,並且感覺到狀態從未有過的好。

  她感覺自己大腦清晰……清晰到她能回想起嚴瓊玉站在床邊和自己打招呼,中間她像個瘋子一樣又鬧又哭,一直到現在,每一幕她都好像刻在腦海中無法忘懷。

  這羞恥程度比她小學時候在幾千人的禮堂表演跳舞,結果中途忘記動作,原地坐下哭完了一整首曲子甚至哭聲掩蓋了音樂聲還要羞恥十倍。

  和她上班時期被上司抓去開會,摸魚看到同事分享的笑話,笑到嘴裡含著的硬糖噗地飛出去砸到正在講話的上司手上一樣羞恥。

  不僅大腦該死的清晰,她現在五感也他媽驚人的清晰。

  她能感覺自己浸在浴缸裡,不遠處有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她的腳無意識的在水下和那人的腳糾纏在一起。

  王鸞仰著臉虔誠發問: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立刻離開這個不快樂的星球?

  她像在高考考場上想不出問題答案的考生那麼彷徨,只能接受現實,默默縮回自己的腳,朝另一邊看過去。

  嚴瓊玉蜷縮在浴缸的另一邊,他的一隻手搭在浴缸邊緣,臉頰枕在那隻手上。頭髮濕潤而凌亂,眼睛緊閉眉頭微蹙,臉色慘白。

  她看他臥在水中,覺得頭好痛:這人就是好大一個解不開的難題!

  王鸞每次見到他,他都表現得優雅從容,哪怕坐在醫院病床上也根本不會讓人覺得脆弱。這是她第一次看他如此狼狽。

  等了一會兒,王鸞覺得等他自然醒來恐怕是不太現實的,於是只好輕手輕腳地站起來,提著濕淋淋的裙子去翻找出大毛巾給自己擦拭身上的水。

  機械擦著自己的頭髮,她回頭看到那邊因為沒有她在另一邊抵著,就快要滑進浴缸的人,到底還是怕他被淹死,但走過去,又對著嚴瓊玉那顆腦袋無處下手。

  最後王鸞一狠心,將大毛巾裹在那腦袋上,將他拖了出來。又手忙腳亂往嚴瓊玉身上包裹了好幾條大毛巾,將他裹成木乃伊模樣運到床上。

  而後,她便像個酒後失德的糟糕男人,坐在床邊揉著自己的頭髮問自己: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嚴瓊玉並沒有昏迷多久,他很快就醒來了。就算是昏迷,他的警惕心也讓他無法失去意識太久。

  醒來後頭疼欲裂的嚴瓊玉感到渾身被綁縛住,這讓他想到一些不好的記憶,心下一沉。但當他睜開眼睛,發現那些「綁縛」住他的東西,只是很多條柔軟的大毛巾而已。

  他從不好的記憶中掙脫出來,也從毛巾堆的包圍中掙脫出來,隨手將一條毛巾扔到一邊,痛苦地按揉自己的眉心。

  然後他察覺不對,扭頭對上了床邊王鸞慌張躲閃的眼神。

  嚴瓊玉神色一凝。他對陌生人的存在很警惕,剛才醒來時卻沒注意到身邊這麼近的距離還有一個人。

  為什麼?

  鼻間嗅到熟悉的屬於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嚴瓊玉花了一會兒時間才發現那信息素味道並不是從自己身上發散出來的,而是從王鸞身上發散出的。

  嚴瓊玉:「……………………」

  從來只聽說過Alpha標記過Omega後,Omega可能會有一段時間內信息素味道改變,變得和Alpha有些相似,但沒聽說過標記過後的Alpha會完全散發出和自己Omega一樣的氣味。

  他再感覺一下自己的信息素,離譜,自己現在散發的信息素竟然沒有氣味了。

  大致猜到王鸞為什麼會散發出屬於他的信息素,也明白了可能是因為信息素太熟悉他剛醒來才自動忽略她的存在,但嚴瓊玉還是覺得這事有點離譜。

  被嚴瓊玉這麼若有所思地一直盯著,王鸞裹緊毛巾坐到床邊,遲疑問:「我們之間好像發生了點什麼,但發生了什麼?」

  嚴瓊玉又看了她一會兒,徹底拋棄自己的優雅,頂著凌亂的頭髮倒回床上,淡淡說:「發生了一場沒有親密接觸的信息素交流。」

  王鸞欲言又止,看表情好像遇到了天大的難題。

  「那……不會懷孕吧?」

  嚴瓊玉真的懷疑王鸞的生理教育課到底有沒有去聽過。

  他開玩笑說:「誰知道呢。」

  王鸞信了,王鸞開始慌了。

  主要是她也發現了自己身上洋溢著嚴瓊玉信息素的味道,洗都洗不掉。

  在智腦上查詢,竟然沒有這種先例。

  她本來就因為心理陰影沒有克服,不曾去詳細了解過女A男O生孩子這一塊的內容,只看了信息素標記那部分,可那部分和他們這個也不同啊,現在更是搞不清楚情況。

  嚴瓊玉就見她沉默片刻,又問出了個很傻的問題,她問:「如果懷孕,是你懷還是我懷?」

  嚴瓊玉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無語過,他起身一手按在王鸞的腦門上:「難道我的信息素會讓你變傻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3 11:57 PM

第二十三章

  王鸞看似穩定下來,其實還是處於易感期,比起正常狀態稍顯遲鈍,並沒有她自己感覺的那麼清醒鎮定,從她接連問出來的傻問題就知道。

  嚴瓊玉不想再和她討論那種傻到冒泡的問題,將自己額前仍然濕潤的頭髮撥開,起身從床上坐起,給兩人都做了個身體數據記錄分析。

  他們兩人如今都表現出了一部分完全標記後的狀態,但他體內的腔體沒有完全打開,只從這一點看,這場標記應該是失敗的。

  嚴瓊玉早就想到了王家會有的反應,翻看數據的黑色眼睛微微閃爍。這「失敗」,說不定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借此更好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想到自己腦子裡那枚精神力抑制器,嚴瓊玉垂眸微微笑了下。這是個絕好的,解除枷鎖的機會。

  「王鸞小姐。」嚴瓊玉對王鸞說,「因為我們這次的標記,王家肯定會讓你去做一個完全檢查,他們應該會發現你的精神力異常……你的精神力出現異常,是因為我們這次標記,你明白嗎?」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因為3S的Omega少見,他們的情況又是這麼特殊,在完全標記過程中出現異常影響了她的精神力,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必須掩蓋王鸞精神力出現異常的真正時間,這是為了保護她的秘密不被王家人發現,更是為了他自己。

  王鸞雖然沒有他想得多,但也清楚目前的情況兩人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點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好的,那我們應該準備一下了。」嚴瓊玉走進浴室。他要將一些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處理掉。

  王鸞望著這個少年的背影,看到他的後脖子上有猙獰翻開的傷口。

  那傷口很像是被Alpha標記時暴躁咬出來的,但是他們都清楚,王鸞壓根沒碰他,那些傷口是嚴瓊玉為了提取信息素,以及為了保持清醒,自己生生扎出來的。

  年紀這麼小,為什麼能對自己下手這麼狠呢?王鸞不太好受,窩在沙發裡發呆。

  嚴瓊玉對著鏡子思考了一番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想好了應對之法,走出浴室,看見王鸞懨懨地窩在那,頓時挑眉。

  走過去點了點沙發靠背:「不用擔心,我們都不會懷孕。」

  雖然有易感期對大腦的影響在,但嚴瓊玉覺得自己之後可能有必要給這位王鸞小姐科普一下相關的生理知識。

  王鸞搖搖頭,見他後脖子的腺體仍然紅腫糜爛一片,情緒低落地說:「你脖子上的傷,為什麼不處理。」

  嚴瓊玉真沒想到她竟然是在在意這一點,理所當然道:「不用處理,這樣才更像是進行過完全標記。」

  王鸞有氣無力說:「你對自己好一點吧,下次對自己別下手這麼狠了。」

  嚴瓊玉:「………………」

  他神色古怪,又開始觀察王鸞的身體數據變化。

  她難道還是被這場奇怪的標記給影響了?不然為什麼要這麼真情實感地為他難過和擔心?

  「你沒有必要為此感到難過,因為我並不在意這一點痛苦。」嚴瓊玉說道,「比起這點小事,接下來才是考驗。」

  王家人等了一天一夜,才等到王鸞房間附近那股特殊的Omega信息素逐漸散去,王管家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讓人將嚴瓊玉帶了出來,檢查他有沒有被完全標記。

  這個明顯剛被標記過的脆弱Omega臉色蒼白,腺體紅腫,被男僕帶出房間時半閉著眼睛似乎神智不太清醒。

  王管家看見他的模樣就是心中一喜,以為這次突然的標記成功了,沒有出現劇烈的排斥反應,然而醫生檢查過後卻發現他體內的生殖腔並沒有打開,這是一場失敗的完全標記。

  王管家還來不及失望,又接到了另一個通知。

  「什麼?鸞小姐的精神力出現了變化?!」

  因為王鸞身上出現的異常信息素氣味,嚴瓊玉被帶走的同時,還在消沉的王鸞也被送到了王家的私人醫院進行檢查。

  如嚴瓊玉之前的猜測,這一次不只是普通的身體檢查,因為涉及到信息素,精神力的檢查也同時進行。

  這一檢查就得出來一個驚人的結果,本來是C等級精神力的王鸞,等級忽然提升到了A。

  這精神力的提升只能說是一場奇跡,對於王家人來說更是個莫大的驚喜。

  要知道精神力的提升是極為困難的,強行用藥物提升成功率不高,還會有基因崩潰的後遺症,而王鸞的精神力情況出乎意料的穩定。

  甚至王家主得知這個消息,也一改往日對王鸞的冷淡厭煩,放下手頭的事情,親自前往醫院確定她的情況。

  「她的精神力確實提升了兩個大等級?達到了A級?」

  從醫生嘴裡第二次得到肯定答案,王家主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先一步來了解情況的王管家站在他身邊,輕聲向他匯報。

  「鸞小姐這次的精神力提升,可能是因為對嚴瓊玉少爺進行了完全標記的原因,雖然完全標記沒有成功,但嚴瓊玉少爺的高等級精神力陰差陽錯刺激了鸞小姐的精神力產生變異……」

  「我們詢問了嚴瓊玉少爺標記過程中發生的事,據他所說,他因為信息素爆發導致精神力暴動,中途有過精神力枯竭的狀況,醫生的檢查也確定了這一點,可能正是因為精神力枯竭,這場完全標記才沒有成功……」

  王家主的神情從欣喜變得冷靜,他不知想到什麼,雙眼中有精明和貪婪的光。

  王家主喃喃低語:「不愧是3S,難怪從前的嚴慕會讓那些人瘋狂。」

  他當年因為遺傳的基因缺陷,位置不穩,忙於家族內的爭鬥,沒有參與過十幾年前那些關於嚴慕的研究。

  或許正因為如此,皇帝才容許他為自己的家族延續搶奪嚴瓊玉。

  想到嚴瓊玉因為精神力枯竭,沒有最終完全標記,王家主背著手思索片刻,做下了決定。

  他知曉因為當年在嚴瓊玉的母親嚴慕身上發生的慘劇,導致許多人對3S產生了畏懼,所以嚴瓊玉從小就被植入了精神力抑制器。

  雖說是頂著3S的名頭,但他如今的精神力是被抑制過的,如果能完全解除這個抑制器,說不定王鸞再次對他標記,還能繼續提升精神力。

  王家主克制不住自己的貪心。

  是的,雖然王鸞這個廢物女兒現如今擁有了A等級的精神力,比起從前好了許多,但王家主更希望她能成為像自己一樣的S級,這樣她才有資格正式繼承王家,才有可能繼續給王家帶來興盛。

  還有,嚴瓊玉既然能提升王鸞的精神力,那麼日後她們的孩子也很有可能繼承高等級精神力,他不能讓嚴瓊玉身體裡那個抑制器一直存在,影響他們王家下一代的資質。

  為此,他必須做點什麼,譬如和監管嚴瓊玉的Omega保護協會達成共識,取出嚴瓊玉腦子裡的精神力抑制器。

  王家主匆匆來了醫院,又匆匆離去,只吩咐王管家好好照看王鸞兩人。

  王鸞還好,她的易感期因為標記的原因緩解了很多,只是情緒還有些控制不住的悲觀消沉,身體沒有太大問題,甚至她因禍得福精神力提升,負責照顧她的王家僕人和王家私人醫生們都一下子對她熱情體貼了無數倍。

  而嚴瓊玉,他因為精神力枯竭以及信息素異常,轉到了更熟悉他身體情況的白橡醫院。

  胡青魚醫生和之前一樣負責他的治療。

  在只剩下兩人的治療室裡,胡青魚醫生將自己整理的關於雄析酮的資料發給嚴瓊玉,並詢問他關於這次實驗的結果。

  「這是我們這次標記過程的數據。」嚴瓊玉將自己整理好的一份數據發給胡青魚醫生。

  胡青魚看著這份數據,很快就皺起了眉頭:「你將王鸞的精神力數據對比都放上去了,這樣會讓人誤會她的精神力是因為這場標記才產生波動。」

  嚴瓊玉笑了:「我就是要讓人誤會。胡姨,你能聯繫到維爾家族的維爾汀是嗎,我聽說他一直在研究精神力提升,你可以將這份數據發給他,我相信他會感興趣。」

  聽到他叫胡姨,而不是叫胡醫生,胡青魚就知道自己無法拒絕嚴瓊玉。

  因為這一聲親暱的胡姨並不只是代表親近,更多時候他更像是一種威脅。

  「你想見維爾汀?」胡青魚醫生遲疑問。

  「是啊。」嚴瓊玉翻看胡青魚發給他的關於雄析酮的資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當年參與過許多關於嚴慕的研究,我想見見他。」

  這位維爾汀先生也是他懷疑的生父對象之一。

  之前很多年,這位維爾家族的天才都待在另一個星系沉迷研究,比那幾位身份尊貴的家主還要難接近,現在正好趁這個機會,用這一份難得的數據把他引過來。

  胡青魚的信息素研究和維爾汀的研究有過交集,但兩人並不熟悉,她拿著這份嚴瓊玉給她的數據,遲遲沒有動作。

  嚴瓊玉注意到她的神情掙扎,隔著治療室的玻璃,輕聲問她:「胡姨,最近『理想國』的人有聯繫你嗎?」

  聽到『理想國』這三個字,胡青魚臉色一變,很快垂下頭去裝作不在意,只是點著資料的手指有些緊繃泛白。

  她盡量語氣尋常,但聲音不自覺壓低:「你知道的,她們已經兩年沒聯繫過我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9:45 AM

第二十四章

  看著胡青魚醫生臉上不自覺的恐懼和不安,治療室裡的嚴瓊玉笑容和緩,他輕聲安慰:「胡姨,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胡青魚深吸一口氣,鎖著眉頭注視他:「你還是想要接觸『理想國』的人?」

  她的語氣變得有些急促:「其實你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最糟糕的日子都已經過去了,你既然能接受王家那位王鸞小姐,只要願意好好經營,以你的能力會過得很好,王家也會庇護你,嚴慕的事不會再在你身上發生……」

  嚴瓊玉靜靜聽她說,臉上笑容還在,但眼神平靜而冷漠,直到胡青魚在他的目光下慢慢停下話語。

  空氣一時陷入沉默,只聽嚴瓊玉屈指敲了敲玻璃。

  「我從小就對『理想國』感到好奇,而且我的母親不是也在那裡嗎,我遲早是要去看望她的。」嚴瓊玉柔聲說。

  「我很期待在『理想國』與她見面。」

  「胡姨,你放心,如果你害怕,不想再和她們有聯繫,我也不會勉強你。我相信,在這帝都星,還有其他來自『理想國』的Omega,對吧?」

  胡青魚避開了這個孩子可怕的眼神。

  她匆匆離開了,但是嚴瓊玉知道,她會幫自己將那份資料送給維爾汀。

  「理想國」是Omega的理想國,也是一些Omega心中最大的秘密。它是帝國派人查探剿滅,卻始終存在的一枚「毒瘤」。

  據說這個組織由十幾年前殺人逃跑的罪犯嚴慕創建,它就和嚴慕這個人一樣,幾經摧折打壓,卻始終頑強存在,甚至理想國的人已經滲透到了帝都星。

  胡青魚醫生並不知曉,除了她,嚴瓊玉早在幾年前就遇上過另一個與「理想國」有聯繫的Omega,那是Omega學院的一位老師。

  他對於理想國的了解,比胡青魚想象中更深。

  嚴瓊玉在治療結束後,被送到了王鸞的身邊。

  兩人如今是真真正正被綁定在了一起,嚴瓊玉連學校都不再需要去,王家主一心只想著她們能相處和諧,想著借由標記行為讓王鸞的精神力再繼續升級。

  被測出A等級精神力的王鸞,在王家有了新的住處。那是一座院落,由幾座樓組成,面積比她從前的那棟小樓大很多,甚至還有一整隊醫生在副樓居住,隨時準備為他們檢查身體。

  這才是王家繼承人的待遇。

  待遇升級,王鸞並不高興,她頹廢地窩在新樓的沙發上,看著僕人們來來去去,像個局外人般。

  倒是嚴瓊玉看過這棟樓,發現王鸞的工作室被原樣搬過來,但空間大了很多,還有著嚴密的保密系統,他有了個想法。

  「王鸞小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嚴瓊玉找到沙發上的嚴瓊玉,提出邀請,「我們去其他地方談?」

  周圍有人走動,王鸞一動不動,只用眼睛看著他,表達出「去哪裡?幹什麼?」的疑問。

  嚴瓊玉看出她的意思,說:「去你的工作室如何?王鸞小姐不是很喜歡在工作室待著嗎,不如去看看你的材料和作品有沒有什麼遺失?」

  王鸞還是一動不動,那消沉的樣子看得人沒有辦法。

  嚴瓊玉想到她還在易感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清楚地看見隨著自己的動作,王鸞的胳膊上浮現出一片雞皮疙瘩,但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應激地跳起來,只是慢慢皺起鼻子看著他,露出渾身被蝨子爬過的神情,卻不掙扎。

  嚴瓊玉帶著柔和的微笑,手上用力,強行把這朵易感期的悲觀蘑菇拖了起來。一眾男僕女僕瞧著兩人拉拉扯扯進了工作室。

  王鸞被推進工作室,慢吞吞地捂著自己的胳膊找了把椅子坐下。

  嚴瓊玉則在她身前站定,直接問:「你的工作室足夠大,劃分一個地方給我如何?」

  他想在這裡做一個簡易的實驗室。他之前一直處於被監控的狀態,哪怕監控並不嚴密,他也沒有擁有自己實驗室的機會。

  但是現在,他清楚自己和王鸞已經被王家重視,在接下來,那種監控不會再存在,而他要抓緊這段時間,做自己想做的實驗。

  他不能再依賴胡青魚替他做那些事,畢竟有一些數據是他不想讓胡青魚醫生看到的。

  王鸞:「行。」

  沒有絲毫幹勁的王鸞一口答應,懶得再說一句話。

  嚴瓊玉猜到她會答應,但她這樣的消極狀態,推一下走一步,溝通起來有些費勁。

  盯著王鸞看了會兒,嚴瓊玉忽然湊近。王鸞只感覺手腕上被套了個什麼,接著額上一涼,鼻端嗅到了嚴瓊玉信息素的氣味。

  他們兩人自那場標記後,身上的氣味都有了一些改變。嚴瓊玉最開始信息素沒有了氣味,但隨著時間推移又重新出現了淡淡的香氣。而王鸞身上濃重的屬於嚴瓊玉的信息素氣味,也在慢慢變得淺淡。

  驟然間那有了些微妙變化的信息素氣味又充斥在鼻端,王鸞愣了一會兒,慢慢支楞起來了,她從椅子上坐起來,神情從消極變得嚴肅認真。

  嚴瓊玉觀察著她的反應,聽到她忽然說:「劃一個地方給你沒問題,你想要哪裡?我們這就開始整理吧!」

  「人生是短暫的,時間是寶貴的,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行動起來!」

  嚴瓊玉:「…………」

  嚴瓊玉微笑:「好。」

  他選擇了一個私密的地下室,空間不大,但對他來說已經夠用了。他不準備長期使用,這個實驗室必須簡易,還必須能快速拆除。

  聽到他的要求,王鸞一揮手:「直接安裝一個爆破,有問題直接炸掉,什麼都不會殘留,不用拆除!」

  嚴瓊玉:「…………你說得對。」

  這個屬於他的工作室,在他的想像中,原本應該由他自己來布置,但是吸了信息素處於興奮狀態的王鸞格外樂於助人,主動幫著他整理。

  她甚至看著白色的牆面,對他說:「這樣太單調了,要有一點裝飾!」

  嚴瓊玉在思考著自己還需要什麼器械和樣本,聞言隨口應付:「王鸞小姐願意的話,可以自由發揮,非常感謝。」

  然後王鸞就親自在他的實驗室牆面上畫了起來。等到嚴瓊玉回過神,發現牆面上一片鮮紅。

  王鸞在牆上畫了一面紅旗,上面五顆金黃的星星。

  這是什麼圖案?嚴瓊玉心想,又看向紅旗下方王鸞正在寫的紅色大字。

  一共24個字,王鸞寫完了最後的「友善」兩個字,退後一步端詳。

  嚴瓊玉的目光從「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往下看,越看神情越古怪,又打量了一番王鸞滿意的神情。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這樣的話,在帝國來說就像是一個笑話,在這裡,從來沒有什麼自由平等可言。

  王鸞為什麼要把這些寫在牆上?還有那個紅旗五星圖案,嚴瓊玉從未看過,他忍不住猜測,這是不是王鸞背後的某個神秘組織的標誌。

  她就真的這麼明目張膽,不怕被人發現?

  聰明人嚴瓊玉那顆腦袋瓜裡來回思考著這些問題,而王鸞提著自己的油漆已經來到了另一面牆上,又開始塗塗畫畫。

  她換了藍色的油彩,塗了一面藍牆,又畫了金燦燦的向日葵,還有一個白牆紅頂的屋子。筆觸稚嫩,畫風童趣,放在實驗室裡風格奇特,與旁邊的那些字也不太符合,但王鸞自己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

  她這會兒看上去自信十足,幹勁滿滿。

  看著她在這面牆上寫下「快樂學習,健康成長」八個大字,嚴瓊玉開始思考,她的易感期為什麼和其他的Alpha有這麼大的區別。

  「還有兩面牆沒畫,我去拿新的油彩!」王鸞腳步輕快地走出去了。

  嚴瓊玉走過去鎖上實驗室的門。他不太想看到四面牆上都刷上奇怪的東西。

  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好了簡潔乾淨的實驗室,嚴瓊玉走出去,發現王鸞又窩在椅子上,腳邊還放著那些用完的油彩。她又恢復了消極的狀態。

  嚴瓊玉走過去取下之前扣在她手腕上的儀器,導入數據查看。她的信息素活躍了大約四個小時,然後就慢慢下跌。

  也就是說她吸入的信息素對她的狀態影響是四個小時。

  「來,王鸞小姐,我們來檢查一下你的易感期還有多久。」嚴瓊玉說。

  他的實驗室初步布置好,正好先給她做個檢查。

  數據分析,她的易感期應該還有一週左右,比大部分Alpha稍微長一些。

  在這期間,易感期的Alpha需要多休息,最好能和自己的Omega待在一起,但是地位提升的王鸞突然有了許多事要做。

  才在新的住處安置好,第二天帝國Omega保護協會就發來通知,要求王鸞前往Omega保護協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0:00 AM

第二十五章

  Omega保護協會這個組織,王鸞並不了解,只從它的名字上理解,大概是一個保護Omega權益,幫助Omega的組織。

  在她理解中應該就像是她那個世界的婦聯或者兒童保護協會一樣。

  還在易感期的王鸞對於要出門去應付一群陌生人這件事是排斥的,但是她不得不去,因為這一場Omega保護協會的邀請,是在她那位家主父親的干涉下才會送來。

  「我去,幹什麼?」王鸞打不起精神地低聲問身邊唯一一個Omega。

  嚴瓊玉埋頭他自己的那些實驗資料,聞言輕描淡寫地瞥她一眼,說:「不是什麼大事,如果我沒猜錯,應該只是告訴你一些『產品使用說明書和注意事項』。」

  什麼產品?王鸞腦子裡帶著這樣的疑問,但是她沒有問。

  她被王家的保鏢司機安全送達Omega保護協會的途中,還稍稍用了一點精力思考了下,是不是因為她的標記讓嚴瓊玉發生排斥反應,幾次進了醫院,所以這個保護協會要來警告她。

  或者是嚴瓊玉才成年不久,他們這場「完全標記」在保護協會看來太著急了,是她逼迫進行,是不道德的,所以要對她進行再教育。

  總之,在她的猜測中,她以為自己是來接受審判的,卻沒想到,這個保護協會「審判」的並不是她,而是嚴瓊玉。

  Omega保護協會的工作人員對她的態度殷切熱絡,將她與隨行人員請進舒適的私人談話室,貼心地送上了點心飲品,甚至還有Omega工作人員詢問她飲品是不是符合口味。

  王鸞差點以為自己是去了什麼服務到位的私人會所。

  這個狀態下王鸞不想多說話,只坐在那默默等待。她身後兩位新撥過來照顧她的貼身管家是王管家教導了十幾年的學生,相當能幹,看出她的不適,便代替她與Omega保護協會的人交談。

  很快,那些保鏢們陸續出去,守在門口,只有兩位管家仍然守在她身後,談話室內走進來三位Omega保護協會的人,在王鸞身前坐下。

  他們的態度非常客氣,由中間那位年紀稍長,看上去有些嚴肅的中年男性首先開口。

  他說:「王鸞小姐,你好,我是Omega保護協會監督部的副部長童川,這次邀請你過來,是為了你的Omega嚴瓊玉。」

  王鸞看出來了,他是一個男Omega。

  「關於嚴瓊玉,他是我們Omega保護協會重點監督的對象,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他的部分資料是保密的,王鸞小姐可能並不清楚。」

  「鑑於嚴瓊玉即將成為你的專屬Omega,我們考慮到你有必要知曉一些情況,所以今天由我們來為你說明。」

  王鸞不明所以,略帶疑惑地點頭。可接著聽下來,她只覺得離譜。

  「……嚴瓊玉的母親是帝國史上最凶殘冷血的罪犯嚴慕,因為擁有3S的精神力,嚴慕殘忍殺害了多名帝國高等級Alpha。嚴瓊玉是嚴慕為了逃避死刑而懷上的父不詳孩子,因為這個孩子,她的死刑推遲,她趁著這個機會潛逃,至今還沒能抓捕歸案。」

  「因為過高的精神力影響,嚴慕已經泯滅人性,嚴瓊玉繼承了來自母親的3S高等級精神力,為了防止他成為嚴慕那樣危害帝國的Omega,我們為他植入了精神力抑制器……」

  哪怕王鸞現在消沉不想說話,聽到這番話也忍不住問:「他的母親做了什麼,和他有什麼關係?」

  因為父母做了不好的事,限制一個小孩子,這不是很離譜嗎?

  童川聽她這麼問,神情更加嚴肅,語氣鏗鏘:「嚴慕是我們全體Omega的恥辱,她一個人毀壞了我們所有的聲譽,我們享受著帝國的保護,就有責任監督所有的Omega成為對帝國有用的人,這樣的措施只是為了防止錯誤再次發生,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王鸞微微坐直了一點:「……你們不是Omega保護協會?」

  聽出來她的言外之意,童川皺眉:「當然,這樣的行為,本身也是對嚴瓊玉的保護。如果你知道當年嚴慕做的事,就會理解我們。」

  王鸞並不認同,也不理解,但她看到這位叔叔的神情就知道和他無法溝通,她不想和他進行無謂的爭辯。而且,她想起來自己最初和嚴瓊玉接觸時,他說自己被監視著,她當時無法理解,現在才明白了為什麼。

  見她沉默,童川以為她被自己說服了,神情又舒緩了些,說道:「我知道,王鸞小姐可能是心疼自己的Omega,我們這次來也是因為這件事。」

  「嚴瓊玉這十幾年來表現的很好,我們監督部已經考察過,確認了他在帝國的教導下,已經長成了一位無害且優秀Omega,所以我們準備為他移除精神力抑制器。」

  王鸞被人從Omega保護協會送出來,又被送回了王家大宅。

  天已經黑了,嚴瓊玉站在門口迎接她,準備和她一起共進晚餐。

  「王鸞小姐,沒有胃口嗎?」嚴瓊玉見她吃的不多,明知故問。

  王鸞低頭看著盤子,嗯了聲。

  「Omega保護協會那些人,確實倒胃口。」嚴瓊玉臉上帶著笑,輕聲說。

  僕人們離得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嚴瓊玉一點也沒遮掩自己對於Omega保護協會的惡意。

  王鸞想起去之前,嚴瓊玉說的那個「產品使用說明書和注意事項」,後知後覺他是將自己比作了「產品」。

  王鸞過了會兒問:「精神力抑制器,在哪?」

  嚴瓊玉目光閃爍一下,他吃的差不多,用餐巾擦拭手指,忽然抬起手在王鸞的耳邊輕觸,手指碰到她腦側。

  「當然是在腦子裡。」

  不知道是因為他短暫的觸碰還是這一句話,王鸞感覺自己腦子一涼。

  看她皺起臉,扭頭吃東西,嚴瓊玉坐在一旁笑盈盈看她。

  王鸞自己緩一會兒,腦子裡整理著收集到的信息:「他們突然要給你取出精神力抑制器,是因為我的精神力提高?」

  「是啊,還要多謝王鸞小姐願意配合,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王家主也不願動用王家的權利和Omega保護協會交涉。」

  嚴瓊玉相信,如果不是王家主施壓,並且拿出了足夠的利益,Omega保護協會和Omega學院以及某些人,都是絕不願意看到他失去限制的。

  他們實在太害怕嚴慕,也太痛恨她了。

  王鸞不再說話,晚上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左右間隔兩米。

  在王鸞快要入睡時,嚴瓊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他說:「王鸞小姐,你應該知道關於嚴慕的事情了,可你看起來並不擔心我會像她那樣?」

  不僅不問,還能和從前一樣躺在他旁邊。

  王鸞清醒了一點,她想起白天那幾個保護協會的人提起嚴瓊玉的語氣和神情,心中沉重。她還在被易感期困擾,現在沒太多精力說那麼多雞湯,最後也只是說:「你無罪。」

  嚴瓊玉只是隨口一問,卻不想因為這三個字,一整夜都沒有閉上眼睛。

  他長久地凝視黑暗,一動不動。

  無罪,他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

  他生來就是帶著罪惡的,從小他身邊的人都用語言或者行動這麼告訴他。

  如果他無罪,為什麼生來就帶著枷鎖,生來就困在牢籠,生來就被人厭惡?

  他們用看待犯人的眼神審視他,好像他遲早會成為可怕的罪犯,做下十惡不赦的事,他們苛刻地對待他,只是為了提前懲罰他未來的罪……當然,他們的警惕並沒有錯。

  他知道自己遲早會成為他們恐懼中的那個罪犯,就如同嚴慕一樣。

  等到他找到他的生父,殺了他,離開這裡之前,他會為這些人送上禮物,感謝他們將他塑造成這個模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0:43 AM

第二十六章

  王鸞比一般Alpha更長,也更奇怪的易感期,終於宣告結束。

  這天起來,王鸞不再覺得人生無望,一早就窩在沙發裡發呆,而是感覺整個人煥然一新。

  同時,她在整個易感期頹喪期間好像被一層薄冰覆蓋而顯得朦朦朧朧的各種情緒,也後知後覺一股腦地湧上心頭,讓她在坐起來的三分鐘後,忽然發洩地大叫一聲,錘了一把床上用來做分隔線的枕頭。

  也把剛進門的嚴瓊玉給驚了一下。

  「怎麼了,王鸞小姐?」嚴瓊玉稀奇地問。

  王鸞抬起自己頭髮蓬亂的腦袋,她神情有些復雜。在這段時間,她和嚴瓊玉相處的……格外親密。至少對比其他人來說是這樣的。

  在易感期期間,因為主動的被迫的各種原因,她們幾乎一直待在一起,形影不離。

  王鸞不得不承認自己可能有受到那種狀態影響,看到嚴瓊玉她會比較容易平靜,大概是因為嚴瓊玉一直都非常平靜,她那種狀態下會被他感染……總之絕對不是因為那什麼信息素!

  她仍然排斥那些天生長著某個器官的身體,但是對嚴瓊玉,她的接受程度恐怕已經和對自己這具身體的接受程度差不多了。

  這些日子,在她不願意配合他的檢查時,他會強行拖著她推著她去;

  在他從實驗室裡眉頭緊鎖地出來後,他會突然發瘋似的過來抓她一下又迅速走人;

  在習慣的取腺液過程中,他已經會直接捏著她的嘴搖一搖讓她張開,然後毫不避諱地摁她的牙。

  還有每天坐在她身邊吃飯,用同一個浴室刷牙,躺在她旁邊睡覺,和她一起泡在工作室裡一待就是一天……

  難以想像這只是一週多的時間發生的事,因為易感期的特殊狀態,嚴瓊玉讓她完成了初步的脫敏治療。

  到昨天,即便再被碰到,王鸞還是會意思意思起一下雞皮疙瘩,但已經比一開始的猛然跳起來遠離要好多了。

  就是王鸞沒想到,她這輩子還會有和一個男人這樣相處的時候。除了沒有親密行為,她感覺兩人這樣確實也和新婚夫婦沒什麼區別。

  王鸞回想這段時間,思考,這難道就是溫水煮青蛙?她是不是被套路了?其實嚴瓊玉就是帶著王家主給的任務來的,而她以後也會習慣他以至於真的和他……然後生下孩子?

  「王鸞小姐?」沒聽到她回應的嚴瓊玉已經走到了床邊。

  王鸞看他一眼,因為猜測狂跳的心又慢慢平靜。

  不,不會的,想想嚴瓊玉小小年紀對自己的那股狠勁,他就是莫得感情的研究機器,再想想這些日子的日常相處,他大概率也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他頂多就是有點惡趣味,類似於貓的壞心思。

  正想著,嚴瓊玉一隻手按住了王鸞的肩膀。

  王鸞慢半拍地看過去,感覺手臂浮現熟悉的雞皮疙瘩,同時她將嚴瓊玉的手推開,告誡他:「玩歸玩,鬧歸鬧,別拿過敏當玩笑。」

  嚴瓊玉一下子不知道她的易感期究竟有沒有過去。

  他從昨晚就算好了時間,她這個點應該已經恢復正常。可是剛才他碰到了她,卻沒看見她像以前那樣跳起來,反應和易感期期間差不多。

  「你的易感期應該已經過去了?」

  「過去了……」王鸞覺得這易感期和從前的生理期也差不多,就是個加強版的。

  如果不是嚴瓊玉最開始那一通操作,她大概率還會過得非常痛苦,身心共同煎熬,而不只是簡單的心態失調。

  好在,這樣的易感期一年只會有一兩次。

  王鸞忍不住對嚴瓊玉說:「我再也不想有易感期了。」

  她這語氣有一點不自覺的親近和抱怨,但嚴瓊玉眼都不眨,像個醫生那樣對她說:「保持健康的生活作息,多運動多食用蔬菜水果,保持心情愉快,可以有效減少易感期的持續時間。」

  王鸞:「…………」

  她去洗漱間清洗,看到嚴瓊玉也慢騰騰地跟了上來,站在門口打量她。

  他早就起來了,基本上她每天頂著鳥窩頭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看到的都是一個閃亮亮的嚴瓊玉。

  這讓她聯想起從前世界看過的一個新聞:妻子連續十年每天五點起化妝,丈夫從未看過妻子素顏的模樣。

  「你跟著我幹什麼?」王鸞清潔牙齒,含糊地問。

  嚴瓊玉一頓,他這些天每天監控王鸞的身體數據變化,觀察她已經成了習慣,不知不覺就跟隨上來了。

  他不動聲色地站直身體,說道:「告訴你一件事,我剛接到通知,今天下午我要去接受抑制器取出手術。」

  提起這事,王鸞心情沉重。現在正常狀態下的她比易感期期間聽到這事時還要難以接受。

  她大概猜到嚴瓊玉這人童年大概不會很幸福,但仍然想像不出一個小孩子要怎麼面對母親利用自己拋棄自己,腦袋裡被安裝什麼見鬼的抑制器,還要被人監控的日子。

  王鸞還是直言直語:「你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出身嗎?關於你的母親?」

  她看他說起嚴慕時,語氣熟稔的樣子。

  嚴瓊玉也直接說道:「我本來不應該知道,但最初負責照顧我的那位老師和嚴慕有些淵源,她告訴我我的母親是個可怕的罪犯,而我和她一樣,以後也會長成一個沒有廉恥心自私自利殺人如麻的魔鬼。」

  他看到王鸞的神情,故意這麼說道,問她:「王鸞小姐,是在同情我嗎?」

  他並不喜歡被人同情,誰有資格同情他呢?

  王鸞嘆氣:「不能同情男人,會變得不幸。」

  她神色嚴肅,嘀嘀咕咕念叨著這樣的話貼牆走了。

  嚴瓊玉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跟上去。

  一出生就被嚴慕丟棄,他只是作為一個逃亡的工具而誕生。對於嚴慕,他並沒有印象,在他幼年的記憶裡,他對一切的認知來源於那時負責照顧他的老師。

  那位老師有一個秘密心上人,一個在研究所工作的Alpha,那個Alpha痴迷嚴慕,因為幫助嚴慕逃亡被判處死刑。理所當然的,老師嫉妒仇恨嚴慕,並且將這一切轉移到了他身上。

  在其他人眼中,那位老師溫柔和藹,總是帶著微笑。

  但是私底下對著他,老師總是面色猙獰扭曲地對他進行各種辱罵,她發瘋了一般在他面前提起嚴慕,日復一日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告訴他嚴慕是多麼瘋狂醜陋可怕的人,而他這個被拋棄的雜種生來就帶著嚴慕身上惡的基因。

  他對於世界,對於自己最初的認知,就是那位老師撕裂癲狂的臉,還有那些詛咒一般的辱罵。

  或許最開始,他還有所疑惑,真的像老師所說的那樣嗎?其他人帶著異樣的注視和避諱病毒一般的態度告訴了他答案,確實如此。

  他早早就學會了觀察和思考,比一般孩子早很多,遺憾的是,這不是一件好事,在他還不會掩飾自己時,這一切表現只會讓人進一步認定他和嚴慕的相像。

  那個精神力抑制器植入他腦子裡時,他才兩歲,手術要求他清醒地完成植入。

  從那之後,他就開始了漫長的痛楚,來自大腦的疼痛在他的成長期烙下無法遺忘的烙印。他會痛得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入睡,會突然昏厥,會嘔吐抽搐,這一度讓他身體虛弱到無法起身,只能在醫院度過。

  去醫院治療對他來說是難得的休息時間,至少在醫院許多人看著,他的老師不會突然捧著他的腦袋用力擊打他植入抑制器的地方,告訴他是他活該遭受這一切,對他說:「你就一輩子戴著這東西,痛一輩子吧!」

  「不,我現在就要取出它了。」嚴瓊玉忽然自言自語,望著鏡子裡自己的臉,露出一個笑容。

  下午前往Omega研究所進行手術,嚴瓊玉意外地看見了王鸞。

  「王鸞小姐也要一起去?」嚴瓊玉語氣平靜,「這只是一個小手術而已,我很快就會回來。」

  王鸞真有些佩服他的淡定從容:「做手術怎麼能沒人在旁邊?」

  她稍稍湊近一些,神秘地輕聲說:「放心,我會看著他們,不讓他們做手腳。」

  嚴瓊玉不覺得那些人會在王家的眼皮底下做手腳,但臉上還是一派溫柔感激地說:「那就謝謝王鸞小姐了。」

  王鸞看他淡然的神色:「你怎麼看上去不高興,也不激動?」

  嚴瓊玉:「我很高興,也很激動。」

  畢竟他已經等待許久。

  「但是經驗告訴我,過早表現出高興的話,是會發生糟糕的事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2:03 PM

第二十七章

  抑制器取出由兩撥人共同進行操作,一撥是Omega保護協會的人,一撥是王家的人。協會人少,王家人多。

  王鸞本該待在手術室外等待,但她堅持要進入手術室,消毒後就坐在手術台附近面無表情地看著,也沒人敢將她趕出去,只好默認了她的行為。

  為了不影響精神力,這種精神力抑制器的植入和取出都需要被植入者保持清醒,為了防止嚴瓊玉痛苦之下掙扎,他的手腳都被固定住。

  手術一開始很順利,就像是嚴瓊玉所說的,這不是一個大手術。這一點和王鸞記憶中故鄉的手術不太一樣,但看到手術場面並不血腥,也沒那麼緊張,王鸞心裡放鬆一些。

  她親眼看著一枚拇指大小的抑制器被取出,滿以為這樣就結束了,誰知這時其中一位醫生拿出了另一枚看上去更小的銀灰色抑制器,並下意識地看了王鸞一眼。

  王鸞坐著的位置視野很好,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這個醫生試圖將新的抑制器注入嚴瓊玉大腦的動作,王鸞也沒有錯過。

  她站起來,神情嚴肅:「等一下,你在做什麼?」

  幾個人都停了下來,那醫生遲疑了片刻,還是老實說:「這是最新型的精神力抑制器,鸞小姐請放心,這種抑制器更加安全,而且更可控,以後是否要屏蔽Omega的精神力,願不願意讓他使用精神力,都可以由『鑰匙』來操控,『鑰匙』稍後會送到鸞小姐手中。」

  王鸞聽他說這些,下意識去看嚴瓊玉。嚴瓊玉是清醒的,清醒著躺在那,但是卻沒什麼反應,連手指都不曾因為意外而動彈一下。

  王鸞直視那醫生,堅持道:「不需要植入這個。」

  「可是,鸞小姐,這是家主的意思。」醫生顯然是王家人,顧慮她的身份,語氣沒那麼有底氣。

  另一位戴著Omega保護協會標識的醫生語氣更加不客氣,他說道:「雖然Omega身體脆弱,但是擁有高等級精神力的Omega是不同的,他們的危險程度普通Alpha想像不到,王鸞小姐恐怕掌控不了一個3S,一旦他出現了不可控的情況,最危險的就是他的Alpha王鸞小姐你,所以這也是為了王鸞小姐的安全著想。」

  雖然說的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但是這人語氣嘲諷,顯然很是看不上她這個廢柴大小姐出聲干預他們。

  「躺在那的是我的Omega,你身邊那幾位都是我王家的醫生,外面站著的幾十個是我王家的保鏢,所以,這裡輪得到你說話?」王鸞瞧了那保護協會的醫生一眼,又看向王家那位醫生。

  「你不聽我的,是因為我這個繼承人不被認可,決定不了王家的事?」

  醫生眉頭一動,立即放下了手裡的抑制器表示服從:「當然不是,您是家主認可的繼承人,我們怎麼敢違背您的意思。」

  「給嚴瓊玉植入新的抑制器,這是王家和保護協會達成的共識,如今你們大小姐這是在做什麼?」保護協會的醫生不依不饒。

  但是王鸞就在一旁站著,沒人聽他的,甚至他還被幾個王家的醫護隔離到後排,氣得他臉色青紅交接。

  在王鸞的干預下,這場手術迅速收尾。

  回去的中途,王鸞果然收到了王家主的通訊。

  看到王家主那張後爹臉,王鸞同樣板起了臉。

  「你怎麼回事?」王家主大約一時間無法從十幾年的習慣態度中轉變,開口仍然帶著厭煩,想起什麼又稍稍溫和,紆尊降貴多說了兩句,「之前那個抑制器是協會植入的,我不放心他們,所以才要換一個新的。這個抑制器由我們控制。我以為你應該能明白,你如今是王家繼承人,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王鸞沒有被這突然變臉的慈父感動,不管王家主怎麼說,她只是一口咬定:「我還是擔心抑制器會對嚴瓊玉的精神力有影響,我還希望能借助他再升級,萬一抑制器出了問題,去哪裡再找個3S?」

  不知道王家主有沒有被說服,他態度不明地結束了通訊,至少面前這關是過去了。

  入夜,王家宅院裡,屬於王鸞的院落已經陷入寂靜,少有人走動。這裡的主人不喜歡僕從環繞在周圍,所以男僕女僕們都只遠遠等候著,並不近身伺候。

  院中種植的夜合花散發著馥鬱芳香,在夜色中將整棟建築包裹。王鸞從工作室裡出來,嗅著這股幽香回到房間,看見床邊坐著一個優雅秀麗的人影。

  嚴瓊玉頭髮烏黑,穿著睡袍安靜坐在床邊思考的樣子,乾淨漂亮的和這夜色中的清冷花香莫名相宜。

  「你醒了,沒什麼不舒服吧。」王鸞隨口問。並且下意識去看嚴瓊玉腦側的位置。

  這手術真方便,開個腦子連頭髮都不用剃,還是如此茂密。

  嚴瓊玉坐在床上幽幽地凝視她,一言不發。

  他沉默太久,看得王鸞一頭霧水。

  「你不能說話了?」王鸞看他一直不吭聲,猜測,「難道是剛才的手術出了什麼問題,對你的大腦有什麼影響?」

  「王鸞……小姐。」嚴瓊玉聲音略有些沙啞。

  他醒來時是想問一問她關於抑制器的事,但人站在他面前,他未出口的話卻換了一個方向。

  「你仍然想逃離這裡嗎?」嚴瓊玉問。

  王鸞想也不想:「我當然……」

  嚴瓊玉打斷她:「你的精神力確認穩定在A級,王家之後還會想辦法為你提升身體強度,如今你的王家繼承人地位已經被承認,你會被更加重視。留在這裡,你將得到更多東西,曾經迫害你的不會再迫害你,反而會成為你手中的利器;曾經鄙視你的匍匐在你腳下,將你捧上高處……這樣,你還想逃離這些嗎?」

  嚴瓊玉知道,很多人痛恨權貴勢力的壓迫,但他們更痛恨的是自己手中沒有權力;有些人口中厭惡貴族,更多是嫉妒貴族擁有的一切,如果能選擇,大部分人都寧願自己才是壓迫別人的人,更願意自己擁有權力。

  從前的王鸞幾乎被家族拋棄,但現在不同了,這樣,她還和以前一樣想嗎?

  王鸞感覺美少年說的話有一點中二,什麼「匍匐在你腳下,將你捧上高處」,聽得人有點尷尬,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可能不相信,但是不管王家對她的態度如何變化,她的想法從始至終都沒變過:她不想待在這裡。

  這個問題的原因有點難以解釋,王鸞思索片刻,吐出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句詩最能概括自己的心情。

  「什麼?」嚴瓊玉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麼。

  因為王鸞是用故鄉的華夏語說出的這句詩。在這個世界她繼承了原身王鸞的語言,可以和人正常交流,但兩個世界的語言有很大的差別。

  王鸞只能用最簡單的話語再解釋了一遍:「意思就是,我不快樂,我不幹。」

  嚴瓊玉敏銳地說:「你剛才說的,是另一種語言?」

  王鸞:「嗯。」

  嚴瓊玉:「你家鄉的語言?」

  王鸞感覺自己的來歷都快被這個大聰明給猜穿了,她並不在意,坦坦蕩蕩回答:「嗯。」

  誰知嚴瓊玉突然來了興趣,提出要求:「你可以教我這種語言嗎?」

  王鸞想說算了吧,嚴瓊玉就像是猜到了她會說什麼,用一句話堵住了她的拒絕,他說:「你不想有人能用家鄉的語言和你交流嗎?」

  王鸞一怔,怎麼不想,當然想,她仍然很思念家鄉,做夢都是熟悉的話語迴蕩在耳邊。

  她被一句話說服,答應下來:「好吧,但是我故鄉的華夏語是最難學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正在恢復3S精神力的嚴瓊玉笑而不語。

  兩人連夜開始了教學,王鸞教著教著,發現小丑竟然是自己,真正沒做好心理準備的也是她自己。

  她單知道嚴瓊玉聰明,但不知道他竟然聰明到這個地步,什麼東西一教就會,看一遍就記住,他還會舉一反三。

  讀音、筆畫、偏旁等等,她教的速度跟不上他學的速度,差點在他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中把自己的腦袋掏空。

  嚴瓊玉拿著她默寫出來的東西,評價道:「確實是比較難的語言體系,你不成系統的教學提升了學習這門語言的難度,而且你好像也沒完全掌握這門語言?」

  王鸞忍了又忍:「默寫不出字典難道是我的錯嗎?沒有人能默寫出字典,沒有人!」

  看到她有些抓狂,嚴瓊玉現學現賣,用自己剛學的王鸞小姐故鄉話說:「不要生氣,我錯了。」

  王鸞突然眼眶一紅:「…………」淦,好懷念的故鄉話,根本生不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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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唐‧李白

  摧眉折腰:低頭彎腰。摧眉,即低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2:11 PM

第二十八章

  王鸞發現了,嚴瓊玉是個學習黑洞。

  如果拿她自己的學習速度來對比,她是小河流水,嚴瓊玉就是大江東去。短短幾天,她日日夜夜,所有的空閒時間都在被這個過分熱情的學生糾纏。

  她快把自己二十多年時間裡學到的華夏語都掏出來了,一滴都沒有了。

  甚至她做夢都夢見自己在教室裡給嚴瓊玉做語文老師,被他無數個問題問的頭上冒汗。她連說夢話都是在說「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嚴瓊玉在華夏語的學習上,以飛快的速度學會了走路,現在已經開始學跑了。

  他對於詩詞有著莫大的興趣,可能是王鸞一開始說的就是一句詩,他覺得詩讀來非常優美。王鸞不得不苦思冥想默寫出了唐詩三百首,以及許許多多只記得一兩句的殘詩。

  帶著對嚴瓊玉擠海綿式從她腦袋裡擰出知識的怨念,王鸞將詩默寫出來並送給他一句「學去吧你。」然後把自己關進工作室,進行物理隔離。

  把王鸞逼到躲進工作室裡,嚴瓊玉終於放緩了自己凶猛的學習態度。

  他倒不是真的那麼熱愛學習,只是他看著王鸞抓耳撓腮回想的樣子覺得非常有助於放鬆身心。

  他每天躺在她身旁無法入睡,腦子裡又時常思考許多問題,難免需要一些調劑來舒緩一下。

  最重要的是,他終於能肯定這位王鸞小姐的來歷了。

  通過她教給他的那種名為華夏語的全新語言,嚴瓊玉窺見了一個從未見過的新奇世界。

  語言是了解文明的最佳途徑,王鸞解釋一個字一個詞的意思時,自然而然帶出了另一個世界的真實模樣。

  她說學校,說小學初中高中大學;說工作,建築設計動畫設計敲代碼的程序員;說生活,父母姐姐朋友,逛街喝奶茶旅遊看電影玩劇本殺……說起這些,向來寡言的王鸞滔滔不絕,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快樂。

  任誰都能看出她對家鄉的喜愛和懷念。

  通過學習語言過程中,各種不動聲色的詢問引導,嚴瓊玉初步了解到了王鸞那個世界的生活環境,甚至從她的字裡行間推測出她的大概身份。

  她是一個生活富足的普通女性。

  女性、男性,在她那個世界似乎只有兩種性別,這是最讓嚴瓊玉感到驚異的,他這才明白為什麼王鸞對於這個世界的六種性別會表現出一種異常的遲鈍,對Omega和Alpha的看法也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從前對於王鸞身份的猜測,一一被自己否定。她不是他猜測的某個勢力用異常手段安排過來的間諜,也不是從前那個王鸞分裂出來的新人格。

  她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迷路靈魂,一個他沒能預想到的意外。

  當然,這其實也能稱作「奇跡」。

  再一次打開門看到嚴瓊玉那張漂亮的臉蛋,王鸞差點下意識轉身回去繼續鼓搗自己拆開的小型懸浮車。這張臉看久了就像噩夢一樣。

  「王鸞小姐,今天我們不學華夏語了。」嚴瓊玉及時把她叫了回來。

  「不學了你叫我有什麼事?」王鸞奇怪問。

  對於她不解風情的直言直語,嚴瓊玉已經習慣,帶著笑容看著她說:「為了感謝王鸞小姐對我的信任和教導,我準備了一份小禮物。」

  王鸞扒拉著門沒放,確認道:「禮物?是那種嚇人的禮物嗎?」

  「我為什麼要故意嚇唬王鸞小姐呢,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嚴瓊玉真誠地表示疑惑。

  王鸞:「…………」沒有誤會,你就是全世界壞心眼最多的那隻貓。

  帶著將信將疑,王鸞跟著嚴瓊玉來到室內小花園休息區。嚴瓊玉為她拉開椅子,又端來一個蓋著蓋子的托盤,沒有故弄玄虛,直接在她面前揭開。

  王鸞眼睛微微瞪大。在她面前,擺著許多看上去詭異眼熟的食物和飲品。

  炸的金黃的雞塊、看上去像是薯條一樣的條狀物、黑色散發甜香還有褐色散發奶香的飲料。

  這個世界並沒有這些飲品和小吃,很多食材也和她哪個世界不同。

  她昨天教嚴瓊玉寫字的時候說起食物,忽然很懷念自己常吃的那些炸雞薯條可樂奶茶,嚴瓊玉也感興趣,她就多說了幾句,沒想到今天會看到嚴瓊玉將這些擺在她面前。

  她抬頭去看嚴瓊玉。他站在一旁,一手扶著她的椅背說:「這是我根據你的描述做的,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嘗一嘗?」

  王鸞承認,自己有被這種用心感動到。她咬了一口炸雞塊,眼睛一亮,又去吃薯條。

  「這個味道,和薯條一樣,連番茄醬都很像!你怎麼做的?」

  嚴瓊玉:「你不是說你那裡的土豆和這裡的麻豆泥口感有點像,番茄的酸甜口感這裡也有類似的水果。」

  「再嘗嘗這個,我是照著你說的可樂做的。」嚴瓊玉將那黑色的飲料推到王鸞手邊。

  散發甜香的飲料一入口,王鸞就唔了一聲:「真的,比可樂甜一點,真的非常像可樂,這個氣泡在嘴裡的感覺!」

  嚴瓊玉:「你說可樂是碳酸飲料,喝起來有氣泡上升,這樣的效果有些藥物是可以達到的。」對他來說,異常簡單。

  「這個是奶茶?」王鸞端過剩下的那杯褐色飲品。

  這個世界她還沒發現「茶」這種東西,所以對這杯奶茶其實不抱有太大的期待,但是真的喝了一口,她差點就湧出熱淚。太好喝了,是家鄉的味道!

  「你怎麼連奶茶都能做出來,這裡也有茶葉嗎?」王鸞又吸了一大口,發現奶茶裡面還有黑色的珍珠。

  嚴瓊玉:「沒有你說的那種茶葉,但是氣味芳香口感略微苦澀的植物葉子有很多,我試了些,這種味道最好。」

  王鸞深深地看了嚴瓊玉一眼,第一次對這個男人心服口服:「你好厲害,我待會兒就給你默寫古詩《春江花月夜》!」

  嚴瓊玉雲淡風輕,「我在學校的烹飪課一直是第一,這些做起來很簡單。」

  不過他為了應付Omega學院的老師考第一的時候,根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會給一個Alpha烹飪食物。

  嚴瓊玉輕咳一聲:「還有一樣沒端上來。」

  王鸞:「還有?是什麼?」

  嚴瓊玉端來一個大碗以及熱水,動作優雅地將熱水注入碗中,開始泡麵。

  帶著辣味的濃鬱香氣飄散,王鸞覺得這畫面有點搞笑,又很是感動。

  她懷著虔誠的心等待了一會兒,吃上了這個異世界版泡麵。

  「很香,很好吃。」王鸞說。

  雖然口感不太像泡麵,沒有之前幾種還原,但是真的很好吃。

  她一感動就許下承諾:「我再給你默個《將進酒》!」

  嚴瓊玉忽然嘆一口氣:「原來王鸞小姐之前說再想不起其他的詩了,是在騙我。」

  王鸞:「……不是,我是剛太高興突然想起來的。」

  她一口咬定,嚴瓊玉也不去揭穿,只看著她不說話,視線非常具有壓迫感。

  王鸞:「真的,我感覺最近我的記憶力越來越好了。」

  關於這一點,嚴瓊玉是清楚的。記憶力提升是精神力等級提高的表現之一。

  有一件事王鸞並不清楚,從前那個王鸞的精神力等級是C級,而她來到這個身體之後,精神力等級其實是B+,在那次混亂的標記後才變成A。

  王家以為她的精神力等級是因為嚴瓊玉才從C到A,王鸞自己被嚴瓊玉誤導,以為自己精神力一開始就是A,而真實的情況只有嚴瓊玉一個人知道。

  他並不準備讓王鸞知道自己真的能讓她提升精神力等級。

  經歷了教學華夏語,還有嚴瓊玉親手給她做家鄉小吃的事,王鸞不可避免地感覺自己和嚴瓊玉更親近了。

  她知道這是他的套路,但是仍然很感謝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有可以一起說家鄉話的人,有可以回憶故鄉的食物。

  嚴瓊玉收到了王鸞帶著感激的兩首古詩默寫,他仔細觀察她的一系列反應,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好像有套路到她,又好像沒有套路到她。

  但王鸞還是有所變化,具體表現在和他說的話變多了,兩人躺床上還會閒聊。

  王鸞難得主動挑起話題:「我感覺你有段時間沒搞事了,最近不準備搞事了嗎?」

  嚴瓊玉看著天花板:「…………哈。」他再一次覺得王鸞小姐不太會說話。

  「我在等一個人上門。」嚴瓊玉透露了一點消息。

  「誰,什麼時候,來做什麼?」王鸞繼續閒聊。

  嚴瓊玉有一點苦惱,決定學習王鸞,直言直語地和她說話:「唔……我不太習慣詳細和人描述自己的陰謀詭計。」

  王鸞大驚:「你說話好直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3:02 PM

第二十九章

  嚴瓊玉等的人是維爾汀。

  維爾家族和其他幾個大家族不同,他們整個家族和勢力都盤踞在A3星系,很少會來帝都星,帝國最大的藥物生產商和最有名的研究所都是維爾家族旗下。

  維爾汀低調前來帝都星,星艦剛降落,就有不少人得到消息,維爾家族在帝都的豪宅迎來了主人。

  一位遠離貴族上層交際圈多時的人物毫無預兆地回來了,這無疑是很引人注目的。

  有人試探地給維爾家的豪宅發去邀請和拜訪的帖子,都被維爾家的管家一一禮貌拒絕。

  剛回到帝都星的維爾汀沒有理會任何邀請,他經歷了一週的星際跳躍才從A3星系來到帝都星圈,在休整過後就迫不及待找上了王家。

  各大貴族互相之間各有摩擦,但普遍和維爾家族交好,因此維爾汀被客氣地迎入王家,由王管家親自接待。

  倒不是王家主不樂意親自見人,只是他最近大約是聽到好消息太過激動,基因崩潰症發作,正躺著休息,事情都交給心腹去處理,一般的事情還傳不到他耳朵裡。

  維爾汀這一行目的明確,他是為了王鸞和嚴瓊玉而來。

  這一組精神力提升的樣本恰巧和他近幾年研究的項目有關,而他陷入瓶頸多時,前來尋找突破的可能性。

  王家主接到王管家的通訊時正在忍受頭痛,眯著眼睛看完了維爾汀的訴求。

  維爾汀要求親自採集精神力提升樣本的數據,在不傷害實驗體的情況下進行一些小小的實驗,作為交換,他會免費提供這幾年做出的新型精神力藥劑。

  「哼,維爾家,這麼大年紀了還是這麼天真。」王家主對那所謂的新型精神力藥劑並不滿意,他們這些貴族都清楚,維爾汀研究了幾年的精神力藥劑並沒有太大作用。

  不過,這位都送上門來了,王家主自然不會拒絕這樣一個寶庫。要知道維爾汀手上的研究可不只是精神力提升。

  王管家很快得到消息,王家主歡迎維爾汀在王家居住,不過他想要近距離研究他們王家的大小姐,只能暫時加入她的醫療團,參與研究她的身體強度提升基因藥劑。

  也就是說,想把人當樣本研究可以,先幫忙提升她的身體等級。

  最近王家培養出的頂尖醫師和藥劑師都被召到王家本家大宅,一來治療王家主基因崩潰的老毛病,二來就是為了大小姐王鸞的身體等級提升。

  一般所說的等級都是指的身體和精神力雙重等級,基本上所有人的精神力強度和身體強度都是一樣的,但也有意外。

  精神力等級非常難以提升,通常是先天決定一切。

  但是身體等級可以通過後天的各種基因藥劑來進行提升。

  基因藥劑造價昂貴,還需要頂尖醫師針對性研究調配,因此只有那些大貴族大富豪才能揮霍得起。

  譬如王鸞,在精神力等級低下的時候,沒有獲得繼承人身份的她都沒能得到一份基因藥劑。

  原本各家繼承人幾歲時就能得到的改善身體素質的基因藥劑,她現在終於能享受到。

  但這種待遇就和新換的大房子、新換的高質量貼身管家、新的各種屬於她名下的豪宅豪車一樣,都是王鸞不太在意的東西。

  因為王家主基因崩潰症發作,沒時間管教她,過了一段悠閒日子,甚至還能拿出時間教嚴瓊玉學華夏語。但在維爾汀到來的這一天開始,她的好日子再度結束了。

  忙碌的王管家親自來告知她,有一位身份貴重的頂級醫生將會來幫助她調理身體,而她接下來的日子不僅要配合這個維爾醫生吃藥,配合他做一點無傷大雅的實驗,還要配合王家給她安排的專業訓練團隊每天進行鍛煉。

  「家主對鸞小姐抱有很高的期望,這一年鸞小姐不用去學校,但是下一學年,家主希望鸞小姐能進入荊棘軍校或者北斗星學院。比起其他家族的繼承人,鸞小姐已經錯失了好幾年時間,接下來更應該努力提升自己,不要辜負了家主的一片愛護培養之心……」

  王鸞聽著王管家的習慣性洗腦,覺得他就像個發任務的NPC,每次有什麼任務都是他來通知,一見到他就知道好日子到頭了。

  王管家一走,王鸞先叫了杯異世界版奶茶,大吸一口壓壓驚。自從嚴瓊玉鼓搗出來兩種家鄉飲品,這兩種飲品就變成了常備飲料。

  她端著奶茶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準備繼續自己被打斷的懸浮車改造工作,轉眼見到嚴瓊玉揉著額頭從他的地下實驗室走出來。

  他大約是剛做完實驗,大腦正在飛速思考,懶得用多餘的精力偽裝,臉上沒了那種虛假的溫柔微笑,看上去格外冷淡不好接近。

  他過了一會兒才發現王鸞坐在亂糟糟的工作台後面,大口咕咚奶茶,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嚴瓊玉瞬間從面無表情切換成溫柔人妻,走過來撐著桌子問:「王鸞小姐,怎麼了?」

  「剛才王管家找我,又有事情了。」王鸞坐在椅子上,抱著自己的腿抱怨,「他們找了研究員要對我進行小白鼠實驗,還要我自我管理鍛煉,爭取趕黑家超李家,最好明年混成軍校第一。做夢嗎?王家主怎麼膨脹的這麼厲害?」

  她又吸了一大口奶茶,看到嚴瓊玉那雙漂亮的眼睛閃爍,臉上露出狐狸吃到肉一樣的笑容,腦子裡靈光一閃一下子頓悟了。

  「……那個貴客研究員就是你等的人?」

  嚴瓊玉的微妙神情也就是一瞬間,他自覺沒有表露出太多情緒,可是王鸞卻眨眼反應過來,還聯想到了前幾天他隨口說的一句話。

  他深深看了王鸞一眼,沒說是不是,只說:「王鸞小姐有時候格外敏銳。」

  王鸞也不想的,只是她腦子裡的嚴瓊玉天線自動接收了信號。

  哪怕唉聲嘆氣,王鸞還是不得不在貼身管家的催促下放棄了她的手工大業,前往另一處場地接受研究員的藥物觀察,以及陪練團的物理捶打。

  她見到了那位維爾醫生,黑色的頭髮,還有一雙罕見的紫色眼睛,是個中年美大叔。

  經過頂尖美色嚴瓊玉的考驗,王鸞已經能對著這些美麗皮囊心如死水,尤其這叔叔上來就給她做了一系列測試體檢,在他眼裡,王鸞感覺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恍惚間真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被綁在手術台上的小白鼠。

  這維爾醫生站在她身旁翻看她的精神力檢測報告,眼神略有些可怕,甚至旁若無人地喃喃自語:「如果能打開腦子看一看……」

  王鸞瞬間坐起來往外走。

  維爾醫生見她要走還詫異:「你怎麼了,檢查還沒做好。」

  王鸞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再不走要被開顱了。」

  維爾醫生失笑,笑出兩片很有年齡魅力的眼紋:「放心,沒經過許可我是不會私自這麼做的。」

  「接下來我們來檢測一下你的身體數據吧。」維爾醫生很自然地讓她脫衣服,還特意囑咐要脫乾淨。

  王鸞:「?」她再次感到窒息地扭頭往外走。

  維爾醫生又跟不上她的想法,奇怪問:「怎麼了,檢測還沒完成。」

  王鸞抱著胳膊,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叉,遠離這位維爾醫生。

  維爾醫生半天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我們都是Alpha,這有什麼呢?」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男女之別,只有AO之別。

  在王鸞的沉默拒絕之下,檢測還是以另一種更麻煩的方式完成了。在和維爾醫生的艱難溝通過程中,王鸞竟然開始想念起了嚴瓊玉。

  在對比之下,她才發現和嚴瓊玉的交流有多麼順暢簡單。因為嚴瓊玉聰明情商又高還不會想開她的腦子。

  結束後王鸞回到自己的住處,拖了把躺椅擋在嚴瓊玉的實驗室門口,嚴瓊玉一推開門就撞到了她的躺椅。

  他故作驚訝,裝模作樣地扶在躺椅邊上,端詳她憔悴的臉,擔憂地問:「王鸞小姐,很辛苦嗎?怎麼累成這個樣子了。」

  要不是他眼睛裡的笑太不加掩飾了,王鸞就信他是真的擔憂。

  王鸞瞅他:「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見維爾醫生,你去應付他。」

  嚴瓊玉:「我怎麼應付他,我只是個柔弱的Omega罷了。」

  王鸞才不管,重復:「你不是在等他嗎,你跟我一起去。」

  嚴瓊玉:「可是怎麼辦,時機還不到。」

  他說著,越過搖椅飄然而去。

  王鸞爬起來跟在他身後,復讀:「跟我一起去。」

  吃飯的時候,王鸞在他耳邊復讀。

  睡覺的時候,王鸞在他耳邊復讀。

  那聲音幽幽的,在寂靜的夜裡宛如恐怖片中的女鬼索命。

  雖然身邊有人嚴瓊玉睡不著,一直是在裝睡,但是這聲音實在是精神污染。

  他確實沒有準備這麼早就去見維爾汀,可是王鸞在他耳邊念了一晚上不算,第二天抓著他不放,最後還是拖拖拉拉把他推了過去。

  終於把「盾牌」帶上的王鸞覺得安全感有了。

  都喜歡搞研究,都喜歡做實驗,你們互相傷害去吧哈哈哈!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3:09 PM

第三十章

  帶上嚴瓊玉在身邊,王鸞壓力驟減一半。

  維爾醫生見到她們一起過來,目光直接就放在了嚴瓊玉身上。他端詳著嚴瓊玉的神情是毫不掩飾的復雜,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略帶激動的情緒。

  「孩子,你就是嚴瓊玉吧,我是維爾汀,你很小的時候,我還見過你呢。」維爾醫生上前說道,都沒等王鸞做介紹。

  嚴瓊玉也在不露痕跡地觀察他,當然沒有錯過維爾醫生的異樣表現。

  和同為生父懷疑對象的李家主一比,維爾醫生的態度稱得上和藹可親,和李家主截然不同。幾乎是維爾醫生開口的瞬間,嚴瓊玉就有了新的推測。

  他端著自己這些年的人設,溫和優雅,禮貌地與維爾醫生交談,還不忘展現自己與王鸞的恩愛。

  他很是無奈地看了一眼王鸞,似是拿她沒辦法,說道:「我今日是陪鸞小姐一起來的,打擾了。」

  維爾醫生也跟著看了眼王鸞,但很快目光又回到了嚴瓊玉身上:「沒關係,本來過兩天我也要去見你,提前見到了也好。」

  嚴瓊玉笑笑,顯得很無害:「是因為精神力提升的事嗎?其實,我知道維爾醫生的大名,我的一位醫生曾經提起過維爾醫生有許多了不起的研究項目。」

  維爾醫生頓了片刻,苦笑一聲:「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研究……我確實是為了精神力提升研究項目來的,或許明天我會為你做個詳細的檢測,但是今天,我想你把我當做一個普通的長輩,我們隨意聊一聊。」

  嚴瓊玉倒是沒想到維爾醫生對待自己的態度如此寬容和善,但這無疑是預估中最好的情況,想要從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也變得更容易。

  他看一眼被忽視後更加自在,已經默默坐到一邊休息,並開始刷智腦的王鸞,溫馴地詢問她:「鸞小姐,我有些事想要詢問維爾醫生,請問我們可以去一邊說說話嗎?」

  王鸞:「去吧。」順便隱蔽地抬起一個屏幕,上面寫著華夏語「同志,我掩護你。」

  嚴瓊玉對維爾醫生禮貌笑笑,走到另一邊隔了一扇玻璃的休息區坐下。

  維爾醫生的助手早已在他的示意下離開,此刻這裡只剩下三人。嚴瓊玉沒有察覺到監視器一類的存在,維爾醫生則打開了胸前佩戴的一個小型屏蔽儀,屏蔽一切竊聽監控,這才開始和嚴瓊玉說話。

  「孩子,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謝謝您的關懷,我過得很不錯,帝國Omega學院的老師們一直很關心我。」嚴瓊玉的表情顯得很真誠,他的猶豫也顯得那麼真實。

  維爾醫生看到他的猶豫,寬容道:「你好像有什麼想問的?」

  嚴瓊玉當然沒有辜負他,順著他的意思提起了那個人。

  「我聽人說,維爾醫生見過她……嚴慕,是嗎?」嚴瓊玉的神情遲疑,又帶著些憧憬與掙扎,「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維爾醫生好像陷入回憶,片刻後說道:「她是個很聰明的人,也是個與眾不同的Omega,有時候對待自己與他人都有些殘酷。」

  注視著他每一個微表情的嚴瓊玉心中已經浮現出隱秘的笑意。

  多有趣,這位據說曾經主導嚴慕各種研究的維爾醫生,對嚴慕似乎是迷戀愛慕多於憎恨厭惡。

  而且,只看他提起嚴慕的語氣和神情,嚴瓊玉肯定他與嚴慕還有所來往。所以,或許他這次能這麼輕易就被他一份簡單的資料給吸引過來,其中還有嚴慕的授意。

  醫生回過神,看著嚴瓊玉清澈的眼睛和柔和的氣質,有些意味不明的感嘆:「雖然都是3S,擁有血緣關係,但你看上去和她完全不一樣。」

  維爾醫生也看見了剛才嚴瓊玉與王鸞的互動,這個孩子在帝國的教導下,成為了一個標準的Omega,這讓他不知道該欣慰還是遺憾。

  但是看著他和嚴慕那張相似的漂亮臉龐,維爾醫生又忍不住對他更加溫和,他主動說起:「你知道嚴慕當年的事情嗎?」

  嚴瓊玉點點頭,輕聲說:「我十五歲的時候,老師告訴過我。」

  那些人並不知道他那麼小就能記事,也不知道幼時負責照顧他的那個老師早就將一切在他耳邊復述了無數次,他們都以為他不知道。

  直到十五歲,他因為優秀的成績和3S等級備受追捧,開始被幾位皇子皇女關注,帝國Omega學院的老師們這才和他進行了一次詳談。

  他們告訴他,他的母親是罪犯,告訴他他生來就背負著母親的罪惡,要求他引以為戒,不要以自己的3S等級為傲,要時刻記住這不是他應該擁有的力量。

  為了讓他害怕,讓他謙遜,泯滅他一切「變壞」的可能性,他們詳細為他描述了嚴慕的罪行。她欺騙的人,殺死的人,還給他看了不少當時的資料,那些血淋淋的場景。

  其中有兩個人是因為嚴慕的精神力爆發,腦子直接炸裂開,場景異常可怖。

  嚴瓊玉當然是如他們所願,被嚇得臉色慘白無法接受,一度表現出愧疚不安的模樣,還非常配合的病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從前每年都有各種測試,而關於他的身世,關於嚴慕的事就是最大的一次測試,正是那次測試過後,因為他表現得太優秀,完全符合預期,所以他們才稍稍放鬆,讓他逐漸得到了一些自由。

  當然,所有的愧疚不安都是假象,當他看著那些資料,他只是在想:原來完全掌握了3S的精神力,還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真是不錯。

  維爾醫生看著眼前的嚴瓊玉陷入沉默,低垂著眼睫的模樣,大約誤以為他在感到憂傷,便和他說道:「你不要完全相信Omega學院那些人的說辭,嚴慕並不是他們口中那種滅絕人性的人,她只是很特別,始終想要追求自由,在一開始,她是被迫害的人,她也只是想要反抗那些迫害而已……」

  嚴瓊玉在這位維爾醫生口中,聽到了截然不同的嚴慕事跡,在他口中,嚴慕的一切行為都是合理的,她是一個聰明而勇於追求自由的人。

  嚴瓊玉臉上露出震驚和懷疑,心中卻在冷笑。

  他這位生母還真是有趣,關於她的事,他已經聽到了四個版本。

  最開始那個老師口中不擇手段利用一切的嚴慕、Omega學院老師口中冷漠凶狠絕情惡毒的嚴慕、維爾醫生口中迫不得已追求自由的嚴慕,還有反叛組織理想國的人口中端莊隨和英明果斷的嚴慕。

  可惜他並不在意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也不在乎她當年是殺人還是被害,他想做的事始終都沒變。

  找出他的生父殺掉之後,他會離開這裡去理想國親自見她的。

  嚴瓊玉幾乎是有些無聊地聽著維爾醫生說著嚴慕當年的事,從他的這些話裡,他幾乎能肯定,維爾醫生並不是他的生父。

  因為維爾醫生的態度,因為他的性格,一切一目了然。

  猜到答案後,嚴瓊玉開始感到無聊。

  他表面上在聽著維爾醫生說話,眼角餘光看到王鸞正在瀏覽智腦。

  他猜測,她大約又在購買什麼材料。

  王鸞最近拆卸了一大堆的生活用具,代步工具清潔工具烹飪用具等等,她似乎都感到好奇,為了弄懂那些東西的構造和遠離,她已經拆了一大堆,把從前感興趣的機甲拋到一邊。

  忽然,像是察覺到他的注視,已經半躺下的王鸞看過來。

  隔著一道玻璃,王鸞坐起來左右看看,用智腦投屏寫出一句華夏語:「多和他聊一會兒。」

  背對著她的維爾醫生並沒有看見,嚴瓊玉走神看見了,但他並沒有什麼同伴之情,在維爾醫生一句話結束間隙,他忽然扶住額頭,維爾醫生只好停下話頭,關心問:「怎麼了?」

  嚴瓊玉語氣低沉:「我從來不知道……我以為……抱歉,我一時間無法接受,我想我要去休息一會兒,或許下次我們再談……」

  維爾醫生理解地點頭:「沒關係,我聽說你的精神力抑制器前不久剛取出來,你現在確實應該多休息。」

  嚴瓊玉眼中異色一閃而過。果然知道啊。

  他站起來時身形晃了晃,維爾醫生順手扶住他,得到了嚴瓊玉的一個感激的微笑。

  王鸞還想著能苟掉一天,誰知道剛給嚴瓊玉看了那句話他馬上就結束了聊天,讓王鸞懷疑他是不是華夏語沒學好理解錯誤了。

  尤其是嚴瓊玉談話出來後走到她身邊,關懷地叮囑她,那模樣整個一嬌妻。

  目送嚴瓊玉離開的背影,王鸞默默哀嘆一聲,回頭面對維爾醫生。

  這一回頭,看見維爾醫生的眼神,王鸞一陣別扭。

  「…………」叔,咱別拿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看我好嗎?在我的認知裡,我才是那個嬌妻啊!

  總感覺維爾醫生今天的檢查格外仔細一點,比昨天還要折騰人。王鸞好不容易應付完回去,看見嚴瓊玉在他那些儀器前忙碌。

  她移過去盯著嚴瓊玉的後背,語氣幽幽:「你在做什麼?」

  嚴瓊玉沒回頭:「用剛才採集到的維爾醫生毛囊樣本進行血緣對比分析。」

  接著,他就用果然如此的語氣說道:「啊,結果出來了。」

  王鸞詫異:「你怎麼收集到的樣本?」她只看到兩人一直保持距離在聊天。

  嚴瓊玉轉過頭靠在桌邊:「你不是更應該好奇我和他有沒有血緣關係?」

  王鸞沉默,警惕地看著他:「別想,我可不會討好老丈人。」

  嚴瓊玉無語:「……沒有血緣關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3:22 PM

第三十一章

  使用特殊材料建造的訓練室裡,王鸞一身汗水地從地上爬起來。她全身泛著鍛煉過度的潮紅,皮膚下的血色幾乎都要浮出皮膚表層。

  這是每日注射基因藥劑的副作用之一。

  從維爾醫生來到王家這段時間,王鸞每天都要注射基因藥劑,然後在這間造價昂貴的訓練室裡進行各種模擬訓練。

  模擬出來的極端環境足夠真實,陪練的各位老師又足夠心狠手辣,實戰的時候沒少將她揍趴下,一開始真是訓得王鸞苦不堪言,但是一段時間過後,王鸞就逐漸習慣了這種高強度的訓練。

  主要是那基因藥劑的作用實在厲害,她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每次都能在無法承受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體素質再度提升。

  快要接近極限崩潰線的時候,這線又能往後拉一截,她只好憋著一口氣一直追趕。

  再一次喘著氣躺在地上起不了身,眼前一陣發昏發黑,有人走進訓練室,給她注射了一針舒緩藥劑。

  王鸞一下子感覺自己渾身的酸痛和腫脹都在慢慢消失,整個人彷彿被浸泡進熱水裡一樣舒適,幾乎快要就這麼睡過去。

  在最開始的幾天,王鸞訓練一結束就直接昏睡過去,最後被人搬回住處。

  後來有了一點點餘力,迷迷糊糊中發現自己倒下後被一群男僕圍著抬著,她瞬間變成一個雞皮人,從那些男僕手中掙扎開,在地上躺屍,直到嚴瓊玉過來,把她攙回去。

  從那以後,嚴瓊玉每天都要來把她打包帶回去,雖然王鸞還是不太樂意,但比起眾多陌生男僕,還是嚴瓊玉吧。

  嚴瓊玉端著一臉賢良的微笑,又掐著訓練結束的點過來了。

  王鸞今天感覺又比昨天結束時有精神一些,見人來了,自己就慢吞吞爬了起來,不像前幾天只能全身癱瘓一般靠著嚴瓊玉,還要頂著眾人擔憂脆弱Omega被她壓垮的視線。

  「王鸞小姐看上去已經開始適應了。」嚴瓊玉瞧著她過度疲憊後放空的眼神說,「今天沒聽到你說不行了。」

  之前每天訓練結束,王鸞就滿臉痛苦地念叨「不行了不行了明天不來了」之類的話,聽著格外喪氣。

  嚴瓊玉信以為真,還以為她堅持不過三天,結果她這麼每天說著,如今都快三十天了都還在堅持。

  王鸞這個人在嚴瓊玉這裡,是沒什麼上進心的,很多時候很多事她似乎都覺得無所謂,抱著得過且過的態度,要讓人推著她才會往前走兩步。

  嚴瓊玉猜測這恐怕是因為她對這個世界仍然沒有太大的真實感,對周圍的人也沒有接納感,所以她這次會如此配合地鍛煉自身,如此努力,還真是有些超出了嚴瓊玉的預料。

  「你們這裡的人,尤其是Alpha都太不講道理,還喜歡動手,我怕萬一保鏢不在,有人要打我,我連還手都沒辦法。」對嚴瓊玉的疑問,王鸞解釋道。

  多謝嚴瓊玉給她吸引的仇恨值,她總感覺想揍她的人特別多,一出門必然遇到敵人。

  不想累死累活的訓練,這是理所當然的,但王鸞畢竟不是小孩子,知道怎樣做比較好。

  她清楚自己的處境,不可能一輩子躲在王家大宅當個廢物,如果從前還有點可能,那現在她就是被推著往前走了。

  也沒別的想法,就是萬一遇到有人想動手,不至於抱頭等死,可以選一個帥氣點的姿勢挨打。

  而且,這個訓練再苦,和睡男Omega比起來,還是前者更容易接受一點。

  回到王鸞的地盤,外人看來相處和諧的未婚夫妻瞬間散開,各做各的事。王鸞木著臉又清洗了一次自己,拖著疲憊的身體去換衣服。

  嚴瓊玉則是繼續他那些看不懂的研究。去接王鸞回來,只是嚴瓊玉思考實驗中途的一種休息方式。

  王鸞看不懂嚴瓊玉做的什麼實驗,但她發現他小小的實驗室裡東西越來越多了,她知道那些大多是嚴瓊玉在維爾醫生那裡薅來的羊毛。

  這段時間她被訓練,嚴瓊玉也沒閒著,維爾醫生以研究精神力為由常讓他過去。

  嚴瓊玉已經和維爾醫生接上頭熟悉起來了,私底下也常有接觸,許多次還是王鸞給打的掩護。

  兩人不知道達成了什麼協議,嚴瓊玉從維爾醫生那拿了不少的資料和各種藥劑樣本回來。

  王鸞沒關注過他們具體怎麼交談,只知道嚴瓊玉最近也在研究基因藥劑。

  按照嚴瓊玉學習黑洞的人設,蠶食鯨吞一樣的學習速度,王鸞感覺維爾醫生的知識恐怕很快就要被嚴瓊玉吸取完了。

  她已經看到了老師傅被掏空後又被超越的未來。

  王鸞坐在鏡子前擦拭頭髮,看著鏡子裡眼神放空的自己。她身上因為基因藥劑影響出現的紅色已經漸漸消退,只是血管還是很明顯,在手臂大腿上都能看見微微凸起蜿蜒的形狀。

  看著看著,王鸞擦拭頭髮的手變慢了,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又搬起大腿捏了捏腿,最後,她撩起上衣,看了看自己的腹部。

  …………她好像多了薄薄一層肌肉。

  之前她這身體是瘦弱的,肉捏起來是軟綿綿的,但現在捏起來已經變硬了,在衣服的遮掩下看不出來,但她兩輩子第一次在身上發現了鍛煉出來的肌肉。

  基因藥劑,你可太行了。

  這樣一層肌肉,漂亮是漂亮,但是,繼續訓練下去,她不會鍛煉出那種很誇張的肌肉吧?

  也不是說肌肉不好,只是那樣子不太符合她向來的審美。

  王鸞有點擔心地吸了一大杯冰可樂,又擔心地吃掉了雙人份的晚餐,她的憂心太過外露,嚴瓊玉立刻就看出來了。

  只是嚴瓊玉再聰明的腦子,都猜不到王鸞究竟在憂心些什麼。

  等到王鸞憂心的晚上都睡不著了,在床上翻來覆去,三番兩次打斷嚴瓊玉腦子裡關於實驗的想法,嚴瓊玉突然開口詢問:「王鸞小姐,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聽上去是關心,只是臉上的笑容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也就不太走心。

  王鸞聽他主動提起,終於下定了決心,從床上坐起來說:「我……我給你看一下。」

  「看什麼?」

  王鸞打開一個小燈,對著嚴瓊玉清冷平靜的目光,一咬牙撩起了一角衣服,露出自己腹部的肌肉,「你看。」

  嚴瓊玉沒出聲,一動不動躺在那。目光深邃,漫出一點點警覺。

  「嗯?」他聲音平靜,一隻手在被子裡摩挲著隨身帶著的注射器,裡面是迷醉劑。

  王鸞把衣服拉好,肅然說:「我有肌肉了。」

  嚴瓊玉動作一頓,眼裡那一點不明顯的警覺變成明顯的疑問。

  王鸞:「你最近不是也在研究基因藥劑?我就想問一下,那個一直注射,我的肌肉會不會越來越大?」

  嚴瓊玉摸索注射器的動作一鬆,無語的同時感覺自己剛才的警覺念頭非常傻。

  見他不答,王鸞又問:「你要是不清楚,下次幫我問問維爾醫生?」

  嚴瓊玉:「你從吃飯到現在,一直就在擔憂這事?」

  王鸞皺起臉:「這事難道不值得擔憂?你想想,如果有一天我變成……」

  她思考了一下自己見過的Alpha,找出一個對照對象:「變成七皇女身邊那個姓李的Alpha那樣,像一座健壯的黑塔。」

  嚴瓊玉知道她說的是誰,李家的養子之一李克溫,一個野蠻霸道自我極度優越的典型Alpha。

  順著王鸞所說的一想像,嚴瓊玉也皺了皺眉。

  「不會變成那樣。」嚴瓊玉說,「基因藥劑沒有那種效果,你的外表取決於你的鍛煉方式,不過我想王家負責你對外形象的貼身管家不會讓你鍛煉成那樣。」

  畢竟如今很多貴族都以體態修長勻稱為美,覺得那種單一彰顯力量的姿態太過粗重,顯得不優雅,在軍隊裡倒是喜歡那種健壯的體魄。

  但王鸞顯然是不可能進軍隊的。

  正想著,嚴瓊玉聽王鸞放鬆地吐了一口氣,語氣變得輕快:「還有,我最近長高了,馬上快比你高了。」

  她這個身高,在Alpha裡面算小矮子,沒少被鄙視。

  在Omega裡面身高鶴立雞群的嚴瓊玉微笑:「…………你開心就好。」

  從這天王鸞注意到自己的肌肉過後,嚴瓊玉就總是看到她有事沒事捏一捏自己的肌肉,像是在測量。

  見他投過來眼神,王鸞立刻將衣服遮好,一臉對他不避嫌的譴責。

  嚴瓊玉無語片刻後繼續做自己的基因藥劑改良實驗。

  他3S的精神力正在恢復,但是不夠,他還想擁有可以媲美Alpha的體質,基因藥劑對Alpha有用,為什麼Omega就不能用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4:02 PM

第三十二章

  每天被摔打訓練的日子過得飛快,院中的粉色薔薇謝了,又開了大片的紅色月季。王鸞對著鏡子發現自己的腹肌形狀變得越來越漂亮,力氣越來越大,連腿都練長了。

  貼身管家為她送來許多新製的衣服,替換了她的衣帽間。原來他們更喜歡為她準備一些看上去華麗累贅的衣裙,現在則多了很多褲裝,鞋子裡的增高墊都給撤了。

  只是……外表雖然有了些變化,但王鸞仍然沒能成為王家主想要的那種高傲貴族風範的Alpha。

  在王家主看來,她仍然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樣子,不善交際又沒有手腕,有時間就整日躲在她那工作室裡鼓搗些小玩意,偶爾還要反抗一下他的決定。

  「從前太忽略她,才讓她養成這個樣子,接下來也多給她安排些其他課程,不把她教好就別讓她出去丟人了。」看過王鸞最近的身體和精神力數據,王家主吩咐道。

  他的忠心僕人王管家低頭應是,說道:「下月鸞小姐的生日宴,不知道家主有什麼安排?」

  王家主皺了皺眉。

  下月是王鸞十九歲的生日,對各家貴族,尤其是繼承人來說,十八歲的成人生日宴才是最為重要的,是正式彰顯身份的場合。

  但是王鸞十八歲生日的時候還是那個被人忽視被人欺辱的透明人,王家自然沒有為她準備什麼生日宴,如今這個十九歲的生日宴就顯得有幾分尷尬。

  王鸞的改造行動初見成效,還沒達到讓王家主滿意的效果。

  他更希望將她完全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後再放出去一鳴驚人,一舉扭轉她多年的形象,因此這段時間都將她牢牢拘在宅院裡。

  他從前對王鸞的低等精神力耿耿於懷,如今精神力終於能看了,王鸞其他方面又讓王家主覺得礙眼不滿起來。

  他需要她變得更優秀,現在還遠遠不夠!

  「讓她自己準備吧,好歹也有個王家繼承人的身份,不能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王管家領命而去。王家主這麼說,那這場生日宴就是一場年輕人的交際玩樂宴會,不需要邀請長輩們,也不會太正式嚴肅。

  既然是年輕人的宴會,王鸞不那麼妥貼就不是大問題。

  王管家帶著任務去找王鸞,一臉慈祥和藹,告訴她:「這是王家主給鸞小姐的一點小小考驗,您應該有獨立安排一場宴會的能力。」

  王鸞一聽王管家要讓她搞宴會,整個人就不行了。這些貴族閒著沒事幹整天就宴會宴會,她痛苦地靠在沙發上聽著,目光不自覺轉到好伙伴嚴瓊玉身上。

  王管家一走,王鸞扭頭就看向嚴瓊玉,毫不猶豫對他說:「救命。」

  嚴瓊玉當然知道王鸞的生日是哪天,他還有計劃需要借她的生日宴去實施,為此他需要讓王鸞信任,讓她把這場生日宴的一切交給他來辦,這樣才方便他安排一些事。

  他話未出口,就聽到她那句「救命」。

  嚴瓊玉:「……我替你處理?」

  王鸞點頭如搗蒜。

  嚴瓊玉擅長用陰謀詭計或是花言巧語欺騙利用別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是在王鸞這裡,毫無體驗,全無發揮餘地。他還沒說,事情就扔到了他頭上。

  而且,看到她將事情交給他後,心安理得去工作室裡玩耍的樣子,想起自己還有實驗沒做完,嚴瓊玉心裡就出現了一點詭異的不愉快。

  她這麼快樂,而他還要熬夜幹活。

  「宴會的舉辦地點放在天空花園號裡怎麼樣?自從買下這艘旅行飛艦,還只用過一次,那麼漂亮的天空花園應該分享給更多人看,都是年輕人的宴會,到時候不如進行一個短途的星際旅行……」

  「嗯嗯,可以。」

  「王管家那邊給了一份賓客名單,都是必須邀請的貴族子弟,還有部分賓客需要王鸞小姐你拿主意。」

  「都行,聽你的。」

  「服裝方面……」

  「好的,我都行。」

  「宴會流程安排……」

  「好好,沒問題。」

  嚴瓊玉停下,敲了敲桌子,微笑:「一切都讓我決定,王鸞小姐就不怕生日宴出什麼差錯?」

  抓緊空閒時間鼓搗自己那些五花八門工具的王鸞抬起頭來,奇怪道:「王家主要我辦生日宴是為了他的面子,你幫我辦生日宴是因為你要搞事,可我對這個生日宴又沒要求,管它辦成什麼樣呢。」

  沒想到她看的這麼清楚,說的這麼直接,嚴瓊玉神色有一瞬復雜:「你又確定我是要借機做些什麼了?」

  王鸞想都不想:「這不是廢話,如果你不想趁機做什麼,怎麼會這麼乾脆幫我幹活?」

  嚴瓊玉:「…………」

  「而且,這又不是我的生日。」王鸞又補了一句。

  原身王鸞的生日不是她的生日,她實在沒有參與感。

  嚴瓊玉也想起這問題:「那你生日是?」

  「我那個世界和你們這裡時間算法不一樣,節日也不一樣,我也不知道具體換算過來是哪天。」王鸞不太在意這個,隨口答道。

  短暫的交流後,嚴瓊玉還是認命地處理好了一切生日宴事宜。

  宴會前一天晚上,他還借著檢查的藉口,和王鸞一起上天空花園號待了一天,做了些布置。

  宴會當天,無數懸浮車停在天空花園號下方,穿著精緻的貴族少年少女們陸續拿著請柬前來。

  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A和O,已經有了婚約者的帶著伴侶成雙成對,還未定下婚約的未婚AO則分別站在一邊,保持著一定距離。

  都是些年輕男女,在這樣的場合容易發生一些矛盾,因此所有沒完成完全標記的Omega脖子上都戴著可以隔絕信息素的頸環,以防意外。

  嚴瓊玉頸上也戴著一枚黑色頸環,在場不少人的目光都若有似無地纏在嚴瓊玉身上。只想當個宴會工具人的王鸞也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消息靈通的貴族們已經知道了王鸞的等級提升,但是他們大多都不相信王家給出的那個原因,什麼服用特殊藥劑後意外提升,如果有這種藥劑,早就在帝都圈掀起波瀾了。

  但是沒有夠強的家世背景,也沒人敢直白地挑戰這個王家給出的說法。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王鸞的等級提升和嚴瓊玉有關,於是這少數知情人看向嚴瓊玉的目光變得異常熱切。

  「那兩個是跟你有仇還是跟我有仇?眼睛好像能發射出火焰。」王鸞問。

  嚴瓊玉看了眼,自然地移開目光,回答道:「那是李家主的兩位養子,聽說已經在軍團服役,沒想到今天會過來。」

  不過這兩位不是他今天的目標。

  今天到場的人格外多,皇子皇女就來了三個:曾見過面的七皇女青召,沒見過的六皇子青奐和八皇女青虹。

  貴族們舉辦宴會給皇室送請柬是基本操作,但是皇子皇女們一般不會到,只會送上一份禮物,但是這次三位皇子皇女紆尊降貴前來,看上去很給王鸞這個王家繼承人面子。

  同為大貴族的李家也來了人,連和王家向來不合的黑家都來了兩位,包括曾因為天空花園號和王鸞鬧得不愉快的黑焱,還有他的哥哥,頗受黑家主喜愛的二兒子黑暘。

  而這幾位,就是看著嚴瓊玉眼神最炙熱的幾位了。

  王鸞看出來了:「看來他們不是為我來的。」

  嚴瓊玉只是笑。他自己丟下的誘餌,當然知道能引來些什麼東西。

  王鸞神神秘秘地湊到他耳邊問:「他們都喜歡你嗎?」

  看她一臉的「長得好看真厲害啊」,嚴瓊玉暫停腦子裡的謀劃,給了她一個能迷惑人心的假笑:「他們當然會喜歡能讓他們提升精神力的工具。」

  美麗的皮囊確實容易引人喜歡,但是他如今更讓人垂涎的是能提升Alpha精神力的能力。

  對於這些貪婪炙熱的目光,嚴瓊玉心中冷笑。

  往旁邊一瞥,卻見王鸞臉色前所未見地嚴肅。

  「人太多了。」王鸞為難。

  「我才學了一個多月,真打不過這麼多人。」王鸞腦補了一些不太美妙的劇情發展,已經開始緊張了。

  嚴瓊玉忽然輕笑:「緊張什麼,今天的獵人可不是他們。」

  而是他。

  王鸞確認:「啊,那不需要我給你當保鏢是吧?」

  嚴瓊玉捏了一下她的手,看上去溫柔又貼心:「當然,今天是王鸞小姐的生日宴會,好好放鬆一下吧。」

  王鸞想了下,還是老實說:「放鬆不下來,我怕你搞事情搞到我身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4:24 PM

第三十三章

  天空花園號載著數百名參加生日宴的賓客進入星空,十幾艘星艦護衛在天空花園號周邊,保證飛艦的安全。

  貴族子弟都帶上了護衛侍從,但年輕貴族們聚在一處玩樂不愛被人跟隨打擾,這些隨侍便與飛艦上原本伺候的王家侍從們一起站在一邊等候。

  唯有三位皇子皇女身邊跟著的侍從貼身跟著他們,沒有與其他人的侍從一樣候在遠處。這些侍從是皇室繼承人們身邊的保護者,輕易不會離開主人身邊。

  嚴瓊玉從前有難得能接近皇子皇女的機會,就是礙於這些無微不至的保護者在一旁虎視眈眈,沒能如願取到想要的基因樣本。

  宴會安排在最上方的花園裡,抬頭是星空,低頭是花海。因為都是年輕人沒什麼規矩,那些未婚的Omega們在開宴過後,都忍不住成群結隊一起踏進花海觀賞美景,發出一陣陣歡聲笑語。

  清脆柔軟的聲音與這裡馥鬱美麗的鮮花一般,吸引著另一邊聚在一起的年輕Alpha們。

  貴族們基本上都是聯姻,也就是說,這群未婚AO的未來對象就在這個小圈子裡,每次有年輕人出席的宴會都是一場變相的相親會。

  這種躁動多少也影響了成雙成對的婚約者們,宴會開始沒多久,大家就各自找到了合適的地方談情說愛增進感情。

  而宴會的主人公王鸞,她只能坐在花海中的玻璃房裡,陪著一些身份高貴的客人一起喝酒閒聊。她負責喝酒,嚴瓊玉負責閒聊。

  還留在這玻璃屋裡的只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皇子皇女三位,以及幾個大貴族子弟。

  這些人一個個人模狗樣,全都沒和她客氣,對她那張寫滿拒絕的臉視而不見,酒杯差點懟到她眼皮底下,灌醉她的意圖格外明顯。

  哪怕有社交達人嚴瓊玉在一旁,王鸞也被迫喝了好幾杯。

  嚴瓊玉不太清楚王鸞酒量如何,見她晃晃腦子,沉默地坐在那不說話也不動,好像是喝醉了,便湊近了輕聲關懷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去休息?」

  他算著等王鸞退場,這些人就要開始各顯神通了,正想扶王鸞起身讓她回去躲清靜,他的手就被王鸞推開。

  只見王鸞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著這一圈人矜持中藏著輕蔑的笑臉,忽然站起來主動拿著酒瓶給所有人都倒了一杯。

  「大家一起喝一杯,都要喝,來,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王鸞一改往日沉默說道。

  最注重面子的貴族們似乎察覺出來她喝醉了,帶著看好戲的笑容一起微笑喝酒。

  酒杯剛放下,王鸞拿著酒瓶又動了:「六皇子、七皇女還有八皇女,今日大駕光臨,我作為王家繼承人,代表王家對你們表示感謝。」

  王鸞忽然抬出王家的面子,不能不喝。

  七皇女酒量最不好,放下酒杯說道:「王鸞是醉了嗎,不如下去休息吧。」

  一聽她說話,王鸞衝上去就給她又倒一杯:「我當然沒醉,七皇女殿下,上次宴會多有冒犯,咱們喝了這一杯算我給你賠罪。」

  她語氣毫無波瀾,沒有感情,聽著並不像賠罪,反而像問罪。

  但待在王家的地盤,周圍還有和她競爭的兄弟姐妹在一旁看著,王鸞一臉不喝就不罷休的模樣,七皇女不好拒絕,只能端著那一大杯酒喝了一口。

  王鸞見她只喝一口,頓時不高興了,木著臉說道:「七皇女殿下怎麼不喝,難道是因為上次的冒犯記恨我了?不會吧,七皇女這麼大度的人不會計較這種小事的吧。」

  「當然不是……」

  「不是就喝。」

  七皇女腹內暗罵,喝完了一整杯酒,往椅子上一靠不說話了。

  和王鸞有過節的黑家少爺黑焱看她不順眼,見她囂張,想上去挫一挫她的銳氣,只是他身旁的哥哥察覺到他的動作,給了他一個嚴厲阻止的眼神。

  黑焱不敢壞哥哥的事,又不想在這繼續和王鸞喝酒,乾脆大搖大擺離開這裡。

  他一起身就吸引了王鸞的注意力,剛想把人喊回來,就聽黑暘說道:「抱歉,我弟弟向來是這個性子,回去我會訓他的。」

  王鸞頓時轉向黑暘:「沒關係,喝了這一杯,我原諒你弟弟沒有禮貌。」

  黑暘可有可無喝完一杯,王鸞順手又給他倒一杯,嘴裡說道:「黑二少,沒想到你也會來,太給我面子了,我們必須喝一杯!」

  黑暘扯了扯嘴角,敷衍地喝了一杯。

  喝完一杯王鸞再倒一杯,邊倒邊說:「上次我和黑焱還鬧了點小矛盾,他不在,這杯酒哥哥代他喝,咱們一笑泯恩仇。」

  她說完自己先喝,沒給黑暘一點拉扯的時間,黑暘只好在她催促的眼神下也跟著喝。

  見黑暘被迫喝了三杯,旁邊的李家少爺幸災樂禍:「唉,沒想到王鸞你是這麼個豪爽的人,以前怎麼都不和我們說話呢,還以為你看不起我們李家呢。」

  有人說話,立刻就把王鸞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她兩步走到李家兩人面前,噸噸噸倒了六杯酒:「我們王李兩家關係向來是好的,跟黑二少喝三杯,兩位就喝六杯,感情深一口悶,來,喝!」

  「怎麼不動,不喝我還以為你們看不起我王家呢。」

  幾乎把在場眾人全都灌了一遍後,王鸞仍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用一種詭異又興奮的眼神掃視著眾人,一旦聽到誰說話出聲,上去就是一通勸酒。

  三位皇子皇女被她逮著機會又勸了幾杯後,再也不說話了,酒量最差的七皇女甚至不和王鸞對視,只看著自己手裡換的茶杯,在心中大罵王鸞。

  她這次來別有目的,還沒找到機會和嚴瓊玉獨處,倒先被這酒鬼灌到頭暈。她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

  不僅七皇女,其餘人看王鸞動作乾脆地坐在那開了一瓶又一瓶酒,都忍不住腹誹。

  這家伙的酒量這麼好嗎?一開始就看她好像醉了,怎麼好像還越喝越清醒,沒完沒了了。

  有的人喝醉後會性情大變,王鸞就是這樣。

  她在原來那個世界,剛進公司的時候有個聚餐不好不去,同事們說她太內向不合群,開玩笑灌她酒。

  後來,醉酒的王鸞反過來灌醉了好幾個同事以及幾位上司,第二天上司看到她臉都發青,之後公司聚餐喝酒就再也沒叫過她。

  不過在場眾人並不知道王鸞在另一個世界的豐功偉績。

  黑暘坐到嚴瓊玉身旁攛掇道:「她喝了這麼多,不如先讓人送她去休息?」他覺得王鸞在這裡實在礙事。

  嚴瓊玉倒是想呢,但他剛才抓住王鸞的手想帶她暫時離場,反手就被她灌了一杯。很好,她現在已經敵我不分無差別攻擊了。

  這邊兩人的交談引起了王鸞注意。

  「啪。」一杯酒放在黑暘面前,黑暘一抬頭,見到王鸞湊近的臉。而嚴瓊玉已經默默遠離他,裝作認真地看著一邊的鮮花,不想被他波及。

  「黑二少,我們再喝一杯。」

  黑暘不想再和這醉鬼糾纏,態度疏離禮貌道:「我不勝酒力。」

  「都說黑二少是黑家這一代最厲害的Alpha,等級S級,怎麼能比不過我呢,我不信,再來一杯!」

  黑暘深吸一口氣,並不聽她激將法,淡淡說:「王鸞你是真的醉了。」

  王鸞遺憾,知道這人不肯再喝了,於是說:「好吧,你說得對,那我們喝完這一杯我就去休息。」

  黑暘:「…………」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王鸞:「豪爽!」

  她提著酒瓶又轉悠到三位竊竊私語的皇子皇女面前。

  黑暘:「…………」說好了喝一杯就去休息呢?

  但是醉鬼的話顯然是不能相信的。

  王鸞這個喝了一肚子酒的死活不願意離場,七皇女先撐不住了,她站起來表示要去休息室裡醒醒酒,於是接二連三人都走光了。

  他們一開始灌酒是想灌醉王鸞,順便看她醉酒失態的樣子,而不是讓她反過來灌他們。

  眾人落荒而逃,王鸞找不到人,安靜下來。嚴瓊玉示意僕從把所有的酒都搬走,這才上前,輕言細語地對王鸞說:「人都走了,酒喝完了,我們也走吧。」

  「酒喝完了?哦,那就走吧。」王鸞這次還算乖巧,慢吞吞站起來,沒事人似的走出去十幾米。

  然後被花枝絆倒,啪嗒一聲摔進了花叢裡。

  嚴瓊玉上前將人扶起來,嗅到酒香裡混合著花香,他這才發現王鸞已經醉得厲害。這一倒下,她整個人就迅速迷糊起來。

  見他攙著王鸞往休息室走,路邊的僕從忙上來幫忙,王鸞一看,手腳並用地纏上嚴瓊玉,嘴裡低聲說:「不要,男人走開!」

  同時把嚴瓊玉越纏越緊。

  嚴瓊玉:「…………」看出來了,王鸞小姐並不把他劃分進男人範疇。

  好不容易將王鸞送到他們的房間,王鸞踉踉蹌蹌撲進洗漱間。嚴瓊玉以為她要吐,準備叫兩個Beta侍女過來照顧她。畢竟他待兒會可能會很忙,顧不到這個醉鬼。

  「啊!」洗漱間裡傳來一聲慘叫。

  嚴瓊玉腳步一轉,走到洗漱間門口敲了敲:「怎麼了?」

  裡面傳來了迷茫恐懼的聲音:「我身上,長了個奇怪的東西!」

  「什麼奇怪的東……」

  門被打開,王鸞慌張地拉著自己的裙子。

  不用再問了,他知道了,她又開始了。

  嚴瓊玉無語地閉了閉眼,揉揉額頭。王鸞小姐,喝醉後和易感期的難纏程度有得一拼。

  片刻後,嚴瓊玉坐在沙發上理了理自己被抓亂的衣襟,被扎了一針安睡劑的王鸞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4:32 PM

第三十四章

  「鸞小姐不喜歡別人貼身照顧,你們只在一旁看著她不要出意外就好。」嚴瓊玉吩咐兩位Beta女僕。

  一個女僕低聲詢問:「是否要給鸞小姐準備解酒藥?」

  嚴瓊玉:「不用。」

  女僕們不敢多說多問,依言守在附近。

  嚴瓊玉坐在外間的休息室,閉目等待,果然不過片刻有僕從送來一道邀請信。接下信看了眼,又有一位穿著黑衣的僕從來請。

  肩上繡著代表黑家的紋章,是黑家兩位少爺帶來的貼身僕從。

  「黑暘少爺想向您請教幾個問題,還請您移步休息室相見。」

  嚴瓊玉對外形象向來禮貌得體,聞言說道:「客人邀請,我自然要去,只是我是個Omega,不好獨身去黑家少爺的休息室,請你轉告黑暘少爺,如果真的有事,不如去懸浮小花境見。」

  小花境是天空花園號裡用來賞景的小型懸浮台,剛好能容納兩人對坐,啟動後就會在花園上方緩緩繞圈漂浮。

  在星空花原能遠遠看見懸浮小花境上的人,只是無法聽到他們的談話,這原本是個適合情人見面約會的地方。

  嚴瓊玉將他約到這裡,黑暘有一些意外,但更覺有趣,打量嚴瓊玉那張端莊臉龐的眼神都變得別有意味起來。

  他獨自前來,姿態優雅地向嚴瓊玉頷了頷首,那種溫和假的和嚴瓊玉如出一轍。

  嚴瓊玉一眼就看出黑暘表面優雅下藏著的輕蔑估量與高人一等。

  小花境懸浮在空中,馥鬱花香平添幾分曖昧。幾叢盛放的鮮花上還有翩躚的彩色蝴蝶,偶爾落在兩人周身。

  黑暘坐到嚴瓊玉對面,注視著他,壓低聲音說道:「從前就聽說過Omega學院嚴瓊玉的名聲,都說你是最優秀的Omega,沒想到今天一見,你遠比我想像中更令人難忘。」

  可惜嚴瓊玉並不是什麼對Alpha懷有憧憬的Omega,對這種露骨的引誘只覺得倒胃口。

  Alpha的自戀總是能讓他發笑,他們似乎總覺得以自身的優秀條件,只要對Omega笑一笑說些暗示的話就能手到擒來。

  哦,也不是所有Alpha都這樣,王鸞小姐就從沒有這樣的自信。

  嚴瓊玉在瞬間想起了某個醉鬼,端著微笑,對黑暘曖昧讚嘆的話語毫無反應,像一尊假人,反應無趣:「多謝誇獎。」

  見他對自己的話沒反應,黑暘眼神一暗。他並不喜歡男Omega,從前也對嚴瓊玉沒有興趣,是聽說了他讓王鸞精神力等級提升才生出興趣,走了這麼一趟。

  但是,這位有點作用卻不符合他審美的Omega,他果然沒有太多耐心去哄。

  靠在椅背上,黑暘話音一轉直言道:「你這樣優秀的3SOmega,難道就真的願意一輩子跟著王鸞那種廢物Alpha?就算她現在變成S級,你知道她也永遠比不過我們這些天生S級的Alpha。王家依靠他們的特權搶先定下了你,沒有給你任何選擇的權利,你原本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選擇的權利?嚴瓊玉笑而不語,看了一眼小花境裡不起眼的蝴蝶們,手指在桌下悠閒地點著膝蓋。

  見他還是沒反應,黑暘內心暗暗不滿。所以他不喜歡Omega學院裡教出來的這些平民Omega,一個個溫順沒主見,就連睡起來都沒點多餘的反應。

  「我的等級比王鸞高,或許我們的信息素會更匹配,我標記你不會讓你痛苦,更不會讓你因為信息素排斥到必須進醫院。」黑暘看上去查到了不少東西,「我知道你和王鸞還沒有完成完全標記,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娶你。你也不用擔心王家的報復,王家注定要敗落。」

  嚴瓊玉語氣不喜不怒:「黑暘少爺的話太失禮了,我已經是鸞小姐的Omega,怎麼能背叛她呢。」

  黑暘:「我以為在我和王鸞之間,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嚴瓊玉都懶得多花一點心思,只用廢話應付:「真是抱歉,我非常喜愛鸞小姐……」

  黑暘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沒有注意有蝴蝶輕輕落在他的手臂上,停駐片刻又很快飛走了。

  嚴瓊玉瞧著那隻鮮活的蝴蝶,語氣淡淡:「如果黑暘少爺只是想說這些,那還是到此為止吧。」在他的控制下,小花境緩緩下落。

  黑暘不滿挑眉:「我以為你約我來這裡,是你的暗示。」現在看來,更像是在耍著他玩。

  嚴瓊玉忽然微微一笑:「當然不是,只是和七皇女約在這裡,恰好黑少爺也有話想說,就在一處見見。」

  順便見一見。這話中意思對黑暘來說十足侮辱,他臉色沉沉:「原來你是勾搭上了七皇女才看不上我們黑家……」

  嚴瓊玉沒有反駁,黑暘驟然冷笑:「真是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進皇家,會不會後悔!」

  他黑著臉起身,不等小花境停穩就一躍而下,怒氣沖沖而去。

  嚴瓊玉沒有起身,捏著花鏡上的鮮紅花朵端詳,任由彩色蝴蝶落在他的手指。

  「我以為只有我想見你呢,沒想到在我之前還有個黑暘。」七皇女帶著兩位貼身侍從從一叢花牆後轉出來,顯然看見了方才黑暘與嚴瓊玉說話的情景。

  她一步步走過來,臉上帶笑,但任誰都能看出來她的不快。

  和聽說了嚴瓊玉提升精神力作用才湊上來想撿個便宜的黑暘不同,七皇女青召從兩年前就對嚴瓊玉念念不忘。

  十幾歲挺拔優雅的少年,清冷如月光,溫和如春雨,站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只一面就讓她無法忘懷。

  對她來說,她早認定了嚴瓊玉,卻被王鸞中途橫插一腳搶走了她的人,她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嚴瓊玉她必然會得到,就算現在得不到,以後也會是她的。等她忍過這幾年,成為帝國新的皇帝,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只是暫時容忍嚴瓊玉待在王家,不代表她看到嚴瓊玉和其他Alpha站在一起不會生氣。

  對於七皇女青召的心思,嚴瓊玉也看得很清楚,只可惜不管是黑暘還是七皇女還是其他的什麼Alpha,在他看來都是一樣的,只有利用價值多少的區別。

  「七皇女請坐。」

  七皇女沒有坐,反而盯著嚴瓊玉衣襟口的一點淡紅,突然問:「這是什麼?」

  嚴瓊玉低頭看了眼。那淡紅的痕跡是鮮花的花汁,他稍稍一想就明白過來,估計是之前王鸞摔進花叢中壓到了花朵,又抓著他不肯放,不小心沾到他的衣襟上,他都沒有注意。

  他還沒回答,七皇女已經敏銳地問:「是王鸞留下的痕跡?」

  猜到她誤會了什麼,嚴瓊玉卻也沒解釋的意思,甚至摸了一下那淡紅的痕跡,露出一點笑意。

  七皇女每次見到嚴瓊玉,他的笑容都是禮貌的,不管對誰他都如此,可現在這一點笑意淡淡,卻比什麼時候都生動。

  想到王鸞方才勸酒,又想她不知道回去後又是如何和嚴瓊玉親熱,氣得臉色鐵青,大步踏上小花境。

  小花境上沒有七皇女兩位貼身侍從容身之地,兩人便上前要檢查小花境裡的東西,防止威脅到七皇女的安全。

  只是七皇女正是滿腹怒火,見兩人上前,一揮手說道:「你們離遠點!別上來!」

  兩人還在遲疑:「可是,我們要保證您的安全。」

  這畢竟不是七皇女的地盤,他們難免要更加小心,七皇女卻不聽那麼多,沉著臉怒斥:「退下去!」

  不敢再糾纏,兩人退後幾步,看著小花境飄開。

  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做出失誤的判斷。

  嚴瓊玉從一開始就在故意刺激七皇女,達成目的,他掃一眼那兩位等候原地的貼身侍從,對七皇女說道:「七皇女約我來此是有什麼話要說?如果是從前那些話,我只能說抱歉了。」

  七皇女從前最愛他溫和下的矜持與一點冷淡,如今卻因為這點冷淡如鯁在喉:「你當真喜歡王鸞?」

  嚴瓊玉看著蝴蝶落在七皇女身上,似乎想到什麼,又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鸞小姐和我見過的Alpha都不一樣,當初選擇她時我沒想到會喜歡她。」

  七皇女一直關注著嚴瓊玉,自以為看透了他溫和表象下的冷淡,又被他如今冷淡下的這一點熱情所迷惑,當真以為他陷入情愛,頓時恨得牙癢癢,恨恨說:「你喜歡王鸞,哈,你喜歡她又有什麼用!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和她完成完全標記就好了,她早晚都要死!」

  嚴瓊玉將目光落在她身上,語帶疑惑:「哦,你要傷害她?」

  七皇女笑了:「我?不,在那之前,我的五哥就會先殺了她。」

  嚴瓊玉摩挲著自己的手指:「五皇子?」

  七皇女稍稍冷靜下來:「我的五哥快回來了。」

  「你恐怕不知道我的五哥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性格暴躁自我,手段強硬粗暴,看上的就一定會搶到手,從前還顧及陛下,如今連陛下的命令都不願再聽,更不在意什麼規矩。他曾說過,他是如今帝國最高等級的雙SAlpha,只有最高等級的Omega能配得上他。」

  說到這,七皇女看嚴瓊玉的神情變得更加復雜。

  她不敢和五皇子爭,因為他已經被暴走的精神力折磨到瘋狂,又因為知道自己壽命不長而變得更加不管不顧。

  這才是她忍住沒有立刻搶奪嚴瓊玉的真正原因,不然難道她真的害怕王鸞那個廢物嗎?

  七皇女此時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她恢復了高高在上的姿態,露出勝利者的笑容:「等我那五哥殺了王鸞,又自取滅亡之後,你還是會成為我的人,不管你願不願意。」

  七皇女以為聽了這番話,嚴瓊玉多少會有些驚慌,可看去,他仍是不慌不忙地坐在那,不僅動作沒變,連表情都恢復成以往的平和自然,彷彿方才口中說著喜歡王鸞的人根本不是他,對她的生死也並不關心。

  「殿下說完了?」嚴瓊玉說道,「那就回去休息吧。」

  恰好小花境懸浮一圈回到原地。

  七皇女一動不動,用探究的眼神逼視著他。

  「哎呀,七皇姐,你不是說去休息嗎,怎麼偷偷在這和我們的瓊玉聊天哪。」八皇女一臉天真,笑嘻嘻地說道。六皇子負手跟在她身後,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5:12 PM

第三十五章

  六皇子七皇女和八皇女三位殿下都是Alpha,等級年齡都相差不大,互相之間競爭也很激烈,什麼都要爭一爭。

  七皇女對嚴瓊玉表達過好感,六皇子和八皇女一樣也對嚴瓊玉說過些類似的話,至於真情還是假意嚴瓊玉心知肚明。

  不論從前她們是如何想的,當他幫助王鸞提升了精神力這個消息傳到她們耳中時,嚴瓊玉相信這兩位皇子皇女如今都有了想要搶奪的心思。

  在嚴瓊玉最開始的計劃裡,只是想從七皇女這裡得到樣本,但如今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另外兩位尊貴的殿下送上門來,他只好一視同仁。

  三位皇子皇女言語交鋒,嚴瓊玉站在一旁微笑。

  他只需要微笑,畢竟他只是一個無辜無害的Omega罷了,他們想要搶奪他,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

  王鸞按著腦袋從床上坐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看見屋內昏暗,銀白色月光從敞開的大窗落進來。

  有一個人影坐在床邊,這人沐浴在月光下,頭髮濕潤,赤裸的腳踝白的透明。

  他回過頭來,露出手上把玩著的一隻蝴蝶。彩色的蝴蝶翅膀微微搧動,襯得他的手更加優美白皙。

  「嗷。」王鸞抱著腦袋小聲嗷了聲,又倒回柔軟的床上。

  坐在床下的人影站起來,在床邊拿了什麼東西。王鸞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他說:「張嘴。」

  啊?王鸞疑惑地張嘴想問為什麼,就有什麼東西精準地落在她嘴裡。

  入口即化,帶一點甜味,口感微涼,這點涼意迅速傳進腦子和四肢百骸。

  十幾秒後,王鸞感覺腦子裡因醉酒的頭痛和迷糊被一掃而空,只有四肢還有些遲鈍感。這大約是解酒藥片。

  手上癢癢的,王鸞低頭看見一隻彩色蝴蝶落在自己手上,就是剛才嚴瓊玉捏著玩的那隻。

  她抬起來看了眼,蝴蝶也沒跑,蝴蝶的下腹有一點金屬銀色的光。

  「這不是我放在工作室的改裝蝴蝶嗎,你什麼時候帶出來的?」

  「昨天就帶來了。」嚴瓊玉一手撐在床上,姿勢有些懶散。

  他現在單獨在她面前,已經懶得去凹造型,說話做事都隨意了很多。

  王鸞也沒追問帶來做什麼,手一鬆把蝴蝶放了。那隻蝴蝶又落在嚴瓊玉手裡,被他捏住。

  這蝴蝶是嚴瓊玉今天用來取樣的工具,他昨天就以檢查生日宴場地的藉口,在天空花園號飛艦裡好幾處都安放了這樣的蝴蝶,混在真正的蝴蝶群中足以以假亂真。

  最初是王鸞在星網上亂七八糟購買了許多的東西,其中就有類似的小鳥型機械,主要用來竊聽情報,王鸞當然不是想用來竊聽,她只是對很多東西都好奇,想買來拆卸看看。

  被她啟發,嚴瓊玉找到了這種用於表演和裝飾的可控小蝴蝶,試著讓王鸞幫他做了個小小的改裝。王鸞不聲不響,但是完成度超乎嚴瓊玉的想象,讓他修改了自己的原計劃。

  蝴蝶下腹放置了微型取樣器,在取樣同時會注射麻醉劑,嚴瓊玉自製的麻醉藥劑,保證在取樣的時候連蚊子叮咬的感覺都不會有。

  這蝴蝶已經成功完成了它的使命,其餘剩下的蝴蝶也已經被嚴瓊玉回收。

  「怎麼這麼晚不睡,還在玩蝴蝶。」王鸞揉揉臉。

  「在等結果。」嚴瓊玉示意她看一邊桌上的裝置。

  王鸞見過他用這樣的裝置,在雪原星那會兒,用來檢測血緣關係。

  揉著臉,王鸞慢慢想起來自己醉酒時候發生的事:「我是不是灌人酒了?」

  嚴瓊玉坐在她的床角,曲起一條腿擱著手臂:「是啊,王鸞小姐喝醉後話多了很多。我倒是要多謝王鸞小姐,把他們都灌醉了,方便我做一些事。」

  王家珍藏的這種美酒窖藏時間太長,就算服用了解酒藥,一段時間內人的反應還是會遲鈍麻木,Alpha的敏銳感知被降低,減輕了取樣蝴蝶被發現的危險。

  「為了表示感謝,我給王鸞小姐準備了蛋糕。」嚴瓊玉起身端來了一個巴掌大的小蛋糕。

  他將蛋糕送到王鸞面前:「喝了那麼多酒,都沒吃東西,餓了吧,快嘗嘗味道。」

  王鸞看看蛋糕,又看看一臉真摯柔情的嚴瓊玉,嘀咕:「別說的好像這蛋糕是你自己做的。」

  嚴瓊玉:「…………」確實,蛋糕是他讓人做了送過來的,但她是怎麼看穿的?

  王鸞給他面子,吃了一口蛋糕,問:「所以,你突然又拿這個哄我,是要我做什麼?」

  嚴瓊玉滿臉的真摯:「你誤會了,我沒什麼想要你做的。」

  王鸞:「那你為什麼一臉對病重病人的關懷表情?」

  嚴瓊玉有被她對自己的了解給驚訝到。

  「好吧。」既然她不太需要這種虛假安慰,他就直說了,「聽到了不太好的消息,傳說中殺人如麻橫行無忌的五皇子快要回來了,他很可能會來找你麻煩。」

  說到這他觀察了下王鸞的神情,沒能在她臉上看到驚慌害怕,便接著說道:「為了以防萬一,王鸞小姐之後就好好待在王家不要離開了,我想就算五皇子再瘋狂也不至於衝進王家……殺人。」

  殺人兩個字,他說出來有點令人頭皮發麻。

  王鸞也聽說過五皇子的大名,他一直在外帶領軍團剿殺反叛軍,她沒真實接觸過這個人,因此也沒什麼危機感。但是聽嚴瓊玉這麼一說,她有種不妙的預感。

  「這個五皇子也喜歡你?」王鸞沒有胃口地放下吃了兩口的蛋糕。

  「自然不是,我在那些人眼中只能算是東西,他們都想要最好的東西,這樣才能彰顯他們的地位而已。」嚴瓊玉語氣隨意,接過她手裡的蛋糕放到一邊。

  他不在乎那些人把他當什麼,畢竟在他眼裡,那些人也只能算是個東西。

  王鸞欲言又止地看看嚴瓊玉:「算了,我已經習慣了這種被針對的感覺了。」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懷抱著武林秘籍,人人都覬覦都想搶。

  雖然她並不想修煉這個「武林秘籍」,但也不能扔出去,畢竟這是個活生生的人,她總不能真把他當個東西覺得燙手了就丟出去。

  最重要的是,她越來越清楚嚴瓊玉是個什麼樣的人,表面看著和善,但如果真惹他生氣了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別人看他是柔弱花瓶,她看他是帶毒美人。

  「我又給王鸞小姐添麻煩了。」嚴瓊玉臉上是看著真摯但不達眼底的表面歉意。

  王鸞卻是真心實意的:「你也給我解決了不少麻煩。」

  在她的定義裡,他們是互相幫助的奇怪同伴關係。

  「叩叩叩。」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嚴瓊玉在床邊按了一個按鍵,門外貼身管家的聲音便傳進來:「鸞小姐,五皇子殿下來訪,請盡快出來接待!」

  「…………」

  王鸞轉頭問嚴瓊玉:「五皇子是叫曹操嗎?」說曹操曹操就到。

  嚴瓊玉並不知道這位名人,王鸞給他講的課還沒涉及三國,因此他解釋說:「五皇子叫青拓。」

  他的目光看向桌子上快要結束工作的分析儀。回頭給王鸞理了理衣襟:「你去吧,小心點。」

  「這不是我小心點就能搞定的事。」

  貼身管家還在外面略有些焦急的催促,王鸞只能起身,嘴裡懨懨念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王鸞跟著貼身管家來到大廳,發現人竟然挺多,一堆貴族少年少女被聚集在一起,就是沒人敢說話。

  在這安靜的人群前方,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概是王鸞來到這個世界後見過最高的人,一頭短髮,眉目鋒利眼神凶狠,那股狂暴的氣質比長相更加攝人。

  這一看就知道是五皇子了,他身後還帶著上百名軍團衛兵。這些散開的衛兵和五皇子一樣,身上還散發著硝煙的氣味,衣著也談不上整潔,個別衣服甚至還有破損,像是剛剛才結束了一場戰鬥。

  這群人就像是突然闖入的暴徒,和在場貴族們相差巨大。

  「五皇子殿下。」作為主人的王鸞不得不上前打招呼。

  五皇子高高在上地俯視她:「你是一個Alpha?」說著一隻手就朝王鸞脖子掐來。

  王鸞眼皮一跳,依靠最近訓練出來的條件反射往後退去,緊張待在一邊的王家護衛們立刻圍了上來。

  「五哥,你這是做什麼,怎麼一來就要發脾氣?」七皇女帶著護衛走來。

  五皇子看到七皇女,態度也沒收斂,不客氣罵道:「裝什麼,你給我發那些消息,不就是希望我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5:22 PM

第三十六章

  七皇女被五皇子當面下了面子,卻也不敢表現出不滿,怕這個精神逐漸失常的五哥會直接將槍口調轉對準她,到時候不能收場,只能裝作無事地笑笑,勉強保持住風度。

  五皇子的到來將她也打了個措手不及,雖說確實是她給五皇子發了些關於嚴瓊玉的消息想要挑事,但她得到的情報上說五皇子還在特藍星系,又和那邊的一伙星匪打上了,按說戰況正膠著,不會這麼快回到帝都星圈。

  可他就是突然回來了,還突然準確地出現在天空花園號上,這讓七皇女實在不能不多想。

  於是她一邊思索五皇子有什麼謀劃目的,對自己有什麼影響,五皇子回歸陛下會有什麼反應,又在心底暗暗期待,等著看王鸞如何惹怒五皇子被他處理掉。

  和她們這些束手束腳的兄弟姐妹不同,五皇子根本不在意什麼貴族臉面,對搶了自己東西的人,五皇子不會放過。

  他上次被陛下發配到其他星系去對付反叛軍,就是因為毫無理由殺了李家主一位倚重的養子。

  陛下要給李家交代,將他發配,可也只是這樣而已,他仍然可以領著一個軍團逍遙在外。

  就如七皇女的猜測,五皇子這次是沖著王鸞來的。

  七皇女不敢說話躲在一旁,其餘貴族也不吭聲,五皇子也就沒理會他們,把注意力放到了王鸞身上。

  王鸞這個人在五皇子的記憶裡沒留下任何的印象,他甚至都不知道貴族王家還有這麼個Alpha,但就是這麼弱的Alpha,竟然敢和他搶東西。

  五皇子咧開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齒,那牙齒和普通人不太一樣,看上去有些尖,像是野獸的牙齒,因此他的笑容也顯得猙獰。

  他一步步走向王鸞,像是準備狩獵的大型野生獸類。那些王家的保鏢侍從們被他身上高等級Alpha的氣勢壓迫,只能護著王鸞後退。

  五皇子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盯著王鸞問:「你知不知道我放過話,最高等級的Omega是屬於我的?」

  他說著,身上的信息素控制不住散發出來,像是張牙舞爪的野獸。在場其他貴族們瑟瑟發抖,悄悄後退免得被波及。

  他的信息素氣味類似鐵鏽味,有些腥,非常沖鼻。

  不過王鸞根本感覺不到信息素的壓迫,比起讓其他低等級Alpha腿軟的信息素,更讓她感到不適的是五皇子高大健壯的身軀和猙獰的表情。

  他看著就像是那種暴力犯殺人狂,看一眼就有想要報警的衝動。

  「我放過話,3SOmega是我的,其他人都不敢和我爭,怎麼你們王家就敢出手,你們這是在挑釁我?」

  身後是建築,退無可退,王鸞推開抓著她的貼身管家,站在原地仰頭反問:「這個問題你為什麼不去問問王家主呢,是他安排的婚事。」

  五皇子獰笑:「我當然會去找他問個清楚,帶著你的屍體!」

  五皇子的能力和他的橫行無忌同樣出名,只靠在場王家這些僕從恐怕無法在他手中保護王鸞,更何況這裡還有上百個他帶來的衛兵。

  站在王鸞身邊的貼身管家滿頭冷汗,想要聯繫天空花園號外部的護航艦隊,然而這一聯繫上更叫她頭皮發麻。

  幾艘護航艦被五皇子帶來的艦隊給控制了,他們現在已經航行到了帝都星圈邊緣,還在五皇子軍團的控制下飛往另一個星系。

  這個時候通知王家派遣艦隊過來恐怕趕不及五皇子殺人的速度。而且,王家本家在帝都星圈能調動的艦隊真的能打得過五皇子這剛剿匪歸來的正規軍團嗎?

  本以為在帝都星圈,憑借王家的勢力沒人敢這麼不長眼來衝撞,誰知道撞上來個最麻煩的。

  貼身管家一時都覺得絕望了。王鸞小姐一死,他們這些保護不力的人恐怕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哪怕情況糟糕,貼身管家還想著能不能讓護衛們拼死找機會把王鸞小姐送出去,可誰知道向來沉默寡言的王鸞小姐突然對五皇子發出了挑釁。

  「問這個也沒什麼意思,問就是已經搶到手了。你不如現在就直接帶人殺上王家,直接把王家主一起解決了。」

  王鸞這話一出,別說五皇子,己方管家僕從們都沉默了片刻。

  五皇子大怒:「你以為我不敢!」

  王鸞:「看你長的這個樣子就知道你什麼都敢做。」

  「嘴倒是硬,我看看你骨頭是不是也這麼硬。」五皇子大步上前。

  「五皇子不可!」

  「五皇子住手,你難道絲毫不顧及王家!」

  五皇子冷笑,以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的速度一把掐住了王鸞的脖子。

  貴族們被嚇得發出尖叫,王家的侍從護衛瞬間湧上來要奪下王鸞。

  王鸞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自己被人抓住,掐在她脖子上那隻手灼熱寬大,她甚至覺得自己的頸骨下一秒就要被掐斷。

  在這種窒息中,她手上動了動,彈出一根銀灰色的棍狀物,正正戳在五皇子的胸前。

  電弧和火花的動靜在人群中心炸起。

  伴隨著悶哼和慘叫,王鸞被放開,和五皇子兩人倒成一團。

  她戴著隔離裝置,還是被這個電流刺激得不輕,半晌起不來,被驚呼著撲上來的貼身管家拖到一邊,遠離五皇子。

  「嘶……不錯,你真不錯。」直面電擊的五皇子咬牙切齒地獰笑,從地上踉蹌爬起來。

  王鸞見識到了雙S級的Alpha身體素質究竟有多麼可怕了。

  她自己改裝過的電擊棍,用了最好能源石,她佩戴了隔離裝置還被電得身體麻木,結果五皇子還能說話能動作。

  她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作品,這個隨身電擊棍她取名叫十萬伏特,當然這電並沒有十萬伏特,看來還是威力太小,得加強。

  沒人敢靠近五皇子,他又踉蹌了下,咬牙揮揮手:「把她們都抓住!」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上前的衛兵們聽到命令,餓狼撲羊般湧上來,不僅按住了王鸞等人,連其他縮在一旁的貴族連帶七皇女都圍住了。

  七皇女躲在兩位貼身侍從身後,臉色不好:「五哥這是在幹什麼!」

  五皇子沒理會她,走到王鸞面前,抓起她的腦袋,王鸞感覺頭皮一疼。五皇子蹲下來湊近她,抓下她手中扣著的電擊棍:「被你襲擊成功了……這滋味可真不好受,你也給我嘗嘗。」

  電擊棍用力抵在王鸞頭上,王鸞忙伸手薅住自己的頭髮,看他不知道怎麼使用的暴躁樣子,抽了抽嘴角說:「可惜,能源用完了。」

  再戳她頭皮也沒用。

  「但是,我還有其他小玩意,你想試試嗎?」

  王鸞說的也不是假話,她在工作室裡鼓搗出了不少東西,防身用的還有兩件,就是威力都沒有電擊棍大,可能幹不倒一個壯如恐龍的Alpha。

  五皇子重重丟下她的腦袋,臉上露出狠厲的表情,抬腳要踹。王鸞看他動作和力道,如果這一腳踹下來,她的腦袋就會像是一個遭受撞擊的西瓜,砰一下炸裂。

  訓練出來的條件反射,王鸞躲了一下,只是無法完全躲開,將手臂擋在前面承受那力道。

  手臂一陣劇痛,不知道有沒有折斷。

  五皇子似乎被她接二連三地反抗氣瘋了,表情毫不掩飾瘋狂,又抬起腳重重朝她胸口踩踏下去。

  這一腳可能要直接踩進她的胸膛,就像踩進泥潭那樣。

  眼看避無可避,突然間,地面傾斜,王鸞整個人滾進了旁邊的花叢裡,五皇子也站立不穩,摔倒在地,怒罵了一聲。

  平整的地面分裂開,好像一片拼圖被人拆開打散,王鸞和五皇子眾人都被分開,朝不同的方向移動。

  王鸞仰面躺在花草叢中,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在控制室裡操控。

  天空花園號造價高昂,不僅可以改變內裡的地形和環境,許多地方都是可以拆開重組的,只是控制起來很麻煩。

  沒想到控制台的工作人員們挺聰明的,知道在危急時刻隔開他們。

  她從地上站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頭皮,看向另一塊地面上的五皇子。

  他剛才想要追上她,可惜被電擊的身體還在陣陣發麻,攻擊她都是強撐著的動作,沒辦法跨越拉開的距離,只能惡狠狠地盯著她。王鸞也友好地對他比了個中指。

  載著王鸞的這片地方和另一片土地接壤,王鸞發現從這邊下去就是控制室的路,她立刻決定去控制室。

  攻擊五皇子時連累了自己,她現在走起路來也感覺全身發麻,走走停停來到控制室,王鸞一眼看見在驚慌無措的控制室工作人員中,站著一個本該在房間裡等著的嚴瓊玉。

  他站在最大的那個控制台,正在進行操作,在他手下,天空花園號內部正在迅速進行重組。

  見到王鸞,他抽空看了她一眼。

  王鸞一見到他在這,放鬆許多,也不管其他的,找到一張椅子整個人癱坐上去,試著動了動自己抽痛的手臂。

  痛極了,王鸞面無表情罵一聲:「草。」

  嚴瓊玉又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笑意,看著屏幕的神情帶著些慎重。五皇子會突然出現是他沒能想到的,他能這麼不管不顧,也是他沒能預料的。

  畢竟他再聰明也只是通過旁人的一些言語知道五皇子部分事跡,對他沒有太深了解,今天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真人的瘋狂。

  眼下如果不能拖住他,情況恐怕會變得很糟糕,他的計劃都會被打亂。

  他將五皇子單獨隔開,想將他困住,可惜五皇子比各種傳言中還要瘋的厲害些,竟然當場取出了自己的機甲。

  只有高等級Alpha能駕馭的機甲可以在宇宙中單獨作戰,進行空間跳躍等。

  五皇子所使用的這架幾十米高的機甲,造價已經超過了整個天空花園號。上面搭載的武器足以撕毀宇宙飛艦的外殼,因此這機甲在天空花園號內部更是無人能擋。

  利用空間折疊技術隨身攜帶的機甲被放出來,立刻開始了攻擊。

  五皇子顯然準備直接在飛艦內部撕出一條道路,將人揪出來。

  隨著五皇子取出機甲,場面越加混亂,一群溫室裡長大的貴族少年少女們在各自護衛的掩護下奔逃,三位出現和沒出現的皇子皇女們也各自逃開。

  嚴瓊玉微微蹙眉看著畫面中的機甲一路發狂攻向控制室。

  王家的護衛們擋不住五皇子,天空花園號內部的機械護衛也抵抗不住機甲的掃射。這樣下去,被他抓住只是時間問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5:29 PM

第三十七章

  天空花園號只是一個旅行飛艦,不做戰鬥使用,就算有攻擊手段主要也是為了防備外部的敵人,擋不住五皇子這種在內部開機甲的狂人。

  眼看抵擋不住,嚴瓊玉進行了最後一番操作後鎖定控制台,走到王鸞身側說:「我們恐怕要先撤了。」

  王鸞:「那就撤,乘飛艇撤嗎?」

  她想到天空花園號裡面有配備的小型逃生飛艇。

  嚴瓊玉說:「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天空花園號外面都是五皇子的人,我們乘坐飛艇也逃不出包圍圈。」

  王鸞:「…………」

  王鸞:「雖然局勢嚴峻,但是我看你不太急的樣子?」

  轉念一想,他好像真的不用太急,畢竟五皇子只是想殺情敵,沒聽說過殺情敵連自己想追的對象都一起殺的,所以現在危險的只有她自己。

  造的什麼孽,她一個普通人,才受了短暫的訓練,就讓她拿著廢柴資質去硬剛頂級資質天才,當她是點家升級流大男主嗎。

  嚴瓊玉自然一眼就看出來她在想些什麼,俯身低聲對她說:「別擔心,我們的天空花園號很快要經過一個空間跳躍節點,待會兒我會控制飛艦進入空間跳躍,趁那個時間我們單獨乘坐飛艦,跳躍到另一個星系,躲開五皇子的追擊。」

  王鸞一愣:「我們?」

  嚴瓊玉:「我們,五皇子是為我們而來,只有我們最危險。」

  王鸞當然不覺得他是想要集合兩人之力吸引走五皇子的仇恨值,好讓其他人暫時安全,也不會認為他是擔心自己,要和自己同生共死……所以他是想做什麼?

  眼下情況危急,也不適合就這個問題深入討論,王鸞幾乎是立刻答應了按照嚴瓊玉的計劃來。

  兩人趕往最底部的飛艦艙,路上王鸞忽然想起什麼,問了句:「你那個基因對比分析結果出來了沒有?」

  沒想到她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關心這個問題,嚴瓊玉頓了頓,笑起來:「出來了。」

  王鸞噢一聲,也不再追問,好像就是突然想起來提了一嘴,乖巧的在嚴瓊玉的帶領下進入雙人飛艦。

  倒是嚴瓊玉探究地看她一眼,又溫柔地寬慰了一句:「王鸞小姐放心,等我們避開五皇子,很快就能聯繫到人保護我們。」

  王鸞又噢了聲。她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只覺得手臂越來越疼,疼的只想罵人。

  嚴瓊玉利用之前放在控制台裡的小玩意監控情況,看到五皇子已經打入控制室,看到天空花園號即將接近空間跳躍的節點。

  他臨走前鎖定了控制台,所以不管五皇子毀掉了控制台,還是外面的飛艦群試圖阻止天空花園號飛往空間跳躍節點都沒有辦法,除非他們敢直接轟掉整個天空花園號。

  等待進入空間跳躍的倒計時裡,王鸞看見畫面中五皇子的機甲在大肆破壞,感覺無法理解:「Alpha都是這麼狂躁的嗎,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

  文明社會人真的好不習慣。

  嚴瓊玉修改了飛艦著陸的坐標點,用念課本一樣的語氣說道:「Alpha身體裡分泌的激素會讓他們更加好鬥,等級過高的Alpha沒有合適的Omega進行精神撫慰就會逐漸狂躁,如果因為遺傳問題或者受到刺激導致精神力崩潰,信息素紊亂,就會更容易患上狂暴症,導致衝動易怒,攻擊性強,容易失去理智,陷入狂化狀態。」

  「五皇子的前幾年就患上了狂暴症,看來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王鸞懂了,原來是精神病患者,難怪會這麼瘋狂。

  幾句話的時間,天空花園號一半已經進入了架構起的空間跳躍節點。

  「他來了。」王鸞提醒道。

  嚴瓊玉也看到五皇子的機甲就在飛艦艙上方,手下啟動了飛艦。

  飛艦底部洞開,一艘艘飛艦在嚴瓊玉控制下彈射出去,王鸞兩人乘坐的飛艦就混在其中落入扭曲的漩渦中。

  飛艦顛簸,王鸞感覺自己坐進了滾筒洗衣機,剛才看上去一派淡然的嚴瓊玉也被這猝不及防的顛簸給震的眉頭緊鎖。

  王鸞看見他側過臉,朝著自己這邊,喉結滾了滾似乎想吐,想也沒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行,他要是現在這麼吐絕對吐她一身。

  嚴瓊玉:「…………」他往後仰了仰,沒能掙開王鸞堅定的手。

  他真的並不想吐。

  算了,嚴瓊玉不和她糾結這小事。

  他正盤算著飛艦的燃料夠不夠他們到達目的地。

  他的目的地是帝都星圈附近的一個人造小行星,那是皇帝陛下的胞弟祿新親王青江璽的私人星球。

  據說這位風流親王將這個星球打造成了一個專屬於他的遊樂所,在裡面肆無忌憚地玩樂,連帝都星都不願意待。

  將王鸞帶到那位親王殿下的地盤去求救,是因為剛剛得到的血緣鑑定報告。

  恰逢五皇子搗亂,他正好順勢而為,找個機會去見見很有可能是他生父的祿新親王。為此他還特地甩掉了其他的王家人,如果那些王家管家侍從在,一定會更傾向於逃往帝都星,這可不行。

  有王鸞這個王家繼承人在,和王家關係不錯的祿新親王一定會暫時庇護他們,等待王家人找過來的這段時間裡,足夠他接觸祿新親王。

  嚴瓊玉算得很好,可惜,犯病的五皇子又一次突然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又來了,真是陰魂不散。」

  隨著王鸞這句感嘆,嚴瓊玉看見高大的機甲跟著出現在空間跳躍節點內,在扭曲的空間內還要發射能量炮,試圖攻擊兩人的飛艇。

  飛艇原本不需要駕駛,只要按照設置的坐標就能到達目的地,但是受到攻擊,也不能不躲避。

  嚴瓊玉看向王鸞,他記得她在模擬室裡學過駕駛飛艦,那麼飛艇她應該也會?

  看懂他的眼神,王鸞被迫上崗,將飛艇改成手動模式,躲避機甲的能量炮攻擊。

  她的駕駛技巧出乎意料的不錯,但是眼看著那些能量炮落空,在空間節點內爆炸,嚴瓊玉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在這樣的空間節點內大量的能量撞擊產生的爆炸,可能會引起空間節點坍塌,一旦坍塌扭曲了空間,誰也不知道他們會被送到哪裡,甚至飛艇和機甲直接在宇宙中爆炸也有可能。

  彷彿和他心有靈犀,王鸞忽然說:「這個空間節點不會爆炸吧。」

  嚴瓊玉:「可能性很小。」

  王鸞沉默片刻,清清嗓子:「在我的故鄉,有一個『墨菲定律』,它說,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性,就一定會發生。」

  這聽上去不太妙。

  嚴瓊玉還沒就此發表什麼意見,眼前光芒驟然大亮,璀璨明亮的光包裹住他們。這就是宇宙中最炫麗的景象之一,空間節點爆炸。

  光是最先出現的,嚴瓊玉雙目刺痛,世界變成一片光將他們吞沒。

  在靜止寂靜的感覺中好像過了千萬年那麼久,轟鳴聲才傳入耳中。

  他猛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頭痛欲裂,彷彿這可怕的爆炸同時發生在他的腦海裡。

  巨大的衝擊幾乎是瞬間讓他失去了意識。

  ……………………

  兩道帶著火焰的「流星」一前一後砸向大地,發出兩聲轟鳴,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荒涼的土地。

  許久,終於其中一處有了動靜,破開的艙門探出一個腦袋。

  王鸞扶著腦袋往外看,看見蒼藍廣闊的天空,荒蕪冷寂的岩石砂土。

  這哪?

  回頭,嚴瓊玉閉著眼睛倒在座位上,臉色看上去格外蒼白脆弱。

  王鸞捏著拳頭,媽蛋!我才是女孩子啊!隨即耷拉下肩膀,認命地去解開嚴瓊玉身上的束縛,把他解放出來。

  等到嚴瓊玉醒來時,蒼藍的天空已經變成漆黑的夜空,繁星落入他剛睜開的雙眼。

  身下是柔軟的墊子,身上還蓋著什麼。

  畢竟是嚴瓊玉,他很快徹底清醒過來,抓著身上的毯子坐起來。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充氣墊子上,周圍堆放著各種零部件,大多都有損,再看這荒涼環境,他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鐺鐺鐺。」

  「咣咣咣。」

  「咔、咔、咔。」

  附近傳來的動響吸引了嚴瓊玉的注意,他勉強從墊子上站起來,走到一旁邊的天坑邊上。

  這個天坑是因為撞擊形成,罪魁禍首就是天坑中那個還在冒煙的飛艇。

  撞成這個樣子的飛艇肯定已經沒有用了,萬幸他們竟然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

  有個人正在飛艇殘骸上爬上爬下,嚴瓊玉剛才聽到的聲響就是她拆卸飛艇發出的。那人看上去格外狼狽,渾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手上身上臉上沾著油煙的痕跡。

  王鸞用手臂擦擦臉上的汗,擦完才反應過來手臂上也是污黑的痕跡,這下子臉大概更髒了,她頓了頓又繼續面無表情地拆吸熱板。管他的,反正都這麼髒了。

  拆完這片發熱板,她無意間扭頭,看到站在天坑邊上的嚴瓊玉,眼睛一亮立刻丟下工具要跑過去,走出去幾步又折回來,拖著自己拆下來的東西吭哧吭哧爬上天坑。

  「你醒了,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撞出什麼問題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王鸞非常慶幸他能醒來,周圍荒無人煙,只有她一個人活物的感覺太可怕了。

  「我沒什麼大問題,估計有一點腦震蕩。」嚴瓊玉對自己的身體很了解,醒來檢查一下就大概明白了情況。

  再看王鸞垂在一邊的一隻手,嚴瓊玉問:「你怎麼樣?」

  順著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臂,王鸞無力擺了擺手:「手臂疼,我自己隨便綁了綁。」

  她還拖著拆下來的飛艇部件,滿身油污,一隻手臂緊緊纏著,神情又累又喪,嚴瓊玉覺得她這樣看上去……怪可憐的。

  「我看看你的手臂。」

  嚴瓊玉一說,王鸞立刻將手臂橫在他面前。她覺得嚴瓊玉最多只能算半個醫生,但這種情況下半個醫生也是好的。

  兩人來到一邊王鸞清理出來的休息區坐下,一人髒兮兮一人乾乾淨淨。瞧瞧他白嫩修長的手,王鸞自覺地將自己手臂上髒的衣服扯開,露出下面的手臂。

  「還好,應該沒斷,估計是骨裂了。你每天注射的基因藥劑加快了你的細胞分化,應該很快就能好。」

  「Alpha的身體素質是真的好,我還以為斷了……你有帶止痛藥嗎?」

  嚴瓊玉習慣在身上用折疊空間帶著些簡單的醫用器械和常用藥劑,還真被王鸞猜中了,嚴瓊玉確實帶著鎮痛藥劑。他直接取出來在王鸞的手臂上注射了一針。

  「確定這個星球的坐標了嗎?」垂眸看著王鸞無力垂下的手臂,嚴瓊玉輕聲問。

  「智腦連不上星網,我用定位儀和星圖算了算,只大概知道這是在北三星系的一顆無名星球。」王鸞一臉勞累後的放空,「很有可能是一顆沒人居住的荒星。」

  這種情況下嚴瓊玉還是很冷靜,甚至能安慰王鸞:「沒事,王家會搜索過來的。」畢竟王鸞身上有能定位的芯片,王家遲早能搜尋過來,現在應該擔心的是……

  「你看到五皇子了嗎?當時空間節點爆炸,他的機甲和我們的飛艇距離很近,很有可能落到同一個地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5:48 PM

第三十八章

  在嚴瓊玉醒來前,王鸞有去到附近查看,走出去兩公里周圍的景色仍是一成不變。

  一望無際的荒原,黃沙碎石,偶爾有一兩個石坡,沒看到一個活物,也沒找到任何植物,除了她的腳步聲就只有呼呼的風聲。

  唯一的難兄難弟還在原地昏迷,為了防止意外,她只能折返回去。

  嚴瓊玉總不醒,她也不能一直乾坐著等,就把目光轉向那個破破爛爛的飛艇。

  飛艇在扭曲的空間節點裡慘遭暴力蹂躪,砸到荒星上後幾乎整個解體,想要修好它飛回去是不可能了,但是這不毛之地要什麼沒什麼,飛艇裡有些東西還是能廢物利用的,於是她就開始拆飛艇零部件。

  她平時待在工作室裡研究這個世界的各種便捷生活器具,也琢磨過一些飛艇飛艦的構造,此時拆起飛艇也算是順利。

  被嚴瓊玉喜歡隨身用折疊膠囊攜帶醫療器械所影響,她也買了很多折疊膠囊用來隨身攜帶一些東西,比如她的常用工具包,還有防身用具等。

  在嚴瓊玉昏睡的這段時間,她拿著自己的工具包,就像拆螃蟹一樣,把飛艇裡用得著的零部件拆下了一半。

  嚴瓊玉躺著的充氣墊床就是她拆卸了安全氣囊簡單做出來的。

  簡單和嚴瓊玉說明了目前的情況後,王鸞瞧瞧嚴瓊玉沉思的臉,感到放鬆。有個活人在旁邊,呼呼刮風的荒原也沒那麼令人害怕了。

  王鸞向來不喜歡想太多長遠的事情,她更傾向於先處理好眼前的事,比如她現在這一身髒污。剛才拆東西沒覺得,現在就渾身難受了。

  嚴瓊玉注意到她的情緒,將思緒從瘋狂的五皇子、王家的動作、祿新親王這些事上移開,落到更現實的問題上。

  接下來的日子,在王家或者其他人找到他們之前,要如何在這種荒星上生存。

  「我們恐怕要先去尋找水源和食物。」嚴瓊玉皺了皺眉。

  他沒預料到眼下這樣的境況,對於荒星求生這方面的知識他是一片空白,畢竟這十幾年都被關在帝都星,連出Omega學院的次數都少。

  只看周圍的情況,食物和水恐怕都很難得到保障。

  嚴瓊玉正想著,王鸞起身從一塊石頭後面端出來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

  那東西像一把倒扣的傘,底下一堆臨時搭建的材料,嚴瓊玉覺得那倒扣的傘有點像是飛艇內部的某個部件。

  「我做了個收集水的工具,但是這裡白天太陽很大空氣乾燥,晚上才能開始收集,大概三個小時了只收集到這麼多水。」王鸞嘆氣。

  她瞧著那水,雙眼無神:「這麼點水只夠喝的,不夠洗頭。」

  上一刻還在擔心飲用水的嚴瓊玉看著那容器裡小半盆水,臉色微妙,不知是驚喜還是驚訝:「……王鸞小姐你確定這水能喝嗎?」

  王鸞:「能喝,我做了檢測儀檢測過的。」

  王鸞又從一邊拿出了個帶著顯示屏的小玩意展示給他:「你看,檢測的數據。」

  這個顯示屏嚴瓊玉認出來是飛艇上的小監視屏,不知道怎麼被她拆下來改裝成了檢測儀的顯示屏。

  嚴瓊玉:「你怎麼會做這些?」

  王鸞反問:「你不是看著我在工作室做東西的嗎?」

  她來到這個世界後,覺得這裡的很多東西都比原來世界的要更加方便快捷,再加上原身王鸞喜歡機甲機械,她可能也受到了一些影響。

  被關在王家沒事做,只能玩這些,做手工做出了趣味,她又還算有天賦,就學會了很多東西。

  只是她沒想到有用得上的一天。

  嚴瓊玉被她問得一頓。

  確實她經常待在工作室裡埋頭拆東西,但是他每次看到的都是些零碎的部件,他不清楚那是些什麼,也很少仔細去看她到底在做什麼,所以並不清楚她還有這樣的技能。

  當然,他要感激這位不聲不響給他製造了意外之喜的王鸞小姐,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要如何在這種地方尋找水源。

  至於食物……

  「食物我只有這幾條營養液。」王鸞又從壓縮膠囊裡拿出來幾條營養液。

  這是訓練中途太餓了用來補充營養的,她隨手放進了隨身的壓縮膠囊裡,也只有這麼幾條。

  分給了嚴瓊玉一條,示意他吃。

  嚴瓊玉接過一條並沒有吃,而是問:「你還做了什麼?」

  「沒什麼其他的了。」王鸞回答,心裡還在思考怎麼找更多水。

  可惜能收集水的吸水材料不夠,不然做十幾個儲水工具就能洗澡了。

  「已經很好了,至少解決了飲水的問題,等明天我們再去周圍看看。」嚴瓊玉口中說著,不動聲色往後靠了靠。

  他醒來沒多久,其實身體還很虛弱。

  Omega的身體素質天生比不過強悍的Alpha,他現在看上去一如往常,其實從醒來後腦子裡的震蕩感就沒消失過,他和王鸞說話時那種暈眩感越演越烈,眼前發黑甚至想吐,連營養液也喝不下。

  但是他並不想表現得虛弱。現在他們的處境不妙,在這種境況下如果他表現得虛弱,對王鸞來說是個累贅,她說不定會做出一些他不願意看到的選擇,拋棄或者傷害。

  他還需要她,因此必須穩住她。

  「王鸞小姐累了很久了吧,不如還是早點休息?」嚴瓊玉微笑著建議。

  王鸞轉頭仔細看著他,撥撥地上的碎石。

  她不知道嚴瓊玉自己有沒有注意,他越是需要她配合的時候,對她的態度就越溫柔,特別是每次帶著笑容喊她王鸞小姐,必然有事。

  她估計這位心底算計心事很多的年輕人又在想些復雜的東西了。

  借著從飛艇上拆下來不太明亮的小燈,她能看到嚴瓊玉不太能聚焦的眼睛,毫無血色的唇,還有他微微往後靠著的腰背。

  他可能不太舒服。

  「哦,那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她把外面髒兮兮的衣服脫掉,又用乾布擦了擦臉,看上去總算是乾淨了點。

  身上只剩下一身單薄的貼身衣服,在這荒原上被風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借著剩餘的一點熱氣,她躺進那張氣囊床,裹上被子。被子是從飛艇上拆下來的簾子,蓋著其實不太保暖,但是沒辦法,什麼都沒有只能湊合。

  嚴瓊玉也緩緩起身坐了過來。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可能說什麼分開睡,因為這裡只有這麼一個地方可以睡人,而且這荒星夜間急劇下降的溫度,兩人待在一起可以更好地抵禦寒冷。

  兩人都有各自的顧慮,默默躺上了這一張小小的氣囊床。

  這床大約不到一米二寬,自然比不上王家大宅那張幾近三米寬,躺兩個人翻身都碰不到對方一根手指的大床。

  嚴瓊玉一躺上去,就碰到了王鸞,兩人胳膊腿都挨在一起。

  大約過了三秒鐘,王鸞忽然往後縮,和他隔開了一條細縫,嚴瓊玉感覺到她好像在搓手臂,估計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還感覺到涼風從兩人身體之間的縫隙裡灌,帶走了身上的溫度。

  他權衡了片刻現在的情況,伸手按住王鸞的手臂,將她拖進了自己懷裡,並且說:「請靠近一點,我很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夜間的風太冷了,王鸞感覺嚴瓊玉聲音都顯得涼颼颼的。

  一旦看不見嚴瓊玉臉上的笑容,只聽聲音就覺得很冷淡。

  兩人並不算太緊的貼在一起,王鸞感覺身上的雞皮疙瘩不斷湧出來,難受的她想把嚴瓊玉踹開,但是她又確實能感覺到嚴瓊玉身上的涼意。

  她身上還有點溫度,嚴瓊玉整個就像是一個死人,涼颼颼的一點溫度都沒有。

  算了,算了。王鸞苦著臉,開始漫無邊際想些其他的問題,想要借此來轉移注意力,不要去注意兩人貼在一起的身體。

  嚴瓊玉的手放在她的腹部,除了最開始那一下,抱著她一動不動,十分規矩。

  兩人自從認識以來,還是第一次這麼親密,王鸞不自在,她覺得嚴瓊玉也不會多自在。他這人看著溫柔,也只是看著而已,其實距離感比誰都重。

  王鸞半天沒睡著,聽著耳邊嚴瓊玉的呼吸平緩,猜他可能睡著了,悄悄仰頭看了眼,對上一雙虛虛垂著的眼睛。

  大半夜這麼白著一張沒表情的臉看人,怪嚇人的。長的醜一點像是惡鬼,長得好看的就是豔鬼,總之都像鬼。

  「怎麼了,睡不著?」嚴瓊玉的表情從十二月走向五月,低聲問。

  這樣抱在一起湊到耳邊說話有點太親密了,王鸞背後寒毛都豎起來,她覺得嚴瓊玉可能是故意的,他自己難受就想讓她跟著一起難受。

  她縮著腦袋遠離嚴瓊玉的嘴,不想讓他再在耳邊說話。

  嚴瓊玉看她整個人往下縮,腦袋都貼他胸膛上了,手將她勒住,腳抵住她的腳,把她用力往上拔:「別往下蹭。」

  王鸞發覺姿勢的尷尬,只能又挪回來。

  外面的風聲更大了,時不時還有碎小的石子被風吹起來砸在圍著氣囊床的飛艇外殼上。

  王鸞良久沒有睡意,不僅因為嚴瓊玉靠的太近,還因為實在太冷了。嚴瓊玉扣在她腹部的手這麼久還是像一塊冷鐵,絲毫不見熱起來的跡象。

  這樣睡一晚上,估計明天起來嚴瓊玉就要生病了。真病了怎麼辦,她不太想在荒星上給人挖墳墓啊。

  拆了半天飛艇的王鸞後知後覺地感到憂慮起來。

  「嘭……哐當……」

  偏偏這個時候,屋漏偏逢連夜雨,王鸞壘在氣囊床邊用來擋風的飛艇外殼被驟然加劇的狂風給吹倒,寒風將他們的被子吹得鼓脹起來。

  看著天上漂亮的星空還有身邊漂亮的年輕人,王鸞語氣悲愴:「這個時候,真的好想念一首《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說完認命地爬起來,準備去找點材料加固一下,至少把這風擋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6:00 PM

第三十九章

  破損的飛艇外殼被王鸞這一塊那一塊疊在一起,並不嚴絲合縫,中間還有許多的縫隙。

  她白天將這些外殼壘起來主要是為了遮陽,誰知道這地方白天熱得不像話,到了晚上竟然會這麼冷,風還這麼大。

  王鸞深覺不該偷懶圖速度快,這樣寒冷的大晚上還得爬起來修屋子就是報應。

  她不得不打開那盞小燈別在身上,找來工具將那一塊塊外殼重新組合。

  沒有黏合劑,只好用堅硬的小型支架穿透兩塊外殼將它們固定在一起。

  幸好在她現在這身體是Alpha,最近力氣又有增長,否則這遭受過撞擊的堅硬的外殼她恐怕也穿不透。

  嚴瓊玉也想起身幫忙,被王鸞攔住。

  「你先著休息吧。」她沒多說什麼,但嚴瓊玉猜測她可能看出自己的虛弱了。

  他確實想掩蓋自己的虛弱,但是既然被看出來了也沒辦法,身體的冰冷和腦子裡的眩暈都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坐在氣囊床上揉按著刺痛的太陽穴。

  王鸞忙忙碌碌將氣囊床整個包圍起來,做了個半圓形的臨時遮罩,像個倒扣在地上的大碗。

  門口的位置她用拆下來的飛艇展翼堵上,這樣一來這個「小屋子」比之前要狹窄很多,但也溫暖很多,也就只剩下很小的小縫隙會漏一點點風。

  鑽進狹窄的避風港,內裡五分之四的面子都被氣囊床佔據,剩下的空地也就夠一個人站著。

  重新回到氣囊床裡,王鸞覺得也不用嫌棄嚴瓊玉了,她自己現在也像個冰塊。

  嚴瓊玉仍是側身抱著她,王鸞不習慣,可是累了一天,又忍著手臂的疼做了這許多事,忍不住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自己被人抱得越來越緊,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抱著她的人在顫抖,那是不自然的震顫,王鸞被冷得醒過來,外面仍是半夜,睡在她旁邊的嚴瓊玉唯有貼著她的胸口有些許熱氣。

  用燈照去,他雙眼緊閉,蒼白的如同落在地上的白花,因為極度的寒冷在不自覺顫抖著。

  王鸞一驚,抬手摸摸他的臉,還有他的手:「醒醒。」

  向來警惕的人沒有動靜,他已經昏迷了。

  這樣下去不行,這個荒星的夜晚太長了,比帝都星的夜晚時長要長很多,這樣下去,等到明天早上,別說嚴瓊玉,就算是她自己恐怕也扛不住。

  王鸞皺著眉想了片刻,將被子全裹在昏迷的嚴瓊玉身上,自己拿著燈和工具離開了這個小小的屋子,在寒風中跑向飛艇砸出來的天坑。

  被拆了一半的飛艇四處漏風,王鸞在亂七八糟的廢墟裡仔細尋找,又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只不過她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一心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能源或者燃料。

  飛艇的能源是支撐飛艇進行空間跳躍的必需品,空間節點爆炸,他們的飛艇被甩進好幾個空間,進行了好幾次跳躍,能源被消耗光了才落到這裡,但是支持飛行的燃料可能還會有剩下。

  王鸞將燃料倉砸開,失望地發現裡面一丁點燃料都沒有了,她站起身回望了一下黑夜裡安靜的小屋子,緊抿著唇不死心地繼續尋找。

  她想起來看過的某個飛艇圖冊,有的飛艇會有應急燃料倉,在黑暗中摸索尋找了半天,終於被她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燃料倉。

  將這個燃料倉用力劈開,露出裡面淺淺一層燃料,很少,但是已經讓王鸞驚喜不已。

  至少今晚,至少能用幾個小時。

  她又收拾了一些剛拆下來的東西,提著這一點點燃料回到小屋子,她將拆下來的備用小發動機改裝了下,倒入燃料,發動機發出嗡嗡的聲音,一股熱氣很快充盈了屋內。

  蹲在那散發熱氣的出口,王鸞長舒一口氣。

  看嚴瓊玉仍是沒動靜,又出門弄了點水回來,放在發動機上方,想要利用它散發的熱度將幾乎要結冰的水化開加熱。

  給他餵點熱水,應該會好的吧?

  ………………

  冬天,嚴瓊玉總是忘不了那個冬天。

  從小照顧他,辱罵他,告訴他他的母親是個賤人的老師死了,死於一場疾病。她死的太快了,他還沒來得及報復,所以他並不高興。

  大人們以為他在為那個老師的死而傷心,可他們什麼都不清楚。

  學院裡來了一個新的負責照顧他的老師。那個老師總是用冰冷的眼神審視他。

  他對他說:「我來自『理想國』,那是所有Omega的理想國,我們至高無上的領袖嚴慕是你的母親,不過,你的存在對她來說是個恥辱,你存在本身就代表著這個骯髒帝國對她的迫害與侮辱,我來是為了淨化你這個邪惡之子。」

  嚴瓊玉從他嫌惡的眼神裡看出來,他想殺他。但是他動手時又總是猶豫,因為嚴瓊玉長的很像嚴慕,而這個自稱從理想國而來的男人明顯愛慕著嚴慕。

  那時候嚴瓊玉還很小,但是他已經知道如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東西保護自己,他好像天生就能洞察人心。

  所以一次又一次,他從這個男人手中逃脫,並用各種辦法將自己送進醫院,只有在醫院裡,他才能暫時躲過那些危險。

  因為各種主動或被動的原因,他小時候總在生病,身體上的痛苦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透過被分割成小塊的窗戶看外面的大雪,思考著下一次要如何自救。

  那真是個漫長的冬天,他清楚地知道沒人能保護他。

  ………………

  嚴瓊玉從昏迷中醒來,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那個寒冷的冬日,但是很快,從四肢百骸裡湧上來的溫暖讓他清醒。

  過去的早已過去,而眼下,狹窄昏暗的小空間內,他借著微弱的光看清了眼下的情況。

  昏睡前被他抱在懷裡的王鸞半靠在床上,睡得正熟,而他靠在她胸前,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

  她的身上還有些污漬,傳來一股不太好聞的燃料味。

  嚴瓊玉看到床邊被改裝過的發動機,感受著屋內還沒散去的熱氣,眼神微微閃爍,他大概能猜到王鸞做了什麼。

  腦袋裡的刺痛還沒有緩解,他微微動了動,想要坐起。

  這動作驚動了王鸞,她閉著眼睛摸索了一會兒,摸到了嚴瓊玉微涼的手,眉頭皺了皺,習慣性把他扒拉了一下,讓他靠在自己懷裡。

  嚴瓊玉聽著她舒緩的心跳,用手指點了點她的手臂。

  大約過了十幾秒,嚴瓊玉清楚地感覺到王鸞的身體變得僵硬,她僵硬地抬起胳膊鬆開他,翻個身背對著他,又捲起被子面對著牆面一動不動。

  看著她這一系列動作,嚴瓊玉都能猜到她從睡迷糊了下意識給他分享溫暖,到漸漸清醒發現自己在做什麼於是假裝無事發生甚至開始逃避的心理活動。

  看她死活不睜開眼睛,好像還在熟睡的樣子,嚴瓊玉笑了一下,坐在床邊傾身過去,將手輕輕搭在王鸞的肩上,對她說:「謝謝。」

  他說完就起身了,王鸞閉著眼睛,聽到身後衣服摩擦的細微聲響,隨即他推開遮擋物走出去。

  屋內沒了其他動響,王鸞這才翻身睜開眼看著頭頂,疲憊地吐出一個草字。

  昨晚她真的很擔心嚴瓊玉會被冷死,看他手腳發冷,還克服心理障礙抱著他取暖,餵他喝熱水,折騰了大半夜。

  外面的光從細小的縫隙裡照進來,床邊的發動機早已經停了,用完了最後一滴燃料。

  推開門走出去,外面天光大亮,太陽已經出來。這地方太陽一出來溫度就急劇升高,一點看不出昨晚上滴水成冰的寒冷。

  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王鸞走到嚴瓊玉身邊:「你好點了沒?」

  嚴瓊玉難得地說了句實話:「不太好,可能要休息兩天。」

  今天恐怕是不能按照計劃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王鸞倒不在意:「那你休息吧,我待會兒一個人去周圍看看。」

  嚴瓊玉:「你一個人可以嗎?」

  王鸞無奈:「可以,畢竟我是Alpha。」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還是習慣以男女去區分自己和他人,但現在落難,她總算有了點AO的區別覺悟。

  「抱歉,我會盡快恢復幫忙的。」嚴瓊玉笑說。

  「別。」王鸞伸出一隻手擺了擺,「你好好的,不要死,不要讓我一個人在這裡,我就很感謝了。」

  兩人說了幾句,喝了點水又分吃了一條營養液,嚴瓊玉靠在一旁閉目養神,王鸞則將自己拆下的吸熱板拿過來,還有一堆工具,敲敲打打,拼拼湊湊。

  昨晚的寒冷讓她心有餘悸,如果不能解決取暖的問題,那今晚上還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燃料一滴也沒有了,她又想到吸熱板,或許能在白天吸取熱量,晚上用來取暖。

  可是她拼好了吸熱板,發現怎麼都繞不開能源。

  沒有能源發動,只靠材料本身,吸熱板根本吸取不到什麼熱量,也不能大量散發熱量。

  沮喪地放下工具,王鸞看看天色,起身帶上一些水,和嚴瓊玉打了個招呼:「我去周圍找找,看有沒有能用的東西。」

  看著她的身影走遠了,嚴瓊玉收回目光。

  在陽光照耀下,他的體溫迅速升高,高到了一種不太正常的溫度。

  閉目養神的嚴瓊玉睜開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從身上摸索出折疊膠囊,從裡面取出一支藥劑,給自己注射下去。

  這是Omega的發情期抑制劑。

  和Alpha的易感期一樣,Omega的發情期一般會出現在成年後,代表身體和腺體成熟的訊號。

  第一次一般會伴隨一些身體不適,昨夜他渾身發冷也有發情期即將到來的原因。

  早上醒來,他感覺自己的觸覺和嗅覺都敏銳了許多,能清楚地嗅到王鸞身上混雜的氣味。那時候他就猜可能是發情期快到了,果然。

  竟然在這種時候,偏偏在這種時候。

  他為了防止意外放在身上的抑制劑只有三支,遠不夠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6:07 PM

第四十章

  太陽越來越熾烈,大地像一架蒸籠,能將人蒸熟。王鸞走在被曬得滾燙的碎石荒原上,感覺渾身都被汗濕。

  因為昨天積累的經驗,她改裝了一把傘,傘是用飛艇上的隱藏風翼製作,很輕便。拿在手上也不累,她將傘撐在頭頂,好歹能阻隔太陽光線的直射。

  昨天因為頂著大太陽走路太累,又記掛著昏迷不醒的嚴瓊玉,她只在周圍兩公里範圍內查看了一下。

  今天她打定主意要走遠一點,尋找有沒有可以燃燒的材料,比如木頭什麼的,好在寒冷的夜晚用來取暖。

  大約走了三個多小時,周圍的景色仍是一成不變,王鸞幾乎要懷疑這顆星球是不是只有石頭。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轉身回去的時候,忽然她在地面上發現了一些凌亂的痕跡,整個人精神一振。

  她循著地上的痕跡,找到了一個天坑。

  這個天坑是因為撞擊產生,和她們那個飛艇墜落撞出的天坑很像,而且看痕跡也很新,大約就是這兩天形成的。

  「不會吧,五皇子真的一起墜落在這裡了?」王鸞站在坑邊喃喃自語。

  五皇子是開著機甲追的他們,現在這天坑內沒有機甲殘骸,說明五皇子和他的機甲狀態還不錯,現下不知道跑哪去了。

  王鸞只猶豫了一下就起身開始在周圍尋找,她要確定五皇子是不是還在周圍。

  「轟、轟、轟!」

  坐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王鸞喝了一口水,歪著腦袋往外看。

  她找了沒多久,就在不遠處的石林裡發現了正駕駛著機甲轟石頭的五皇子。

  他看上去確實神智不太清醒的樣子,莫名其妙對著一大堆石頭發脾氣,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狂躁。

  這都一天過去了,他該不會在這地方折騰了一天吧?

  王鸞思索著,要不要等他發洩完精疲力竭後,再趁機上前制服他。

  對比她自己的狀態,雙S資質的五皇子不太可能在墜落中受什麼傷,而且他的機甲看上去比他們的飛艇牢固多了,應該將他保護的很好。

  不過五皇子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按照嚴瓊玉的說法,他患有狂暴症,再加上這一天一夜他應該沒有吃喝,又白白消耗了許多體力,所以,她應該也是有勝算的?

  王鸞倒不是很想打架,她出生於文明社會,人們如同馴養的羊群,打架這種暴力行為不被提倡。

  而且她作為女性長大,就如同在這個世界主流觀點認為Omega就應該柔順顧家,責任只有生孩子,在她那個世界,人們覺得女孩們也是更加柔弱需要保護的。

  男性打架或許還能被人說一聲有血性,而女孩子如果打架,那肯定不是個正常女孩子。

  於是她更習慣避免衝突,這是生長環境賦予她的性格。

  可是現在是特殊情況,她真的很饞五皇子機甲裡的能源。

  這種造價昂貴的大型機甲都會配備很多能源,看他現在亂轟石頭,王鸞就開始為那些被浪費的能源感到痛心,有這麼多能源什麼困難都能解決了!

  想要得到能源,最簡單的途徑就是搶。搶這個前不久還拽著她頭髮對她踢打的暴力狂,王鸞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知道為什麼,她盯著那邊的機甲,心裡除了些忐忑,還有微妙的一點興奮。

  她想起少女時遇到的那個讓她產生了心理陰影的暴露狂。

  當她被追著,被抱住,被迫看到那醜陋的身體,在害怕噁心之外,她胸中也充斥著憤怒。

  可是親人們將她抱在懷裡,一遍遍對她說:「很害怕吧?沒事了,下次咱們不往那邊走,咱們避著點,以後讓你爸保護你,有個成年男人在,那瘋子一定不敢再來嚇你了!」

  朋友們拉著她的手安慰說:「那真是太嚇人了吧,聽你說我就害怕,我也不敢往那邊走了,咱們以後都結伴一起走吧。」

  聽得多了,她對那件事最清晰的感覺就變成了害怕和逃避,逐漸忘卻了那時另一種憤怒的心情。

  忘記了她曾想過狠狠衝上前用書包揍那個變態的肚子,踹他的腳,搧他的臉。

  就如同五皇子踢打她的時候,她也想過一拳錘扁他朝天的鼻子。這個念頭在離開人群,來到荒星,只有他們兩個在場的當下,越演越烈。

  天色漸漸變暗,耳邊驟然靜下來,王鸞看見那邊的機甲停下了動作,久久不動彈。

  她緊了緊手裡自己改裝的多功能刀,悄無聲息從機甲背後接近。

  五皇子這時候大概在機甲艙內休息,顧不上觀察環境,這是她的機會。

  王鸞身體輕盈,踩著那些機甲發狂打破的碎石,來到機甲的腿部,用多功能刀卡在機甲縫隙裡,往上爬去。

  在一段時間的訓練後,她的動作變得敏捷,手腳也變得有力。

  她用一種自己都感到驚訝的速度來到了機甲艙門前,迅速撬起機甲艙門。

  機甲一般適用於戰鬥,不適合宇宙飛行,扭曲的宇宙空間和撞擊沒有讓機甲解體,但也給機甲外部留下了一定損傷,這個機甲艙門就有一點變形。

  研究過機甲模型,也琢磨過機甲的王鸞順利卸下了一塊機甲門閃身進去。

  狂暴症發作正在頭疼,還沒休息多久就發覺有人入侵的五皇子再次暴怒,沖著王鸞就是一拳。

  王鸞狼狽閃過,她畢竟戰鬥意識不強,怎麼都比不上打架成癮的五皇子,可是她沒有要跑的意思,仍在這狹窄空間內和五皇子周旋。

  嘴邊挨了一拳,她舔了舔唇上溢出的腥甜血珠,一腳踹斷駕駛椅,在五皇子紅著眼睛躲避時撲上去借機一拳捶在他的鼻子上。

  拳頭和鼻骨撞擊的感覺清晰,看到鼻血從五皇子鼻子裡湧出的時候,王鸞感到了一絲絲愉快。

  她在機甲駕駛艙裡,借用身邊一切能借用的東西。

  她可以拉出機甲裡面的神經感應線纏住五皇子的手和腳,可以砸碎裡面的顯示屏用碎片劃傷五皇子的臉。

  五皇子會心疼他的寶貝機甲,可她不會,她拆機甲很順手。

  王鸞有意識地在打鬥中劃破了五皇子身上包裹著的衣服,將整個駕駛艙打得一團亂糟糟後,五皇子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爛了。王鸞見狀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最後殺器,對著他裸露出的肌膚發射。

  這殺器也是王鸞自己改裝過的武器,體型小巧,可以倒入液體,通過轉換器將液體凝結成細如牛毛的細針,扎入皮膚後細針瞬間液化。

  如果是裝入劇毒液體,一時半刻人就要毒發身亡,不過這裡面王鸞裝的是強效迷醉劑,是嚴瓊玉友情支持的獨家改良版本。

  五皇子應聲倒下,王鸞順手在機甲內拆下幾條神經傳導線,將五皇子綁了個嚴嚴實實。

  綁好五皇子,她扭身撲向機甲能源艙,三下五除二卸了艙門,發出一陣倉鼠驟然收獲很多松子的快樂尖叫。

  好多好多能源!

  …………

  嚴瓊玉等了一天,他的發情期狀態在逐漸變得嚴重,炎熱的天氣和高溫加劇了他的痛苦。

  他不停地補充水分,燒紅的身體裡溢出汗水,讓他整個人如同從水中撈出,連頭髮睫毛都變得濕潤。

  哪怕沒有其他人在,他也沒有發出喘息,只是緊緊抿著唇,閉著眼睛,死死抓著粗糙的簾子,忍耐的雙手爆出青筋也不願發出任何虛弱的聲音。

  發情期對Omega的影響是巨大的,就如同Alpha的易感期會讓Alpha們性格大變無法抵抗,Omega在發情期會非常渴求心儀Alpha的親密接觸,甚至會失去理智,可是嚴瓊玉偶爾睜開的漆黑眼睛裡,仍然是清明的。

  他默默數著時間,隔一段時間會看看王鸞有沒有回來。

  在他的預計中,王鸞會在天黑前回來,可是一直等到太陽落山,溫度驟然下降,吹過的風變涼,也沒看到王鸞歸來的身影。

  他的腦子裡思考著許多問題,偶爾會因為身體的劇烈反應而中斷,熬過片刻後又重新繼續思考。

  隨著時間流逝,他腦海中的問題開始變得和王鸞有關。

  他猜,她可能是遇到了什麼事,或許是遇到了五皇子。

  王鸞並不是一個擅長處理衝突的人,她性格平和,有種異樣的天真,和性格暴烈冷酷的五皇子對上會更加吃虧。

  如果她真的不幸遭遇了五皇子,甚至不幸被殺,那他該如何做?

  嚴瓊玉堪稱冷酷地思考著這個問題,然而不知道是因為發情期的影響,腦子變得遲鈍混沌,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半天沒有得出什麼答案。

  他轉而開始想,王鸞可能是走的太遠才沒有在天黑前趕回來,畢竟她某些方面實在有些傻,就算因為認不得路所以回不來都是有可能的。

  然後突然間,嚴瓊玉發覺自己好像是在逃避王鸞可能會死這個可能性。於是他輕微地皺起了眉。

  不等他仔細思索,大地上傳來的震顫讓他猝然睜開眼睛,支起身子朝遠方看去。

  這麼大的動靜不會是王鸞弄出來的,這是機甲的聲音。

  果然一架機甲出現在他的視線,那是五皇子的機甲。

  嚴瓊玉看著那機甲接近,又很快發覺出不對勁。

  那機甲跑動的動作不太連貫,偶爾還搖擺一下,像個小孩子,這代表著駕駛機甲的人沒能完全掌控這架機甲,所以才會如此不協調。

  腦海裡升起一個猜測,嚴瓊玉訝異地揚起眉。

  機甲跑到近前停下,沒有遮擋的機甲艙門口露出王鸞腦袋,她興奮地朝他揮手。

  「嚴瓊玉你看這是什麼!」

  王鸞像個迫不及待和小伙伴分享玩具的小孩,拖著自己的戰利品,被綁成一團的五皇子跳下機甲。

  「你看,五皇子!」

  王鸞那股興奮勁還沒散,她湊近過來,嚴瓊玉一眼就看見了她臉上腫了半邊。再低頭去看五皇子,他整個腦袋都腫了。

  嚴瓊玉罕見的有片刻無言。

  然後他對上王鸞的笑臉,平靜說:「不錯,如果接下來找不到食物,還可以吃他。」

  王鸞的笑臉逐漸變得驚恐。

  最可怕的不是嚴瓊玉說吃人,最可怕的是王鸞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

  「啊?」

  聽到王鸞訥訥地發出這一聲,嚴瓊玉這才微微笑起來:「我開玩笑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6:13 PM

第四十一章

  一陣寒風刮過,王鸞驟然打了個寒顫。

  「又降溫了,不過沒事,機甲上有能源,我早上做的那個發熱器有用了。」

  王鸞還記得昨天晚上差點被凍死的感覺,立刻去把發熱器搬過來,稍微修改了下,倒入從機甲裡取出的壓縮能量液。

  純粹靠能源發熱比較浪費,等到明天就能用能源引動吸收太陽能,能節省很多。

  嚴瓊玉不說話,靠坐一旁看著王鸞忙碌。

  她踩著石頭彎腰去檢查發熱器,模樣很認真,臉上笑容輕鬆,看上去好像比在王家豪華大宅工作室裡的時候更快樂。

  過一會兒,王鸞把發熱器搬到了小小的屋子裡。

  「這個發熱板可以拉長貼在牆壁上不佔位置,我還加了個燈,發熱器散熱的時候燈就會自動亮,不額外消耗能源,省了用之前的小燈。我把它放這邊,對了你晚上睡覺能不能有燈?要是不習慣就蓋個布遮一下。」

  嚴瓊玉看著背對著他整理發熱器上吸熱板的王鸞,聽著她語氣輕快說了一大段話,察覺了她還沒消退的興奮。

  因為打贏了五皇子,所以這麼高興?

  平安無事帶回了五皇子和機甲這事令嚴瓊玉有些意外,他發現王鸞比他想的更加靠譜。

  他們突然遭遇襲擊,又落入這樣的境地,他沒幫上什麼忙,幾乎都是王鸞在為兩人的生存考慮一切。

  王鸞像一株奇怪的花草,在繁華貴族庭院裡蔫蔫地活著,來到荒星卻驟然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嚴瓊玉從前覺得自己看透了王鸞,如今又覺得自己似乎也不是那麼了解她。

  王鸞解決了最大的取暖問題,轉過頭來對上嚴瓊玉一雙烏黑的眼珠,那雙眼睛定定地、探究地注視她。

  剛才回來時天已經黑了,嚴瓊玉坐在昏暗處,王鸞和他說了兩句話,聽他聲音平靜,沒能發現什麼不對,如今發熱器上的燈亮著,清楚照亮了嚴瓊玉的模樣,王鸞一下子發現了他的異樣。

  現在的嚴瓊玉看上去,只有一個詞能形容:潮濕。

  他整個人好像都在散發著潮濕的熱氣,頭髮,特別是貼在臉頰和脖頸上的頭髮髮梢沾了水般濕潤,一張臉仍然蒼白,可唇色反常的鮮紅。

  不知道怎麼了,看到這個樣子的嚴瓊玉,王鸞莫名有點不太敢接近,總覺得他好像在散發著一種奇怪的……氣場?

  王鸞形容不出來,她就是覺得嚴瓊玉好像怪怪的。

  多看了兩眼,王鸞還是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出了很多汗?」

  嚴瓊玉話語簡潔:「白天太熱了。」

  啊,確實,白天是很熱,她今天也出了很多汗,可惜沒找到水源,也沒辦法洗澡。

  王鸞因為嚴瓊玉的話轉移了片刻注意力,但她很快又發覺了不對勁。

  她腦子裡那個對嚴瓊玉的敏銳信號在戳著她。

  今天她回來後嚴瓊玉很少說話,都沒主動問她路上發生了什麼,她又仔細看了看嚴瓊玉的樣子,慢慢睜大了眼,緊張問:「你不會是……」

  嚴瓊玉眼神閃爍了一下。

  「你不會是發熱了吧?果然還是昨晚太冷,給冷病了!」

  王鸞走過去,伸手迅速探了探嚴瓊玉的額頭又縮回來,語氣肯定,「是發燒了。你生病了怎麼不說呢?」

  嚴瓊玉:「………………」

  王鸞坐在床邊發愁:「這可怎麼辦,沒有藥啊。」

  嚴瓊玉發現她是真的沒有發現他發情期到來的事。

  「休息幾天就好。」

  王鸞的肚子裡咕嚕嚕叫了一陣,嚴瓊玉拿了一條營養液遞給她。王鸞看了眼,發現營養液一條沒少:「你今天沒吃?」

  嚴瓊玉簡單回答:「不餓。」

  除了發情期,他腦子裡的震蕩感還沒消退,什麼都吞咽不下。

  身體裡又一股熱潮沖刷上來,他抵抗著那感覺,可說話時聲音中還是洩漏出一些不穩的顫抖。

  王鸞被他表面上的平靜給唬住,沒聽出那點顫音,只撕開一條營養液嘀咕:「生病了再不吃東西病就更不容易好了。」

  她很快吃了大半條營養液,然後將剩下的給嚴瓊玉:「那你吃一點。」

  說完也不等嚴瓊玉拒絕,起身去拿水。

  她拿了水倒在小容器裡,放在發熱器上,準備加熱了讓嚴瓊玉喝點熱水,現在這情況也就只有這種條件了。

  她回來,床上嚴瓊玉已經躺下,小半條營養液也不見了。

  見他一副要休息的姿態,王鸞也睏意上湧。她昨天沒怎麼睡,今天又折騰了一天,早就累得不行,也跟著爬到床上躺下。

  今天有發熱器在,小屋子裡並不冷,嚴瓊玉沒有抱她,可床太小了,兩人躺著還是要緊緊挨在一起。

  王鸞躺下去前嗅了嗅自己身上,心說兩人都出了汗,也不至於嫌棄她。可誰知道躺下後,沒能聞到汗臭味,反而從身側嚴瓊玉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香。

  再嗅嗅,甚至這股香味裡面還混合著一點類似嚴瓊玉信息素的氣味。

  王鸞快要睡著了,腦子有點迷糊,她想估計嚴瓊玉是生病了才不自覺散發出一點信息素。

  這信息素讓她條件反射,嘴裡的腺齒露出一點,搞得她有點想流口水,不自覺舔了舔唇。

  她唇瓣上還有和五皇子打架留下的傷口,舔了幾下傷口就裂了,溢出血絲。

  嚴瓊玉閉著眼睛,看上去很平靜,但滾動的喉結洩露了他的痛苦。

  察覺身邊躺著的人沒了動靜,嚴瓊玉睜開眼。隨著時間流逝,他的發情期症狀開始加重,從王鸞回來坐在他旁邊時,他就感覺全身骨縫裡都在呻吟。

  現在她躺在身邊,他覺得身體裡滾動著岩漿,只有貼著她的部分才如同遇見冷水般冷卻。今晚,和昨晚完全相反。

  嚴瓊玉垂眸注視著王鸞破裂唇瓣上溢出血珠的傷口,遭受過暴力的唇瓣有種紅豔糜爛的感覺,鮮紅的血珠格外刺目,顯得可憐兮兮的,讓人有種想要親暱憐愛去觸碰的衝動。

  發情期的Omega會格外渴求Alpha的體液,更想要親暱的接觸。嚴瓊玉盯著血珠,直到睡著的王鸞下意識舔了舔唇,他回過神,發現自己在看什麼,猝然閉上眼睛吐出兩口熱氣。

  王鸞大概覺得躺著不太舒服,沒過一會兒轉了轉身體改成側躺,動作間摩擦過他的身體。

  只是這樣簡單的接觸動作,就引發了一陣戰慄。嚴瓊玉抬手按住自己的額頭,狠狠皺眉,喉結不斷滾動。

  這種生理上的渴求,遠比痛苦難以抵禦。嚴瓊玉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一個發情期影響得如此狼狽。

  王鸞被熱醒了,她動了動脖子,又有點懵。

  她的脖子上抵著一個腦袋,她不敢動了,眼角餘光看見嚴瓊玉的黑色碎髮搭在自己的肩上。他的呼吸灼熱,緩慢地拂在她的肩胛骨。

  緊挨著的位置衣服被汗打濕,貼在皮膚上,熱氣從嚴瓊玉身上傳導給她。王鸞第一反應是:糟糕,他燒得好厲害。

  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王鸞拍了拍嚴瓊玉的胳膊,被那熱度給嚇到了。燒成這樣,沒事吧?

  她的手腕突然被抓住,嚴瓊玉躺在那沒動靜,但手抓著她不放,王鸞覺得他勁兒賊大,掙都掙不開,片刻她就感覺手上變得滑膩。

  「嚴瓊玉,很難受嗎?起來喝點熱水?」

  在她輕輕搖晃下,嚴瓊玉終於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

  眼尾通紅,沒有病容,反而顯得說不出的漂亮動人。他看著她,嘴唇張開,微微吐氣,那眼神不像平日冷靜審視,異樣灼熱。

  狹窄的房間裡氣氛奇怪,耳邊嚴瓊玉呼吸的聲響黏稠如蜜糖。

  王鸞差點被他驟然加大的力道拖到身上,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撐在床邊,感覺自己竟然被他看臉紅了,頓時在心底大呼離譜。

  幹嘛啊,人家病的這麼厲害,她對著一個病人臉紅什麼,禽獸嗎!

  王鸞不自在地掙脫嚴瓊玉的手,端來放在發熱器上的熱水,伸手要將他扶起來喝。嚴瓊玉一言不發,順著她的力道起身。

  她伸手扶在他的後背,感覺他的肌肉都在輕微抽動。

  嚴瓊玉伸手去接水,可王鸞見他手指都在顫抖,便自己端著水就到他嘴邊讓他喝。嚴瓊玉也不看她,垂眸喝水。

  空氣中嚴瓊玉的信息素氣味好像更濃了點,發現氣氛微妙的王鸞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沖散這尷尬,於是她說:「你病了散發的這個氣味,好像空氣清新劑啊,屋子裡都香的,哈哈。」

  喝了兩口水的嚴瓊玉一頓,抬頭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復又低頭喝水。

  她和普通Alpha不一樣,感受不到同為Alpha信息素裡的威壓,此時也察覺不到Omega信息素裡的邀請意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7:40 PM

第四十二章

  嚴瓊玉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但是無法控制身體的反應和信息素的溢出。

  但凡此刻在這裡的Alpha不是王鸞,可能都只有一個死的下場。因為頂級3SOmega發情期時的信息素,幾乎能影響所有精神力比他低的Alpha。

  除了缺失雄析酮感知不到這份誘惑的王鸞。

  嚴瓊玉隨身攜帶的,可不只有迷醉藥劑,還有些其他的致命藥劑。

  「睡吧。」嚴瓊玉聲音有些嘶啞。

  王鸞爬回床上,對他這一口聽得人耳朵發癢的啞音憂心忡忡:「你喉嚨是不是腫了,怎麼聲音都變啞了?」

  嚴瓊玉從聽到她說空氣清新劑開始,臉上就沒了任何表情,甚至沒有繼續用假假的溫和笑容來掩飾情緒,只盡量平靜地說:「沒事。」

  王鸞沒有繼續追問,見嚴瓊玉沒其他需要,她準備睡下,只是躺在那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忘記了。

  她看著頭頂自己銜接的飛艇外殼想了好一會兒,突然坐起來:「五皇子是不是還在外面呢?」

  她把人逮回來就沒顧得上去管,丟在一邊,這都大半夜過去了,不會凍成個冰雕了吧?

  猶豫片刻,王鸞還是起身出去,不一會兒拖回來一個仍在昏迷中的五皇子,將他放在小房子唯一空著的一個角落。

  這麼大塊頭不是白長的,就是抗凍,昏迷著被凍了這麼久也沒死。

  王鸞有些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殺了他不至於,而且真殺了,皇室不可能放過他們,不動他吧,五皇子醒來也不會放過他們。

  她思考了三分鐘,放過了自己,決定將這個難題交給聰明人嚴瓊玉來解,毫無負擔地繼續睡覺。

  早上醒來,發現照舊是和嚴瓊玉抱成一團的姿勢,準確來說,是她整個被嚴瓊玉抱成了一團。

  可能是被抱久了,終於給他整脫敏了,她的雞皮疙瘩只是意思意思地出現了一下。

  要命……她甚至覺得這麼抱著睡還有點舒服。

  嚴瓊玉側身將她抱在懷裡,呼吸很沉,顯而易見的在昏睡。

  王鸞體諒他發燒期間可能身體發冷所以才會這麼抱著她,決定坦坦蕩蕩地面對這種親密的姿勢,掰開他箍緊的手臂從他懷裡鑽出來。

  今天的荒星上又是晴朗的一天,她去採集水的儀器邊取水,忍不住在晨風中嗅嗅自己身上。

  汗味沒那麼明顯,更明顯的是嚴瓊玉的信息素氣味。這個味道一整晚在小屋子裡,快把她熏入味了。

  這讓她想起之前那個混亂的標記,有那麼一段時間她身體裡也散發著這種信息素的味道。

  當時聞到她身上殘餘味道的僕從們表情都非常微妙,她還聽到過男僕之間的悄悄話,討論她們究竟做了什麼才有這種氣味交換。

  說一說一,Alpha身上散發著Omega的味道,這聽上去確實澀澀的,但是她和嚴瓊玉之間的關係真是再純潔不過。

  新的一天,仍然沒有人來救援,他們還要荒星求生。

  在取暖問題解決後,又有新的問題迫在眉睫亟待解決。她們沒有食物了,營養液還剩兩條,最多就撐到明天,這還是在她和嚴瓊玉都最低限度進食的情況下。

  這兩天她的肚子就沒飽過,經常餓得難受,今天她給自己定下的任務就是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尋找食物。

  今天她能用五皇子的機甲,效率一定比昨天更快,能去到更遠的地方尋找。

  只是她駕駛五皇子的機甲不熟練,這架機甲是按照雙SAlpha身體素質做的,有很多功能,王鸞用不了,並且覺得太累贅了。

  想要完全控制這架機甲,她還得把昨天打架時在機甲艙內毀壞的一些東西修好,沒必要,她現在只需要這機甲當個運輸代步工具。

  當嚴瓊玉從炙熱沼澤一般的沉重中清醒,就聽到外面不斷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

  那是王鸞在拆卸機甲,一架機甲被她拆的幾乎只剩下一個動力艙和最幹練的骨架。

  王鸞坐上這個減負版的機甲,在周圍轉了兩圈後,就能很快開著它進行極速奔跑,和昨天那跌跌撞撞走路的姿勢比起來進步很大。

  嚴瓊玉聽著外面的聲音,一動不動,腦海裡卻自動呈現出王鸞開著機甲骨架走到小房子邊上的畫面。

  他的3S精神力已經完全恢復,再加上這個特殊時期變得敏感的感官,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他都能捕捉到屬於王鸞的氣息和聲響。

  屋子門口的遮擋被輕輕推開,嚴瓊玉側頭,看見機甲巨大的手掌捏著門邊,它彎腰露出乘坐在上方的王鸞。

  王鸞剛才驅使機甲做各種動作,走路跳躍奔跑抓石頭,又驅使它推開小屋門去看,像是在玩一個玩具。

  對上嚴瓊玉的眼神,王鸞開著的機甲瞬間後退。

  從機甲上跳下來,王鸞走進屋子裡,將兩邊的門徹底推開,讓外面的陽光照進去。

  她坐在床前喝了半支營養液,把另外半支分給嚴瓊玉,問他:「我今天開機甲去遠一點的地方找吃的,你繼續在這裡休息?」

  她看他還是那副濕乎乎的樣子,臉頰邊的黑髮就沒乾過,臉上的紅也還沒消退,病成這樣肯定是不能出門了。

  嚴瓊玉簡單道:「好。」

  王鸞看著他沒動,過了片刻見他沒反應,開口催促道:「營養液,快吃啊。」

  嚴瓊玉:「稍等再吃。」他根本什麼都吃不下,唯一的感受只有越來越難捱的蠢動和渴望。

  王鸞盯著他看,默默給自己加油鼓勁,然後在嚴瓊玉疑惑的目光中捏著那半支營養液戳到他嘴邊。

  嚴瓊玉:「…………你這是,幹什咳咳咳!」

  趁他張口說話,王鸞眼疾手快地將半條營養液擠進他嘴裡。

  擠得太快,濃稠的營養液把嚴瓊玉嗆住,他撐坐起來不停咳嗽,嚇得王鸞給他拍背。還有沒來得及吞咽的營養液流出來沾在嘴唇,嚴瓊玉皺眉伸出舌頭舔了舔。

  看得王鸞也下意識舔了舔唇。可能是餓了,半條營養液吃不飽。

  「咳咳……」嚴瓊玉又咳嗽兩聲,帶著質問的眼神像他常用的針一樣扎人。

  王鸞從放營養液的地方掏出半條營養液:「這是你昨天沒吃的吧,我這不是怕你又不吃……沒必要省給我,你自己吃吧,不吃東西怎麼扛得住。」

  嚴瓊玉這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做,表情一言難盡,又懶得和她解釋,沒什麼力氣地朝她擺了擺手。

  趕緊走。

  王鸞出去了,但是聽著聲音,她並沒有立即離開,嚴瓊玉透過打開的門,看見她把門邊的五皇子拖到不遠處一塊石頭邊,用繩子又結結實實地把他捆了一圈,並且綁在石頭上。

  做好這一切,她端著一大碗水跑過來對他說:「我怕他萬一醒過來掙脫開,又給他綁了兩圈固定住了。還有水,我放這,你自己喝,我天黑前一定回來。」

  說完她才匆匆走了。

  嚴瓊玉意識到她是怕自己和五皇子單獨待在這會害怕,才將人又捆了兩道讓她安心,她有時候意外的細心。還有這碗觸手可及的水。

  「嗯……」嚴瓊玉不再想,側身忍住悶哼。

  今天是第二天,發情期來勢洶洶。第一次反應本就是最強烈的,他沒有依靠藥物,強行自我壓抑,情況反而更加嚴重。

  昨天還只有淡淡的信息素氣味,今天已經變得濃鬱幾倍。

  這股信息素氣味沒能讓王鸞有什麼感覺,傻乎乎地說什麼空氣清新劑好棒,卻影響到了這裡的另一個Alpha。

  五皇子身上的傷並不重,只是被王鸞打得有點毀容,他剛睜開眼,腦子還沒清醒,就被這股屬於頂級Omega的信息素氣味給入侵了感官,通紅帶著血絲的雙眼望著小屋子,激動掙扎起來。

  嚴瓊玉察覺到動靜,五皇子已經從石頭上掙脫下來,正在用力試圖脫開身上緊綁的繩索。

  嚴瓊玉緩了緩,起身往外走。他走的很慢,路過王鸞拆下來堆放在一邊的材料堆時,隨手抽了根支架棍,用來支撐身體。

  走到五皇子面前,嚴瓊玉居高臨下望著在地上掙扎的Alpha。他已經被本能所支配,醜相畢露,想要接近他,刺鼻的鐵鏽味信息素也張狂地湧出。

  「真令人不快。」嚴瓊玉平靜地舉起手中的支架,狠狠砸在五皇子的臉上,抽出一道血痕。

  因為身體的折磨,他現在沒什麼力氣,緩緩在五皇子臉上抽出了好幾道血痕,將他抽得不再往前挪動,這才放下手。

  支架尖銳的一端抵著五皇子的脖子,嚴瓊玉思考著,要不要殺死這個破壞他計劃的不安定分子。

  在這荒星,想要銷毀一具屍體很簡單。

  在流落荒星之前那個夜晚,他得到的基因報告顯示,他身上有一半皇室血脈,所以說起來他和五皇子還有親緣關係,只是他並不在乎什麼親緣關係,此時思考的不過是五皇子還有沒有用。

  思索過後,嚴瓊玉還是放棄了立刻殺死五皇子,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方法。

  他俯身一把抓住五皇子的腦袋,將他按在沙礫上,用3S的精神力刺進他腦子裡。

  等到五皇子的掙扎慢慢停止,被本能支配的雙眼變得呆滯,嚴瓊玉丟下他的腦袋,任他躺在地上。

  手上沾上了一點鐵鏽味的信息素氣味,嚴瓊玉垂眸擦拭手指。

  同樣是Alpha,對五皇子的排斥讓他想起自己這兩天擁抱著王鸞的感覺,他沒有排斥過她。

  或許是因為他曾和王鸞交換過腺液和信息素……他並不想去思考除了身體本能之外的原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7:46 PM

第四十三章

  王鸞駕駛著機甲骨架在外跑了一天,一無所獲。

  她趕在夕陽落下時回來,嚴瓊玉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大約空手而歸了,因此也沒問她今天在外面怎麼樣,只說:「累了一天,先坐下休息。」

  王鸞從機甲上跳下來,灰頭土臉,彷彿一個在工地上跑了一天卻沒拿到工錢的養家中年人,坐在嚴瓊玉身邊。

  「今天我跑了很遠,也沒發現什麼能吃的,這個荒星好像真的連一點植物都沒有,也沒看見活物。」

  「沒事。」嚴瓊玉語氣舒緩,「對照星圖,差不多能確定我們可能是在T6星系,13區附近的星球,我以前看過些偏遠星系介紹,這一片的行星都不算徹底的荒星,有生物活動。」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走遠一點。」

  他總是這樣,說起話來很從容,讓人不自覺就相信他,從而變得平靜下來。王鸞有些驚喜:「你的病是不是好些了?」

  他昨天很少說話,彷彿多說幾個字都吃力。今天看上去就好多了,不僅坐在外面等她回來,還主動說了這麼多話。

  「是好些了。」嚴瓊玉面不改色。其實,在王鸞回來之前,他剛給自己注射下第二支抑制劑,所以短暫地恢復了些精神。

  他只剩下一支抑制劑,而這第一次發情期還有至少三天。

  「太好了,那我們明天一起走,把要帶的東西都帶上,走出這片荒地區看看。」

  「好,我這兩天可能還是會不太舒服,麻煩你了。」

  「沒關係啊,之前你也沒少幫助我。」

  王鸞語氣很認真,好像真的覺得他給了她許多幫助。

  可是實際上,她對他的幫助更多,讓他省了很多事。

  嚴瓊玉利用他人時從不覺得感謝或者虧欠,只是現在,看到王鸞那張沾了灰塵和汗水,顯得灰撲撲的花臉,心裡有些奇異的感覺。

  王鸞是個很傻的人,傻就傻在擁有Alpha的身體也不會成為這個世界典型的Alpha,擁有被重視的貴族地位,也不會成為一個典型的貴族,她始終固守著自己的模樣。

  王鸞坐著休息片刻,起身去拿水喝,走到石頭邊,被一個黑影嚇了一跳。

  因為那個黑影開始一動不動,在她走到近前的時候忽然抬起腦袋,朝她發出了一陣像是野獸的怪叫。

  王鸞捂著咚咚直跳的胸口:「是五皇子,他什麼時候醒的,怎麼發出這種叫聲?」

  嚴瓊玉輕描淡寫:「中午醒的,可能是狂暴症發作再加上撞擊,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傻子。」

  「變傻了?!」王鸞心說該不是自己打傻的吧。

  五皇子還被綁著,見她靠近就齜牙咧嘴地叫,也不知道學的什麼動物。王鸞幻視一隻黑狗,頓時不敢繼續靠近,回到嚴瓊玉身邊。

  「起風了,回屋子裡休息吧。」嚴瓊玉說道,「明天我們還要早起收拾東西。」

  「五皇子放在外面不管沒事嗎?」王鸞側躺在氣囊床上問。

  「沒事,冷不死他。」嚴瓊玉語氣淡淡。

  王鸞又問:「其實屋子裡有發熱器不太冷,你一定要抱著我嗎?」

  嚴瓊玉:「我覺得冷。真是抱歉,讓王鸞小姐不適了?」

  王鸞:「算了,你抱著吧。」

  人家病了,她還能說什麼呢。再說了,嘴上說著抱歉也沒看他有鬆手的意思。

  在這樣荒蕪死寂的地方,好像只有彼此能互相依靠,許多顧慮和羞恥都在生存壓力下變得不清晰。

  換做一週之前,王鸞都沒法想像會和平時楚河漢界兩端躺著的室友抱在一起睡。

  嚴瓊玉也沒幹什麼,只是抱著她而已,王鸞一低頭看到他的手,又長又白,再看看自己的手,這兩天幹活打架,手上有細小的傷口,還有點髒。

  她在看自己的手,嚴瓊玉在看她的臉。她臉頰上有一塊明顯的污黑,嚴瓊玉忽然抬手在她臉頰上擦了擦。

  看到他手指上的污漬,王鸞也下意識往臉上擦了一下。

  「擦得更髒了。」嚴瓊玉說。

  「沒辦法,又沒有水能洗。」王鸞撇嘴,頂著臉上三道灰色指印往一邊挪了挪,省得嚴瓊玉嫌棄。

  她還記得和他剛認識那會兒,給她取腺液都戴著手套,現在好了,身上的汗都混在一起了。

  嚴瓊玉將額頭垂下抵在王鸞肩上,嗅到她身上的氣息。她身上沒有信息素的氣味,只有外面的風、土、太陽還有她自己本身的味道。

  快要睡著的時候,王鸞聽到外面五皇子大叫的聲音,如果他是和之前一樣發出怪叫也就算了,可是他這會兒是在大哭,像小孩子那樣聲嘶力竭地大哭,邊哭還邊叫著媽媽。

  王鸞:「…………」

  她轉個身,面對著嚴瓊玉,戳戳他的胸膛,和他商量:「要不,我把他拖進來吧,在外面冷得鬼哭狼嚎的。」

  嚴瓊玉倒也沒反對,鬆開手。

  王鸞很快把五皇子拖進了屋子,放在昨晚的角落。

  在燈光下五皇子看上去格外淒慘,躺在地上像隻死狗,沒力氣了還要哭鬧。因為許久沒有喝過水,嘴唇翻起白皮,張嘴大哭的時候嘴唇裂開,哭得嘴巴血淋淋。

  王鸞默默取了點水送過去,五皇子聞到水的味道,激動地湊上來喝,動作又急又莽,差點把容器撞翻。王鸞看他浪費,端起來倒給他喝,五皇子張開那張血盆大口,喝的一滴不剩。

  起身把容器放在一邊,王鸞正往床上爬,聽到身後五皇子口齒不清哭著喊:「媽媽!媽!要,喝水!」

  王鸞一個趔趄,壓在嚴瓊玉身上。她連忙爬起來,無語回頭道:「別亂喊!」

  五皇子急了,哭著鬧著,還將一顆腫得像個球的腦袋吃力昂起,搭在床鋪邊緣去喊道:「媽!喝水!」

  一直沒說話的嚴瓊玉張開手,按著五皇子的腦袋,將他重重推下去:「不要吵。」

  他的聲音也不大,但五皇子聽到他的聲音,瞬間消停,也不敢再大叫,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咦,他很怕你啊,你一說他就不敢叫了。」王鸞奇怪。

  「可能是因為我的精神力影響了他。」嚴瓊玉說道。

  王鸞有點慶幸,五皇子傻了,至少不會像之前那樣莫名其妙對她要打要殺的。

  睡了一個晚上,精神飽滿地起床,和嚴瓊玉分吃了最後一支營養液,這期間五皇子睜著眼睛巴巴地看著她,王鸞只能當沒看見。一點多餘的食物都沒了,接下來一起挨餓吧。

  王鸞將所有能用的東西都盡量打包捆起,放在機甲身上,還有些掛在機甲手臂上,好在這機甲動力源不錯,材料也很好,負重沒壓力。

  收拾到最後,還剩下個不停喊媽媽的五皇子。

  「他要帶上嗎?」

  「帶上吧。」嚴瓊玉瞧了眼五皇子,又收回視線。

  好歹是個活物,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廢物利用也不是不可以。

  「我這兩天分別是從這個方向,還有這個方向去的,今天要不再換個方向?」王鸞不敢再相信自己的運氣。

  由嚴瓊玉選擇了一個方向,王鸞駕駛機甲開始枯燥趕路。

  王鸞注意到嚴瓊玉靠坐在臨時搭建的位置上,側著腦袋似乎又睡著了。他還在發熱,呼吸比昨天急促。

  他看著並不焦急,但是心裡肯定也知道情況不妙,不然不會拖著病體主動提出和她一起出來。

  所有東西都帶上了,這一次他們可以走得更遠,就算今天沒找到,或許明天就會有好消息。

  飢餓還可以忍耐,只要有水,他們還能再堅持幾天。或許沒找到食物之前,就有人找到這裡來救援了呢?

  王鸞感覺自己樂觀堅強得都有點不像自己了,按照她的性格,又餓又累在這種惡劣環境裡生存,早就要情緒低沉焦慮,可這兩天她的情緒一直還不錯。

  鼻端又嗅到嚴瓊玉信息素的氣味。

  王鸞突然想起來自己上次易感期的種種表現,低沉失落的她,只要嗅到嚴瓊玉的信息素就打了雞血一樣激動起來。

  嚴瓊玉的信息素對她來說簡直是最厲害的抗抑鬱藥。

  所以說,這難道是嚴瓊玉放出信息素的原因嗎?為了穩定她的情緒?

  王鸞覺得自己狠狠的懂了,在嚴瓊玉又一次睜開眼查看周邊環境的時候,王鸞抽空扭頭對他說:「嚴瓊玉,你好厲害啊。」

  嚴瓊玉:?

  他沒去追問這話怎麼來的,因為上一針抑制劑效果已經褪去,他又陷入熱潮中,此時忍受痛苦已經花費了他的全部精力。

  發情期便是這樣,越是抵抗,越是反噬,這便是Omega們幾乎都會接受Alpha標記的原因,因為太過難熬,只要被Alpha標記就不用遭受這種折磨。

  嚴瓊玉的身體在崩潰,精神卻仍然冷靜。

  他一開始就沒想過被任何Alpha進行真正的標記,他的身體只能是他自己的,他不能忍受被任何人控制支配。

  意識並沒有完全沉入黑暗,隱約能察覺到外界的動靜,只是身體暫時無法動彈,也無法睜開眼睛。

  拂面的風變涼,他想應該是夜晚降臨了。

  身下的顛簸一直沒有停止,機甲還在往前行走,五皇子叫嚷的聲音響過一陣,又消停下去。

  王鸞在說話,似乎在喊他的名字,隨即,他被一雙手牽引攙扶著,靠上了她柔軟溫暖的身軀。

  「嚴瓊玉,你千萬不要死啊。」她的聲音裡帶著些微哽咽。

  我當然不會死,這種程度算什麼呢,嚴瓊玉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8:04 PM

第四十四章

  高大的機甲沉默地在夜色中行走。

  這一天晚上,王鸞沒有停下來休息,只是不知疲倦地駕駛著機甲往前,她想盡快走出這片荒原。

  她抱著昏迷的嚴瓊玉,偶爾用手貼貼他的額頭,看他有沒有醒來。

  她不清楚嚴瓊玉是什麼時候昏睡過去的,只是發現他在因為痛苦而顫抖,怎麼也喚不醒。想起他前一天晚上說冷,她便抱著他坐在駕駛座。

  或許抱著真的有用,他原本不停顫動的身體平靜下來。

  機甲艙外的風聲沒有耳邊嚴瓊玉的呼吸聲那麼清晰。

  她偶爾叫一聲嚴瓊玉,他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回答她。

  在以前,王鸞是被人照顧的那一個,這是她第一次成為另一個人的依靠,她不可避免地覺得和嚴瓊玉關係更加親密。

  可是她又很清楚,這個人很難真正接近。

  他們其實是有一些相像的,都在排斥和其他人產生親密的聯繫。

  不過嚴瓊玉不願是因為他不屑,是他的自信和傲慢。而她是不敢,她始終覺得自己是浮萍,在這個陌生世界裡扎不了根。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誰能真正孤獨地活著呢。

  保持了幾個月的距離,在短短幾天內消失,讓她難免被影響。如今她不像是在死水裡無根的浮萍了,更像是散落風中的柳絮,空空落落不知要落在哪裡。

  意識到自己逐漸變成憂鬱的形狀,王鸞趕緊看看時間,差不多半夜了,難怪忍不住開始抑鬱。

  人在晚上就是不能胡思亂想。她悄悄從嚴瓊玉身上吸了口自由味道的信息素,感覺自己又好了。

  他長手長腳的,抱著他就像抱著個玩具大熊,王鸞想想乾脆把下巴擱在他肩上持續性吸入。

  天快亮時,王鸞看見了地平線上出現一片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座山脈,這代表她們可能要離開荒原區域了。她頓時一掃熬夜的疲憊,加快速度往前跑,跑到太陽出來才來到那座黑石山下。

  山上全是黑色的石頭,仍然沒看到一根草。

  駕駛機甲爬山和駕駛機甲在平地上走路完全不同,新手司機上路的王鸞將機甲用各種七扭八拐的姿勢挪上了山。

  在凹凸不平的石頭山上極限顛簸,有時候一腳踩到一個坑,機甲整個側歪,王鸞在平衡機甲的同時還要伸手扒拉差點從身上滑下去的嚴瓊玉,忙得不可開交。

  王鸞爬到山上主要是想找找有沒有什麼能吃的,機甲的動靜能從山上石頭縫裡驚出點活物也好,誰知道沒找到活物,反而有了另外的發現。

  爬到一座不算太高的山頂時,王鸞站在山頂往下望去,意外看見遠處山峰向下凹陷,形成了一個天然形狀的天坑,還能看見天坑下方一抹幽幽的藍色。

  那是湖?!

  王鸞立刻激動了,把機甲開的像是拖拉機,機甲快速扭動遠去的樣子像個喜劇人。

  「真的是湖!」在天坑底下,有石頭灘,還有藍色的湖水,湖水一半露出來被陽光映照得波光凌凌,另外一部分掩藏在黑色的石頭洞穴裡看不清晰。

  背著各種零碎的機甲從天而降,落在石頭灘上。

  在周圍走了一圈沒看到什麼危險,王鸞迫不及待地下來,先把睡美人一樣沉睡不醒的嚴瓊玉安置在氣囊床上,把還被綁著的五皇子也放到一邊散養,接著就帶著她的檢測儀衝向湖邊進行水質檢測。

  嚴瓊玉昏昏沉沉睜開眼,習慣性打量周圍的環境,才轉動眼珠就被遠處那個人影吸引了注意力。王鸞站在一大塊黑石頭上,正在收拾她的發熱器,將吸熱板移到能曬太陽的地方。

  她整個人沐浴在陽光裡,斜斜的陽光以她腳下的大石頭為分界,將這個大大的天坑分割成明暗兩面。

  背景則是一汪剔透的淺水湖,一半在太陽光照下呈清澈的藍色,一半在陰影裡顯出盈盈的碧色。

  天坑之大和人物之小的對比,明暗和色彩的對比,整個畫面充滿了一種自然隨手而為的奇特美感。

  王鸞沒有注意到他醒來,她安置好了發熱器,再一次腳步輕快地跑到湖邊。

  身上又是拆飛艇弄上的油污,又是在外奔波蒙上的灰土還有汗味,看到這麼多水她實在是忍不住想要清洗一下。

  湖水很淺,深度只有半人高,還有大半延伸在黑色的岩石之下,如同巨蚌張開的殼。

  內裡還有低矮的岩洞,王鸞就剛好去到被岩壁遮擋住的一片區域。

  衣服搭在一塊岩石上,偶爾她的手臂會從岩壁那邊露出來。

  嚴瓊玉移開目光,看見五皇子躺在地上,嘴裡不安生地哼哼唧唧,偶爾突然喊一聲媽媽,沒個消停。

  發現他看過去,對上他眼神的五皇子猝然噤聲。

  王鸞洗著澡聽到外面五皇子突然沒聲了,伸出個腦袋查看情況,見到嚴瓊玉清醒,加快速度,很快帶著一身涼涼的水汽,裹著衣服出來。

  「我們現在是在一片山裡,我看到這個湖就下來了,用檢測儀檢測過,這水裡面某兩種元素含量比較多,但是可以喝,所以我們先在這裡休整下你覺得怎麼樣?」

  「好,辛苦了。」嚴瓊玉聲音嘶啞。

  沒和王鸞說上兩句,看過一遍周圍的環境,嚴瓊玉又閉上了眼睛。

  他就這麼時昏時醒。睡前看見王鸞在搬幾塊飛艇外殼,睡一覺起來她已經把小屋子搭起來了,每次醒來她都在忙。

  在這天坑底下,風被外面的山體阻擋,也吹不到下面來,夜晚溫度意外地合適,遠沒有荒原上冷。

  嚴瓊玉直到晚上才有了些精神,他這一天休息的時間比過去一週休息的時間加起來還要多,這對嚴瓊玉來說是個新奇體驗。

  或許他潛意識知道這是個可以放鬆的環境,在這裡唯一能傷害他的王鸞不會傷害他,所以任由自己陷入昏睡的狀態。

  如果是在帝都星,還有其他人在側,不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讓自己失去意識。

  王鸞坐在小屋子邊上仰望星空,洗過的頭髮用手草草梳過簡單扎起來,許多碎髮落在一邊。

  「咳咳。」

  王鸞回頭,聽到嚴瓊玉問:「你在想什麼?」

  「啊,我剛才在想,」王鸞遲疑了下,用故鄉的語言說:「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沒有明月,但是明亮星河的光也像白霜一樣,落在她的腳底,她剛才看著地上出神,就是想起這首從小學過的詩。

  在這個世界,換做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可嚴瓊玉知道,他不僅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還能敏銳地察覺她這句話之下藏著什麼情緒。

  「你在思念家鄉?」

  「……就是突然有點感嘆。」王鸞之前也常有這種悵惘的瞬間,但是她從來不會像這樣說出口。就像嚴瓊玉從前也不會問她這種問題一樣。

  嚴瓊玉望著她:「你如果睡不著,可以再教我一些你家鄉的語言。」

  王鸞想起前一陣子被學神支配的恐懼,瞬間拋開思鄉的情緒,連連拒絕:「那算了,我不想了,我還是睡覺吧!」

  她裹著腦袋睡過去,大概也沒睡多久,迷迷糊糊翻個身發覺身邊是空著的。

  嚴瓊玉去哪了?

  她茫然探頭出去看,天坑內就這麼大,都沒見到嚴瓊玉的身影,這下王鸞是真的有點擔心起來了。她繞著淺水湖邊走一圈,尋找嚴瓊玉的蹤跡。

  走過她白天洗澡的岩壁,一點輕微的嘩啦水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往那邊看去,待看清那場景,神情猝不及防地凝住了。

  嚴瓊玉半個身子坐在水中,上身靠在黑色的岩石上,他全身濕透,皮膚浸在水中簡直白到發光,像落在黑色岩石上的一捧雪。

  他的手落在下方的陰影裡,正在…………王鸞驚呆了,望著他。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嚴瓊玉抬頭看她,掛在額髮上的水珠滾落在手臂。

  王鸞如夢初醒,火燒屁股一般扭頭就滾,衝進小屋子將自己埋葬進床鋪和牆壁的夾角,用被子裹住腦袋。

  救命!救命!

  為什麼,為什麼會大半夜撞到室友在搞手活,為什麼看呆了還被發現了!

  她現在就要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的快樂藍星!

  而且,在她的認知裡,嚴瓊玉就是個禁欲系,雖說他剛才搞手活時那個冷淡的表情是夠禁欲的,但是,你不是沒有這種低級趣味的嗎嚴瓊玉!

  她還在內心激烈活動,一陣腳步聲讓她瞬間躺平裝死。當那帶著水汽涼意的手搭在她肩上時,王鸞的呼吸都停了。

  手手手!你的手!剛才這隻手不是還在……總之救命!

  嚴瓊玉將她死死裹住腦袋的布拉下來:「你想憋死自己?」

  他的聲音倒是很平靜,好像剛才根本沒有發生什麼尷尬事情。

  嚴瓊玉確實也不尷尬,反倒是看到王鸞一臉要死了的表情,他有些好笑。

  身體的自然反應總是需要疏導的,而且他在特殊時期,這很正常,只不過王鸞這大驚失色又遮遮掩掩的態度,把氣氛變得無比微妙。

  哪怕沒有燈光,嚴瓊玉也能看到她強行冷靜的臉上憋得扭曲。

  感覺有一隻涼涼的手碰了一下她的臉,王鸞再也繃不住,睜開眼抓狂:「等下,你手拿開,你這隻手剛還在……」說了一半又閉嘴。

  嚴瓊玉難得露出戲弄的微笑:「你看的很清楚。」

  「可是我已經洗乾淨了。」他故意伸出手展示了下。

  最怕就是平時正經的人突然變得不正經。

  王鸞連夜捲鋪蓋睡到機甲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8:46 PM

第四十五章

  大早起來,王鸞特地在遠離洗澡的地方捧水洗臉。

  這水白天特別是正午的時候很涼爽,清早卻帶著點舒適的溫度。

  從小屋子門口溜達過去,看到嚴瓊玉躺在氣囊床上還沒起來,她放鬆下來。

  走到另一邊,看到五皇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沒發出聲音。

  為了防止他又突然發瘋,他還是被綁著的,只不過身上只捆了一道,捆住了手。王鸞走過去,想看看他是不是出事了。

  走到近前,五皇子猛地轉頭看她,漸漸消腫的臉上露出一點小孩子幹了壞事被父母抓到的慌張。

  王鸞納悶地看著這個大塊頭緊張地動了動腮幫子,像在咀嚼什麼,還很明顯地吞咽了一下。

  「你在吃什麼?」王鸞看看他身旁的石頭,猜測,「你在吃石頭?」

  她又不準備撬開他的嘴巴看個清楚,只能說:「不要再吃石頭了,那東西不能吃。」

  五皇子也不知聽懂了沒有,張口就嚷:「媽媽,喝水!」

  王鸞無語:「我不是你媽,那邊那麼多水,你自己站起來去那邊喝好不好啊。」

  沒有管他,可是過了一會兒,王鸞路過五皇子身邊,發現他又把什麼東西咬到了嘴裡。

  「你又吃石頭?」王鸞想讓他吐出來,可是五皇子死活不願意,還鬧脾氣似的嚼了一下嘴裡的東西。這次王鸞看得清楚,他嘴裡那黑乎乎的東西,被咬的爆漿了。

  爆漿了?

  王鸞蹲在地上,翻開石頭找了半天,終於發現了一窩像小石頭一樣的黑殼蟲子。

  她把石頭一翻開,這窩小蟲子就往土裡石縫裡鑽,迅速不見了蹤影。

  看到這些小蟲子,王鸞第一反應竟然是:活的,可不可以吃?

  然後才是:草啊啊啊啊是蟲子!

  她僵著臉問旁邊的五皇子:「你就是,在吃,這東西?」

  五皇子看到她翻石頭,也不自己費力去捉了,直接張開嘴就要吃的,還當自己是巢裡討食的小鳥呢。

  這雄壯的身材,和小鳥一點都不沾邊,狗熊還差不多,根本不可愛。

  王鸞坐在一邊觀察著五皇子,發現他可能是從昨晚上就開始在這找小蟲子吃了,難怪一晚上沒把他帶到屋子裡,也沒喊叫,原來在找吃的。

  他既然吃了這麼多,那估計沒毒,可是,她也要吃這玩意兒嗎?

  心裡天人交戰,最終王鸞還是敗給了飢餓。她是真的餓了,營養液只是補充一點必須的營養物質,暫時充飢也可以,但不比食物能填飽肚子。

  嚴瓊玉從又一陣痛苦折磨中清醒時,就看到王鸞提著自製的帶蓋子小桶,拿著一把加長了握柄的長鉗子,在陰涼處的石縫裡尋找著什麼。

  小桶放在嚴瓊玉面前,打開蓋子,裡面一層密密麻麻爬動的黑殼蟲子。

  「如果沒辦法的話,我們只能吃這個了。」王鸞杵著自己的抓蟲工具說。

  王鸞以為嚴瓊玉會比她更受不了這種蟲子,誰知他瞧了兩眼,頷首說:「挺好的,有食物了。」

  這就是要吃的意思了,王鸞認命地提著小桶繼續去抓蟲子。

  在她轉身後,嚴瓊玉遺憾地看了眼在石縫邊滾動的五皇子。

  算你運氣好。

  蟲子是抓了,但是要讓王鸞生吃,像五皇子那樣一咬一個爆漿,那是不可能的,她一定要做熟了再吃,這是她最後的底線。

  於是她抓了小半桶蟲子,又去一邊的材料堆裡翻找東西,做了個類似空氣炸鍋的東西。

  把蟲子放進密封容器裡,蓋上蓋子,可以快速電熟。

  機器嗡嗡運轉,沒一會兒王鸞嗅到一股肉香味,估摸著差不多了,她將機器關掉。倒出來放在一邊的蟲子,黑殼變成了暗紅色。

  雖然它們在散發著幽幽的香味,但是王鸞一直盯著就是下不了手。

  嚴瓊玉不太想吃東西,看見她這幅模樣,伸手拿了一個給她示範。

  王鸞盯著他的動作,看他慢騰騰地把外面的紅殼剝掉,露出裡面焦黃的白肉。拇指大的白肉放進嘴裡,咀嚼一陣,咽下去。

  吃完了,他朝王鸞示意。

  看到他被燙紅的白皙手指,王鸞想到昨晚,莫名感到一陣局促,匆忙拿過一顆蟲子學著嚴瓊玉那樣剝殼吃了。

  小小一點蟲肉吞進肚子裡,沒有什麼怪味,反而有點像龍蝦肉,又嫩又彈牙,這剝殼的感覺也像,就是沒什麼味道比較遺憾。

  王鸞催眠自己是在吃小龍蝦,果然感覺好了許多。嚴瓊玉在一旁,宛如一個只吃花生米不喝酒的陪客,有一搭沒一搭地吃。

  嗅到香味的五皇子也挪過來了,在一邊打滾撒潑,媽媽喊得震天響,王鸞都有點扛不住。看見剩下的,她問嚴瓊玉:「剩下的你還吃嗎?不吃給他吃?」

  嚴瓊玉:「是你抓的,當然可以隨意處理。」

  王鸞戳一個遞給五皇子,他連殼嚼的咯吱響,準備餵第二個的時候,嚴瓊玉冷冷說:「讓他自己吃。」

  王鸞丟開手,其實她覺得自己剛才像在餵什麼大型野生動物。

  那邊五皇子自己吃的大開大合,把裝蟲子的小盆撞的哐哐響。

  王鸞剛才瞧嚴瓊玉只吃了幾個就有點想問:「你是不喜歡吃這個蟲子?再不喜歡也要多吃點。」

  嚴瓊玉:「不,我只是身體不舒服不想進食。」

  他的身體正在因為劇烈反應而痛苦,就算進食也消化不了,如果是在帝都星,這個時候他會為自己注射一針營養針。

  聽他這麼說,王鸞的神情更嚴肅了,就好像故鄉的家長們和叛逆期孩子談起男女相關知識,總要表現得極度正經嚴肅。

  她輕咳一聲說:「都病成這樣了,就不要做那種事了,傷身體。」

  嚴瓊玉:「…………嘖。」

  王鸞:他是不是嘖了?年輕人,和他說這個可是為了他的身體著想啊。

  「你是真的沒看出來。」嚴瓊玉直截了當,語氣平平道,「我正處於第一次發情期。」

  什麼期?王鸞感覺自己腦子裡響起了「啵」的一聲,好像有一張紙被人捅破了。這層模模糊糊的紙被戳破後,另一邊的記憶變得清晰起來。

  她想起嚴瓊玉的種種異樣,他不斷散發的信息素,忽然覺得自己這幾天的表現好像個傻子。

  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包括昨晚撞見的事,流水一般沖刷過她的腦子,讓她瞬間尬地想要滿地亂爬。

  嚴瓊玉問她:「需要我給你科普Omega的發情期嗎?」

  王鸞虛弱道:「不,不用了,我看過相關知識。」

  看是看過,但她沒有真實感,所以看過就算了。

  她客觀上了解嚴瓊玉是個Omega,也知道Omega會有發情期這種東西,但是她從來就沒把這兩者放在一起過,對她來說這兩個詞中間好像自帶屏障。

  王鸞想起什麼:「那你不是生病發燒,為什麼還說冷要抱著我睡?」

  嚴瓊玉平靜直言:「因為那樣我會好受一些。」

  雖然課本上是說這個時期的Omega會比較渴求自己的Alpha觸碰,可是嚴瓊玉根本就不像是會有這種需求的人。

  兩人從前很有分寸,很和諧友好的互助關係,在這一句話裡已經搖搖欲墜。

  嚴瓊玉看上去坦坦蕩蕩,既然說破了這事,他便自然地發出了詢問:「可以和我一起睡嗎?那樣我會好受一點。」

  王鸞知道體液交換可以讓Omega在這個時期感到舒適,減輕痛苦,但是她不知道擁抱也行。

  前兩天差不多都要習慣被抱著睡覺了,陡然知道他並不是生病而是特殊時期反應後,再被抱著感覺就截然不同,渾身上下哪哪都開始不對勁起來。

  她下意識去注意一些敏感的位置,為什麼第一次發現嚴瓊玉懷裡這麼熱?她有覺得自己像是燒紅的乳豬或者烤鴨。

  被抓著的手濕軟滑膩,掌心都是汗意。所以這也是體液交換的一種?但是王鸞覺得嚴瓊玉這麼流汗下去,遲早要被汗泡發了。

  最讓王鸞無法理解的是:

  「我有一個疑問。」

  嚴瓊玉聲音倦怠地嗯一聲當做回應。

  王鸞:「你流了這麼多汗身上為什麼沒有汗臭味?」

  嚴瓊玉沒有回答,抬手捂住了她的嘴,用行動表明了閉嘴。

  這種時候,他實在沒精力和她科普Omega生理身體構造,這和他們身體裡的信息素分泌有關。

  王鸞把他的手拉下來,嚴瓊玉反手抓住她的手。

  大約是很難熬的,他時不時就會忍不住用力抓握,片刻後又回過神似的放鬆。

  王鸞看到自己被他抓紅的手,遲疑猶豫許久:「你要是真特別難受的話,我可以……」

  嚴瓊玉:「…………」以他對她的了解,覺得她說不出什麼令人愉快的建議。

  王鸞:「要體液交換的話,你介意喝我的口水嗎?」

  嚴瓊玉露出意外的神情。他見識過她從前的應激反應有多激烈,怎麼會主動提出親吻這種親密行為?

  王鸞:「我吐在杯子……唔。」

  嚴瓊玉再一次捂住了她的嘴。

  感覺他這次捂嘴的力度加大,王鸞悶聲:「我開玩笑的。」

  她剛才就是想放鬆一下氣氛,還有觀察他對這個提議有什麼反應。

  他很意外,但看不出排斥。

  王鸞:「呃,換個容器也行。」

  在嚴瓊玉再一次捂嘴之前,王鸞快速吐出後半句:「直接親也行。」

  嚴瓊玉的手頓住,停在半空,又緩緩搭下來。

  他沒動靜,王鸞被靜默的空氣尬的想要吸氧。嚴瓊玉動了,他托著王鸞的腦袋,側身在她唇上觸碰了一下,一觸即分。

  「好了。」嚴瓊玉低聲說,「謝謝。」

  王鸞愣住,下意識找出了這個行為的漏洞:「可是這樣又不會有體液交換?」

  嚴瓊玉長出一口氣:「王鸞小姐,這個時候,就不要再說話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9:38 PM

第四十六章

  在荒原的盡頭,是大片黑色的岩石山脈,起伏的山脈如同凝固在大地之上的黑色波浪。

  這一片山脈與荒原一樣沒有任何植物,但是在山脈岩石縫隙裡生存著各種蟲子,這也是這裡唯一能吃的東西。

  太陽剛剛升起,溫度涼爽適宜,這個時候那些大部分時間都藏在縫隙深處的蟲子才會出現在地表之上,可以比較輕鬆地抓到。

  王鸞沒有一直待在天坑內,她已經走遍了周圍好幾座黑石山,別的不說,爬山攀岩鑽洞和抓蟲子的技能是得到了充分鍛煉。

  嚴瓊玉安靜地待在小屋子裡昏睡,王鸞不放心把傻傻的五皇子留在天坑,擔心他突然恢復神智對脆弱的小嚴同學做出什麼事,只好在外出找食物時帶上他。

  一根長繩系在五皇子的手上,另一端被王鸞拉著,每當另一端傳來強烈的拉力,王鸞怎麼都扯不動想鑽進縫隙裡咬蟲子的五皇子時,她就有種自己在遛大型犬的錯覺。

  「快過來,別往下刨了!」王鸞喊道。

  五皇子充耳不聞,專心致志地挖蟲子。

  王鸞:「啊!啊這邊有好多蟲子!好多吃的!」

  五皇子立刻抬頭。

  將大石頭掀開之前,都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奇形怪狀的蟲子。

  每一種都在挑戰王鸞的審美極限,她眼不見為淨,統統用鉗子抓住塞進封閉的桶裡,直到吃之前都絕不多看它們一眼。

  將五皇子手上抓的大蟲塞進桶裡,王鸞無語:「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生吃!別生吃!」

  被搶走蟲子的五皇子老大一團在地上撒潑,發出熊孩子尖叫:「媽!啊!媽!」

  「別叫媽了,叫爸也沒用。」

  雖然五皇子神智不清,但王鸞偶爾也會和他進行些無意義的交流,畢竟這裡就三個人。

  也就是在幾天之前,五皇子一臉狂暴地提著她摔打,後來她又逮著五皇子的臉猛捶,那時候哪裡想得到有今天他們會母子相稱蹲在一起挖蟲子呢。

  人生的際遇真是,妙不可言。

  聽到她說爸,五皇子突然消停了下,然後憋出一聲:「後爸!」

  「咦?」王鸞驚訝,「你還有後爸呢,你生母不是帝國的皇帝陛下嗎,你爸是誰?難道說你是從小記在王后名下,他虐待你了?」

  王鸞腦補一系列古今中外宮鬥文學。

  關於皇室那些事,她不太清楚,腦補的不亦樂乎。

  五皇子也不會回答她,只絮絮念叨什麼後爸之類,回到天坑後,五皇子突然指著小屋子對王鸞說:「後爸!」

  王鸞:「…………」你說的後爸是指他啊!

  王鸞:「要是被他聽到了要揍你我可不會管的。」

  「我已經聽到了。」一個影子從屋內的床上坐起來,哪怕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也有種危險潛伏在黑暗中的感覺,「你們在說什麼,如此開心。」

  五皇子站在王鸞身後,指著嚴瓊玉火上澆油:「後爸!」

  王鸞給了他一下:「別胡說,不是後爸,是原裝爸!」

  大概是被她的「原裝爸」給弄無語了,屋子裡的人影又倒下去,不再理會他們的傻話。

  王鸞把叛逆傻(五皇)子打發到一邊玩,自己走到小屋子門口探身進去問:「怎麼樣,你現在還好嗎?」

  「不會死。」嚴瓊玉說道。快結束前的最後一波熱潮,確實是最難熬的。

  他拿出最後一支抑制劑給自己注射,手都有些顫抖。

  王鸞:「你在注射什麼?」

  嚴瓊玉:「抑制劑。」

  王鸞聞言高興道:「原來你帶了抑制劑,早說啊。」這樣他就不用擔心他會不會活活痛死了。

  嚴瓊玉:「最後一支。」他一共只有三支,在察覺身體快到臨界點的時候才會使用。

  王鸞:「…………」

  還是高興的太早了。

  也是,正常來說,抑制劑這種東西就和應急姨媽巾一樣,哪會隨身攜帶那麼多。

  空氣裡的自由信息素濃度又變高了,尤其是屋子裡面,聞的她整個人積極向上,情緒高漲,非常想做好人好事。

  於是她躺到氣囊床的另一邊,準備補個覺。

  沒過多久,嚴瓊玉果然伸手抱她,靠在她身上深深吸氣。

  王鸞在自己身上聞過很多次,確定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麼信息素的氣味,所以他究竟是在吸什麼呢?王鸞吸著快樂信息素思考著這個問題。

  嚴瓊玉這幾天只偶爾補充水分,很少吃東西,身體裡的痛楚時刻不曾停歇,估計休息也沒能休息好,這樣熬著難免憔悴。

  只是他的外貌實在太過優越,憔悴成這樣竟然也不顯得難看,反而還有種憂鬱頹廢,一觸即碎的美感,令人忍不住憐惜,某種意義上是男女通殺的那種絕妙。

  顏值的殺傷力太大了,甚至能逐漸壓過心理陰影。

  王鸞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忽然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她睜開眼,發現嚴瓊玉也醒了,他望著虛空,又垂下眼說:「艦隊降落的聲音。」

  王鸞躍過他跑到外面,白日的晴空上出現了顯眼的黑點,像一群蟲子從天上撲下來,它們降落的地點和這裡相隔不遠。

  如果是兩天之前,見到有人找來了,不管是哪一方她都會很高興,可是現在,她只覺得憂慮,替嚴瓊玉憂慮。

  嚴瓊玉的發情期還沒過,他是頂級的Omega,信息素雖然對她沒有那種誘惑力,但是在正常Alpha那裡有著極強的影響力。

  如果找來的是五皇子的軍團那就糟糕了,那軍團裡都是些Alpha,到時候恐怕會引起混亂。

  如果找來的是王家的人,那不用說了,他們會押著她強行對嚴瓊玉完成標記。

  等級相差太大的話,在Omega第一次發情期時強制標記成功的可能性更高。哪怕是她都很清楚,王家一直在等待著嚴瓊玉迎來發情期的這天讓她們進行完全標記。

  經歷過上次的嘗試,她也知道完全標記並不是嚴瓊玉之前那些拖延時間的做法可以達到的。

  這些人找來的太快了,如果再晚兩天等嚴瓊玉這個狀態結束就好了。王鸞想著,快步走進小屋子。

  嚴瓊玉坐起來靠在床邊,只看他的姿態的話,大概沒人能看出來他正在承受什麼樣的痛苦。

  只有觸碰到他的身體,才能察覺出他全身上下都在痙攣顫抖。

  王鸞沒有和她多說,上前將他背在身後往外走。

  五皇子在掏她裝蟲子的桶,見她出來抱著桶過來要她幫忙炸蟲子吃。

  王鸞看他一眼,匆匆說:「你之前要殺我,我也把你打傻了,扯平了,就這樣,不要跟著我。」

  說罷她帶著嚴瓊玉進入了黑石山脈。

  她在黑石山脈尋找蟲子的時候,曾經發現過山脈裡面的許多天然形成的隧道,她進去看過,裡面錯綜復雜,她沒敢走進去太深就退出來了。

  這次她背著嚴瓊玉走了進去,一直往深處走。

  嚴瓊玉沒有對她的一系列行為提出什麼異議和疑問,他望著王鸞的側臉,甚至在這種情況下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做的事情又出乎他的意料了。

  「我盡量帶著你躲過這兩天,直到你的發情期結束我們再出去。」王鸞說,「雖然這個時候應該再安慰一句『別怕』,但我覺得你好像不怕。」

  背後他心臟跳動的速度平穩緩慢,都沒有上次親她那一次快。

  「你是找蟲子的時候找到這個隧道的?」嚴瓊玉提起了一個和外面狀況完全無關的話題。

  王鸞:「對,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這樣的隧道竟然是天然形成的。」

  嚴瓊玉在摸她的頭髮,她覺得臉癢癢的,嚴瓊玉的手指也慢慢摸到她的臉。

  王鸞:「……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

  嚴瓊玉很冷靜:「你的頭髮上,臉上,都有蟲。」

  王鸞這下子猛然明白了嚴瓊玉剛才那句「你是找蟲子找到這個隧道的」是什麼意思了,他是在說這裡面很多蟲子。

  感覺到他的手摸到了她的脖子,王鸞想像有蟲子在自己脖子上,霎時連脖子都僵住了,喃喃說:「救命。」

  黑暗中,嚴瓊玉在她耳邊笑了一聲。

  嚴瓊玉不說還好,他一說破,王鸞就開始覺得黑暗的隧道裡到處都有蟲子。

  臉上一涼,像是有一隻蟲子迎面撲來,她的心也跟著涼了:「你又在幸災樂禍了,我們不能有一點同甘共苦的情誼嗎?」

  她說著,臉上疼了一下。

  「嘶……」王鸞猛地搖頭將臉上的蟲子甩掉。

  「怎麼?」

  「有一隻蟲子撲在我臉上,蟄了我一下。」王鸞緊皺苦臉。

  嚴瓊玉發熱的指尖觸碰到她的臉,在傷口旁擦過。

  他忽然抬起王鸞的下巴,讓她側過臉,在她的臉上舔了一下,舔去了傷口溢出的一點小小血珠。

  舌尖品嘗到一點腥味,又被咽進喉嚨。

  濕滑柔軟的觸感在臉上太過鮮明,王鸞差點撞到洞壁上,只能發出不堪重撩的聲音:「救命!」

  嚴瓊玉又被她的反應逗笑了一下。

  王鸞疑惑極了:「現在的情況應該算是危急的吧,你為什麼這麼快樂啊?!」

  嚴瓊玉:「抱歉,我只是覺得,王鸞小姐有些……」

  王鸞:「有些傻嗎。」

  嚴瓊玉:「可愛。」

  雖然上次讓他覺得可愛的是胡青魚醫生給他看過的一種隕石病毒毒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09:56 PM

第四十七章

  在黑暗的洞穴裡,王鸞完全沒有時間的概念,因為智腦的使用波頻會被檢測到,早在進入黑石山脈隧道時就已經被關閉了。

  但嚴瓊玉總是能告訴她時間,比如現在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是上午還是下午,甚至能具體到時間。

  王鸞偶爾覺得他在背上可能昏睡過去了,但是聽到他說起時間的肯定語氣,又發現他其實沒有完全陷入昏迷,這個人根本就是一直在心裡默算著時間。

  這種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她相信嚴瓊玉是可以做到的,畢竟這可是一天之內學了五千個漢字的男人,她願稱之為「帝國狼人」。

  因為離開太匆忙,除了嚴瓊玉這個人,王鸞只順手帶上了照明用的能源燈和一大壺水。後者主要是為了給嚴瓊玉補充水分。

  按照他的出汗量,別說兩天,就是一天不補充水分他可能都要脫水而死。

  嚴瓊玉發現她帶著水壺的時候,看著那個水壺,又看看她,有那麼一瞬間露出了王鸞不太理解的表情。

  從她們迫降荒星開始,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種表情。

  感動不太像,驚喜也不是,意外稱不上,總之很奇異。

  王鸞沒忍住問他:「你剛才在想什麼呢,表情很奇怪。」

  「很奇怪?」嚴瓊玉恢復正常,「但是我並沒有想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們的交流並不算多,大部分時間,王鸞帶著他在四通八達的隧道裡行走或者奔跑,因為嚴瓊玉說他們身上可能有能定位的東西,因此不斷移動才是最安全的。

  偶爾嚴瓊玉反應比較激烈時,王鸞察覺到他控制不住的急促呼吸,才會主動停下來,兩人擁抱著靠在黑暗的岩壁上,等待嚴瓊玉熬過這一陣。

  當他反應越來越小,身上濃鬱的信息素氣味也慢慢消失,王鸞明白,他的發情期可能要過去了。

  她從最開始就見證著他的煎熬,幾乎是陪著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雖然前半段她壓根沒明白他是什麼狀況,可是當看到他的痛苦即將結束,王鸞還是非常感慨,這真是漫長的一週,感覺時間都被無限拉長了。

  「因為這個荒星的一日夜的時間確實比帝都星要長一點。」開始恢復力氣的嚴瓊玉主動搭話的次數變多了。

  「我這幾天才發現,你原來很喜歡說話。」嚴瓊玉也有一點感嘆。

  在帝都星,剛認識王鸞時,她總是過分沉默,好像和人多說一句話都耗費了全部精神,最想做的就是自己一個人待著不和任何人交流。

  但在這荒星幾日,雖然辛苦,她卻是時常說話,不僅和他說話,還自言自語,甚至和變成傻子的五皇子都有話說。

  「你喜歡這個什麼都沒有的荒星?」

  王鸞語氣深沉:「這裡什麼都沒有,但是有自由。」

  這個回答也沒出乎嚴瓊玉的預料,「明白了。我要向你確認一下,你現在仍然不喜歡帝都星,不願意以一個貴族身份生活對嗎?」

  王鸞:「社會主義人民不向封建帝制低頭。」

  嚴瓊玉:「……社會主義?」

  王鸞就社會主義和嚴瓊玉進行了長達半個小時的閒聊,最後嚴瓊玉對她說:「或許離開這裡,你會發現,其實去到哪裡都是一樣的,階級永不消失。」

  「或許吧。」王鸞清清嗓子,繼續紅色發言,「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

  兩人剛進入隧道的前幾個小時,經常能感覺上方的震動,和透過厚厚山石傳來被削弱了許多的轟鳴聲。

  「應該是五皇子的軍團和王家的人一起到了。」嚴瓊玉做出推測。

  「這動靜是他們在外面打起來了?」王鸞問。

  「顯而易見。」嚴瓊玉說道,「但是五皇子的軍團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

  正如他所說,這種震蕩感在幾個小時候消失了,再沒有動靜傳來。

  王鸞仍在繼續往隧道深處走,因為嚴瓊玉說王家會派人進入隧道搜尋他們的蹤跡。他們如今就是在確保嚴瓊玉恢復前兩人不被找到。

  終於嚴瓊玉身上的最後一絲信息素都被他收斂乾淨,兩人停留在原地等人來找。

  嚴瓊玉歇了會兒,打開了智腦,看著突然嘆氣說:「我們可能需要自己出去,他們短時間內大概找不到我們。」

  為什麼?王鸞也打開智腦看了看,明白了。

  這黑石山脈裡面大概是有什麼問題,智腦在這裡失靈了,那麼王家如果進來尋人,帶著的儀器也很有可能會失靈。

  「我說他們怎麼沒有第一時間找過來,讓我們拖延了這麼久呢。」王鸞感嘆,隨即她捂住自己的臉,「我進來的時候是亂走的,不記得出去的路了。」

  「沒事,我記得。」嚴瓊玉緩緩走到王鸞前方。

  王鸞不知道他是怎麼帶的路,竟然真的把她帶出了隧道,從石壁上的痕跡看,他幾乎是原路返回。

  感覺到外面流通的風吹過臉頰,王鸞看向嚴瓊玉:「說實話,你其實是個機器人對嗎?」

  不然這麼復雜的路他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嚴瓊玉一指輕點自己的太陽穴:「這就是3S的精神力。」

  駐扎在外的王家人聽到動靜迎了上來,驚喜地發現是他們要尋找的大小姐和嚴瓊玉。

  一堆王鸞記不住職務名稱的臉熟王家人來到身旁,個個神情嚴肅。

  「搜救隊進去好幾個了,竟然沒有一個能成功帶出鸞小姐,真是無用。」

  「鸞小姐現在情況如何?」

  「快抬進治療艙!」

  王鸞沒能反抗,這些人也不準備讓她多說什麼話,就直接將人迅速抬進宇宙飛艦,塞進了治療艙內。

  她的身體並不屬於她自己,而屬於王家,因此這些人比她更緊張她的身體狀況。

  因為這次的突發意外,王家主怒不可遏,已經去了幾次皇宮覲見陛下。他們來時就已經得到命令,必須完好無損地帶回這個王家目前唯一的繼承人。

  生活了幾天的荒星王鸞兩人連多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最大的一艘宇宙飛艦帶著她們和幾十艘護衛艦匆匆離開了荒星,只留下兩艘小型飛艦在荒星上進行掃尾。

  王鸞得以從治療艙出來時,燃燒大量能源的飛艦已經穿越了許多的空間節點,快要到達帝都星圈外圍。

  剛醒來的王鸞坐在舷窗邊看著外面的星海,吃著僕從送來的食物。

  嚴瓊玉走到她身邊,精神看上去恢復了不少,但整個人仍然可以看出瘦了一圈。

  王鸞如同一個即將開學的學生,雙眼無神,發出悠長的嘆息:「又要回去了。」

  嚴瓊玉:「倒也不一定,也有可能現在還回不去。」

  王鸞瞧見他臉上一抹神秘的微笑。

  嚴瓊玉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王鸞慢吞吞嚼著嘴裡的食物,「真的?」

  嚴瓊玉點點她的椅背,「你去看看。」

  王鸞按照他說的找到了負責飛艦事務的某位王家負責人,問他:「我們能不能盡快回到帝都?」

  這位負責人面露難色,還是如實向她報告了現在的情況。

  「其實,我們前不久離開那顆荒星時,剛收到了來自帝都星的消息,五皇子帶領著他的軍團圍住了帝都星圈,已經佔領了好幾顆帝都星圈外圍的常駐星,我們暫時恐怕……無法回到帝都星。」

  「不過鸞小姐請放心,李家主已經帶著李家的軍團趕來,這種情況不會僵持太久。」

  得到這樣意外消息的王鸞對這魔幻發展感到十足意外,她回到嚴瓊玉身邊,怎麼都想不明白。

  「五皇子這是要造反嗎,可他不是傻了嗎?難道在荒星上他是裝傻?」

  「誰知道呢,」嚴瓊玉微笑著,沒有解釋自己做的事,只告訴她,「你看,我說對了,我們暫時回不去帝都星,所以你要告訴他們你決定降落在祿新親王青江璽的祿新星進行休整。」

  大概只有嚴瓊玉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在荒星他用精神力摧毀五皇子的精神時,曾給他下過一個誘發性暗示,當這個變成傻子的五皇子被他的心腹屬下找到時,他腦子裡就會出現一個念頭,圍困帝國首都星。

  這個暗示下的很輕易,因為五皇子內心就有這樣的念頭。

  至於他的軍團到時候會不會聽從這個神智不清的五皇子命令,嚴瓊玉曾在Omega學院裡得到過五皇子所轄軍團的信息。

  他有兩位忠心耿耿的副團長,不管是因為忠誠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嚴瓊玉認為帝都星被五皇子的軍團圍困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隨著幾位皇子皇女陸續成年,帝國王室的氛圍逐漸緊張,其中擁有一個大軍團的五皇子這兩年來和陛下的矛盾越發不可調和,他的狂妄讓陛下不滿和忌憚,其他幾位成年的皇子皇女也樂見於五皇子這個最大威脅自取滅亡,會發生一場爭鬥簡直是無法避免的事。

  嚴瓊玉的精神暗示只是提前了這一點,他需要在這個時間,需要這樣一場混亂。

  這一次,他的計劃沒有遇上意外,王家的艦隊並不敢穿過五皇子軍團的包圍圈,只能向尚未被捲進戰爭的祿新親王發去請求,暫時著陸在祿新星。

  以王鸞的身份,自然是被邀請進入祿新親王的宅邸。

  擁有這一整個星球的祿新親王宅邸佔地面積不比王宮小,甚至比王宮更加華麗。

  作為客人,王鸞和嚴瓊玉行走在光滑的水晶石地面,前方為他們帶路的是位美麗的女性Omega,不時用輕柔的語氣為他們介紹這個堪比藝術品的龐大宮殿。

  這位名為雲黎的Omega目光不經意般幾次掠過嚴瓊玉,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好幾秒。

  嚴瓊玉與她對視片刻,微微一笑。

  王鸞倒沒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交流,她觀察一陣周邊環境,悄聲對嚴瓊玉說:「這裡的所有人好像都是Omega,竟然連僕從都是。」粗略數一下,這一路已經有幾十位了。

  在平民Alpha可能一輩子娶不到一個Omega的情況下,祿新親王這是何等的奢侈。

  嚴瓊玉同樣輕聲回答:「祿新親王是一位狂熱的Omega愛好者,據說他喜歡收集欣賞各種類型的美麗Omega,用來撫慰身心。」

  王鸞懂了:「你直接說他是個老色批不就行了。」

  嚴瓊玉:「……你說的沒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0:06 PM

第四十八章

  祿新親王青江璽,是荊棘帝國皇帝陛下的同胞弟弟,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在當初殘酷的宮廷爭鬥中活了下來。

  在如今這位皇帝陛下上位前後,殺死了所有能和她爭奪王位的兄弟姐妹,青江璽雖然活了下來,卻也只能遠離政治權利中心,在他凶殘多疑的姐姐陰影下,活的小心翼翼。

  他這一生做的最大膽的事,大概就是十幾年前他還算得上年輕的時候,參與了關於嚴慕的一項研究,並生出了不該有的野心。

  可是嚴慕後來成功逃離,狠狠挑釁了皇帝陛下的尊嚴,令她大為惱怒,實驗相關的人全都被她狠狠敲打過。

  青江璽那一點點僅剩的野心被嚇得半點不存,從那時起,他遠離帝都,來到帝都星圈外,過著自己頹廢墮落又奢侈放蕩的生活。

  若是在權利上無法得到滿足,那就從征服異性上得到快感。

  祿新親王將這句話踐行得徹底,他的私人星球上,有上千個通過各種渠道來到他身邊的漂亮Omega。

  王鸞和嚴瓊玉來見他這個主人的時候,他還躺在寬大的躺椅上,身旁或站或趴著數個曼妙的美人。

  濃重的熏香也沒能掩蓋空氣中那一絲古怪的氣味,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們在不久之前還在忙活著些什麼。

  王鸞瞧著這縱欲縱得變成一條老黃瓜皮,再多保養也補不起來的面色,再看他大喇喇敞開的衣袍,悄悄一把抓住嚴瓊玉背後的衣服。

  救命,眼睛被刺痛了,應激感覺又上來了。

  嚴瓊玉倒是面不改色,一副什麼奇怪東西都看不到的溫柔瞎子姿態。

  領路的雲黎上前,在這個身材走樣顏值下降的祿新親王耳邊說了些什麼,他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才動了動,從某種事後狀態中醒過神來,在身旁少男少女的攙扶下坐起。

  柔美的Omega柔順地為他攏起衣袍,他看向王鸞兩人,目光大概在王鸞身上停留不到一秒,就完全扎到了嚴瓊玉身上。

  嚴瓊玉和這個年輕不再的男人對視,眼中什麼情緒都沒有。若是仔細看,他們兩人的眼睛有一些相似,垂下時會顯得溫柔無害。

  但是祿新親王沒注意那些,他一張口,便是十分失禮的一句:「長得不錯,你叫什麼?」

  雲黎又在他耳邊解釋了兩句,祿新親王看一眼王鸞,終於還是戀戀不捨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從鼻子裡遺憾地哼一聲,擺了擺手。

  「在這做客隨意吧。」既然是吃不到嘴的Omega,看著也是掃興。

  見過了主人,這府邸的管事為他們安排了住所,請他們前去休息。

  王鸞和嚴瓊玉走在那些華美的水晶畫廊間,氣氛沉默。

  王鸞看看他的臉,不說不快:「我還以為,他會長得更好看一點。」

  只聽她說了這一句話,嚴瓊玉就知道她一定是猜到了。在他沒有解釋的那些空白中,從他做的一系列事情中推測出這件事。

  於是他說:「我大概長得更像母親。」算作肯定她的猜想。

  隨口感嘆般地說一句,王鸞就再也沒就這個問題深究,她來到住處就恢復了從前在帝都星的模樣,沒什麼精神地坐著休息。

  嚴瓊玉坐在她對面,兩人背後是隔著玻璃大窗的花園,貴族們的花園總是被打理的像是油畫一樣,有常年不凋謝的花。

  「不再多問我些什麼?」

  王鸞瞧他:「其實,我對自己的定義是『工具人』,知道太多也不合適。」

  或許她對嚴瓊玉的事是有探究欲的,所以偶爾她會像剛才那樣進行一些猜測,但大部分時間她都會克制這種探究欲。

  或者也可以說是一種社會人的社交習慣,不準備和別人有進一步親密關係的話,就應該少打聽別人的事,適可而止。

  距離感也許在荒星上時曾經因為情況特殊而變得不那麼清晰,但是一旦回到這樣無法得到自由的環境,仍然是難以跨越。

  王鸞深知,在天才的世界裡,自己作為一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人,只能成為一個「工具人」而已。

  帝都星的戰火沒有波及到此處,看上去和他們也沒有關係,而推動這一切的人,在夜色中起身,找到了那位面容柔美的雲黎管事。

  「嚴少爺有什麼吩咐嗎?」見到他,雲黎有些意外地問。

  嚴瓊玉從黑暗中走到朦朧燈光下,他說道:「來自『理想國』的Omega,你好。」

  雲黎露出疑惑神情,鎮定地問:「『理想國』是什麼?嚴少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然而嚴瓊玉比她更加從容鎮定,對她的矢口否認也並不意外:「沒關係,你可以不用承認,只是勞煩你回報給你們的『神』,我親愛的母親,告訴她我即將完成我們過去的約定,不日將帶著她給我的考驗結果前往理想國,請她派人到合適的地方迎接我。」

  說罷,他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雲黎站在原地咬著唇,神色晦暗。

  她確定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異樣,她在祿新親王待了接近十年,身份應該也沒有任何暴露,他是怎麼確定的?難道,這就是遺傳自那位的天賦嗎?

  嚴瓊玉離開片刻,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又回到房間,意外地發現他離開時還熟睡著的人已經醒了。

  她坐在床邊,略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夜色中搖擺的花枝。

  「怎麼醒了?」嚴瓊玉走過去。

  王鸞:「在荒星的時候養成了習慣,察覺身邊空了就自然而然會醒。」因為擔心他發生什麼意外。

  王鸞:「這不是個好習慣……還是要改吧?」她好像在問自己,又好像在征求嚴瓊玉的意見。

  像從前那樣,他去做什麼都不知道,或者當做不知道就好了。

  嚴瓊玉只點著自己的膝蓋說道:「我剛才去詐了一個人,確認了一件事。」

  王鸞躺下休息:「嗯。」

  在祿新星待了兩日,帝都星圈的戰況越發焦灼,五皇子率領的軍團首先發動了襲擊,只是五皇子始終沒有出現。

  李家主帶著他的軍團趕到帝都星圈外圍,祿新星也終於成為戰爭邊緣,一旦戰火擴大,隨時可能被波及。

  因為這個原因,怕死的祿新親王這兩日連尋歡作樂都沒了以往的興致。

  就是這個時候,嚴瓊玉獨自一人前來求見。

  祿新親王還記得這個Omega過於出色的容貌,甚至讓他覺得非常眼熟,只是怎麼都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他來了興致,打發走那些圍繞在身旁,已經差不多感到膩味的Omega,讓管事雲黎將人帶進來。

  在嚴瓊玉緩步走進這個房間時,祿新親王還想過一些旖旎的場景,直到這個過分漂亮的青年對他笑著,喊了他一聲:「父親。」

  祿新親王一生沒有留下子嗣,並不是因為其他原因,只是因為他的姐姐,他們的皇帝陛下不允許。

  他一時感到茫然,但是很快就想起什麼,驀然瞪大了眼睛。

  他突然想起來了,為什麼這個年輕人的容貌讓他如此眼熟。

  他和那個人,長得很相像。

  祿新親王想起當初在那個人三言兩語蠱惑下生出了野心的自己,不自覺坐了起來。

  他的臉上沒有看見自己血脈相連孩子的喜色,只有因為回憶而泛起的恐懼和焦慮。

  「你……你怎麼,你來找我做什麼!」他這麼多年不能回到帝都星,也早就放棄當年那點心思,逃避了這麼多年也就是怕死而已,嚴瓊玉對他來說,儼然是個大麻煩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但是你記住,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不要再叫我那個稱呼!」他渾濁的眼中滿是排斥。

  嚴瓊玉微笑著看他盡力撇清他們關係的樣子。

  祿新親王呵斥道:「你趕緊走,別再來找我。」

  「那可不行。」嚴瓊玉不僅沒離開,還走近了他,「我還需要您幫我一件事。」

  「雖然好像是太急了,為了更加萬無一失,我應該先為我們做一個檢測,但是沒有辦法,誰叫意外突然到來,我也只好這樣匆忙。」

  祿新親王壓根沒有仔細聽他在說些什麼,不耐煩地驅趕:「我不會幫你,你們都只會拖累我!」

  他張口想要喊人進來,然而張開嘴,他感覺自己的口舌變得麻木,發不出聲音,甚至合不上。他不由變得驚恐,在床榻上彈動了兩下。

  他也曾經是個天賦很高的Alpha,但是顯然,現在的他早已變成了一灘包裹在華服中的爛泥。

  門被打開,雲黎管事走進來,自從一天前收到來自『理想國』的信息,她的神色就一直有些不好看。

  見到祿新親王癱倒在那,瞪著眼睛掙扎,她沒有多看一眼,只說:「陛下派遣來監視親王的管家要如何處理?有那位管家在,親王一離開這個星球,消息就會被報到帝都星。」

  「讓他不在就好了。」嚴瓊玉輕飄飄說,「而且,如今正是戰況激烈,我們那位陛下怎麼會在這個廢物弟弟身上多花心思呢。」

  「好的,那我這就去準備。」雲黎沒有走,猶豫片刻又問,「王氏家族的王鸞小姐,您也要一同帶到『理想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0:21 PM

第四十九章

  王鸞無所事事地翻看著智腦上各色運載艦的結構圖和零件圖,在腦海中構建模型。

  從在荒星上拆卸過飛艦,她對於拆卸和修理這類機械有了更多興趣,有機會再拆卸幾架就更好了。

  如果能回到王家,這是很簡單的事,哪怕並不喜歡她有這樣低級的愛好,為了讓她配合更多事,這點要求他們還是會滿足的。

  只是想到要回到王家,她仍然覺得排斥。他們在步步緊逼她成為一個合格的貴族繼承人,但是她自己清楚,有些事她永遠都不願意去做。

  當矛盾徹底爆發那天,她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身後一陣腳步聲,她回頭看見嚴瓊玉,他對她伸出手掌:「我們該走了。」

  走?去哪裡?王鸞下意識將手放上去,被他微一用力從座椅上拉起身。

  嚴瓊玉的腳步有些快,拉著她大步走過鋪了紅毯的走廊,走過空無一人的宮殿,直奔地下停泊場。

  登上印著祿新親王徽章的艦船,王鸞見到了管事雲黎,除了她之外,這裡就只有寥寥幾個Omega,他們看著她的眼神都有些怪異。

  嚴瓊玉拖著她穿過那些意味不明的視線,來到一個艙房。

  他回頭微笑說:「祿新親王畏懼即將蔓延到祿新星的戰火,所以準備帶著一些Omega乘坐艦船逃往安全的地方,我想他不介意順帶上我們。」

  如果不是在這艙房角落裡看到了被綁成一團的祿新親王,王鸞就相信他這句話了。

  祿新親王看上去被綁的很突然,衣服都沒穿好,衣袍上捲,在掙扎中露出兩條光腿。看到他這樣子,就覺得嚴瓊玉的話聽來很是促狹,至少祿新親王已經在角落大喘氣了。

  王鸞:「……所以現在是,挾持人質逃跑?」

  嚴瓊玉微笑不答,只說:「我們的時間很緊迫,艦船馬上要進行空間跳躍,在到達目的地之前,還有一件事需要做。」

  他推開一扇門,將王鸞推進去。突然被推進一個小房間,王鸞回過頭,發現嚴瓊玉「咔噠」一聲鎖上了門。

  嚴瓊玉朝她走來,一手解開了袖口,挽起袖口對她說:「先把衣服脫下來。」

  王鸞看著小房間裡僅有的那張床,冷汗一下子下來了:「你冷靜一點……啊……不是說我們正在挾持人質逃亡嗎?」

  嚴瓊玉越過她從小箱子裡拿出一些工具,背對著王鸞戴上薄薄的手術手套,語氣裡有明顯的笑意:「所以,我需要先找出王家在你身上注射的微型定位芯片,把它取出來,以免被追查到蹤跡。」

  凡是大貴族家的子嗣,大多都會從小注射這種私密芯片,用來監視,或者用來保護,防止他們遭遇什麼意外下落不明。

  王鸞:「…………」

  王鸞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冷汗:「芯片在哪?」

  嚴瓊玉:「不清楚,所以要找找看。」

  像這種芯片不可能在腦子或者要害處,其他地方都有可能。王鸞腦子裡沒有原身這一塊相關記憶,只好在嚴瓊玉催促的目光下脫了上衣,穿一條背心木著臉坐在床上。

  嚴瓊玉不再說話,眼中的些微笑意也盡數收斂,他在王鸞上臂檢查了片刻,沒有收獲,又轉到她身後,指腹一一觸過肩背,仍然是沒有。

  他的目光往下,將那件背心稍往上拉,手指在她的腰部往上摸索尋找。

  王鸞忍住沒躲,不知道是癢還是什麼,她感覺腰都要抽筋了。這家伙又在玩弄人嗎?王鸞往後瞄了眼,見到他認真到有些冷淡的神色,又無言地轉過頭。

  「找到了。」王鸞聽到這句,被人往前一推,整個趴在被子上。

  她從哪裡倒下就從哪裡閉上眼睛,隨便嚴瓊玉怎麼擺弄。

  嚴瓊玉連招呼都沒和她打一個,找到芯片後,拿起工具就開始在她後腰處消毒,然後拿起小小的切開工具,便捷的就好像隨手搞定小白鼠。

  後腰處突然清涼,然後是一點點的刺痛,大約也就是幾分鐘,嚴瓊玉成功取出了芯片,並將那個小小的創口處理好。

  王鸞伸手想摸,被他制止:「暫時不能碰。」

  他扯下手套,端著工具離去:「你先休息,三十分鐘後,我再來找你。」

  王鸞坐起來,她披著上衣,扣著扣子想:取下芯片,代表再不準備回王家了,她可以去任何地方了嗎?嚴瓊玉又要帶她去哪?

  祿新親王的艦船一路往遠離帝都星的星域飛去,如同嚴瓊玉所說,在帝都星圈情勢危急的當下,沒有人在意這個廢物親王要躲去哪裡。

  在雲黎的安排下,跟隨王鸞一起的王家艦隊還不知道王鸞被帶走,大約才剛發現她不見了,從祿新星上追過來。不過,他們也來不及了。

  祿新親王引人注目的艦船經過一個四通八達的空間傳送節點時,一艘不引人注意的飛艦悄悄從艦船隊伍中脫離。

  在這艘飛艦上,只有嚴瓊玉王鸞,以及雲黎和祿新親王四人。

  短時間內又換了個交通工具的王鸞打量這艘飛艦,找了個地方坐下。

  嚴瓊玉和祿新親王不在場,這裡只有她和雲黎。離開祿新星,雲黎臉上再沒有了那種謙卑的僕從姿態。

  「真沒想到,王大小姐願意放棄家族,與我們一起離開。」雲黎說話也變得不客氣,「去到我們的地方,你可就不是身份尊貴享有特權的Alpha了。」

  「哦,」王鸞問,「那你說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嚴瓊玉出現在門口,雲黎見他過來,立刻閉嘴不言。

  嚴瓊玉好像沒聽到她們的對話,走到雲黎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語氣溫和說:「你去看著祿新親王,別讓他出什麼意外。」

  雲黎點頭起身,走出去沒兩步,忽然身形晃了晃,栽倒在地。

  這又是什麼發展?突發疾病?王鸞愣住,瞧著巍然不動的嚴瓊玉。

  嚴瓊玉在一旁倒水,喝了兩口淡淡說:「沒事,迷醉劑,接下來她暈過去會比較好。」

  他又給王鸞倒了杯水,推給她:「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助,王鸞小姐。」

  王鸞看看地上倒著的雲黎,又看看手裡嚴瓊玉倒的水,合理懷疑這裡面可能加了什麼。只有他們兩個人清醒的空間,空氣沉悶。

  過了一會兒,嚴瓊玉起身抓住了王鸞的手,不言不語地拉著她走到艙門前站定。

  許多星球遠遠近近地閃爍,他們的飛艇一一掠過星群,鑽進一個空間節點。白光過後,他們又進行了一次躍遷。

  飛艦停泊在一處稍顯簡陋的空港,艙門在眼前滑開。

  王鸞動了動被嚴瓊玉牽著的手,疑惑:「這是目的地?」

  嚴瓊玉在望著她,聞言回答道:「這是你的目的地。」

  「我答應過你的事做到了。」他鬆開她的手,扶著她的肩微微用力將她往前推去,「去吧,過你想要的生活。」

  王鸞一腳踩在外面的停泊港艦橋,回頭茫然地看向他,不明白分別怎麼來得這麼突然。

  隨後她面上倏然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主動往艦橋走了幾步,扶著欄桿朝站在艙門內的嚴瓊玉揮揮手,用華夏語說:「那,再見,祝你一路順風。」

  「還有,我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艙門關閉,飛艇遠去,很快消失在了宇宙中,消失在王鸞眼中。

  嚴瓊玉靠在艙門邊,垂眸注視外面的星河,神色平靜。

  王鸞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從她無意間透露出的信息也可以推測出,她在另一個世界過著普通而自由的生活。

  她沒有過人的天賦,沒有蓬勃的野心,還有著過於柔軟的心腸,哪怕披著Alpha的皮囊,也無法變成真正的Alpha。

  這樣的人無法適應貴族世界,更加無法適應另一個殘酷之地。『理想國』是Omega的理想國,對Alpha來說卻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離開艙門,越過地上躺著的雲黎。她大概還要暈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畢竟如果她清醒著,知道王鸞從哪裡離開,將她的所在洩露出去,他會感到困擾的。

  進入關著祿新親王的房間,祿新親王被綁在椅子上,腦袋被支架固定住。

  嚴瓊玉在他對面坐下,一開始是習慣性優雅的坐姿,頓了頓後,他換了個不那麼優雅的隨性坐姿,伸手解開祿新親王的嘴罩。

  剛得到自由,祿新親王就強行打起精神大喊道:「你想對我做什麼,快放了我!」

  嚴瓊玉露出虛假的抱歉笑容:「抱歉了,我要將您的頭顱送給母親當做初次見面的禮物,所以不能放了您。」

  「你、你說什麼?你竟然想殺了我,我可是帝國親王,你不能殺了我!」祿新親王看見他無動於衷的笑容,突然掙扎起來,胡亂說道,「你不是喊我父親嗎,對,我是你父親啊,我給了你生命,你要報答我的恩情,你不能殺我!」

  嚴瓊玉微笑著拿過一旁放著的手術工具:「這就是我的報答,我讓您有再次投胎的機會,這難道不是再生之恩嗎。」

  「感謝我給您的死亡吧,就像我感謝您給我生命。」

  脖子貼住冰涼鋒利的刀鋒,祿新親王感覺到頸上的疼痛,發出一連串慘叫,更加用力掙扎起來。

  嚴瓊玉捂住他的嘴,按住他掙動的身體:「噓……噓,沒關係,父親和母親,我都會報答的,您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房間內濃重的鐵鏽腥味熏人,嚴瓊玉扔下沾血的刀,伸手抓了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發出一聲長長的喟嘆。

  他坐在原地端詳著細致處理過的「禮物」,忽然愉快地笑起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0:40 PM

第五十章

  普通的孩子一出生,對世界最初的認知是什麼呢?是藍天白雲的世界?還是溫情的父母?

  嚴瓊玉對世界的認知是嚴慕,這個從他睜開眼睛看世界時,就如同陰霾籠罩在他頭頂的母親。

  他很小時雖然沒見過她,但她的名字出現在他每一次被殘酷對待的痛苦中。

  第一次通過影像的方式見到嚴慕,是在那位來自理想國的男人幾次想殺死他沒成功後。

  大約是認可了他的聰敏,覺得他這個被拋棄的工具或許能用得上,嚴慕通過那個男人,隨意給他傳達了一個影像。

  「阿爾說你繼承了我3S的精神力天賦,也很聰明。」影像中的女人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一隻懶洋洋的貓,語氣溫柔極了,「我的孩子,如果你真的和我相像,那我相信你終有一天會來見我,因為那裡困不住你。」

  她用溫柔又隨意的語氣和他定下一個約定,在他成年時,帶著他親生父親的消息前往理想國,證明他的價值,他的這位母親就會接納他,幫助他。

  「如果你成功了,我會親自去迎接你,如果沒有成功……連這種程度都無法做到的話,只能說明我當初遺棄你是一個完全正確的選擇。」

  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上,露出的微笑表情深深印在嚴瓊玉的腦海裡。

  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他也學會了對所有人露出微笑,看上去格外溫柔誠摯,實則藏著深深冷漠的笑容。

  因為嚴慕與他網開一面的寬容約定,想要殺死他的那個男人離開了,此後嚴瓊玉再也沒收到過嚴慕的消息,那個訊息好像就是她無聊之下的一個玩笑。

  只是隨著長大,他每次看見鏡子裡自己微笑的臉龐,都好像看見了嚴慕,提醒著他這件事。

  他無數次想,他必須前往理想國,然後親手殺死嚴慕,否則他永遠無法得到心靈上的自由。

  厭惡和Omega學院裡那些自大愚蠢的貴族Omega們交談,和單純怯懦的平民Omega們交談也稱不上愉快。

  他這樣想著,從那些貴族Omega口中查探收集消息,利用圍繞在身邊的Omega同學們掩飾自己。

  還有胡青魚醫生,以及其他人。

  他花費了許多心思才能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懷疑的情況下,收集到關於嚴慕的消息,最終圈定了幾個疑似自己生父的Alpha。

  但是這樣就夠了嗎?十八歲的嚴瓊玉問自己。這當然是不夠的。

  從他的婚姻開始,他進行最後的確定。

  幾個皇子皇女對他都有興趣,尤其是七皇女,他相信七皇女應該和陛下提起過他的婚事,可是最後他成功和王家的王鸞定下婚事。

  最優秀的東西卻不是被王室享用,這是為什麼?

  嚴瓊玉了然,或許他自己便擁有王室血脈。

  在圈定的四個對象李家家主、黑家家主、基因天才維爾汀還有祿新親王青江璽之中,祿新親王的嫌疑最大。

  只是他習慣求證,所以每一個懷疑對象他都決定驗證一遍,直到得到確實的答案。

  這一步步,他按照自己的計劃走到如今,並沒有太多超過預計的東西,除了一樣。

  此刻不是結束,正相反,他真正想做的事現在才開始。

  嚴瓊玉嗅著血腥味,仰頭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直到清醒過來的雲黎扶著腦袋,推開艙房的門,看見滿屋血腥以及祿新親王失去腦袋的屍體。

  她僵立在門邊,尖聲道:「你!你怎麼能殺了祿新親王!」

  雖然是個廢物,但還有利用價值,這些年理想國的Omega沒少通過這個廢物被安插進帝都,最重要的是,他們理想國的神還沒有讓他死,他怎麼能就這麼被殺了?

  嚴瓊玉抬起頭,腳尖輕輕一踢,將腳邊包裹成圓球形狀的東西踢到門口,撞到雲黎腿上。

  「因為我想。」嚴瓊玉朝她走過去,他不在意地將沾著乾涸血跡的手指搭上雲黎的肩,「為何要在意這種小事,來和我說說理想國吧,我非常期待。」

  說罷放開雲黎僵硬的肩,往外走去。雲黎雖然表情難看,但還是出聲追問道:「那王鸞呢,她又去哪了?」

  嚴瓊玉停下腳步,露出一個微笑的側臉,「處理掉了。」

  …………

  被「處理掉」的王鸞此時在一家偏僻狹窄的臨時旅店,她脫下身上漂亮華美的服飾準備換上一套普通衣物。

  脫下上衣後,她想起背後的一個小創口,下意識對著鏡子照了照。

  一塊白色的癒合貼貼在腰上,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用藥水寫了個「玉」字。是她熟悉的華夏字體。

  看上去一本正經給人取芯片處理小傷口,結果還是在做小動作。

  摸著癒合貼邊緣,王鸞下意識垂眸笑了下,又慢慢收起笑容。

  以後應該再也見不到了吧。

  她撕下腰上的癒合貼。

  …………

  又經過了兩天的飛行,嚴瓊玉所乘坐的飛艇才停在一處星港。

  這裡已經距離帝都星圈十分遙遠,但是因為附近礦星不少,並不像一般邊緣星球那麼貧瘠,星港上來往著各種飛艇飛艦和運輸艦。

  哪怕雲黎沒說,嚴瓊玉也知道這裡已經屬於南七星區,帝國對這些區域的掌控力遠遠不足,更多是本地的各種勢力在爭奪資源,劃分地盤,還有混亂的星盜和流匪橫行。

  在這裡當然沒有帝都星那些精心侍弄的花草植物景觀和自動調控的溫度空氣,踩在這片土地上,街道建築都是灰撲撲的,因為臨近各種礦場,還有股揮之不去的刺鼻氣味。

  在破舊的星港裡來往的大多是Beta,其次是身材健壯的Alpha,Omega基本上沒有。

  所以嚴瓊玉和雲黎一路走來,引起了許多注意,尤其是嚴瓊玉,哪怕遮住了臉,那種多年養成的儀態也與眾不同。

  走過最混亂的空港,來到一處還算僻靜的街道,直勾勾盯著嚴瓊玉看的人才少了。

  「教母就在裡面等你。」雲黎將他帶到一棟平平無奇的房屋前。

  理想國的內核是嚴慕創建的神教,教義大約是天生能孕育的Omega是真正神的子嗣,是神的骨血化身,而她是帶領蒙昧Omega們得到力量的母神代言人,於是理想國的人稱她為教母。這還是雲黎在前往此處的途中告訴他的。

  意外簡陋的騙人話術,不過看嚴慕能創建出一個理想國,就知道越簡單的話術越容易成功。

  嚴瓊玉打量面前的小屋,猜測這大約是嚴慕臨時落腳的地方。他不覺得她會在初次見他時就將他帶到老巢。

  他走進屋內,屋內裝飾普通乾淨,一個保養得宜的女人坐在窗前曬太陽,腳邊臥著一隻慵懶黑貓,畫面看上去溫馨而尋常。

  女人有一張得天獨厚的美麗臉龐,連時光都格外偏愛她,未曾在上面留下太多痕跡,一身配色素雅的衣裙,全身上下,唯一不普通的只有眼睛上架著的一枚單片眼鏡,眼鏡一端的銀鏈連接在太陽穴處貼著的一枚圓形金屬片上。

  聽到開門聲,她回過頭來,露出笑容:「孩子,過來。」

  宛如一個等待孩子回家的普通母親。

  只是,他們實在太像了,嚴瓊玉仍然如多年前一樣,一眼看出她那雙溫柔眼睛裡的冷漠與估量。

  他臉上的笑容與她如出一轍,上前問候道:「母親,初次見面,這是我的禮物,希望你能滿意。」

  泅著血色,散發出腥臭味的球形包裹放在嚴慕面前,她的目光停駐了不到一秒就冷漠地移開,繼續注視著嚴瓊玉,別有意味地說:「我當然滿意,你做的比我說的更多。」

  兩張相似的面容,一張更顯柔美,一張更加俊美,他們無聲對峙,又宛如一對親密母子,說著些閒話。

  「從前辛苦你了,如今終於回家,母親也很高興。我們有很多伙伴,你不用再擔憂害怕,在這裡,沒有Alpha能傷害你。」

  「那母親什麼時候帶我去認識那些伙伴們,」嚴瓊玉握住她的手,神情孺慕,語氣逼人,「又什麼時候才能帶我去看看真正的理想國?」

  「喂,你太心急了吧,才剛來這裡就要去我們的家園,誰知道你會不會壞我們的事,至少再多表現出一點誠意吧。」一個年輕女孩從一旁走出來,眼神敵視地看著他,轉頭對著嚴慕又露出甜甜的笑容,「對吧教母。」

  嚴慕只是微笑:「秦靈,他是我的孩子,想要看看母親生活的地方,這小小的心願並不過分。」

  名叫秦靈的女孩立刻跺著腳不說話了,不過看向嚴瓊玉的眼神更加凶惡。

  「你剛從帝都過來,我本來想讓你在這適應一段時間,不過既然你要求了,那我們這就走吧。」嚴慕安撫地拍拍秦靈的手,又對嚴瓊玉說,表現得像個寵愛孩子的母親。

  他們乘坐另一艘小型飛艦,短暫的飛行後來到另一顆礦星。

  這裡和剛才那顆礦星最大的不同,就是這裡有許多的Alpha,每一個Alpha都穿著統一的礦工服裝,脖子上繫著項圈。

  他們遠遠看見嚴瓊玉幾人,都很快避開,根本沒人抬頭看他們。

  秦靈厭煩地低聲說了句:「骯髒的野狗。」

  一座由紅頂白牆建築組成的小鎮出現在前方,許多穿著美麗服飾的Omega在街上行走交談。

  他們有的手中抱著花,有的在路旁享受茶點,氣氛悠閒,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小鎮,如果他們手中沒有牽著遛狗繩的話。

  遛狗繩的另一端繫著的不是狗,而是被束縛著的一個個Alpha,這些Alpha跟隨著Omega的腳步,表現得比狗還聽話。

  「教母!」

  「教母回來了!」

  「呀,新的同伴?」

  來往的Omega都友好地打招呼,更多好奇地打量嚴瓊玉的臉。

  秦靈見嚴瓊玉的目光掠過那些被牽引繩牽著的Alpha,得意地說道:「還是我們這裡好吧,可以隨意養『狗』哦。」

  嚴慕走在前方,秦靈見她沒注意,低聲在嚴瓊玉耳邊滿懷惡意地說道:「聽說你在帝國那邊被分配了一隻狗,怎麼不帶來,還是說你想在這裡換一隻新的?」

  嚴瓊玉:「真是抱歉,我沒有狗,因為我並不像你一樣需要狗。」

  秦靈冷冷地瞪著他:「你這種被帝國馴養的Omega,根本就不配來到這裡!」

  帝都星的Alpha們養籠中鳥,理想國的Omega們養狗,沒什麼不同,嚴瓊玉全都不喜歡。

  「如果你是害怕我的到來會奪走你的東西,那儘管害怕吧。」嚴瓊玉朝她微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0:56 PM

第五十一章

  老舊的飛船動能艙,亂七八糟翹起的連接線支楞在脫落的防護層外,看上去一副飽經維修的淒慘模樣。

  王鸞坐在一根能源管上,一腳踩著底下糾結成捆的粗線,半個身子都探進了被打開的維修窗內,在裡面敲敲打打。

  抱著能源槍的少年在底下踮腳看著,也看不清楚她在做什麼,只聽到一連串的聲音,還有她偶爾伸手換工具拿修補材料的動作。

  「欒姐,你能修好嗎?我們這飛船太老了,能源輸送管三天兩頭脫開,每次在宇宙裡飛上幾天就開始罷工,連熱水都喝不上。」少年抱怨。

  少年隸屬南石會,是這片漆石星圈的勢力之一,主要從事一些押送貨物倒賣或者收保護費的工作,平時還兼職去附近的星球進行灰色活動。

  在十年前他們這個組織也是曾經輝煌過的,只是隨著新的敵對組織崛起,老大又沉迷娛樂城裡的Omega美人,揮霍錢財無數,他們這些小弟的日子開始難過了起來,像是飛船老舊了也沒錢換,只能哪裡出問題就找機械師來修補哪裡。

  「誒,我上個月都沒拿到工資,再這樣下去都要養不活自己了,還是欒姐你這樣的修理師好,有技術,在哪裡都能賺錢。」少年滿臉羨慕。

  王鸞忙著修理,左耳聽右耳出。

  她也算這個組織的常客,時常要被請來幫他們修理各種大型飛船和器械。每次來這個叫灰鳥的少年就會湊上來,一來二去也能說上幾句話了。

  正埋頭修理到尾聲,外面忽然亂糟糟響起了怒罵,還有槍聲。一臉純樸笑容的灰鳥面色一變,狂暴地舉著能源槍衝了出去。

  「該死的xx,一群xxx,上次搶我們的貨,現在竟然還敢打上門來,去他xxx的!」

  「都快出來,教訓這些xxx!」

  一連串的髒話從飛船上各個地方爆發出來,王鸞加快速度進行最後一點收尾,提著自己的工具箱從高處跳下來往外走。

  外面的走廊裡多得是衣服都沒穿好,或者一臉酒氣剛從床上爬起來的家伙,急哄哄拿著武器就往外跑。

  王鸞想叫個人給她結算下工錢趁早離開這個地方都找不到人,鬱悶地扶了扶額往外走。還沒走到門口,又見一群人往回湧,有幾個捂著受傷的地方破口大罵。

  「x的!黑鷹會那群崽種是不是換了新的武器!」

  「打不了趕緊撤!先回老巢!」

  腳下一陣震動,飛船顯然是要開啟了,王鸞臉都黑了:「特麼的!我還沒下去呢!」

  說著扒拉開那些橫衝直撞的粗魯家伙,來到門口。飛船還沒離港,她目測了下距離,準備往下跳,突然停泊港上有個穿著黑衣服的年輕人莽莽撞撞舉槍就對她射,王鸞只好收回腳,一側身躲回飛船背後。

  她反手抽出腰後自己改裝過的小型能源槍對著外面射了一槍,罵道:「眼瞎了,崽種你打誰呢!」

  就耽擱這個片刻功夫,飛船一個加速,直接離港兩公里。

  王鸞黑著臉坐回飛船走廊的椅子上,灰鳥跑過來一臉爽朗說:「欒姐,剛才情況太亂,你要是剛才下去那群崽種直接對你動手怎麼辦,乾脆先乘我們的船去我們南石區好了。」

  剛結束一場快速戰鬥,還在附近大喘氣的男男女女都湊熱鬧說道:「對啊,去南石區待兩天,我們還有兩架飛艇壞了,都開不到這邊來,順便去看看能不能修唄!」

  「我們那這兩天去了一群走私商人,有不少好東西,不去瞅瞅?」

  「瞅什麼,這一來一回又要花上一兩天,我店門都沒關,被人偷了怎麼辦。」王鸞雖然氣,但也只能默認先去南石區,再自己坐飛船回來。

  沒辦法,這地方就是這麼混亂,不管在哪裡,都會經常被突然牽扯進勢力是勢力之間的摩擦械鬥中。

  但是混亂的地方也有好處,至少在這裡沒人會去追究另一個人的身份,因為這裡多得是各種被通緝的罪犯走私犯,身份不明的人買個假身份就能正常生活,就算是帝國軍隊都管不到這地方,星球上的駐守官員也只是擺設而已。

  許多大小勢力將這附近的星球劃分地盤,普通人今天給這個勢力交保護費,明天地盤被另一個勢力接手,就改給那個勢力交,反正都一樣。

  王鸞還是有點特殊,她這種會修飛船飛艇的稀有人才,收費又不是很高,住在幾個勢力的交界處,私底下給好幾個勢力都修過飛船,像剛才那個黑鷹會她也去修過飛船動力艙。

  提到這個。

  王鸞四處找了找:「你們隊長呢,把這次修理費給我結了。」

  灰鳥吐吐舌頭,一溜煙跑了,剛才在旁邊說閒話的也一個個裝作沒聽見,王鸞懶得理他們,自己去飛船裡找,終於在飛船降落前找到躲起來妄圖躲債的小隊長,從她那裡扣出了自己的修理費。

  「都是老熟人了,一次兩次的都要收錢啊。」小隊長滿臉肉疼地捂住自己的交易卡。

  「我只要了修理費,還沒要回去的船票錢呢。」王鸞沒好氣說。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在這混亂區和一群愛爆粗口的人待久了,也變得暴躁起來。

  拒絕了灰鳥等人的挽留,王鸞離開飛船前往南石區的交易市場,來一趟總不能空手回去,順便淘點材料補充一下店鋪消耗。

  她住在小烏區,開了家維修店,大到各種飛船小到家常用具都會修,生意還不錯,偶爾會外出淘材料。

  提著自己的工具包走在街道上,王鸞看著頭頂灰藍色的天。

  這邊很多星球都有採石區,開採出的石頭會在這裡加工運輸到更發達的星系去售賣,因為長年污染,天空都有些灰濛。

  這就是她為什麼不願意住南石區這些星球,因為空氣質量太不好,她現在住的小烏區污染沒那麼嚴重,還有藍天綠樹存在。

  街邊熙熙攘攘,不少人擺出了小攤架起微型商鋪。

  這邊有很多大走私販,當然也有很多的小商販,遊走在各個區賺點小錢,局勢不好擺不了攤時就加入某個勢力去搶一波。

  王鸞獨自一人穿行在人群中,時不時停在小攤前看看。

  如今她已經習慣了獨自生活,也逐漸適應這混亂的地方,這裡雖然不安穩,但仍然比華美冷漠的王家大宅讓她更覺得輕鬆。

  從離開帝都星,和嚴瓊玉分別,已經差不多一年了。

  當初她沒有停留在嚴瓊玉分別的那個星球,而是另外找了個地方生活。這裡和帝都星相隔遙遠,她只隱約聽說那邊五皇子圍困帝都星失敗,帶著軍團殘部逃離了帝都星,其餘的都不太清楚。

  至於嚴瓊玉,她再也沒聽說過他的消息,不過按照他的能力,不管在哪裡應該都能過得好。

  而她也過得不錯。

  「這個怎麼買?」王鸞拿起攤子上一個零件,這明顯是胡亂從哪拆下來的零件,攤主估計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就隨便擺在這。

  攤主比了個一百的手勢,王鸞拿出交易卡準備刷,攤主又說:「一千。」

  王鸞反手把零件丟回去,攤主眯起眼睛打量她:「你把我這零件丟壞了,必須賠我一千。」

  沒理會他,王鸞咔地抽出自己的槍頂在路過一個女孩的下頜上。

  穿著還算體面的女孩還想裝一裝可憐,感覺到下頜上的槍口朝上頂了頂,立刻訕笑著將藏在袖口的小包放回王鸞的工具箱裡:「哈哈,對不起對不起,還給你了。」

  王鸞收回槍,先前那要耍流氓想強買強賣的攤主不吭聲了,縮著脖子坐在攤後看天。

  走過這一大片攤位,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好幾次,王鸞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的時候身上帶著的東西差點被遊蕩的扒手給扒光,但現在已經能游刃有餘拔槍頂著他們腦袋。

  最後收獲了一堆撿漏的二手零件,王鸞眼看天色不早,趕往空港乘坐回小烏區的飛船票。

  這飛船是運行了至少十年的無人駕駛飛船,會經過附近數十個星球,一張船票通行。

  這個時間點飛船上的人不多,王鸞也沒怎麼注意其他人,找了個單獨的位置坐下。住在這裡的人們大多是這樣,很少去管別人的事。

  王鸞沒有發現,在她走進客艙時,坐在後排一個戴著帽子的人抬頭多看了她兩眼。

  那人獨自坐在後排,帽子遮住頭髮,領口蓋住下巴,圍巾又圍住了大半張臉,只有一雙露出的黑沉眼睛格外漂亮,若是王鸞看見了,也會覺得分外熟悉。

  畢竟這雙眼睛的主人曾經和她擁抱著擠在荒星狹窄的床鋪上,又帶她逃離帝都。

  嚴瓊玉起身不引人注意地坐到王鸞後兩排斜對角方向,透過座位的縫隙看她。看她發呆,打呵欠。

  過了會兒王鸞叫了份餐,面帶嫌棄地吃了一半,挑開了煮的黏糊的不知名肉塊。

  這餐點嚴瓊玉也吃過,那黏糊肉塊確實難吃。

  他倚在靠背上瞧著她吃完東西,又靠在那打盹,唇邊慢慢露出笑容,之前滿身疏離冷漠的氣息都緩和下來。

  王鸞沒有睡著,一個人在外還是需要警惕的,有一個人從身旁路過,她立刻清醒過來。馬上要到小烏區,她提起東西起身準備。

  嚴瓊玉也跟著站起來,隔著幾個人和王鸞一同下了飛船。

  雖然他原本的目的地並不是這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1:17 PM

第五十二章

  王鸞匆匆往家走的時候天色已經逐漸黯淡,她察覺到身後有一道腳步聲和自己的腳步聲重疊。

  有人在跟著她,而且都沒怎麼掩飾自己的聲響,如果不是順路,就是沖她來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王鸞心說好家伙,百分之九十九又遇上搶劫的了,這地方遇到搶劫和小偷的頻率高到令人只想大呼「民風純樸」。

  走過一個轉角,王鸞身影消失不見,跟著她的人也快步上前,突然一隻手從拐角處伸出來,直擒向跟蹤者的腦袋,卻被那早有準備的跟蹤者一把抓住手腕。

  王鸞被抓住手,下意識要將人拖過來近身一個肩摔,誰知人拖過來了,她也同時看清楚對方那張臉了,頓時被定在原地…………小嚴同志,您改行搶劫了是嗎,還殺熟呢?

  兩人互相攥著對方一隻手,在這昏暗的街角對視。

  分別一年,相逢的太突然,王鸞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她剛張口要打招呼,嚴瓊玉驀然閉上眼睛往前栽倒,王鸞下意識伸手扶住他。

  扶在他腰部的手摸到濕潤的感覺,對燈光照去,一手的血。

  嚴瓊玉敞開的風衣裡面,一團暗紅血色染在灰色襯衫上。

  王鸞把差點脫口而出的髒話憋回去,立刻將「暈」過去的傷患帶回家中。

  她的住處在店鋪後面,二層小樓帶院子,順手將燈光打開,人暫時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王鸞去房間裡找藥。

  住在這種地方,傷藥之類都必須常備。

  王鸞剛走進房間,沙發上倒著的人就坐起身,他非常自在地打量了一遍屋內,拉下圍巾丟在一邊,取下帽子,露出一頭略顯凌亂的黑髮,整個靠在沙發上長舒一口氣。

  王鸞再度提著小藥箱從房間裡出來,就見沙發上那個架著長腿的青年看過來,臉還是那個臉,但是給人的感覺有了許多變化。

  變長了的黑色碎髮搭在肩上,解開三粒的襯衫扣子,還有那隨性的坐姿配上一身風塵僕僕的風衣長褲,整個一落魄風流浪子。

  王鸞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到嚴瓊玉的模樣,他那時坐在高級餐廳朦朧的光線裡,渾身上下打理妥貼精緻,身姿優雅,笑容動人。

  哪怕她當時還很不能接受自己的身體以及他的未婚夫身份,也必須承認他像個完美無瑕的小王子。

  現在,嗯,是漂亮布偶貓變成流浪狸花的感覺了。

  嚴瓊玉靠在那看她走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聽到她說:「先把傷口處理下吧。」

  「啊,傷口已經處理過了。」嚴瓊玉拉起襯衫給她看了眼,腰腹處果然貼著大塊的癒合貼,他放下襯衫說,「只是沒換衣服而已。」

  為了盡快離開事發現場,他處理傷口也很是匆忙,沒有留下換衣服的時間。

  王鸞意識到自己剛才可能又被他騙了,騙人的人絲毫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還擺出一副禮貌的表情問她:「我可以在這裡打擾幾天嗎,王鸞小姐?」

  王鸞:「我現在化名劉欒……你要住就住吧。」

  嚴瓊玉:「多謝,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裡。」

  王鸞沒忍住問:「你不是說有要去的地方嗎,是不是出現了什麼意外?」

  嚴瓊玉隨意道:「啊,是有點意外,暫時不能回去了。」

  畢竟他設計殺掉了嚴慕身邊的頭號忠犬秦靈,哪怕收拾得很乾淨,在嚴慕那裡也難免會被懷疑,他又處於特殊時期,以防萬一還是先躲起來一段時間再說。

  幾句話的功夫,王鸞找回了一點從前的感覺,主要是嚴瓊玉的態度太自然了,好像兩人不是一年沒見,只是一天沒見似的。

  她和從前一樣沒有多問,但也不好尬在這裡,便起了個萬能話題:「你吃了嗎?」

  嚴瓊玉:「其實,我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只打了兩針營養針。

  流浪貓這麼可憐嗎?王鸞心下戚戚,站起來說:「那我去做點吃的,剛好我也沒吃。」

  一貫高情商的嚴瓊玉這個時候卻突然揭了她的老底,故意說:「你不是在飛船上吃了一份餐點?」

  王鸞:「哦……沒吃飽。」這人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她的?

  嚴瓊玉:「哈哈哈哈哈哈。」

  王鸞準備煮點麵條,她一個人生活,自然是想吃什麼就做什麼,偶爾在外面吃,大部分時間自己做,因此家裡囤了不少糧。

  她找到了許多和從前世界類似的食物,也琢磨出了各種過去的吃法,另外還在院子裡種了些小菜,滿足自己的日常吃菜消耗。

  沒辦法,這裡的人都不太愛吃蔬菜,根本買不到新鮮蔬菜,只能自己種,可能是因為精神中的華夏傳統血脈覺醒,竟然也有模有樣地種出了一大塊菜園。

  見王鸞推門走到院子裡,嚴瓊玉按了按腹部的傷口,也慢慢起身走過去,靠在門邊看她在黑暗中摸黑拔了些綠油油的小菜。

  王鸞很快就回來了,熟練地換下沾了泥巴的鞋,提著裝菜的小籃子直奔廚房。

  嚴瓊玉又跟在她後面來到廚房門口,換了個廚房門靠著。

  王鸞洗菜切菜,煎蛋煮麵,沒多久就端出兩大碗麵。

  米黃色的麵條浸在清湯裡,綠色的青菜、醬色的小炒肉、紅色的小辣椒、橙色的酸甜切開小番茄還有兩個臥著的太陽煎蛋,是王鸞常做的湯雜麵。

  只不過,這次的配色比較講究,配菜也比較豐盛。

  從前王鸞和嚴瓊玉一起吃飯,大多是隔著長桌子,放著一大堆精緻菜肴,僕從們遠遠候著,兩人則安靜地進食。

  這種時候嚴瓊玉便是優雅的代名詞,再美味的食物他也吃得不多,每一口都是標準大小,細細咀嚼,不發出任何聲音,離譜的是牙齒都不會露,導致王鸞經常覺得和他一起吃東西沒什麼胃口,而且看不出他對任何食物有偏好。

  現在,她眼睜睜看著嚴瓊玉一筷子夾起那有點焦邊的太陽煎蛋,稀奇地左右翻看了兩下,一口咬掉了一大半,又捲了一大筷麵條吃了,好像很久沒吃飽過的樣子。

  王鸞呆怔地看著他快速幹掉了一大碗麵,又回過神看看自己還沒動的麵,遲疑問:「沒吃飽的話,這一碗麵也給你?」

  「不用。」嚴瓊玉擦擦嘴,慢條斯理的動作中又可以見到熟悉的優雅姿態,「已經吃飽了,多謝款待。」

  吃過東西,王鸞又把人帶到樓上的客房。這個客房從她入住開始,就沒有真的住過人,還得臨時整理一下。

  王鸞從樓下提來了自己改裝過的小管家多功能清理機,讓它兢兢業業地清掃了一遍房間。

  「安心在這住著吧,好好養傷。」王鸞留下一句話,還有之前沒用上的藥箱。

  嚴瓊玉習慣性地檢查了周圍有沒有危險和監控設備,然後靜靜坐在散發陌生氣息的床上,臉上終於露出一點疲憊。

  帶著血漬和灰塵的髒衣落在地上,他赤腳走進洗漱間,打開熱水沖淋。

  白色水汽彌漫,嚴瓊玉帶著還在滴水的濕髮以及一身濕氣,拿出隨身攜帶的折疊包,取出一支藥劑給自己注射下去。

  這樣的動作他已經做了無數遍,熟練地壓下了身體裡的那點不適。

  他修長的身軀之上,除了腹部的傷口,還有一些小傷和擦傷撞傷,將這些一一處理過,嚴瓊玉倒在床上。

  房子有些舊,並不怎麼隔音,他躺在這能聽到隔壁房間裡的一些動靜,開門關門,下樓的聲音,推窗的聲音。

  臨近天亮時,嚴瓊玉難得地陷入了深眠,大約也是最近太過疲憊。清晨陽光落在他的臉頰上,外面水珠淅瀝瀝敲打植物的聲音將他喚醒。

  赤腳下床推開窗戶往外看,王鸞挽著袖子和褲腿,站在二樓的大陽台邊緣,手拿一根水管正在給菜澆水。

  昨晚他沒發現,原來除了院子裡的菜地,她還在這二樓大陽台也種滿了各種菜。鬱鬱蔥蔥的菜園開著各種顏色的花,仔細一看還能從各種藤蔓葉底看到青澀的小果實。

  滿園綠色的葉子上滾著水珠,青翠欲滴。

  嚴瓊玉看過許多貴族花園,品種名貴的鮮花爭奇鬥豔,可都沒有面前這個菜園讓他覺得生機勃勃。

  面前不遠處的不知名菜藤上有許多一串串開著紫花的花梗,嚴瓊玉盯著看了兩眼,覺得這用來插花不錯,伸手掐了一根。

  王鸞轉頭正看到這一幕,頓時發出心痛的呼聲:「我的豆角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1:23 PM

第五十三章

  紫色的豆角花最後還是和黃色的南瓜花以及幾片綠色菜葉子一起,插在了客廳那個空置了許久的花瓶裡,給單調的客廳增添了一分清新色彩。

  完成這個插花作品的是,帝國Omega學院優秀未畢業學生嚴瓊玉,他曾在各項校內插花比賽上獲得冠軍,被老師們看作擁有絕佳審美的未來藝術家。

  當然這些王鸞都不知道,每次經過客廳看到自己的豆角花和南瓜花她還是覺得有一絲絲心痛。

  好在菜園裡還有很多。

  前來借住的客人把持住了基本的禮貌,沒有給她增添太多麻煩的意思,從吃完簡單的早餐後就坐在菜園邊的躺椅上休息,沒有打擾她工作。

  王鸞在店鋪裡忙活了一陣,繼續自己前兩天沒來得及做好的事,這一忙就忘記時間,差不多快到中午,想起來家裡還有個人,才起身去看看。

  人還在躺椅上閉著眼睛,早上能曬滿全身的陽光現在只曬到他的腳。可能是曬太陽曬太久,他的臉都曬紅了。

  「你在這躺了一上午?」王鸞想起他身上的傷,建議,「不然你上樓去睡,在這裡不曬嗎,臉都曬紅了。」

  嚴瓊玉向她伸出一隻手。王鸞不明所以,被他牽起兩根手指,搭在前額。他的額頭溫度很高,王鸞立刻反應過來,脫口而出:「你這是傷口發炎發熱了吧。」

  鬆開她的手,嚴瓊玉的神情有那麼片刻無奈與好笑,王鸞沒注意那麼多,去給他拿了藥,嚴瓊玉也沒什麼異議地接過去吃了。

  中午,王鸞按照自己的習慣在客廳的沙發午睡,好同時注意前面店鋪的動靜。

  她記得自己睡著前是一個人蜷在沙發上睡,醒來後卻發現自己手腳舒展趴在一個人肉墊子上。

  這個人肉墊子身上散發著暖烘烘的溫度,捂得王鸞感覺自己都出了一身汗。嚴瓊玉一手搭在她身上,一手垂在地上,微帶汗意的臉上有不曾掩飾的淡淡倦意。

  王鸞:「…………」忽然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

  她的腦子突然一個急轉彎,反應過來。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湊上前在嚴瓊玉頸邊嗅了嗅,嗅到淡淡的信息素香味。

  還真是啊!這個時候看上去睡著了的嚴瓊玉出聲說:「我的發情期,前兩天就到了。不過不用在意,這次我帶了足夠的抑制藥物。」

  因為注射了足夠或者說過量的抑制劑,信息素也不曾爆發,只有湊近了才能嗅到淡淡的味道。

  這是他的第三次發情期,熬過反應激烈痛苦的第一次,後面對嚴瓊玉來說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算不上嚴重。

  王鸞一手抓住沙發靠背,將自己從嚴瓊玉懷裡拔出來,直接從沙發靠背上越過去,輕巧落地。

  外面半合攏的店鋪門傳來一陣急促的敲打聲,王鸞聞聲順手拿起架子上的槍插在身上,先過去開門。

  一般這個點過來找她的都是在空港飛艇飛船出現了問題,請她過去維修的。

  果然,來人見她打開門,立刻說:「欒老板,快快快,我的飛船發動不了了,就停在北空港,去幫我看看。」

  王鸞一手撐著門,拒絕:「我今天有事不能去,你找別人吧。」

  家裡有人生病,她不放心出門幹活。

  被拒絕的人再怎麼抱怨王鸞也不管,把人打發走後,她去了趟附近的市場。

  嚴瓊玉聽到她離開的聲音,不久後又回來了,提著大包小包,直接進了廚房。

  「喝點水。」王鸞端上來一杯有些刺鼻的飲料,這是她用這個世界的材料自製的紅糖薑茶。

  嚴瓊玉並不知道這是異世界女性生理期飲品,伸手接過說道:「多謝。」

  這飲料聞著氣味奇怪,喝著也很奇怪,他嘗試著喝了兩口,看見王鸞的表情有一點微妙的糾結。

  王鸞:算了,這微妙的性別錯亂感,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很快說服自己,看病號在研究飲料,又起身回到廚房。嚴瓊玉發現她在廚房裡燉奇怪的湯,燉了好幾個小時,用的就是剛才買回來的一大堆食材。

  等到晚上王鸞才把自己煲了一下午的湯端到嚴瓊玉面前,正色道:「這是補身體的湯。」

  她當然不會說,這是她回想堂姐的月子套餐,做出來的病號餐。反正都是補身體的,孕婦餐和病號餐沒差吧應該。

  嚴瓊玉的狀態比那時候他們在荒星上時看著確實要好上不少,至少他現在會吃東西,雖然最初對著她的湯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但還是在她的催促下喝了兩碗。

  晚上兩人躺在一張床上,王鸞被摟著腰思考著,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昨天還很規矩的人,剛才在她準備關燈睡覺的時候忽然擦著腦袋走了進來,並且很自然地佔據了她的另一半床,對她說晚安。

  整個過程絲滑的讓王鸞沒找到詢問「你怎麼過來了」的切入點。

  她下意識回了個晚安,坐在床上保持著還沒躺下的姿勢,思考究竟是自己被佔便宜了還是嚴瓊玉被佔便宜了。

  「明天要出門嗎?」嚴瓊玉閒話道。

  「明天?要出去買點肉菜吧。」王鸞被話題引開注意力,順勢躺下。

  「明天我和你一起出去,要買點東西?」

  「你不是還傷著嗎,要什麼我順便給你帶回來。」

  「只是買幾件衣服而已,傷不嚴重。」

  嘴裡說著宛如十年夫妻般的閒話,不知不覺就被抱在了懷裡。

  王鸞還是沒忍住,瞅著自己身前的手臂,發出疑問:「你為什麼動作這麼自然啊!」

  嚴瓊玉在身後發出悶笑,似乎很愉快的樣子,「多謝王鸞小姐的縱容。」

  王鸞獨自在這張床上睡了一年,第一次發現這床這麼小,睡覺空間被無限壓迫,背後的人總是將額頭抵在她的後頸處,抵得她不能翻身。

  這一覺睡的又熱又黏糊,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握住,汗涔涔的抽也抽不出來。早上睜開眼,時間已經比平時晚了。

  通往陽台的落地門大開著,嚴瓊玉代替了她的工作,捏著水管在澆菜,動作略有一點生澀但足夠認真。

  穿著單薄簡單的長袖長褲,背影高挑,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忽然,他彎腰將手伸向架起的紫花藤中,王鸞立刻從床上翻下來撲到門邊喊:「不要動我的豆角花!」

  「啊,被發現了。」嚴瓊玉可惜地收回手,若無其事地繼續澆菜。

  在沒有自覺的病號堅持下,兩人還是在一大早一同出門,準備去外面吃個早餐。小烏區是人口比較密集的一個住宅區,最大的商場和雜貨市場都和王鸞的住處相隔不遠。

  兩人散著步來到彌漫著食物香味的街道,王鸞告訴他自己的生活經驗:「要小心點,這裡很多扒手,如果有人靠過來就要小心。」

  用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嚴瓊玉勾了勾頭頂的帽子,微妙地笑了笑,「是嗎。」

  王鸞看到他的笑臉不明所以,兩人走出去十幾步,後面忽然傳來騷動,一個匆匆走路的人忽然摔倒在地暈過去了。眾人圍過去看熱鬧,對著地上那人露出的臉指指點點。

  「喲,這不是臭八嗎,好一陣沒見過他了,這小子今天往這偷來了。」

  「不是發病了吧?」有人抬腳踢踢他也沒見有反應。

  「拖到一邊去,礙事。」

  王鸞也扭頭看了幾眼,臭八是這一片有名的流竄扒手,今天到這裡明天到那裡,遇到新鮮面孔就上去動手,她剛來這裡的時候也被偷過,王鸞記得這家伙剛才還和自己擦身而過。

  和他們擦身而過?王鸞明白過來,帶著疑問看向嚴瓊玉。他伸手提了提臉上的圍巾,手指上的一枚戒指銀光閃閃,那是一枚隱藏著微型注射針的戒指。

  「我不喜歡別人貼身。」他微笑著承認。

  所在在剛才那位朋友靠過來想從他身上偷東西時,給了他一點小小教訓。

  王鸞:……還是喜歡一言不合就讓人昏迷啊。

  兩人吃過早餐,又來到商場。商場左邊是衣飾區,右邊則通往材料區,王鸞的目光不自覺被材料區招牌上「今日新到各色新型材料,新品折扣優惠」所吸引。

  到了新的材料啊,不早點去看就剩不下什麼好東西了。

  注意到她的眼神,嚴瓊玉體貼地扶著她的肩說道:「我去那邊看看,你去買材料,我們待會兒見,好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1:29 PM

第五十四章

  嚴瓊玉是意外停留在此處,身上只帶著足夠的各種藥劑和一些隨身物品。他雖然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但是這幾日所需的衣物還要在這裡購買。

  隨意給自己挑了些換洗衣物,又進入另一家店,床具店、室內裝飾品店,最後進入了家具商場。

  他走進商場內,一眼看中合適的,對著身旁的導購機器確認購買,一路走一路挑選,不猶豫遲疑也不拖泥帶水,選完就拿出一張不記名通用卡,眼都不眨地花費了大筆出去。

  雖然走遍了大半個商場,買了許多東西,但是因為購買速度太快,過程幾乎是看一眼選一樣,嚴瓊玉和王鸞是同時到達剛才分開的地方。

  王鸞收獲了一大堆的零件,見嚴瓊玉手中只提著兩個裝衣服的袋子:「你只買了這麼點東西,需要我陪你再去看看嗎?」

  她有點懷疑嚴瓊玉是因為身上沒錢才這麼儉樸,她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庫,給嚴瓊玉買點東西還是十分足夠的。

  因為當初剛迫降荒星,吃了沒有能源的苦,導致她被找回去,第一時間就往身上放了些能源石,嚴瓊玉還給過她建議,帶貴的。

  所以之後突然離開,她用身上的能源石換了第一筆資金,加上她自己攢的小金庫,還算可以。

  嚴瓊玉應該不介意當小白臉吧。

  嚴瓊玉:「不用,我還買了一些東西,待會兒商場這邊會送貨回去的。」

  回到家,王鸞才知道他口中的「一些」究竟是多少。

  那些大件的家具,代替了屋內有些老舊的家具。這些都是屋主留下的,王鸞當初買下時為了方便,見大部分家具還能用便沒有更換,現在被嚴瓊玉一次性更換掉。

  樓上樓下包括床衣櫃沙發甚至全套的廚房用具,王鸞站在自己的房子裡看著送貨的機器人忙忙碌碌安裝,整座屋子都變得煥然一新。

  王鸞:小白臉竟是我自己。

  家具換過之後,送貨的機器人仍然沒有結束,擁有本地特色的裝飾地毯掛畫之類,也被一一歸置進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之前破了一個小角的高窗玻璃,因為不怎麼用到這個窗戶,王鸞偷懶沒有換,這次也被嚴瓊玉換掉了,他還特地選了一塊彩色的花紋玻璃。

  「這個位置,太陽會剛好照到這塊高窗,換上彩色玻璃,地上這個位置會剛好映出一片彩花圖案。」嚴瓊玉滿意地看著最後形成的效果。

  還有隔斷門被拆了下來,換上了新的,因為嚴瓊玉說:「這個門的顏色和屋內的整體裝飾不和諧。」

  這門是王鸞之前修一個機器,想要試試有沒有修好,坐上去啟動,結果一不小心把門框給撞斷了,她只好隨便裝了一個上去。

  只有她一個人住,雖然自己也覺得新換的門框不太配,但她就沒想給自己找麻煩再換新的。

  王鸞眼看著自己湊合的房子變得精緻起來,意外嚴瓊玉能夠找出這麼多不如意的地方。

  客人在屋子裡指手畫腳換這換那,本來是件討人嫌的事情,可是完成後的效果王鸞該死的非常喜歡,於是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眼巴巴看著大變樣的家。

  嚴瓊玉:「王鸞小姐,喜歡現在家裡這個樣子嗎?」

  王鸞:「……喜歡。」

  王鸞還收到了嚴瓊玉給她挑的十幾套衣服,衣服鞋子還有裝飾都是搭配好的,各種風格都有,裙裝褲裝齊全,每一套都各有特色,以舒適簡潔為主。

  在這裡住了一年,王鸞並不缺衣服,不過她的衣服高度相似,長得像一個媽生的,而她的搭配技巧等於沒有。

  從前住在王家,有專門的貼身僕從負責她的衣服搭配,都是看上去上檔次華麗但她自己並不喜歡的款式,現在她自己挑選的話,則缺少創意,毫無驚喜的修理工大眾款。

  在這種時候,王鸞就奇怪嚴瓊玉怎麼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東西?從前他們相處的時候,他也沒有怎麼去關注她的這些喜好。

  見鬼,連鞋碼都是合適的。

  嚴瓊玉:「喜歡我給你挑的這些衣服嗎?」

  王鸞:「……喜歡。」

  吃飯時,王鸞從廚房裡翻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嚴瓊玉安排進來的新餐具,有著大南瓜和蝶豆花圖案的碗碟,不算精緻但是很特別。

  她拿著漂亮餐具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嚴瓊玉晃過來笑著問:「喜歡嗎?」

  還是沒辦法說假話,王鸞沉痛地回答:「喜歡!」

  臥房裡新換的寢具躺著非常舒服,新的床墊能把人輕鬆陷下去,床笠觸感絲滑,吸附感強烈,王鸞躺上去的時候有感覺自己被新床封印。

  旁邊躺著的人還是那副笑模樣問她:「喜歡嗎?」

  王鸞點頭。

  「那就好。」嚴瓊玉關上燈,「請看這個。」

  新換的燈慢慢散發出柔和的一點輝光,像是天上的月亮。

  「這個燈的特色是會隨著時間陰晴圓缺,像真實的月亮。」嚴瓊玉介紹。

  王鸞發現嚴瓊玉這人真的活得很精緻講究,並且很有生活情趣。

  在荒星時什麼都沒有,湊合著他也沒說過什麼,王家大宅那麼豪華的裝飾沒見他表露過喜愛,更別提動手做一些自己喜歡的改變,卻把她這裡改造的這麼好。

  「我很習慣這裡的生活,對環境沒有特別的要求,覺得之前那樣也挺好的,所以你不用特意費力給我改善生活環境。」王鸞說道。

  「我只是希望王鸞小姐能在這裡過得更加愉快一些。」嚴瓊玉的手搭在她的手上,「事實上,你給我的關照,遠勝我給你的。」

  「你是說在荒星那時候?」王鸞嘆氣,「沒有辦法,在這個世界我是Alpha啊。」

  這略帶糾結的語氣把嚴瓊玉逗笑了,他說道:「我知道王鸞小姐在自己的世界作為『女性』,就像這個世界的我一般,我們之間似乎不該有誰更該去照顧誰的責任……我並不喜歡接受別人的照顧,也並不喜歡去照顧他人,王鸞小姐打破了我的習慣,很厲害。」

  王鸞心說您才厲害呢,我的應激反應都給你治好了。不僅是應激反應,連警覺反應都沒了,輕輕鬆鬆就失去一半的被窩。

  她把嚴瓊玉這段話琢磨了半天,恍悟:「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我的世界是『老婆』,你在這個世界是『老婆』,所以我們不要糾結關係,直接互為老婆?」

  嚴瓊玉:「…………」他有久違的被王鸞小姐的驚人之語給噎住。

  如何說呢,他好像不是這個意思,但想想好像又確實有點這個意思。

  嚴瓊玉最後只能感嘆:「王鸞小姐真是個語言天才啊。」

  王鸞應道:「多少是有點長進的。」

  嚴瓊玉禮貌地誇讚:「說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說了。」

  通過牽在一起的手,他能感覺到王鸞無聲笑到顫抖,便明白她是故意的。

  「王鸞小姐,可以躺過來一點嗎?我抱不到。」嚴瓊玉問。

  王鸞納悶:「你昨天可沒問我。」直接就動手了。

  嚴瓊玉含著笑意說實話:「有把握王鸞小姐會答應的時候,我會先詢問一下。」

  有把握就意思意思問一下表現虛假的禮貌,沒把握的時候就不問了直接先動手再說是嗎,真不愧是你嚴瓊玉。

  王鸞說話說到睡著,後來說了些什麼她迷迷糊糊都記不清晰,只是快要睡著前,腦海中想到:從前自己有這麼多廢話嗎?從前嚴瓊玉會說這麼多廢話嗎?

  似乎沒有。

  她還記著嚴瓊玉身上有傷,之後再沒讓他出門,每天給他燉經典月子大補湯。

  作為病人,嚴瓊玉躺在搖椅上,看著鬱鬱蔥蔥的菜地,過著養老般的悠閒生活。

  王鸞在菜園裡摘了一種當地特色的青豆子,交給無所事事的嚴瓊玉:「幫我剝豆子。」

  嚴瓊玉便仰躺在搖椅上,腿上放著一籃豆子,慢條斯理地剝,剝完還要捏著豆子對著陽光照一照,品評道:「是標準的正圓,長得不錯,合格。」

  「畸形了,真是遺憾。」揚手要扔。

  王鸞無語,對那邊喊:「長得醜也可以吃的,不能扔!」

  讓他幫忙撕青菜,青菜每一條都撕的對稱,而嚴瓊玉腳下晾曬著四隻從青菜裡找出來的蟲子,每一隻都被解剖過,死相淒慘。

  他是真的有無聊到這種程度了嗎?

  還有他手邊為什麼放著一把射線槍啊?

  王鸞疑惑地提著籃子來到菜園一角準備摘點好吃的。

  她在這裡種了的類似小番茄的植物,滋味甜美,可惜經常有體型像鳥一樣的飛蟲會過來透吃成熟的果子,導致一直以來收獲稀少。

  這次她來到那片角落,發現地面上散落著一片飛蟲屍體,屍體上都有著洞穿傷,邊緣是射線槍造成的燒灼痕跡。

  王鸞:……明白嚴瓊玉手邊的射線槍是幹什麼用的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4 11:39 PM

第五十五章

  從發現嚴瓊玉給她買了十幾套衣服,卻只給自己準備了兩套常服,王鸞就知道他不會在這裡久留。

  第五天早上,嚴瓊玉就像他的突然出現一樣,又突然地消失了。

  客廳裡原本豆角花和南瓜花組合的插花已經萎謝,但嚴瓊玉一直沒有換,如今枯萎的乾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束顏色熱烈鮮紅的玫瑰,紅得讓人第一時間就能注意到。

  就在花瓶下方,壓著一張便箋,上面用她故鄉的字寫著一句詩:「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顯然這是嚴瓊玉留下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練的字,寫的竟然很好看。

  王鸞看了一會兒收起便箋,換上自己的工作服,跨上工具包前往飛艦飛船停泊的空港。

  這幾天她因為不放心把病號一個人丟在家裡,拒絕了許多工作,以前的熟客們給她發來許多通訊苦苦召喚,既然嚴瓊玉離開了,那她正好今天過去看看。

  王鸞心說,男人果然影響賺錢。

  王鸞直奔空港,與此同時,一艘客運飛船剛剛從空港出發,駛向星海。

  嚴瓊玉穿著來時的那身衣服,經過五次換乘飛船,在一天後來到某個大型中專空間港。

  在他的加密智腦上,有一條兩天前來自陌生人的訊息,上面簡單寫著地址和時間。

  眼看著時間臨近,一艘飛船低調地停泊在貴賓港補充能源,嚴瓊玉便在這時候上了這艘私人飛船。

  飛船的主人剛收到他請求上船的視訊,匆匆走出來。

  見到他,嚴瓊玉取下帽子微笑:「維爾醫生,好久不見。」

  這艘飛船的主人正是維爾汀醫生,兩人上次見面還是在王家,維爾醫生因為一份精神力提升報告前來對王鸞和嚴瓊玉進行觀察研究。

  後來王鸞與嚴瓊玉在帝都星消失,他自然也回到了維爾家族的A3星系。

  「孩子,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我真是太意外了。」維爾醫生滿臉驚喜,看著嚴瓊玉的神情依舊和藹。

  在王家那段時間,嚴瓊玉特地在他面前展現了一些自己在藥物研究上的天分,維爾醫生幾次誇讚他是天才,直言他待在王家十分可惜,如果不是當時時間太短,又有種種顧忌,維爾醫生幾乎想要收他做學生。

  「我一年前就已經找到母親了,這一年來一直跟在她身邊學習,我以為維爾醫生從母親那裡聽說過這個消息。」嚴瓊玉禮貌地將圍巾大衣掛在手臂上,謙遜溫和地與維爾醫生交談。

  維爾醫生:「是嗎,這我倒是不知道,多虧了你之前的幫助,我的研究有了些進展,這一年都埋頭在實驗室裡,你的母親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沒怎麼聯繫過我,這一次也是有藥劑改良的事情才邀我過來。」

  他果然是一直以來都和嚴慕有聯繫,而且兩人之間的交往比他從前猜測的更多。

  嚴瓊玉從維爾醫生的話中確認過猜測,又說道:「上週我在母親身邊也聽說了維爾醫生會過來的消息,本來是準備在CON基地等待,這兩天有些事剛好路過這裡,算著時間差不多,沒想到還真的撞上了維爾醫生,正好順路和醫生一起過去。」

  維爾醫生欣慰地回答道:「你們母子團聚是件好事,以後你可以多幫幫她的忙。聽你這麼說,你母親是準備讓你在CON基地進行研究?不錯,你的能力在那裡才能完全發揮。」

  在維爾醫生看來,嚴瓊玉是個性格溫和,渴望自由和親情的好孩子,比他的母親更加心軟,他根本沒想過他說起謊來會這麼駕輕就熟。

  這一年來,嚴瓊玉確實待在嚴慕身邊沒錯,但是嚴慕始終防備著他。

  她是個非常注重自身安全的人,嚴瓊玉根本找不到殺死她的機會。

  嚴慕不好對付,身邊還有一群狂熱的追隨者。

  都是些年紀不大,被她完全洗腦過,年紀在十五六的Omega少年少女。每一位都是她忠心耿耿的「忠犬」。

  這些才是最得嚴慕信任的人,被她分別安排在不同的地方。

  比如時常跟在嚴慕身邊,在嚴瓊玉剛出現就對他表現出強烈攻擊性的秦靈,就是那座小鎮的管理者。

  所謂「理想國」並不只有一個,或者說,理想國不僅僅是指某個地方。在遠離帝都星的這片區域,遍布著嚴慕的「理想國」。

  那個Omega們將Alpha當做狗養的小鎮只是理想國的一角而已。這一年間,嚴瓊玉已經陸續去過好幾個模式不同的「理想國」。

  有只存在Omega,看不到一個Alpha的理想國;

  有Alpha、Omega和Beta共存,看上去很正常但是階級分明以Omega為尊的理想國;

  有存在許多Alpha礦工,被Omega奴役折磨的理想國;

  有一個Alpha和一個Omega組成家庭,看上去恩愛和睦,與外界沒什麼不同的理想國

  ……

  這些都是嚴慕勢力中最普通的地方,生活著的都是她普通的「國民」。

  還有比較重要的例如專門培育Omega給他們洗腦的學校、用來生產藥劑的CON基地、販賣藥物進行走私活動用來斂財的各種場所,這些嚴瓊玉都沒有機會去。

  這一次,便是嚴瓊玉聽說維爾醫生到來的消息,主動提出前往CON基地幫助研究藥劑,而嚴慕因為他展現出的能力,態度鬆動。

  CON基地裡生產的藥劑很雜,最重要的一種就是用來控制Alpha們的精神類藥劑。

  注射了這種藥劑的Alpha們精神力將會被摧毀,他們依然擁有強壯的體格,但是精神脆弱到Omega們能輕易控制他們,讓他們崩潰。

  不管是痛苦還是快樂,都由Omega們掌控。

  但是掌控被摧毀了精神力的Alpha,並不能讓嚴慕感到滿意,她還希望能擁有更強大的力量。

  嚴瓊玉展現給她的就是Omega擁有超過Alpha身體與精神能力的未來,所以儘管嚴慕並不相信他,也不得不感到心動。

  正是嚴慕對嚴瓊玉這份逐漸看重,使得秦靈感到嫉妒不安,她深信嚴瓊玉終有一天會傷害自己最尊敬的教母,於是在發現嚴慕有讓嚴瓊玉插手他們最重要的藥劑時,秦靈決定偷偷解決掉嚴瓊玉。

  她在幾天前借著與嚴瓊玉一起外出的機會,進入星匪流竄的區域,想借他人的手殺掉嚴瓊玉。

  可惜嚴瓊玉也在等待這個機會,為此一手引導了她膨脹的嫉妒心。

  那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殺局裡,秦靈身死,嚴瓊玉受了一點恰到好處的傷,這便是結果。

  他沒有立即回到嚴慕處,而是前來尋找維爾醫生,則是為了借他前往CON基地。

  嚴慕對於要不要讓他去CON基地,還在猶豫,嚴瓊玉不願意讓她繼續猶豫下去,這位好騙的維爾醫生就是他的說客。

  嚴瓊玉猜嚴慕應該騙了維爾醫生許多事,維爾醫生很有可能不知道還有那麼多個「理想國」,也不知道嚴慕的某個理想國裡將Alpha當做狗養。

  嚴慕可以騙,他當然也可以,這完全沒有難度。

  維爾醫生這些年和嚴慕的交集多是因為幫忙研究各種藥劑,CON基地是他早年常來的地方,嚴慕也基本上都在這裡和他見面。

  這一次,嚴慕也在基地等待他,看到嚴瓊玉從他的飛船上一同下來,嚴慕有一剎那的意外,但很快就神情自然地和兩人打了招呼。

  她和維爾醫生看上去是關係不錯的朋友,熟稔地寒暄過後,嚴慕看向嚴瓊玉,語氣舒緩:「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你。」

  「抱歉母親,這幾日在外養傷,今天感覺好些,怕你擔心,我立即就回來了。」嚴瓊玉走到她身邊。

  「秦靈那孩子的事……」嚴慕含笑望他,等他解釋。

  「雖然她害我受傷,但是她也得到教訓了,我不怪她。」嚴瓊玉大方道。

  他相信這幾天足夠嚴慕查到事情始末,不管怎麼查,都只能查到是秦靈想殺他結果自作自受被星匪殺死,而他死裡逃生。

  不管嚴慕相不相信他的無辜,也只能認下,畢竟秦靈已經死了。已經死亡的人,在她那裡是沒有價值的,嚴瓊玉很清楚這一點。

  嚴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惜了,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

  她的可惜也就只有這種程度而已,甚至不會為了將她當做神一樣看待的秦靈多追問他一句,輕飄飄地將她的死拂開。

  「真不愧是我的母親。」嚴瓊玉在嚴慕耳邊說道,聲音幾不可聞。

  嚴慕輕笑:「好孩子,你做的也比我想像中要好。」

  她懷裡的黑貓一雙綠色貓眼一動不動地望著嚴瓊玉,其中一隻眼睛綠色稍淺,瞳孔散發著無機質的冷光。

  嚴瓊玉和黑貓對視片刻,明明是一隻貓,可是每次被它注視,他都會產生一種被人細細審視,冰冷剖析的感覺。

  他從不懷疑自己3S的精神力感知,所以這只時常跟在嚴慕身邊的貓一定有古怪。

  他還記得小時候嚴慕給他的那一個訊息,畫面裡嚴慕也曾抱著一隻貓,不是如今這隻。

  「既然來到這裡,那就跟我們一起來看看吧。」嚴慕說道,「我期待你展現的實力。」

  「當然,如你所說,我會做的比你想像中更好。」嚴瓊玉走在她身旁回答道。

  維爾醫生看到母子兩人關係親密地低聲耳語,感到欣慰。

  這樣一個有天賦的天才能離開帝都星那種壓抑的環境,能自由施展自己的才華,真是令人高興。

  只是他想起在王家最後一次見到嚴瓊玉,那時候他來接王家的王鸞小姐,那位剛做完測試的王鸞小姐扶著他的手腕慢吞吞往前走,他故意加快腳步,惹得王鸞小姐死死拽他的衣服,兩人腳步相抵,兩個年輕人看上去感情也不錯。

  「我想起來,你當初是和王家的王鸞小姐一起消失的,她如今在哪裡你知道嗎?」維爾醫生忽然問道。

  嚴瓊玉神情詫異,似乎沒想到他會問起王鸞,遺憾又坦然道:「我不太清楚,一年前我們就分開了,她竟然一直沒有回到王家嗎?」

  …………

  「劉欒,待會兒修好了飛船,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流花區?」

  王鸞手裡擰著零件,聞言回頭看了眼說話的女Beta,心裡疑惑極了。她們並不是很熟,也就修了幾次飛船的關係而已。

  「飛船上不是有你的同伴,你們一起去不行嗎?」對於女Beta這種最接近原本世界女性的性別,王鸞態度平和。

  竺星惱羞成怒地跺腿:「你!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啊!」

  現在明白了。

  明白的王鸞嚇得握住了射線槍,她俐落地收回工具,見竺星站在靠門的方向,便一手撐開窗從窗戶翻了出去。

  竺星見她跳窗逃走,表情一言難盡,趴在窗邊哭笑不得大喊:「至於嗎你!」

  王鸞回頭:「記得把修理費打我卡上!」

  一個身量頗高的Beta男人探頭進來問:「小姐,她沒答應嗎?」

  竺星沒好氣道:「都被嚇跑了,你說呢。」

  男子不明白:「小姐怎麼就喜歡這麼個Alpha,您要是喜歡Alpha,咱們那裡多得是任您挑選。」

  「你不懂!」竺星趴在窗邊,「她和別的Alpha好不一樣。」

  男人嘀咕:「有什麼不一樣的,如果她知道您是Omega,說不定馬上就答應了。」

  竺星有些不高興:「我親眼看到她上次拒絕了一個漂亮Omega!」

  王鸞走在路上,想起上次被一個Omega姐姐告白,又想起這次暗示她的Beta妹妹,痛苦地捂住額頭喃喃:「真是造孽啊。嚴瓊玉。」

  發現自己無意識念叨了誰的名字,她捂住額頭,覺得更加頭痛了。

  都是這破性別的錯,讓她痛失姐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5 01:06 PM

第五十六章

  完成一單修理,時間已經很晚,王鸞不得不走夜路跨七個街區回家。

  走在路上時,她還在想著剛剛修理的那個大家伙,小烏區很少有人捨得花大價錢去買那種新型號的機甲,那家主人等級低不能駕駛機甲,買了個那麼大的家伙主要是放在門口做擺設,俗稱炫富。

  可是他家小兒子偷偷跑去駕駛,不知怎麼的就給弄壞了。

  這地方會修飛船的還能找到幾個,但會修機甲的沒有,連看過機甲這種貴重東西的都找不出來多少個。

  去繁華主星圈找專門的機甲修理師太貴了,那家主人就挨個試探著找上了小烏區的幾個修理師,問到王鸞頭上。

  想著自己在荒星拆過的五皇子機甲,再看看人家拿出來的大額報酬,王鸞提著工具箱就去了,在那裡消磨了一天,心滿意足地把機甲拆了一部分又裝上,修好之餘還順便又磨練了下自己的技巧。

  這一天過的真充實。

  王鸞抬頭看天上的月,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滿足,如果能一直這樣平靜地生活下去其實也不錯。

  深夜無人的狹窄小路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還有女人尖細的呼救聲。

  王鸞陡然回神,駐足細聽了幾秒,立刻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在這種混亂地區這樣的事情常有,王鸞並不是第一次去解救被垃圾纏上的可憐女孩子或者男孩子。

  有時候是因為喝醉酒的流氓調戲過路的清秀Beta,有時候是人販子在物色貨物,還有許多更加混亂的情況。

  王鸞只要遇上了基本都會去幫幫忙,她始終記得另一個世界裡,自己作為女孩子遇到糟糕的事情也曾經被好心人幫助過,如今擁有這份力量,她也不介意去幫助別人。

  這一次是兩個高大的Alpha在追逐一個裹著斗篷身形纖細的女孩子,就在王鸞不遠處的一道暗巷,兩人將那個跑不動的女孩堵在角落。

  雖然對方有兩人,但王鸞並沒有猶豫。

  她這資質從前在帝都星貴族圈裡被稱為廢柴,然而在精神力提高,體質增強過的現在,在這種大多是低等級Alpha的地方,一打多完全不虛。

  更何況她身上還放著不少危險武器,必要的時候這一條街都能炸掉。

  衝上去後,王鸞發現這兩個Alpha比她想像中還要弱,她助跑上前一腳幹掉一個,整個過程還沒花費三秒。

  可能是雙方都有被對方意料之外的武力值驚到,場上寂靜了片刻,接著兩個弱得和他們高大身材不太符合的Alpha連攻擊性的信息素都沒放出來,非常迅速地認慫了,從地上爬起來扭頭就跑,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王鸞沒有追,她總覺得這兩人跑得太快了,懷疑前方可能還有同伙。

  她回頭去看那個靠在牆邊的女孩:「需要我送你去有人的大路邊嗎?」

  裹著斗篷的女孩拉下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那張秀麗的臉蛋上一雙亮晶晶的葡萄眼看著她一眨不眨。

  「劉欒,你救了我,你好厲害啊。」少女用夢幻的語氣說道。

  王鸞頓覺糟心,這不是一個月前找她修飛船又突然表現出搞對象意圖的那位姐妹嗎!

  她記得這姐妹家裡似乎挺有錢,每次都開不同的飛船,每次都恰好壞了讓她去修,還每次身邊都有保鏢跟隨,現在怎麼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想想剛才那兩人跑得太快了,以前她出來救人,那些家伙大多都要糾纏叫罵,平均被打兩頓才會跑路,這次的不戀戰不糾纏簡直就像是為了完成任務來的。

  「……朋友,剛才那兩個不會是你故意找人來演戲的吧?」王鸞隨口這麼一問。

  竺星沒想到她會猜到,迅速雙眼含淚嗚嗚假哭起來:「怎麼可能呢,本來我是和家裡人一起出門,一個人逛街不小心走遠了,遇上那兩個不認識的人突然要來抓我,還說要把我賣掉,我很害怕的!」

  王鸞半信半疑。竺星看見她的神情,心裡哀怨地想著她怎麼這麼聰明一猜就猜出來,同時又覺得高興自己的眼光不錯。

  想著要轉移她的注意力,竺星身上散發出一些香甜的信息素,她的信息素是玫瑰香。

  王鸞聞到這股玫瑰香的信息素,果然愣了下:「你是Omega?」

  竺星神情天真地點點頭:「對,我常和家人一起外出,很不安全,就用藥劑壓制信息素,偽裝成Beta,這樣更安全一點。今天……我被嚇到了,又忘記補充藥劑,才洩露出一點信息素。」

  這地方很少有Omega,數量稀少的Omega在這裡確實會更危險,如果是這樣那她被人販子看上的可能性更大。

  王鸞也不想追究剛才的事,只想著趕緊把她送到大路上,免得真的出現什麼意外。

  她一副丟掉燙手山芋迫不及待的樣子讓竺星有些不甘心,她站在大馬路邊上,遠遠看見這次跟來的保鏢找過來,而王鸞點頭要走,忍不住說道:「等等劉欒!你就真的這麼不喜歡我嗎?」

  王鸞直言:「我不行!」

  竺星一噎,覺得她敷衍自己,但又不願意這麼簡單放棄,裝作退後一步道:「好嘛,你要是真的不喜歡,那我們做朋友嘛。」

  王鸞:誰還不是女孩子了,這心思一目了然。

  假裝做朋友其實就是以朋友的名義曖昧,曲線救國,最後還是想要朝談戀愛發展,看過的偶像劇都是這套路,她是不會被套路的。

  「我有喜歡的人。」王鸞丟下一句話,走的頭也不回。

  這一晚的事情是個插曲,王鸞沒怎麼放在心上,倒是那天她修好了一架機甲,業務瞬間擴展。

  之後找她修理的除了飛船飛艦各種大型機械,還多了機甲,來請她修理的人也不限於小烏區和附近的環星,還有更遠的區。

  這一日又接到一個修理機甲的大單,隔的比較遠,在大泉區,坐普通飛船過去路上就要花兩天。

  王鸞本來不想去,但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而且還附贈了附近的豪華溫泉酒店三天招待券。

  想想這段時間自己每天忙碌,確實有些累,也該稍微放鬆一下休息兩天,最後還是答應下來。

  這一趟出門起碼要花上一週,家裡最重要的就是菜園子。出門前她把灌溉系統調好,確保這幾天自己的菜園務必得到充足的灌溉。

  灌溉系統是她早就做好的,只是平時在家她還是更喜歡自己親手灌溉,算是一種休閒方式,就連嚴瓊玉也挺喜歡站在菜園裡澆水的感覺,那幾天把她的活都幹了。

  想到嚴瓊玉,王鸞的思維發散了一下。

  一個多月了,不知道他現在又在哪裡,做些什麼……估計還是在搞事吧。

  嚴瓊玉穿著一身潔白的實驗服,觀察著最新得到的數據。

  這是CON基地的一處研究室,像這樣的研究室在基地裡有許多個,嚴瓊玉目前權限不高,不少區域他還無法進入,每日待的最多的就是這處實驗室。

  除了跟在維爾醫生身邊研究精神力藥劑,他另外的研究都在這處實驗室裡完成,他沒要任何助手,進度緩慢,這個實驗室連嚴慕也很少過來,唯有她那隻黑貓,每日都從窗外路過,朝他露出幽幽的目光。

  嚴瓊玉每日不疾不徐地做著研究,幫助維爾醫生改良精神藥劑,以及按照嚴慕的要求做Omega信息素調節實驗。

  對嚴瓊玉來說,待在CON基地另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能接觸到幾乎所有模式不同的理想國。

  屬於嚴慕的所有勢力都需要定時前來基地拿藥劑,各種用途的藥劑在這裡秘密生產出來,交給不同的人,流到各處。

  這些藥劑或成為控制Alpha的工具,或成為謀求錢財的工具,還有滿足理想國內基數龐大的Omega們自身日常使用。

  單獨修建的內港停泊著凌霄花圖案的飛船,嚴瓊玉看到便知道是某個理想國負責人過來拿藥劑。而給這些人分配所需藥劑,是他這幾天新得到的一個任務。

  嚴瓊玉離開實驗室,一手插著白大褂的兜,來到藥劑調配大樓,恰好聽到這次來的負責人正在和身邊的人聊天。

  「我還是喜歡她……她為什麼不喜歡我呢,說什麼有喜歡的人,肯定是騙我的,如果她真的有喜歡的人,那我怎麼每次看見她都是獨自一個人?」

  這聲音嚴瓊玉知道,竺星,S等級的精神力,負責的是「高塔」理想國,和負責「紅鎮」理想國的秦靈一樣都是「牧羊人」,在嚴慕身邊長大,是她的狂熱追隨者之一。

  「不行,我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一個Alpha,絕對不放棄,就算是抓我也要把她抓到我身邊來,只要相處久了她肯定會喜歡我的。」屋內的竺星語氣興奮又天真。

  大約是情緒激動,都沒有注意到門外有人。

  嚴瓊玉慢條斯理地敲了敲門,隨後將門推開,和神情陡然變得陰沉的竺星對視。

  「這是你分配的藥劑清單,看看有沒有問題。」嚴瓊玉捏著一張藥劑清單。

  竺星坐在桌前沒有起身,輕哼了聲:「怎麼是你。」

  再難聽的話卻也沒說,秦靈的死她們都知道,也明白發生了什麼,這個教母親生的孩子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無害,相反,他相當危險。

  短短一年時間,教母最信賴的秦靈死了,在這裡毫無根基的他卻沒有事,還能得到教母的信任來到CON基地,竺星心有顧忌,不想真的和他對上。

  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竺星微微提起了心,他應該沒聽到她說喜歡上一個Alpha吧?

  對完清單,嚴瓊玉轉身要走,忽然又轉頭微笑說:「啊,剛才不小心聽到你說的話……我不太理解,『牧羊人』也會喜歡『羊』嗎?這可真有趣。」

  竺星瞬間警惕起來,死死盯著他:「你想做什麼。」

  「我當然不會做什麼。」嚴瓊玉輕笑,「只是可別讓你的教母知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5 01:14 PM

第五十七章

  大泉區一處豪宅,王鸞將倉庫裡紅橙黃綠藍五個顏色的機甲一字排開。

  她在這三天內修好了五架機甲,其中有鏈接神經線斷裂的小問題,也有核心板的大問題,她邊拆邊琢磨,不清楚的地方就翻翻從前收集的那些資料,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活動了下略有些僵硬的頸脖,王鸞想著工作做完,也是時候該去享受豪華溫泉,然後就該準備回去……

  「轟!」

  倉庫外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響與動靜,隔的太近,地面都在搖晃。

  不過片刻,有個年輕男人快走進來:「劉欒,你快看看,我那架『紫翼』機甲,剛在森林邊上飛了幾圈就掉下來,怎麼也不受控制了,我好不容易才挪回來。」

  這個一臉陽光爽朗的男Alpha是這次的雇主齊遼,一個似乎有收集癖好的暴發戶二代。

  他的資質等級剛到能駕駛機甲的最低標準,熱愛機甲,買了七架機甲擺在家中,別人出行用懸浮車,他用能源消耗巨大的機甲,引領了大泉區炫富新時尚。

  可惜這位駕駛機甲的能力太菜,又特別愛玩,人菜癮大的結果就是他的機甲經常會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壞掉。

  王鸞指揮著移動機架把外面那架紫色系機甲搬進倉庫裡固定好,齊遼站在她身邊抓頭:「唉,怎麼又壞掉了呢,那些無良商家賣給我的機甲不會都是樣子貨吧。」

  你怎麼不從自己稀爛的駕駛技術上找找原因?王鸞面無表情想。

  在這個世界,機甲熱就好像她那個世界的豪車熱,像齊遼這樣的雖然喜歡買機甲,但是根本不去考慮每一種機甲的特性和結構,經常幹出用敏捷性強的機甲去和人家重力系機甲對抗的傻事,這機甲可不壞的特別快嗎。

  眼看事情都做好了又來了新活,就好像下班前的新任務,王鸞認命地去檢查。

  齊遼被她無視也不生氣,看見旁邊五架機甲都已經拆了修理架,便上去一一試過,很快興奮大喊:「厲害啊你劉欒,你真的都給修好了?我昨天才不小心撞壞的綠殼蟲,還有我這架橙花都廢棄半年了!」

  他哈哈大笑著走到王鸞身邊,第二次提出:「不然你就待在這裡給我當專屬機甲師吧,工資任你開!」

  比起第一次提起的時候誠摯多了。

  他原本的機甲師走人後,一直沒能找到滿意的新機甲師,這會兒看到王鸞年紀輕輕,能力這麼強,心動不已,不由熱情挽留:「真的,你要是願意就直接住我這,不然我在這邊送你一套房也行啊。」

  「暫時沒有移居打算。」王鸞一把擰下紫翼機甲後輩的渦輪扇翼。

  齊遼失望,欣賞著她暴力拆卸機甲的動作,覺得這兄弟非常酷,對她態度也更殷切:「為什麼,我們大泉區不繁華嗎?這裡可是有名的娛樂場所扎堆,帝國第十二軍偶爾也會在這邊附近駐扎,尋常星匪都不敢過來,又安全。」

  問題就在這裡,大泉區屬於帝國掌控區域與混亂無治區域的交界處,她在這裡待久了,可能會有暴露身份的危險,沒見她來到這邊,臉上的防塵罩一直戴著從沒脫下來過嗎。

  她可不覺得王家已經把自己忘了,也不覺得在混亂區一年無人打擾就代表已經安全。

  拿著拆下的零件跳下機甲,齊遼又走到她旁邊,自來熟地將胳膊架在她肩上,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屈指敲敲她臉上遮住了鼻子以下大半張臉的防塵口罩:「你不會是什麼通緝犯,所以才不願意來這邊住吧?」

  王鸞手肘一抬肩膀挪動,直接將他整個挪開,齊遼甩甩手:「就算你真是也沒什麼,我家也不是沒雇傭過通緝犯,我家好些個保鏢以前都是當星盜的。」

  「我們那邊是採石區,採石區向來粉塵多,很多人都習慣戴防塵口罩。」

  這倒是,不少混亂區生活的人不管有沒有犯罪,都喜歡遮遮掩掩。

  齊遼覺得她這個回答難免有些無趣,她要以前真是個星匪還更有趣些。

  王鸞在這待到晚上,終於是把紫翼機甲給修好了,當即毫不客氣從齊遼那裡拿了豐厚的修理費,不顧他再三挽留,直奔之前定好的豪華溫泉酒店享受放鬆溫泉。

  隔日,齊遼開著他的彩色系機甲跑來找她。

  王鸞坐在樓頂花園吃早餐,一看到他就問:「怎麼,機甲又壞了?」

  「那沒那麼快,這幾架機甲夠我再開兩個月,我是來找你玩的,怎麼樣,我帶你出去逛逛?」齊遼一身騷包,如果不是手上沒拿花,還真像個準備泡妞的紈絝二代。

  最近被人告白太多,有點陰影的王鸞細細觀察他的表情,得出他好像是沒打消讓她留下來當機甲修理師的念頭,而不是找她約會。

  也對,男Alpha和女Alpha同屬Alpha,只能讓別人懷孕,自己不能懷孕,所以他們是同一個性別,公共廁所和澡堂都是可以一同進的。

  這糟糕的性別認同感,讓她本能不會防範女Beta,卻會下意識防範沒有威脅的男Alpha。真要說起來,她簡直就是這個世界的跨性別認知者。

  「你要是喜歡溫泉,這個酒店的不正宗,兄弟我帶你去泡正宗的溫泉!強身健體泉,沒聽說過吧?」

  齊遼想著到時候兩人一起泡泡溫泉,聊聊美Omega,拉近拉近關係,當了兄弟還怕她不樂意留在這當機甲師嗎?

  然而他沒想到的問題是……

  「我們兩選分開的泉,不一起。」

  「不是,你幹嘛用這麼防備的眼神看我,兄弟我可沒有變態的想法,咱兩不都是Alpha嗎!」

  「我知道,我不愛和別人一起。」

  「算了算了,你樂意就好,不過待會兒帶你去個好地方開開眼界,你可不能不去!」

  這號稱正宗的溫泉果然比酒店的溫泉跑著要更舒服,那「強身健體」的名號也不是虛的,泡過之後,渾身輕鬆,人也精神了。

  王鸞難得有興致,主動詢問:「你說去哪呢?」

  「嘿嘿,咱兩還能去哪啊,看漂亮的Omega唄!」齊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大約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王鸞心說自己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送上門去讓人嫖,斷然拒絕:「那我回去了。」

  還不如去逛逛這邊的零件市場。

  看她興致缺缺,齊遼忙說:「不是你想的那種,只是歌舞,我們這邊的特色歌舞,不少來旅遊的都是沖著這大型歌舞表演來的,不去看就算你白來這一趟!」

  王鸞是個俗人,具體表現在她旅遊的時候會被那種「來xx地不看xx等於白來一趟」的宣傳給吸引。

  所以她最終還是和齊遼一起去看了那所謂的歌舞表演。

  這歌舞表演在一個大型城中城裡,這個城建在地下,永遠保持著黑夜中燈光璀璨的模樣,它本身就是個大舞台,隨時隨地都有舞蹈在身邊開始,跳舞的也不只有Omega,還有Beta和Alpha,來游覽的遊客在金碧輝煌的城中穿梭,數不清的舞者就在他們身旁,或者頭頂翩翩起舞。

  走到城中間,腳下也有許多舞者和遊人,還挺新奇。

  「你看那,在那上面跳舞的都是Omega。」齊遼顯然是個常客,眼睛一直盯著上面高處那些別人碰不到的Omega舞者。

  王鸞卻沒什麼興趣,她看了一陣眼花繚亂的舞蹈,開始對隱約聞到的小吃香味更感興趣。

  於是沒過多久,王鸞發現自己和齊遼走散了。四處看看沒找到人,王鸞立刻決定不管臨時搭伴的雇主,先去找點吃的。

  她循著香味去找小吃攤,路過一條還算清靜的小路,無意間看見那小路上有兩個人在打架,最重要的是被按在牆上打的人她認識。

  「竺星小姐?」王鸞站在路口喊道。

  竺星也沒想到會在這裡意外遇到她,她一聽聲音就聽出來是劉欒,下意識鬆開手中揪著的頭髮,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啊,好巧,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玩。」王鸞簡短問,「需要幫忙嗎?」

  畢竟是熟人,她看這地方偏僻,那個和竺星打架的人身後還虎視眈眈站著好幾個人高馬大的Alpha,就多問了句。

  「沒事,我和朋友鬧著玩呢!」竺星瞪一眼剛才和自己爭執的游月,讓他不要亂說話,自己走到路口,臉上再度露出真切的笑容,「你來這裡玩啊?剛好我對這裡還挺熟的,我帶你玩吧。」

  王鸞這時看清楚了和竺星打架的另一人,應該是個男Omega,穿著舞衣,畫著舞台妝,像是這裡的舞者,身後又有幾個沉默的彪形大漢。

  游月理著自己被抓亂的頭髮,眼神探究地盯著王鸞,想說點什麼就看到竺星轉過來的臉上滿是驅趕威脅的意味。

  作為小時候的玩伴和朋友,游月雖然才剛和她因為某些事打架,但此時也不會留在這裡礙眼,做了個手勢就匆匆走了。

  竺星見王鸞多看了游月的衣服一眼,磨了磨牙,忽然說道:「哎呀,他是我朋友,在這裡跳舞的,你別看他長得還不錯,其實有個毛病,他腳可臭了!」

  王鸞:「…………」不至於,真的不至於,真沒那個意思,就是這朋友的裙子有點好看她其實也想要。

  看這姐妹有越陷越深的趨勢,王鸞不敢再和她糾纏,把她帶到人多的地方,讓她自己注意安全,也不再給她說話的時間,趕緊走人。

  遇上這事她不想再看什麼舞蹈了,離開這裡轉道去逛零件市場。

  「那就是你說的Alpha?」並沒有走遠的游月姿態搖曳地從黑暗處走到竺星身旁,「感覺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她對Omega沒有興趣,還不會被我的信息素迷惑,剛才也沒有多看你的臉一眼,這還不算特別?」竺星說到這,又瞪他,「你走路就好好走路,剛才在她面前扭什麼扭!你是不是想勾引她!」

  游月無語:「你有病啊,精神力爆發控制不住脾氣的話就去CON基地找教母拿藥吃,別在這鬧我。」

  提起CON基地,竺星神情更難看了,有些神經質地咬了咬手指:「嚴瓊玉現在也在CON基地,他威脅我,他知道我喜歡一個Alpha的事,你說他會不會做什麼?」

  游月沉默片刻,語氣復雜道:「你也是,秦靈也是,為什麼都這麼排斥嚴瓊玉,他好歹是教母的孩子,如今回到教母身邊,也算是我們的同伴,不能好好相處嗎?」

  竺星恨恨道:「你真是天真,一旦他得到教母的信任,理想國的一切都會是他的,和我們就沒什麼關係了!」

  「要說的我都說了,我也不想再和你打架,你自己想清楚吧。」游月失望離去。

  沒能在對方那裡得到想要的答案,兩人不歡而散,竺星登上自己的飛船,等候著的僕人上前詢問:「小姐,我們這就回去嗎?」

  「不。」竺星回答道,「在這裡多待兩天,我要帶個人回去。」

  她決定了,喜歡的人要抓在手裡,而且這也是為了保護劉欒不被傷害,劉欒那麼好,一定能理解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5 01:28 PM

第五十八章

  在溫泉酒店入住第二天,王鸞拒絕了齊遼的熱情邀約,自己去了一個改裝機甲展看展。

  她是一個人過去的,只是到了地方機甲還沒看兩架,迎面遇上了齊遼,這家伙還是很自來熟地躥到她身邊說:「咱們不是都要來這裡嗎,怎麼不答應我一起來,幹嘛拒絕我?」

  「來來來,我領你看看這些改裝的機甲!」齊遼一副主人模樣給她點評這些機甲。

  「你看這架,它的主人我認識,我那圈子裡的,就是瞎雞兒改,改出個狗屁不通的東西!」

  「這架,嘖嘖,寒酸,這材料也好意思往機甲上加!」

  齊遼擁有大部分Alpha都有的品質:自大,好表現自己。

  聽著他業餘又主觀的廢話,王鸞不知道怎麼的,覺得這個雇主今天格外煩人,聲音也聒噪。

  聽他聒噪了十分鐘,王鸞聽不下去了,她覺得再這麼聽下去可能要忍不住打人,便乾脆離開了這個機甲展,去另一處材料市場逛街。

  今日大概不適宜出門,剛到材料市場,王鸞就差點和一個走路匆匆撞到她的Alpha吵起來。

  其實Alpha本來脾氣都大,撞到一起時常會有摩擦,但是王鸞脾氣平和的不像一個Alpha,差點和一個攤主因為零件好壞吵起來後,王鸞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今天怎麼心浮氣躁的?

  沒了買東西的心情,她回到酒店休息,一覺睡到下午,發覺自己額頭微微發熱,人也沒什麼力氣。

  她躺在大床上想:生病了嗎?

  可是這麼想著,她卻沒有起身去拿藥的想法,只是躺在那不願意起來,甚至想這麼躺到天荒地老。

  記得上一次有這麼喪的心情還是在上一次。

  她用轉動略有些緩慢的腦子思考了一陣,突然明白過來,應該是Alpha的易感期又到了。

  主要她也就經歷過一次易感期,經驗不多,又不是原裝,有時候對生理情況這塊反應不太敏感。

  意識到自己易感期到來的同時,她已經逐漸被易感期的反應給支配,捲起被子唰一下流下了眼淚,喃喃:「不想活了,活著有什麼意思。」

  竺星查到王鸞住在哪家酒店,精心打扮過後準備前去偶遇,可是明明酒店侍員說了王鸞會按時出來吃飯,怎麼中午沒等到,晚上也沒等到,更沒見人出去,她到底關在房間裡做什麼呢?

  焦急之下,竺星前去敲門。

  王鸞這時正躺在床上遙望著窗外的星星,憂愁地說:「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可我連老了都不能回去。」

  聽到外面的敲門聲,她也沒有起身開門的意思,而是消沉地想:「這個時間來找我的又會有什麼人呢,說不定是客房套餐推薦,我好慘。」

  敲門沒得到回應的竺星沒有離開,她在旁邊住下,等到王鸞原定的三天結束,酒店工作人員不得不開門去詢問客人是否安好。

  「客人您還好嗎?我們這邊查到您兩天沒有出門,也沒用出去用餐,非常擔心您是不是身體出現了什麼問題。」

  王鸞終於從床上坐起來,看一眼帶著笑容的工作人員,喪喪地說:「我知道,房間到期了,問我要不要續費。」

  工作人員微笑,話是這麼說,但話不能這麼說,她的聲音更加輕柔:「如果您身體不適的話,要在這裡繼續休息,是否要續住一段時間呢?」

  王鸞坐在床邊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提著自己的工具包往外走,正好撞上等在外面的竺星。

  「劉欒!」竺星跟上她,「你要回去了?是這樣的,為了感謝你兩次幫助我,我想邀請你去我家玩幾天好不好?」

  「不。」王鸞說,「我要回家。」

  竺星:「哎呀,你這麼急著回去幹什麼呀,你家裡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嗎?」

  王鸞瞬間破防了,聲音哽咽:「你說得對,只有我一個人。」

  竺星聽她聲音不太對,探頭一看她的表情,那臉上兩道淚痕把她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哭了?」

  少女有點崩潰,王鸞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個不愛說話喜歡沉默做自己的事,很厲害又有點酷酷的Alpha啊,她怎麼能哭!

  但是她畢竟在高塔看過許多的Alpha,很快就發覺王鸞這好像是處於易感期。

  易感期的Alpha不是很多都脾氣更暴躁的嗎?不是都會散發信息素的嗎?

  竺星迷惑地走在王鸞身邊,她怎麼一點信息素味道都沒散發出來,這種時候還控制的這麼好嗎?

  她混亂地看著王鸞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她咬咬牙,管她的呢,她過來就是準備把她帶回自己的地盤去天天看著,現在不是更好。

  Alpha的易感期都會希望被Omega的信息素安撫的,這樣一來她豈不是會更容易和她培養感情?

  竺星竊喜,強拉著王鸞往自己飛船停泊處去,心裡想著如果她不願意就算是讓人綁也要把她綁走。不過到底沒用上她飛船裡那十幾個健壯Alpha上手綁人,她直接就把人領到了飛船上。

  王鸞消沉地坐在陌生的飛船裡,周圍十幾個Alpha以及兩個Beta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也沒能讓她有一點反應。

  而竺星捧著臉望著她,問:「你怎麼這麼輕易就跟我來了,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王鸞語氣消沉:「遊子過客,去哪裡都是一樣的,又沒有人等我。」

  竺星對她這回答有些不滿意,又問:「沒人等你,那你上次說有喜歡的人是騙我咯?」

  說起這個,王鸞有了一點反應,她將腦袋靠在墊子上,瞬間情緒上來了:「壞心眼的貓貓只喜歡流浪。」

  竺星不懂,不滿道:「什麼壞心眼的貓貓,你喜歡貓?我是在問你你喜歡的人呢!」

  王鸞悲痛:「是個壞東西。」

  竺星:「既然這樣,那你以後就跟著我吧,我會對你好的,只不過,不許你以後再想起你喜歡的人。」

  王鸞痛苦地抱緊自己,對這霸道發言感到不適:「為什麼,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張無忌。」

  竺星覺得她的易感期很奇怪,盡說些她聽不懂的奇怪話,交流起來都有些吃力:「張無忌是誰?」

  王鸞沉浸在易感期的影響中,懨懨的不說話了。

  見王鸞不理會自己,竺星有些氣惱,忽然揮手讓那些保鏢們都下去,自己湊近王鸞,散發出一些玫瑰花味的信息素。

  她想讓奇怪的王鸞變得正常點,也期待著她會在她的信息素之下表現出一些迷戀喜愛。

  然後,竺星眼睜睜看著王鸞開始不斷打噴嚏,最後痛苦地捂住了鼻子。

  看慣了Alpha們對自己的敬畏愛慕和憧憬,這樣毫不掩飾的嫌棄讓竺星又惱怒又喜悅。惱怒她和那些尋常Alpha不一樣,又喜悅她和他們不一樣。

  「你不喜歡我的信息素味道?」竺星情緒復雜地問。

  「好沖的味道。」王鸞生無可戀。

  竺星臉都綠了。

  沖……好沖的味道?!

  她氣哼哼地去了駕駛室,被等候在那裡的兩個照顧她生活的Beta侍從安撫了一陣,這才恢復心情,有些苦惱地問:「她的易感期什麼時候過去啊?不是有什麼藥嗎,可以消除易感期的,我記得給高塔裡一些麻煩的Alpha們用過。」

  兩個Beta猶豫道:「是用過,但是那些藥對Alpha有危害,會影響身體,小姐要給她用嗎?」

  「那就算了。」竺星理所當然道,「高塔那些怎麼能和她比。」

  有個女Beta侍從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或許CON基地裡有小姐你需要的藥劑,聽說最近那邊新研製出了不少藥劑。」

  竺星臉色一沉:「都是那個人為了討好教母研製出來的吧。」

  知曉她不喜嚴瓊玉,Beta侍從也不敢再提,只是她們的飛船還沒有回到高塔,半路上突然接到了來自CON基地的信息。

  負責接收信息的Beta小心地對竺星匯報:「小姐,我們需要轉道去一趟CON基地,剛接到通知,有一批新的藥劑分給高塔裡的Omega。」

  竺星:「又是那個人研製的藥劑?」

  Beta侍從委婉地說:「據說是維爾醫生研製,他只是從旁輔助,還有……剛接到通知,教母已經承認了他的教子身份。」

  王鸞靠在座椅上,望著外面的星河,忽然聽到隔間傳來一陣砸東西的聲響,她不為外物所動,專心消沉。

  片刻後,一臉不高興的竺星過來了,對她說:「待會兒我們要降落一個地方,我去取些東西,你就待在這裡不要亂走動。」

  飛船降落,竺星帶著人離開,留了兩個人守在門口防止王鸞亂走,但她連位置都沒挪動一下。

  因為飛船上還藏著一個Alpha,竺星不想和嚴瓊玉見面糾纏,親自去催促著取出新藥劑,好趕緊離開這裡。

  藥劑調配大樓上方的玻璃棧橋,嚴瓊玉站在那看著腳下搬運新型藥劑的飛船。

  這種新型藥劑需要試驗,他那位母親毫不猶豫就貢獻出了自己的好孩子們。

  大約是因為她自己曾經是試驗品,於是她的理想國,在她眼裡也像個大型的實驗場,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新的試驗品。

  嚴瓊玉思索著這批藥劑,眼睛漫無目的地掃視飛船,忽然看見附近那艘飛船上一個小窗解除了遮蔽模式,露出裡面的人。

  雖然那張臉趴在玻璃上,擠壓的有些變形,但他依舊認出了那是誰。

  嚴瓊玉:「?」

  他一時間愣住,臉上面具般的笑容都沒維持住。

  突然在這裡看到貓的王鸞趴在玻璃上,隔空和嚴瓊玉對視。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很快,隨著藥劑裝填完畢,這艘飛船迅速啟動,嗖一下消失在原地。

  嚴瓊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5 02:54 PM

第五十九章

  王鸞問道:「剛才那是什麼地方?」壞貓貓怎麼會在哪裡呢?

  從被拐上飛船後王鸞就再不主動開口,竺星和她搭話她也時而回答時而不理會,聽她主動問起,竺星感到奇怪,又有些警惕:「那是一個製藥基地,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剛才在那棟樓上看到了一個人。」王鸞含糊道。

  隔著玻璃看到嚴瓊玉神情變化,他最後那個表情特別可怕,如果不是易感期的消沉狀態,她現在恐怕就想要跳飛船跑了。

  「什麼人?」竺星有種不妙的預感。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

  竺星回答道:「那邊都是製藥的人,很多都穿成那個樣子。」

  王鸞慢吞吞描述:「應該是個男Omega,長的特別好看。」

  「嚴瓊玉?」竺星脫口而出,「你問他做什麼?難道你看上他了?!」

  一時搞不清楚這位聽到特別好看就直接猜出嚴瓊玉的姐妹,和嚴瓊玉到底關係好還是不好。

  「你不要被那個家伙的外表給欺騙了,他看著無害,手裡沒少沾血,總之不是個好東西,而且他不喜歡Alpha。」竺星神情裡滿是排斥。

  嗚呼,落入敵手。王鸞神情憂鬱地想。

  其實落入外面的星海,自由飄蕩也不錯,星空是人類永恆的浪漫。她看了眼飛船內的十幾個大漢還有竺星,開始思考自己花多久能突圍。

  易感期的王鸞心頭充滿悲觀,甚至莫名快進到要拆飛船。

  就在這危險的時刻,毫無所覺的竺星接到了通訊。她一看到那個名字就皺起眉,但仍然坐到一邊的沙發上接通了。

  「藥劑我已經裝好了,還有什麼事。」竺星語氣不太高興。

  畫面中的嚴瓊玉還是穿著那身白大褂,臉上表情雖然在笑,但笑的不是很真誠,充滿了敷衍的虛假禮貌:「接下來我會前往高塔,對新型藥劑的數據進行記錄,打擾了。」

  「我聽說用新藥劑的並不只有高塔,你去其他地方。」竺星不樂意讓這個討厭鬼到自己的地盤耀武揚威。

  嚴瓊玉早有準備,一句話將她堵住:「母親已經同意了我的申請,你要違背她的決定?」

  竺星咬唇,黑葡萄的眼睛裡快要噴出火來。

  嚴瓊玉卻不理她,忽然又沒頭沒腦說了句:「等我。」

  通訊關了,竺星氣得踹了一腳眼前的桌子:「『等我?』什麼意思!他是讓我等著嗎?他在挑釁我!」

  一旁沒有入境的王鸞:「…………」這兩個字感覺上是對我說的。

  他怎麼知道她會在旁邊?

  重新窩回椅子上,王鸞腦海裡忽然出現一隻狸花百里衝刺極速奔跑的動圖。

  飛船降落在一顆無名星,這裡的無名星指的是它沒有出現在帝國的星域版圖裡,屬於私人開發的地區。

  從星港就能看出,這裡應該並不接受陌生飛船停泊,地面的高塔連成了一張網。

  飛船往下降落,不斷響起認證成功的反饋。

  在降落的間隙,王鸞靠在窗邊看見下方街道縱橫,建築擁擠,組成了一個面積頗大的城池。

  竺星的飛船降落在最高最大的塔頂,她因為嚴瓊玉即將到來的消息氣了一路,如今又不知在思考些什麼,表情裡有些微妙的興奮。

  才下飛船,她迫不及待叫來等候在這裡的Beta侍從,低聲吩咐她,王鸞在後方聽到嚴瓊玉的名字,還有Alpha,藥物,標記,安排之類的詞。

  Beta侍從有些猶豫,但很快還是低頭答是,匆匆退下去準備。

  竺星心情頗好的記起被自己拐來的客人,恢復了一臉少女的天真,走到她身邊說道:「等久了,不好意思呀,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住的地方。」

  「以後你就住在這裡了,因為有個討厭鬼要來,你不許亂走,等他走了我再帶你參觀我的塔,你一定會喜歡這裡的。」

  竺星的態度似乎很好,看著她的目光裡滿是喜愛,但在行為上,她直接把王鸞鎖在了一個房間裡。

  王鸞不是很懂,自己拿到的究竟是男主劇本還是女主劇本。

  不過,這個房間的鎖真的很好開,對專業人士來說毫無難度。

  竺星換了身衣服,先前的Beta侍從領著一個Alpha來見她,竺星打量兩眼那跪在地上的Alpha,還算滿意:「還行,就他吧。」

  每座高塔裡都有許多Alpha,這些Alpha都注射過特殊的藥劑,精神力趨近於無,無法反抗這裡擁有A級精神力的Omega們。

  還有一些Alpha則是從小在這裡的環境長大,自發管理其他Alpha,格外聽話。

  高塔裡的Alpha們有許多作用,其中一種便是幫高塔裡處於金字塔頂端的Omega們度過發情期,當然只是臨時標記,這對於身份卑微的Alpha們來說是件天大的好事,哪怕過後要被處死,他們也以此為榮。

  這個被選中的Alpha長相一般,被高塔管理層Beta管事從地下室選中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被高塔主人選中度過發情期,激動得渾身顫抖,他來到不被允許踏足的高塔頂層,聽到Omega嬌柔的聲音說:「就他吧。」

  然後那個聲音繼續說:「等嚴瓊玉來了,就按照我之前的安排,讓這個醜東西去標記他。」

  高塔注射過那種藥劑的Alpha沒有完全標記Omega的能力,只能進行臨時標記,竺星想給嚴瓊玉一個教訓。

  她討厭嚴瓊玉明明是最後來到這裡,卻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不知道等他被一個卑賤的Alpha奴隸臨時標記後,還能不能端出那端莊優雅的姿態。

  她知道自己不能殺嚴瓊玉,但可以噁心他,誰叫他敢染指她的地盤。

  想到嚴瓊玉之後的下場,竺星愉快地去找王鸞。

  她哼著歌甩著手裡的鑰匙,還沒走到關王鸞的房間,就在走廊看見了閒逛的王鸞。

  竺星:「……劉欒你怎麼跑出來了!」

  「哎呀,你現在不能出來,快回房間去,我去房間陪你吃飯!」竺星推她,沒推動。

  王鸞的力氣根本不是竺星這個柔弱少女能抵抗的,她辨認著高塔復雜的道路,竺星不僅沒拉住她還被拖著往前,有點氣急敗壞地喊:「我們回房間吧,如果你不聽的話,我叫人把你抬回去了!」

  王鸞覺得這姐妹太吵,一手按住她腦袋往旁邊推,竺星氣得一把拽住她的手。

  嚴瓊玉就是在這種時候,大步從走廊另一端走過來,身上敞開的白袍隨著走動翻捲。

  王鸞和竺星同時停下動作,齊刷刷看向嚴瓊玉。

  王鸞:「…………」啊,這種時候,應該先說『聽我解釋』還是先朝他喊『救命』呢?

  竺星:「…………」糟糕,被這狡猾的東西看到劉欒了,他一定會猜到,抓著我的把柄在教母那裡告發我。

  嚴瓊玉停在兩人面前,對竺星微笑:「打擾了,接下來我要在高塔住幾天,希望高塔裡的Omega能配合我的工作。」

  他沒有看王鸞,看上去完全不認識她。

  竺星恨不得立刻讓王鸞消失在嚴瓊玉面前,但她推不動王鸞,只好咬著牙擠出笑容把嚴瓊玉帶走。

  王鸞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片刻後腳步沉重回到原來的房間,把門原樣鎖上。

  不活了,人生沒有意義。

  接下來竺星沒有來找她,也沒有人來打擾,直到夜色降臨,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人。

  那人不緊不慢地走到床邊,隨著他的靠近,王鸞嗅到了一絲絲熟悉的信息素氣味。特別淡,聞一下就沒了,還沒有一口的量,她灰暗的情緒稍稍好轉,但仍然低落。

  在朦朧的光線中,嚴瓊玉的臉湊近她的眼睛,他俯身在她上方,盯著她看,看到她面無表情唰唰流淚,驀地笑出聲來。

  「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溫熱柔軟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

  王鸞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嚴瓊玉一手托著她的後腦勺,強行將她扶起來。

  「王鸞小姐,我走時送你的玫瑰你看見了嗎?」因為靠的近,他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在昏暗的房間內更顯得親暱。

  王鸞點了下頭。

  「那王鸞小姐喜不喜歡玫瑰呢?」嚴瓊玉又問。

  王鸞剛想點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竺星的信息素是玫瑰香,所以嚴瓊玉知不知道?如果知道,那他的問題必有深意。

  「人生好難。」王鸞喃喃說,「我不喜歡玫瑰味。」

  嚴瓊玉遺憾道:「好吧,我下次會記得送其他的花。」

  他看著王鸞木愣愣的眼睛,拇指擦著她的臉,輕聲:「易感期?」

  「你的易感期比其他人更危險啊。」嚴瓊玉將她抱在懷裡,安撫地上下撫摸她的脊背。

  從第一次王鸞的易感期,他就發現了,她在易感期期間,消沉到極致,負面情緒會消減她的求生欲望,她會做出什麼根本不可控,他還記得她第一次易感期甚至想要自我閹割,如果沒有人看著是很危險的。

  「咚咚。」兩聲敲門聲過後,竺星的聲音在門外傳來,「劉欒,你睡了嗎,我來給你送吃的。」

  嚴瓊玉起身拉著王鸞將她拖進洗漱間鎖上門。

  外面竺星沒聽到王鸞的回應,直接開門進來,卻發現屋內昏暗,只有洗漱室開著燈。

  「劉欒,你在裡面嗎?」

  王鸞沒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是某個人堵著她的嘴。

  外面敲門聲不斷,他卻慢吞吞沒完沒了地堵著,王鸞被迫吞咽了一下,嚴瓊玉稍稍鬆開她,低聲提醒:「王鸞小姐,呼吸小聲一點,被發現了怎麼辦呢。」

  嘴裡這麼說,分明是故意的。

  王鸞忽然雙手按著他的耳朵和兩側的頭髮,主動親上去……或者說咬上去。他的唇瓣上被咬出一個傷口,鮮紅的血珠溢出來又被捲入唇舌中。

  「嘶。」

  滿嘴的血腥味,王鸞放開他,看到他唇上傷口裂開,甚至有一小片裂口翻捲,血珠還在不斷匯聚,瞧著有點慘兮兮的,他卻笑著看著她,毫不介意的樣子。

  王鸞遲疑一下,又湊上去舔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5 03:02 PM

第六十章

  竺星站在洗漱間外,敲了好幾聲門都沒聽到門內有回應,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人出來,她覺得不對,再次敲門並喊道:「劉欒,你把自己關在洗漱間做什麼?」

  可能是裡面的人覺得她吵,突然傳來一聲重重捶門的聲音,竺星被嚇到,委屈地皺起眉:「好嘛,不打擾你了,我就在外面等你還不行嗎。」

  她磨磨蹭蹭地退後,坐在房間裡看著洗漱間緊閉的門,想著Alpha的易感期真是太麻煩了,果然是性情大變,就連在她心目中脾氣最好的劉欒都變得這麼暴躁。

  外面擾人的敲門聲消失,嚴瓊玉放下捶得有些紅的手,搭在王鸞肩上。

  「她可真煩,對嗎?」嚴瓊玉低聲問。

  王鸞盯著他的唇,上面的傷口因為不斷被舔舐好像更大了點,鮮紅又微微腫起,好像再碰就會破碎的花瓣。

  王鸞垂下腦袋不看了,將額頭抵在嚴瓊玉的肩上,聲音低不可聞。

  但嚴瓊玉聽見了,她說想聞他的氣味。

  一個Alpha對Omega說想聞對方的信息素,基本上也就是等於耍流氓了,但王鸞並不這樣,她邊哭邊說,可憐又可愛得不行,好像剛才根本沒有凶凶地咬破了他的唇。

  「不可以。」嚴瓊玉把她的腦袋抬起來,故作嚴肅地一口拒絕,看見她的眼睛裡又包上了眼淚水兒,忽然憂鬱嘆氣說,「因為最近用自己做了個實驗,所以暫時散發不了信息素了。」

  為了取信嚴慕,讓她將手中更多的權利放心交給他,他不得不把自己當做試驗品。

  從前在帝都,為了不讓人發現不對,他還有所收斂,如今到了嚴慕的大型實驗場,他是無所顧忌了。

  「抱歉,不能滿足王鸞小姐。」

  看著這個人憂愁又歉疚的神情,理智清楚他是在假裝,但情緒上頭的王鸞還是忍不住抱著他嗚嗚:「你好苦啊……」

  嚴瓊玉差點笑出來,勉強維持住了神情,對她說:「沒有信息素,我們用其他方式來緩解王鸞小姐的情緒吧。」

  王鸞:「……什麼?」

  她這種時候顯得格外好哄騙,嚴瓊玉神情嚴肅正直:「體液交換,雖然效果沒有吸入信息素那麼立竿見影,但也是有效的。所以,請繼續吧。」

  看他笑的像朵花兒,王鸞默默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他唇上的傷口。

  嚴瓊玉微微啟唇輕咬了咬她的手指,輕聲笑:「沒關係,鮮血也是體液的一種,我不介意王鸞小姐多喝一點。」

  ……

  牙齒被柔軟的東西溫柔掃過,王鸞感覺自己的腺齒好像露出來了,尖銳的腺齒也被摸索著掃過,不自覺分泌出腺液。

  這過於深入又狎暱的接觸,讓王鸞想起和面前這人剛認識的時候。

  他那時會戴著手套給她取腺液,冰涼的器械探過腺齒,像他那時的眼神一般冰冷,後來他用手指玩笑似的拂過齒列,那觸感仍然是鮮明的冰冷。

  如今,他的手指毫無阻隔親密地貼在她的肌膚之上,過分溫暖乃至於灼熱了。

  尖銳的腺齒稍微動作,就能輕易地勾破柔軟的皮膚和口腔,那種鮮血的鐵鏽味一直揮之不去,但在這種氣味之間,王鸞又感覺到一絲嚴瓊玉信息素的味道。

  大雨過後的荒原,潮濕,苦澀,但是很迷人,令人全身放鬆。

  良久,兩人分開,嚴瓊玉朝整個都快傻了的王鸞張開唇,露出口腔鮮紅的內裡,唇舌之上都有絲絲血跡。

  「王鸞小姐,果真沒有和我客氣。」

  王鸞從他身後的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臉,她的嘴唇也很紅,紅得像剛吃了個小孩,嘴邊還有一點血跡。

  她捂住自己的嘴,罪惡感襲來,眼淚嘩嘩往下流:「變成吸血鬼了。」

  嚴瓊玉悶笑,忽然感覺自己的腦袋被勾著按在了王鸞的脖子上。

  「嗯?」他從鼻子裡哼出一個疑問的音。

  「你咬回來。」王鸞公平地說。

  Alpha的後頸雖然沒有腺體,但也是比較敏感的部位。

  Alpha天性好鬥,對於自身致命處都會下意識注意防護,嚴瓊玉的手貼在她頸側起伏的脈上,感受底下流動的血。只是這簡單的動作,就激得王鸞繃緊了肩。

  嚴瓊玉倒也沒有拒絕王鸞此時的好意,瞧了會兒她的脖子,當真低頭咬了一口。

  他並沒有尖銳的腺齒,用的力氣也不是很大,只咬出了一個明顯的齒印。

  王鸞伸手摸了摸,易感期狀態下的她有點木楞的固執,當下強調道:「沒出血。」

  嚴瓊玉被她抱著腦袋壓在頸邊,感覺自己要是達不到她的要求,估計只能一直這麼靠著。

  王鸞等了半天,沒等到被咬痛的感覺,倒是覺得脖子一直癢癢的,溫熱的呼吸熏的她臉都紅了。

  兩人在洗漱間內磨蹭著,外面竺星等了許久也沒見人從洗漱間出來,忍不住又走過來敲門:「劉欒?你究竟在裡面做什麼,怎麼這麼久還不出來?」

  聽著這聲音,王鸞驟然感覺脖子一陣劇痛,方才一直像是敷衍她的人真切的用上了力道,同時他抬腿重重踢在了門上,還踢了兩下。

  王鸞:「…………」

  嚴瓊玉抬頭,溫柔地對她說:「告訴她,讓她滾。」

  王鸞:「…………」

  「走開。」聽到門內傳來王鸞沙啞的聲音,竺星氣惱不已,她幹嘛這麼凶啊!明明以前都不這樣的,她賭氣地轉身離開,將外面的門關得震天響。

  「咔噠。」洗漱間的門終於開了,嚴瓊玉拉著王鸞走出來,王鸞捂著自己的脖子。

  嚴瓊玉看了眼自己的智腦,對王鸞說:「今晚去我的房間。」

  他拖著王鸞出門,外面一路無人,順當地來到嚴瓊玉的房間,門一打開,王鸞首先被推進屋內。

  屋內昏暗,王鸞還在呆呆的,忽然察覺到黑暗中有個人影撲來,她下意識兩步上前一把架住那人摔在地上。

  嚴瓊玉在王鸞身後進門時,那人已經暈倒在地,把人摔暈的王鸞還轉過頭來眼圈一紅:「我把他摔暈了。」

  看了眼那陌生的Alpha,嚴瓊玉一點不意外,給他補了針丟在一邊,將王鸞往床邊拉:「沒關係,不用管他。」

  房間在塔的高層,窗和床邊都垂掛著簾幔,層層簾幔之內,柔軟的被子裹住兩人,時而有輕聲交談,時而有一點窸窣的動靜。

  竺星這一夜沒有睡好,一大早她叫來Beta僕從,聽說昨晚派去的高塔Alpha進了嚴瓊玉的房間一晚上沒出來,頓時露出愉悅的神情,連昨晚被王鸞拒之門外的糟糕心情都有所緩解。

  「走,去看看。」竺星走到嚴瓊玉門前,迫不及待看到他那張臉上表情破碎的樣子。

  聽到敲門聲,嚴瓊玉低聲對王鸞說了幾句話,然後從床邊起身,打開門毫不意外地看見了一臉期待的竺星。

  竺星一眼看見嚴瓊玉平時緊扣的衣領敞開,露出脖子上的咬痕,再看他唇上糜爛的傷口,嘴邊的笑容不由得更大了:「呀,看樣子你昨晚過得很愉快啊?」

  嚴瓊玉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他的笑容好像別有深意,望著她的神情令她微妙的不舒服。

  他語氣輕快地說:「當然很愉快,還要感謝你,是你送來的Alpha吧,我很喜歡。」

  竺星狐疑,不敢相信他說的是真話,轉念一想他這人喜歡裝模作樣,估計是不想讓她看到狼狽的樣子,才故意露出這幅不在意的模樣。

  想通這點,竺星也笑起來,神情天真:「是嗎,如果你真這麼喜歡,送你好了,這樣的Alpha我的高塔多得是。」

  「那就多謝你的慷慨了。」嚴瓊玉回頭看了眼,將門完全推開。

  竺星看見他身後的人,臉上天真的笑容霎時僵住,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驀然發出一聲氣急敗壞的尖叫:「你們做了什麼!」

  經過一晚上的安撫,王鸞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至少不再滿腦子想著把飛船開進宇宙來一場燦爛的爆炸結束這沒有意義的人生。

  她瞧瞧竺星快要氣瘋的樣子,又看看嚴瓊玉一臉禮貌假笑說道:「做了許多事,很明顯不是嗎?你怎麼如此生氣?」

  其實沒有,只是貼貼而已,貼的有點久那種。王鸞露了下臉,在門口竺星憤怒的尖叫背景音中走進洗漱間洗漱完畢,然後又回到床邊,用被子把自己捲起來。

  被子裡有嚴瓊玉的氣味,雖然不是信息素,但還是很好聞的味道。

  竺星恨不得衝進房間裡把王鸞拽出來,可偏偏嚴瓊玉一直笑著堵在門口,竺星根本越不過他去。

  親眼見到王鸞把自己捲到嚴瓊玉的被子裡,動作熟稔又理所當然,竺星忽然想起在飛船上王鸞問起嚴瓊玉,一下子明白了什麼,猛地看向嚴瓊玉:「你認識她,你們早就認識是不是?」

  嚴瓊玉站在門口背對著床,他隨手合上門,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看著竺星憤怒的臉,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是啊,她屬於我……所以你的憤怒都是對我的冒犯,因為你沒有資格為此憤怒,明白嗎?」

  竺星僵在原地,看著嚴瓊玉冷漠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看到了教母。

  在她小時候還跟隨在教母身邊學習的時候,她曾經看到過教母這樣的眼神。雖然教母總是溫柔地朝她們笑,但她仍然很畏懼她,那是源自於幼時的敏銳感知。

  教母不在乎她們任何人,在秦靈死後的如今,她更清楚了這一點。

  此刻,望著和教母無限相似的嚴瓊玉,她竟然克制不住心生恐懼。

  嚴瓊玉放開她,語氣淡淡:「不要再惹怒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5 04:55 PM

第六十一章

  竺星不喜歡高塔,隨著年紀增長,她越來越不喜歡這個永遠維持著秩序和規律的地方。

  在這裡,只有一些無趣又無用的Alpha,他們在這裡做著最繁重普通的工作,像無數的螞蟻一樣藏在地底。

  這裡的Omega們不論年紀大小,都沒有親人,每個人都擁有一座塔,是塔裡面等級最高的存在,除了可以驅使許多Alpha,還有數量不多的Beta負責照顧他們。

  而竺星作為牧羊人,負責管理這裡的Omega們。

  竺星知道這裡和外面很多地方是不一樣的,因為這裡是理想國。

  理想國裡的階級由教母來決定,也由她們這些牧羊人來決定。

  她十二歲時,教母將管理這一處的權利交到她手中,告訴她這是她的世界,該是什麼樣子也由她來創造。

  十二歲的竺星才看過一個關於高塔公主的故事,於是她天真地說,想要像生活在高塔裡的公主一樣,擁有很多僕人,再擁有很多奴隸。

  於是慢慢的,她的這個理想國就在她的願望下變成了「高塔」。

  她仍記得,當時教母摸著她的腦袋誇獎她。

  教母總是不吝嗇誇獎她們每一個孩子。

  就像秦靈,她說喜歡養狗,要在理想國裡讓每個人都養狗,教母也誇獎了她。

  就像她所知道的另一個學弟,他希望擁有一個完美的家庭,擁有和善的父母。於是他的理想國裡Omega便和Alpha組成最普通的家庭,每一戶都是標準的而完美的家庭,任何不完美不和睦都是異端。

  教母總說Alpha應該是被Omega支配的,但學弟把自己的理想國安排成那樣,教母仍然誇讚了學弟。

  她們所有的「牧羊人」都出自一個學校,他們的老師是教母,母親也是教母。

  當她將這個理想國交給她的時候,竺星非常興奮,她一直敬慕教母,可是就像一個孩子長大後難免對舊玩具產生厭煩,她對於自己的高塔也產生了這樣的情緒。

  這裡一成不變,每個人都是固定的樣子。

  於是她變得更喜歡往外走,外面的世界和高塔截然不同,有各種各樣的人,她才知道,原來Alpha並不只有那種唯唯諾諾低賤卑微的樣子,他們更多是粗魯暴躁,隨心所欲,可這兩種她都不喜歡。

  在她偽裝成Beta去外面的世界遊玩的某一次,她遇見了王鸞。

  在所有人都沒有理會的情況下,她看見王鸞阻止了一個Alpha毆打一個女Beta,那女Beta又醜又髒,王鸞卻並不在意,給她買了水和食物,甚至給她買了一張船票讓她回家。

  恰好她的飛船當時出了點問題,來修飛船的便是王鸞。

  她並不像外面的Alpha們那樣喜歡誇誇其談,對自己的能力和經歷大加描述,她只安安靜靜幹活,輕易就將她的飛船修好。

  竺星上前和她說話,她雖然每一句都回答,但是很簡潔,對她甚至沒有對那個醜髒的女Beta溫柔,明明她長得這麼好看。

  後來她便時常特意經過那邊,偶爾能看見王鸞,她在那一片小有名氣,和她修理的能力齊名的是她的心軟。

  在那種混亂的地方,總有許多可憐人,但所有人都習慣獨善其身,並沒有人會不在意報酬地去幫助別人,可王鸞卻會。

  第二次竺星看她幫了一個從人口買賣飛船上逃離的Omega。

  第三次見她,卻是見到她踩著一個人的手,將一把射線槍扣在那人的手腕上,將他的手燒穿。

  「明白下次不要來騙我了嗎?」她對那痛哭流涕的Alpha說,大約就是那一刻,竺星忽然感覺心跳失衡。

  她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甚至覺得自己願意被這個Alpha標記,哪怕教母對她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允許她們被任何Alpha完全標記,可如果這個人想要,竺星覺得自己也是願意的。

  她心虛地將王鸞帶回了自己的高塔,下意識明白不能被教母發現,她也做好了一輩子將王鸞留在高塔的準備,可她沒有想到,王鸞會和她最討厭最嫉妒的嚴瓊玉認識。

  看到她們那個樣子出現在同一個房間的時候,竺星心裡最鮮明的感覺就是被背叛。

  她用自己也沒想到的冷靜回到了高塔,向下眺望自己的理想國。

  她惱怒王鸞,卻還是覺得喜歡她,想把她留在高塔,只是這一次,她想讓王鸞變成和高塔裡其他Alpha們一樣。她讓她傷心,總該要受到一些懲罰的。

  而且她想知道,到那個時候,她還會喜歡王鸞嗎?嚴瓊玉還會喜歡王鸞嗎?

  嚴瓊玉再次出現在竺星面前,衣領整齊,如果不是嘴上的傷口還沒有癒合,看上去和平時冷淡狡詐的樣子沒有區別。

  「這次的新藥可能會有一些反應。」嚴瓊玉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說道,「你的高塔裡有一百二十名Omega,通知他們分成六批過來注射。」

  和注射給理想國Alpha們,用來摧毀他們精神力控制他們的藥劑不同,給Omega們的藥劑有另外的作用,最開始是開發精神力,從孩子到成人都需要注射。

  教母說想要創造一個Omega不需要Alpha的世界,後來又開始研究能提升Omega體質的藥劑。

  但她具體研究出了什麼樣的藥劑已經沒有人清楚,她們只是因為對教母狂熱的崇拜或者其他原因,願意接受這每月的藥劑注射。

  在過去的時間,竺星也曾因為這些藥劑感到痛苦,有過一些不算太嚴重的排斥反應,甚至她管理的Omega們有因此突然死去的,她並不在意,從小注射教母給的藥劑,這對她來說已經是習慣。

  可是這一次,當嚴瓊玉站在她身邊要給她注射,竺星卻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嚴瓊玉的手靠近她的脖子,竺星下意識呼吸加重,忍不住攔了一下。

  嚴瓊玉的動作停頓,看著她的神情微微笑起來:「為什麼露出這麼害怕的眼神?」

  竺星閉了閉眼睛,不願意再在他面前露怯:「教母不會容忍你接二連三殺死我們,你殺了秦靈,以為教母真的會不追究你嗎?如果我再出什麼事,你也會有麻煩。」

  嚴瓊玉挑眉不語,直接將藥劑推入竺星的脖子。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過重要,還有,」嚴瓊玉丟掉手中的注射器,「我不會殺你。」

  竺星臉色變換不定,捂著脖子。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的疑心,總覺得此次注射出現的反應比平時更加快。她覺得腦袋刺痛,忍不住抱著腦袋在床上呻吟。痛苦中,她看見嚴瓊玉站在窗邊看著她,神情模糊不清。

  「你給我……注射的是什麼?」竺星語氣不穩。

  「新型藥劑,母親認可過的。」嚴瓊玉的語氣輕飄而隨意。

  「不對,你肯定給我注射了其他的東西,你是想讓我死對不對?!」竺星大喊,「因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因為劉欒,你對我懷恨在心!」

  模糊中傳來一聲笑聲:「如果聰明一點,這種時候就不要提起她了。」

  竺星聽不進去,她只覺得嚴瓊玉真的要殺了她,大喊著幾個Beta侍從的名字。

  開門聲,腳步聲,嚴瓊玉的聲音,他說:「藥劑反應有點大,看好她。」

  沒有再理會竺星,嚴瓊玉來到下一層,給第一批的Omega們注射藥劑。這些Omega們的來歷各不相同,但大多還很年輕,每一個都在嚴慕的學校裡「學習」過。

  在理想國裡,Omega之間按照精神力等級劃分階層,這些能擁有一座塔的Omega精神力等級都在A級。

  嚴瓊玉觀察每一個人,並且和他們進行簡短的交談。

  和對他抱有敵對心理的竺星不同,這些Omega們因為他和嚴慕相似的長相以及他的身份,都表現得很是溫馴,哪怕新型藥劑注射後反應較大,感到腦內刺痛的人不少,也沒人鬧事甚至提出異議。

  嚴瓊玉記錄匯總每一個人的數據,並且給他們每個人建立一個數據庫,在他的私密智腦中,像這樣的數據庫已經有上萬個,每一個都是理想國的Omega。

  第一輪注射,所有人中反應最大的就是竺星,她除了腦補刺痛之外,還有暈眩嘔吐之類的症狀,一連幾天躺在床上無法起身,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醒來的時間她只能看見嚴瓊玉,在這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找王鸞的麻煩。

  因此王鸞的易感期就在這高塔裡安安靜靜地過去了。

  王鸞不清楚除了第一天外,竺星為什麼沒有再來找過麻煩,她猜是因為嚴瓊玉,不過這種狀態讓她沒辦法去深究。

  在這高塔的幾天裡,她基本上只接觸了嚴瓊玉一個人,每一餐的食物是他送到床邊,他隔一段時間就會帶著一身藥物和消毒水的澀味回到房間裡擁抱她安撫她,他並不提自己在做什麼,也不帶她出去看。

  「這裡沒有什麼好看的景色,還是好好休息吧。」

  易感期後期,王鸞開始思考:「是不是有可以抑制易感期的藥劑啊?」

  嚴瓊玉放在她腦後的手停了一下,說:「那種藥劑對身體有害,一般情況下不建議注射。」

  王鸞:「你自己不是經常亂注射藥劑嗎?」

  嚴瓊玉從善如流:「好的,那我以後也少注射一點藥劑。」

  王鸞易感期結束那天,嚴瓊玉回到房間,沒有看見她的人,他並不覺得意外,在床上找到一張紙條。

  不是她寫的,是他上次從她那裡不告而別留下的那張紙條。

  「好吧,一人一次,扯平了。」嚴瓊玉笑笑,在窗邊靜靜看著一艘飛船駛離塔港。

  他猜王鸞就在那艘飛船上。

  或許是因為他並不是個好人,所以他身邊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她還是要回到適合她的環境,就像植物要栽在合適的土壤才會長得旺盛。

  確定王鸞離開,嚴瓊玉來到觀察室,給竺星注射了最後一支藥劑。她這兩天昏迷的情況多,難得清醒一次。

  意料之中,嚴瓊玉等來嚴慕的通訊。

  「高塔情況怎麼樣?」女人摸著貓問他。

  「還不錯,比我設想的要好,只不過這種藥劑對等級高的反應更大。」

  「所以竺星的情況不太好?」

  「我想她能熬過去,畢竟我已經先試過了,如果她連這種程度都忍耐不了,那就太沒用了不是嗎。」

  「對那孩子寬容一點吧。」嚴慕語氣溫柔,「S等級,也只剩下這麼十幾個了。」

  嚴瓊玉:「明白,我盡量不耗損珍貴的實驗品。」

  通訊結束,嚴瓊玉看向一旁竺星睜開的眼睛,兩人對視片刻,竺星聲音沙啞道:「你不怕,我告訴教母,你和劉欒的事?」

  嚴瓊玉:「我不想耗損珍貴的實驗品。」

  不想,但是可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5 10:48 PM

第六十二章

  王鸞靠在動力室狹窄的空間裡,在身旁動力裝置發出運行的嗡嗡聲中,等著飛船駛離高塔。

  這是高塔用來購買一些稀缺生活物資的飛船,每天都在這個時候固定離開。

  昨天嚴瓊玉和她聊天的時候有意無意說起過,這艘飛船會在什麼時候離港,又會經過哪些區域……都不知道這算是暗示還是明示。

  她的易感期一過,就好像網抑雲的半夜十二點跨越到了早上八點半,該起來上班了,一腦子的傷感都變成了生活的現實。

  消失幾天的羞恥心觸底反彈,讓王鸞瞬間血沖頭頂,簡直不敢正面直視嚴瓊玉了。

  那個非要聞嚴瓊玉的信息素,聞不到就把他嘴唇咬得鮮血淋漓,還一次又一次故意去咬開他傷口的人是她嗎?

  半夜睡不著非要抱著嚴瓊玉的腦袋對著他哭,把眼淚落了嚴瓊玉滿頭,怎麼說都不肯停下來的人是她?

  覺得嚴瓊玉的襯衫貼在身上睡得不舒服硬要他脫掉,又非說他手上有股香味要枕著他的手睡,搞得嚴瓊玉早上起來披著襯衫坐在床邊揉了半天手腕,這也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還有嚴瓊玉有事要做離開她的視線,她就坐到窗邊說人生沒意思,讓嚴瓊玉不得不保證每兩個小時回來見她一次;

  吃飯不肯好好吃飯,非要嚴瓊玉吃一口她才吃一口,說是這樣公平;

  洗完澡哭著說身上沒氣味了,拉著嚴瓊玉一起裹在兩床被子裡悶得兩人身上都是汗混在一起才行;

  …………

  這都是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嗎!

  王鸞回想的時候恨不得回去給易感期的自己兩拳,錘到直接暈倒最好。

  明明她第一次的易感期只是喪了點而已,為什麼這次這麼難纏,而且嚴瓊玉現在脾氣怎麼這麼好?

  換成第一次易感期在王家那會兒,她要是過分,嚴瓊玉別說哄她,直接就一臉假笑假溫柔給她一針迷醉讓她安靜下來。

  總之王鸞易感期結束後回顧一下這幾天自己的所作所為,腦海中最強烈的念頭就是趕緊離開這個星球。

  就算是此時此刻,只要想起某些畫面,她還是忍不住用額頭猛捶動力室的牆壁。

  「嗯?動力室裡怎麼好像有奇怪的聲音?」經過的Beta船員疑惑地對同伴說,兩人打開門環顧一圈狹窄的空間,沒找到異樣,只好再度關上門。

  王鸞踩著縫隙,坐在兩人頭頂的位置,抱著自己的肩默默消化,再也沒鬧出什麼動靜。

  在飛船經過某個區域的時候,她趁著採購裝貨,順利離開飛船,混入人群。

  這裡距離她住的小烏區不是特別遠,倒了三四趟飛船,就看到了熟悉的港口。

  王鸞風塵僕僕回到家,別的沒管,首先一頭扎進了菜地裡。

  離開這麼一段時間,自動灌溉機在勤勤懇懇的工作,菜園的菜還是長得那麼茂盛,就是各種雜草也不甘示弱,比菜長得還快。

  王鸞挽著褲腿袖子,先在菜園裡清了一通雜草,然後才帶著一身泥巴去清洗身體。

  鏡子裡,能看見脖子上留下的齒印和一些痕跡。

  沒有多看,趕緊用一件高領遮住了脖子,帶著一身水汽,她簡單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行李,用折疊箱收好。武器,射線槍能源槍和刀具等都隨身放。

  在家中待了不到一個小時,王鸞又再次離開,回到港口準備乘飛船去其他地方。

  短時間內,她應該不會回到這裡了。

  那個竺星知道她的住所在這附近,可能不會善罷甘休,不知道嚴瓊玉做了什麼暫時拖住竺星,讓她過了個還算清靜的易感期。

  為了防止竺星之後再來找她,王鸞決定出門去住一段時間,躲躲這爛桃花。

  那種年紀還小的小女孩,對她只是一時興趣,等過段時間見不到人估計就淡了。

  思考著要不要去上次大泉區那位大方富二代雇主齊遼那裡幹一段時間活,附近忽然有人喊她:「欒姐!」

  王鸞抬頭看去,見南石會的灰鳥正站在飛船門口朝她揮舞手上的槍。

  「欒姐,有段時間沒看見你了,最近在忙什麼呢?」灰鳥高興地跑過來說道,「我們的破飛船又壞了,都沒找到你,只能這麼開著,你要有時間過來給我們看看唄。」

  王鸞往他們的舊飛船走,嘴裡說道:「維修費得給我。」

  灰鳥跟在她身後,開始倒苦水:「欒姐你不知道,我們老大前幾天遭人暗殺,受了重傷,沒人出來管事,我們的地盤都被人佔了,南石會十二個隊解散了八個。這一解散,很多兄弟都不知道能去做什麼,又拿不到工資,為了生活只能去採石挖礦。」

  「我們隊隊長還算負責的,知道兄弟們難過,找了條路子帶我們去送貨,多少能賺一筆散伙費。」

  灰鳥喋喋不休地跟著王鸞一路說到了飛船裡面,「不知道隊長哪來的路子,收到了一艙白晶玉,準備運到鹽河那邊去,這要是能賣完,我們每個人都能賺到一筆,就是這距離太遠了,我們以前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一來一回要半年呢。」

  王鸞也沒去過,鹽河在荒河星圈,距離小泉區南石區所在的漆石星圈非常遙遠,那邊同樣是帝國邊緣,唯一的特產是一種鹽。

  灰鳥說著說著,表情更加愁苦:「那麼遠的距離,兄弟們都是在拿命去拼,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我們這個破飛船,半路壞在荒星也是有可能的。欒姐,你這次要是有時間,就幫忙好好檢查一下飛船吧,修理費這次隊長肯定是願意給的。」

  王鸞聽著他說沒有搭話,不過上了飛船後她卻沒有去修飛船,而是轉頭去找了隊長。

  「啥?你要跟我們一起去鹽河?」隊長山瑪是個中年女Alpha,聞言大喜過望,死死拉住她的手不放,「那感情好啊!來來,歡迎你來,我們求之不得啊!」

  她們這個破飛船年紀大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這麼長一段星際航行,船上有個厲害的機械師就沒問題了,不至於半路散架或者壞在荒蕪的死地開不出去,導致全船人一起等死。

  王鸞:「隊長,不用這麼死死抓著我不放吧,我不會跑的。」

  山瑪隊長哈哈大笑:「早跟你說了不要這麼見外,以後就直接叫我姐了,咱們這一趟還有的相處呢!」

  說完她立刻吆喝道:「東西還沒補完嗎?趕緊的趕緊的開船了,不要再耽擱了!」

  灰鳥探出個喜滋滋的腦袋:「在開了在開了!」

  看他們臉上交相輝映的「上了賊船就別想再下去」的神情,王鸞無語半晌,提著自己的工具箱去給他們修飛船。

  這飛船叫鐵石號,老化了沒辦法,不是這裡出問題就是那裡出問題,不過都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王鸞還能應付得過來。

  修好了灰鳥不斷念叨的溫度調節問題,再走出去,就見船上的人都脫下了大棉襖,聚在一起打牌侃大山,見了她紛紛打招呼。

  船本身不大,貨物艙就佔了一半,供人睡覺的房間都是小小一間,唯一空間大點的就是隊長的那間,沒有多餘的房間,王鸞被安排了和隊長住一起。

  在這裡的單身Alpha和她那個世界的單身漢基本都是一樣的,很多都邋遢隨意,隊長的屋子本就不大,還被她胡亂堆放的衣物食品酒品給佔滿了,說是豬窩豬都要搖搖頭。

  王鸞忍不住動手把這混亂的艙房整理一番,因為動靜太大,還引來了船上無聊的隊員圍觀,一群男男女女AABB站在門口閒話。

  「欒姐真的好能幹啊,簡直比Omega還要賢惠。」

  「啊,好想找欒姐這樣的做老婆,做老公也行,上面下面我都行。」

  「你這小子在想屁吃,你一個Beta欒姐看得上嗎,還得是我這樣的Alpha才有可能!」

  這飛船上只有Alpha和Beta,說起話來非常隨便,說著說著就打鬧起來。

  王鸞好不容易把之後要住的房間收拾好,又把自己弄的灰頭土臉,去浴室準備清理一下,誰知熱水冷水從水龍頭內飆飛,浴室內各種東西忽然就開始在空中飛舞,砸到她的腦袋。

  王鸞:「…………」

  山瑪隊長看她一身狼狽從浴室裡走出來,忽然想到什麼提醒道:「忘了說了,飛船裡重力裝置偶爾會失靈,我這個浴室位置不太好,影響最大,洗澡的時候水經常亂飛。」

  提醒的太晚了。

  王鸞一抹臉上的水,帶著濕淋淋的頭髮,大步穿過走廊,途中看到打牌的隊員們手中的牌突然飛出去,眾人見怪不怪地抓住牌,連帶著連飄到空中的水杯都一起抓住了。

  王鸞花了半天把重力裝置修理好,這才好好洗了個澡。

  吃飯時間,飛船上的餐廳開始營業,王鸞看著手上的飛船餐,覺得如果大半年都吃這種東西,可能會死吧。

  山瑪隊長吃得面不改色,還笑呵呵地對她說:「你要是吃不慣可以自己去廚房裡做,食材都有,咱們常年在船上,吃這些東西都吃習慣了。」

  王鸞直接起身去做了份肉沫蓋澆麵,回來後,對面的山瑪隊長就看著她的麵,逐漸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喃喃:「感覺嘴裡的食物開始沒有味道了。」

  灰鳥端著自己的餐盤湊過來,嘴裡大口吃著糊糊,眼睛卻盯著王鸞的麵,鼻子還在不停吸。

  其他隊員也紛紛端著餐盤圍坐過來,就著王鸞散發香味的麵下飯。

  連充當廚師的隊員也過來了,他吃著自己做的食物哽咽說:「我以前也不是當廚師的,只是我打不贏別人才被迫做飯啊,做不好吃這能怪我嗎?吸溜……好香啊這麵,好像有我媽的味道。」

  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的王鸞也覺得自己的麵不太香了。

  長途運貨的飛船在宇宙裡行駛得很慢,也不會花費大量的能源進行空間跳躍,所以經過的許多星星都能看得非常清晰。

  荒蕪的星球們在飛船的視野裡由小變大,又逐漸遠去,飛船就像是一列行駛在荒原的列車。

  王鸞獨自坐在視野最好的舷窗邊,望著外面的星星。

  一扎酒放在她面前,山瑪隊長坐到她對面,一手開了瓶酒:「怎麼呢,心情不好?」

  王鸞推開酒,從一邊拿了自己自帶的保溫杯,倒了杯飲料。

  「你怎麼突然想著要跟我們一起去送貨?」山瑪隊長問道。

  「灰鳥說你們這次要去很遠的地方,這個飛船太老舊,怕你們路上出事,我最近也沒事,就跟你們走一趟。」王鸞喝了口飲料說,「而且我還沒有過長途星際旅行,順便嘗試一下。」

  她沒忘記剛來小烏區,人生地不熟的時候山瑪隊長曾經幫助過她,最初的生意也是灰鳥他們給她介紹的。

  「不是吧,我看你是和對象吵架了吧。」山瑪隊長咂嘴,「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是過來人,我以前對象還在的時候,我一跟他吵架就想上船跑得遠遠的,過幾個月再回去,我看你也是想躲人,我猜對沒有?」

  王鸞沉默。這麼說,對,也不對。

  山瑪隊長當她默認,好奇地問:「我都不知道你有對象了,是個啥樣的人啊,跟姐講講?」

  王鸞沒和其他人聊過嚴瓊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但又確實想和人聊一聊,半天才回答說:「他……是個和我完全不一樣的人。」

  「怎麼個不一樣法呢?」

  王鸞有些出神:「像我,每天吃飯睡覺工作,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生活,但是對他來說,他的每一天好像都是生存。」

  「嘶,生存?」山瑪隊長琢磨了下,「他是星匪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王鸞:「…………」

  好了,不想說了。

  從王鸞無意中知曉「理想國」,簡單了解到竺星生活的那個地方是個什麼情況,她就越發為嚴瓊玉感到緊張,他好像在做很困難的事。想起他上次身上的傷口,更加確認這一點。

  而且她看嚴瓊玉現在的做派,真的好像那種故事裡的反派角色,一旦有喜歡的人就會被敵人捏住軟肋最後慘死的那種。

  王鸞的神情格外嚴峻地喝著自己自製的養生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5-3-25 11:01 PM

第六十三章

  在進入大片沒有開發沒有人煙的荒星區之前,還有幾次可以靠港補充生活物資的機會,王鸞也下了船,買了些自己需要的東西。

  其他東西船上的隊員們還能理解,就是泥土……為什麼要弄這麼多泥土到船上?

  「欒姐,泥土,是可以用來修飛船的嗎?」對她盲目崇拜信任的灰鳥問道。

  王鸞:「不,泥土用來種菜。」

  才在船上過了幾天,王鸞就發現長途飛行的日子真是太無聊了,也難怪隊員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打牌。

  她不喜歡打牌,在飛船上總要找點事情做,看到某個隊員帶了一盆據說是男友送的花,她便想到,不如乾脆在飛船上種點菜,剛好能豐富一下飛船上的伙食。

  泡沫箱裝土種菜是基本技能,王鸞將這些裝土的箱子安排在飛船上的好幾個地方,餐廳內充當景觀隔斷上下擺了兩層,休息區壘了個花壇,走廊內壁也安排了一整排。

  將所有裝土的箱子有序排放,按照位置不同安排各種菜,先在苗盤裡育苗再進行栽種,製作灌溉系統,為此她甚至給飛船擴大了儲水的水箱,並改造了老舊的循環淨水儀。

  「如果還不夠的話,只能用飛船探測到時候去荒星加水。」王鸞說道。

  為了讓菜苗們擁有充足的日照,她還加裝了補光燈。

  她對這些菜的照顧,令船上所有人感到羨慕,大家都是混亂區隨便長大的,都沒經歷過這種精細的呵護呢。

  看這鬆土加肥灌溉抓蟲,每天除了檢修飛船,王鸞的時間就全都花在這些菜上面。

  當然,用心照料的菜也會給予反饋,它們迅速地長成了綠油油的一片,規整擠滿了箱子。

  這本就不是什麼昂貴的飛船,娛樂設施很少,裝飾更是沒有,現在光禿禿的走廊餐廳休息區都擁有了菜園子,讓一群隊員分外稀奇,每天經過不自覺都要看一看。

  親眼看著這些菜長大,他們也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第一茬菜苗長成時,王鸞宣布可以摘下來吃,還惹得幾個隊員連聲勸她不要摘了這些菜,好不容易長這麼大。

  王鸞辣手一揮:「菜種了不就是用來吃的,摘了加餐!」

  她一手擰一棵菜,裝滿了一籮筐帶進廚房。

  偶爾她也會進廚房給所有人做點吃的換換口味,不然每天都被一群人盯著吃飯她也受不住。

  這一天所有人都得到了蒜蓉醬汁燙青菜,雖然很簡單,但是剛摘下來的鮮嫩青菜咬在嘴裡,清甜的菜汁流入喉嚨,感覺人都被治癒了。

  之前喊著說不要摘菜的幾位,吃的最開心。

  王鸞將調配的營養液翻進土壤,換上前兩天新發的菜苗,不讓禿的那麼一塊影響整體美觀,讓它們可持續發展。

  走廊生長最快的大青菜吃了一茬,休息區的大花壇菜園也陸陸續續開出來花。一大早,王鸞的室友山瑪隊長把她吵醒,用興奮至極的語氣告訴她開花了。

  「什麼開花了?」王鸞還沒睡醒,茫然地看著山瑪隊長快樂的臉。

  「你在休息區裡種的花啊,開花了,還開了一大片呢,真是好看,我還沒見過這種花呢。」

  王鸞連牙都沒洗被她拖到休息區,發現那些往日起來很晚的隊員們已經齊聚休息區,或坐或站地圍在花壇菜園邊大聲說笑。

  「我等開花都等了兩天了,前天就看到花苞,一直忍著沒說。」

  「我才是第一個發現的吧,三天前就看到了花苞了。」

  「你這崽種還好意思說,開的第一朵花給你摘了帶回房間裡去了吧!」

  「什麼?別胡說,我可沒有啊!」

  「我也看到了,你還想不承認!」

  「那你也摘了一朵!我也看見了!」

  一群人喜氣洋洋的互相怒罵,王鸞實在是搞不清楚他們這種過年一樣的喜慶氛圍是怎麼回事,不就種下的菜開了花嗎?

  她過去瞧了眼,打著呵欠說:「等下就把這些花摘了炸著吃掉吧。」

  所有人包括山瑪隊長都默默看著她:「…………」

  王鸞莫名其妙:「這種菜是在土裡長果實的,摘了花土裡的果實還能長得大點。」免得開花消耗營養。

  看著眾人不捨的目光,王鸞又打個呵欠:「我回去睡一覺再來摘。」

  果不其然,等她又睡了會兒回來,那一層花至少少了一半,在附近的隊員都在觀察她的反應,每當和她的眼神對上都心虛到飛快轉開。

  估計每個人都摘了不少花回去裝飾房間。

  他們竟然這麼喜歡菜開的花,這是王鸞沒有想到的,她也沒多問,把剩下的菜花摘了,做了一頓炸菜花。

  餐廳裡種的某種爬藤豆子開始開花了,開的是黃白交雜的花,和家裡種的那種不太一樣,但有相似的地方。

  這邊的花一開,原本喜歡待在休息室的隊員們就轉移到餐廳來進行集體活動,對於這些菜和花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熱情。

  可能是長途星際旅行太過無聊了,他們每天除了巡視清理貨艙,輪流開船探查航路之外,就沒有別的事能做。

  坐在餐廳裡,王鸞看著這藤豆花,想到嚴瓊玉。

  她偶爾就會這樣,沒頭沒腦地突然想起嚴瓊玉,想自己這麼突然走了,他又不知道她在哪。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的情況比較公平,雙方都不知道對方在哪。

  王鸞剪了兩枝黃白的藤豆花回到房間,插在一個充當花瓶的長頸飲料瓶裡。

  從餐廳也陸續有花開,眾人吃飯的時候也不再盯著王鸞一個人了,他們熱烈討論著今天的花有沒有被誰偷掉,展望著未來開花結果後,做成菜味道會是什麼樣。

  當然航行的途中也並不是只有這種普通枯燥的事,還有一些比較麻煩的情況,譬如遇到了移動的隕石區。

  山瑪隊長是這艘飛船的船長,她的航行經驗是三十多年,據她所說她從十歲出頭能搆得到控制台就開始摸索開飛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她開起飛船確實很厲害,那一大片讓年輕隊員們嚇得臉色發白的隕石區,她一上手就開出了絲滑的感覺,躲避起那些無規律隕石來簡直就是炫技。

  這個沒事喜歡蹺著腿喝酒聊八卦的中年女Alpha,在開飛船的時候,隱隱露出一股鋒利堅毅的氣質。

  王鸞那一天晚上沒有回房間休息,她就坐在山瑪隊長的駕駛座旁邊,看著她越過那些障礙,用刁鑽的角度將飛船開離了那片危險的區域。

  十幾個小時,她除了眼珠和手,幾乎沒有怎麼移動過。在飛離危險區後,她鬆開手,立馬癱在了一邊,大喊累死了。

  見王鸞刮目相看的神情,山瑪隊長神神秘秘說:「厲害吧,其實我以前是帝國軍隊裡開重型轟炸飛艇的,還做到過軍團副團長呢!」

  王鸞也說:「厲害,其實我以前是大貴族家的繼承人,可以在帝都和皇子皇女談笑風生那種。」

  「你這家伙真是比我還能吹!」山瑪隊長哈哈大笑。

  王鸞也跟著笑,並向她學習怎麼開飛船。

  山瑪隊長懶散道:「開飛船這有什麼好教的,就是開得多自然就熟練了。」

  王鸞:「我做飯的時候給你也做一份。」

  山瑪隊長當場坐到駕駛座,肅然說:「其實還真有一些技巧,一般人我都不會告訴他們,但是咱們是什麼關係,你要學我肯定全都教給你,絕不藏私!」

  王鸞在飛船上便又多了個能打發時間的事情,開飛船。

  她的飛船駕駛技術日漸熟練,而且她慢慢喜歡上了獨自駕駛飛船。

  宇宙航行總是給人一種孤寂又盛大的感覺,特別是當進入飛船的夜間,船員們都去休息,除了觀察室一個監測航線的人,控制台駕駛室這邊就只有她一個人。

  面前寬大的舷窗彷彿是張開的眼睛,宇宙群星從此湧入她的視線,要將人淹沒。

  王鸞有了一個念頭:她想要一艘屬於自己的飛船,不用太大,像這樣可以緩慢行駛在宇宙中,飛船上種些菜。

  當她還在王家時,她名下擁有很多飛船飛艇,但她從來沒有覺得那是自己的,因此放棄也格外乾脆,更不覺得可惜。

  現在她擁有的東西,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所以,不如,自己攢材料自己做一艘飛船吧?

  空閒時候,王鸞開始抱著個本子寫寫畫畫,一點點完善自己的飛船雛形,連駕駛飛船的時候也在思考。

  這天她慣例主動去駕駛飛船,並思考著飛船的設計,忽然看見一艘陌生飛船靠近。

  「靠!發過去的訊號沒回應,肯定是這一片的星匪飛船!」檢測室裡的隊員罵了一聲,趕緊拍響了警報。

  不一會兒所有人都拿著武器爬起來了,山瑪隊長跑過來的時候還在繫褲子。

  她站在王鸞身邊繫褲子,語氣嚴肅:「應該是個星匪飛船沒錯了,看那艘飛船上面印著的紋章,那是比較出名的一個星匪團伙,叫『燕嵐』,別看名字這麼軟,點子可太硬了,這艘飛船體型不大,應該是前哨飛船,後面肯定還跟著幾艘飛船。」

  「我也聽說過,『燕嵐』星匪團,聽說如果是Omega就會放過,Alpha會被帶走賣掉,也不知道被賣到哪裡,反正被他們抓走的Alpha再也沒人見到過。」其他隊員在後面議論紛紛。

  「我聽說這個星匪團當家做主的是Omega。」

  「Omega又怎麼樣,他們狠起來更心狠手辣!」

  幾句話功夫,那艘飛船後面果然又出現了幾艘更大型的飛船,看樣子是用了空間跳躍到附近,也是他們倒黴剛好迎面撞上。

  「我們這麼個小破貨船他們應該看不上吧?」有人剛說完,新出現的星匪飛船已經朝這邊發射了一次能源炮,就像是遇到個擋路的小石子隨意將她們打碎一樣。

  「那邊,我們進那個隕石區,他們肯定懶得追上來。」山瑪隊長指揮道。

  王鸞詫異:「隕石區很危險,一不注意飛船就墜毀了,讓我來開?」

  山瑪隊長:「怎麼,你害怕?你不行啊我都教了……」

  飛船驟然失重,王鸞操控著飛船躲過又一次炮轟,猛地衝進了隕石區。

  她開的沒有山瑪隊長那麼熟練,但是一次隕石都沒撞到過,她神情專注,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把隕石和『燕嵐』星匪團的飛船都拋在身後。

  剛發射了兩枚能源炮的星匪飛船上,駕駛飛船的Beta小心地對後方坐著的人說:「團長,那艘小貨船撞進隕石區了。」

  叉著腿坐在那擺弄能源槍的女Omega不滿大罵:「真是廢物,一艘破貨船都打不中!」

  在場眾人都不敢說話,低頭任她罵。

  罵了兩句,一位男Omega拿著通訊器走進來,看她一眼:「又是為了什麼發脾氣?」

  炎燕滿臉不爽地哼哼,卻不說話,炎嵐便明了她還是在為了前不久的事生氣。

  兩人是雙胞胎姐弟,性格雖然不同,心意多少有些相通,知道自家姐姐到底在氣些什麼,炎嵐上前安慰:「等找到叛逃的傅祁,交給嚴瓊玉,我們再回來就是了。」

  他們燕嵐星匪團向來在鹽河漠海金沽鄉附近活動,這次和另一伙老仇家爭奪地盤,眼看佔著上風,教母那邊突然傳來消息說傅祁叛逃,要求他們配合教子嚴瓊玉一起把人抓回來。

  就為了抓個人,他們不得不放棄大好形勢離開。炎燕當然不會對教母生氣,便拿路邊的小貨船撒火。

  炎嵐並沒有在意那艘破貨船撞進隕石區會是什麼下場,他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如今,教母將許多事都交給了嚴瓊玉,他這個教子看來是真的要成為我們理想國新的『王』了。」

  炎燕神色不屑:「哈,一個帝國養大的Omega。我認可的只有教母,他算什麼東西。」

  炎嵐心照不宣地朝姐姐笑了下。他的想法,當然是和姐姐一樣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六十四章

  飛船從大片危險的隕石區衝出來,終於恢復平穩,抓住緊急扶手的山瑪隊長笑著對王鸞比了個手勢,誇道:「不錯不錯!」

  灰鳥等在場的隊員也紛紛誇讚:「開的真好……嘔!真、嘔嘔!好!」

  王鸞:「謝謝、嘔!」

  太顛簸了,她一放鬆下來自己也想吐。

  從遇見燕嵐星匪團,被逼遁入隕石區之後,接下來就再也沒發生什麼意外,頗為順利地到達了鹽河區。

  到達這裡,便沒有王鸞什麼事了,帶來的一貨艙白晶玉一大部分走山瑪隊長的關係賣給一個大商人,還有小部分需要她去兜售。

  王鸞這個閒人就下船在鹽河四處走走看看。

  雖說是星際時代了,但是貧富差距很大,何況在這種帝國邊緣處,連軍隊都管不住的混亂區域,大部分人終生都只生活在自己出生的區域,沒有去過更遠的地方。

  像鹽河這邊的本地人,長相就和小烏區那邊有點不一樣,顴骨更高,臉膛發紅,手腳粗糙皸裂,可能和他們大部分在鹽場工作有關。

  王鸞在街上逛了逛,買了點紀念品,已經適應了小烏區生活方式的王鸞,在這裡還是挺有安全感的。

  因為這裡的人發生衝突也只是肢體上產生摩擦,而不像小烏區那邊一言不合能拿出射線槍抵著人家腦袋或者腰子。

  雖然她一副明顯外地人模樣,但看到她腰上的武器,這裡的小偷小摸都遠離了她,宰人的店報價也沒那麼誇張。

  本地特產多是鹽以及一些副產品,和她來時想的不太一樣,這裡的鹽有各種種類各種用途,只是用來吃的鹽就有上百種,還有用來沐浴清潔的,用來防蟲除臭祛味的等等。

  最讓王鸞覺得驚奇的是,這裡還有一種特產,鹽晶工藝品。

  天然形成的鹽晶堅硬,擁有各種顏色形狀,和許多天然寶石一般美麗,來往的本地人身上基本上都佩戴著鹽晶首飾。

  王鸞逛鹽晶工藝品鋪子的時候,看著架子上那些藍色的翠色的半透明天然晶石,覺得嚴瓊玉可能會喜歡這種天然的裝飾,決定買點回家當擺設。

  有一家賣鹽晶首飾的,王鸞瞧中一枚天然雪花狀的粉色鹽晶,據店家介紹,還可以吃。

  王鸞想起當初被迫在荒星啃蟲子的日子,如果那時候有鹽的話蟲子也不至於那麼難以下咽。所以,多麼實用的首飾啊。

  她買了一盒各種顏色的鹽晶首飾,鐲子耳環項鏈戒指,如果嚴瓊玉不喜歡粉色雪花吊墜,可以自己選別的。

  她在鹽河逛了幾天,山瑪隊長的白晶玉清的差不多了,拖回來半艙的鹽晶。

  「那崽種現在跟我哭窮,說是手上暫時拿不出錢,只能拿了貨來抵一部分錢。」山瑪隊長翹著腳罵了半天,「早知道他是個龜孫,連這點便宜都要佔!」

  她並不擅長做生意,這次也是沒辦法,不能看著兄弟們窮兮兮地散伙,才拉起這麼個攤子。越想越氣不順,第二天叫上所有人一起,又去找她從前認識的那奸商交流感情。

  王鸞看著飛船,進行檢修,沒跟著一起去,只看到山瑪隊長和其他人又拖回來半艙鹽晶,心情愉快地宣布可以返航了。

  「等回去把這一艙東西全賣了,兄弟們以後幾年也算是有著落了,不至於被逼得馬上去挖石礦,採石不是什麼好活。採石切石的,哪個不是年紀輕輕就得病去了,太苦太累。」山瑪隊長說起這事,心上好像放下一個重擔。

  混亂區的正經工作不算太多,王鸞這一年多看了太多各種走私買賣人口搶劫偷騙之類的事,像灰鳥他們這種類似混混收保護費做運輸已經是難得的好工作了。

  知道這一趟回去之後,大家就要散伙,船上的人情緒都不太高,打牌也沒什麼人有興趣。

  王鸞把花壇裡的蘿蔔們挖出來,準備做個醃蘿蔔。食物在王鸞這裡,統一按照自己的習慣稱呼。愛叫蘿蔔叫蘿蔔,愛叫青菜叫青菜。

  這種黃色蘿蔔水分高,長得快,挖出來時各個都有手臂粗長。

  王鸞安排著沒精打采的眾人切蘿蔔條,揉蘿蔔,一起做了許多醃蘿蔔,還用上了這次買來的特產鹽。

  一群人等著吃醃蘿蔔,總算恢復了些精神,又催促王鸞趕緊再往花壇裡種下一茬蘿蔔。

  「要是長得快一點,在我們回家之前,還能看到一回這菜開花呢。」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彷彿人人都忘了,等到回去,這艘飛船就再也不屬於他們。

  醃蘿蔔得到了一致好評,接下來就變成了眾人的固定配菜,用來配糊糊配麵條配餅。

  見他們實在太無聊,王鸞又摸出來一袋粉,決定帶他們做餃子吃。

  這餃子做的慘不忍睹,但吃的樂不思蜀,所有人都意猶未盡。

  灰鳥端著盆大的碗吃餃子,蹲在王鸞身邊說:「真好吃啊,欒姐,我不想學修理飛船了,太難了我學不會,我想學做餃子做蘿蔔條,你說我開個店賣吃的怎麼樣?」

  回程這段時間,不只是灰鳥,許多隊員都迷茫著自己接下來拿了錢要去做什麼。

  「灰鳥說你們要散了,之後你準備怎麼辦?」王鸞問山瑪隊長。

  「我啊,隨便吧。」山瑪隊長說道,「可能去給人開開飛船,運貨飛船載人飛船,這把年紀了,幹點什麼活不下去。」

  「你就好了,年紀輕輕的有這樣的手藝,以後也不用愁,哪像船上這些懶東西,讓他們學點什麼一個個就好像腦子生鏽一樣學不會。」

  山瑪隊長發出中年人感嘆,「你現在什麼都好,要是能找個Omega,再讓他給你生個孩子就圓滿了……」

  說到這,山瑪隊長看見王鸞顫巍巍伸出一隻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山瑪隊長看她按著腦袋一臉扭曲,好像是頭痛,又捂住肚子好像是肚子痛,腳扭在一起彷彿又是腳痛,「嘶,你這是哪裡痛啊?」

  王鸞不說話,只是擺手。

  不行,她還是不能接受嚴瓊玉生孩子,想像一下他大著肚子的樣子就要崩潰了。

  …………

  嚴瓊玉接到通訊,一心二用地聽著,他神情冷淡,臉龐在實驗室冷白的燈光下顯得鋒利消瘦。

  「傅祁人已經抓到了,就是『燕嵐』那邊發來消息說,他們要提前回去,只留了一艘押送傅祁的飛船,讓我們自己去交接。」

  說話的人很小心,燕嵐正副兩位團長對教子態度這麼敷衍,明顯是不把他放在眼裡,可他知道教子究竟有多麼可怕,生怕他為此生氣。

  嚴瓊玉語氣平靜,沒把燕嵐那兩姐弟的態度放在眼裡:「既然這樣,準備一下,我親自去交接。」

  燕嵐星匪團大部分星匪撤回老巢,是因為收到消息老對頭已經打到了他們家門口,所以才急匆匆離開。

  但真要說起來,也沒有危急到見教子一面親手交人的時間都沒有,他們之所以人也不見扭頭就走,也有部分原因是不想給這位教子面子。

  燕嵐星匪團留下來的一艘飛船裡除了被關起來的傅祁,還有兩個Beta和六個Alpha船員,在嚴瓊玉到來之前,他們只能無所事事地在原地等待。

  他們所在的位置一般很少有飛船經過,偏偏不巧,正在山瑪隊長選擇的航線上。

  「有飛船經過,還是艘貨船。」燕嵐星匪團那艘飛船上,一個Beta船員發現了前方的破舊貨運飛船。

  另一個船員想起來:「這飛船破的好眼熟,之前來的時候也遇見過,團長還讓我哥打了炮,可惜沒打中。」

  他的同伴忽然說道:「那咱們幹一票怎麼樣?這一趟出來就為了抓個人,一點油水都沒撈到。剛好他們撞上來,我們也賺個外快,反正就是個破貨船,肯定沒加載什麼武器,咱們隨隨便便就解決了,也不怕什麼。」

  另一人被他說動,也沒怎麼猶豫就同意了。

  山瑪隊長的破飛船上,等到負責駕駛飛船的人發現已經太晚,突然出現的星匪飛船攔在他們的航線上,能源炮蓄勢待發,威脅他們趕緊停下交接船上的東西。

  這一片沒有隕石區可以逃跑,專業搶劫的飛船性能比他們這破貨船好多了,正面對上也打不過。

  眼看不僅貨物不保,還有可能被這群喪心病狂的星匪一起幹掉,山瑪隊長面沉如水。

  「這是我們辛辛苦苦弄來的貨,怎麼能給他們!」

  「大不了和他們拼了,只有這麼一艘飛船,估計也沒有很多人,怕什麼!」

  灰鳥等年輕人喊道。

  山瑪隊長板著臉罵道:「我他媽也不樂意,但是和他們拼了你要怎麼拼?啊,你上得去那飛船嗎,人都見不到你隔著飛船和他們拼嗎,人家一炮就把你轟成灰了!」

  聽到她這麼說,眾人都灰心的靜下來。

  這時只聽到王鸞的聲音:「等飛船交接,我順著外艙爬到他們艙門口,把艙門卸了,你們跟著我進去制服船上的人。」

  對啊,這裡還有個厲害的機械師,卸個艙門難不倒她!眾人歡呼,紛紛看向山瑪隊長等她決定。

  山瑪隊長:「還看我幹什麼,還不趕緊準備,幹他們!」

  星匪飛船上兩個Beta船員開啟交接模式,接管貨艙的貨物,有些嫌棄:「就是些不值錢的東西,算了,倒手賣了也能賺一筆。」

  「船上還有人呢,怎麼處理?」

  「哈哈哈,怎麼處理,當然和以前一樣,一炮送他們變成宇宙灰塵嘛!」

  兩人隨意交談著,突然間,艙門被人踢開,一道手拿射線槍的人影衝了進來,後方接二連三又湧進來一群人。

  一場混戰很快落幕,王鸞也沒想到攻佔一艘星匪飛船會這麼輕易,將沒死的人綁在一起,她和其餘人坐在飛船裡面面相覷。

  「接下來怎麼辦?」

  山瑪隊長看著這飛船內部:「這飛船真不錯啊。」

  「隊長,不然我們把這飛船開走賣了吧?」

  「你傻呀,把這艘飛船開走賣了,燕嵐的人馬上就順著信息追過來殺人了!」

  「那怎麼辦,難道我們就這麼走了?可是來都來了,不弄點什麼回去太可惜了。」

  「拆點什麼吧,找找有什麼值錢的!」

  王鸞也跟著其他人一起在飛船上翻找,忽然有人驚叫一聲:「這有個Omega!」

  被關在一間艙房裡的傅祁臉色憔悴,面對這一群人稀奇地圍觀,他意識到什麼,楚楚可憐地哀求:「你們不是燕嵐的人?我是被他們抓來的,拜托你們放我走吧。」

  飛船上的一群AB都沒怎麼見過O,還是這麼漂亮的O,都有點激動,搭話道:「你是怎麼被燕嵐的人抓到的?」

  「這些星匪也太囂張太可惡了,你沒事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放心,我們待會兒就走,一定也帶你一起走。」

  傅祁露出感激的神情,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在人群中巡視,確定了這群人中的老大估計是那個中年女Alpha,便朝著山瑪隊長那邊刻意露出虛弱的笑容:「我……」

  王鸞從人群中走出來,突然一把將傅祁打暈。

  「這人很可疑,說不定是燕嵐星匪團的人,我們時間太緊,別在這浪費了,趕緊搜刮一遍,有什麼話把人帶走後再問吧。」

  眾人一想也是,遺憾地看一眼暈倒的Omega,繼續散開去搜刮。

  山瑪隊長咋舌,悄悄對她說:「這麼漂亮一Omega,你下手真狠啊。」

  王鸞肅容:「你不懂,就是長得好看的Omega才危險!」

  她剛才看到這人的作態就想起最初的嚴瓊玉,肯定不能讓他忽悠人,先打暈了保險。

  他們還沒翻完,忽然飛船周圍出現了三艘中型飛船。

  「不好,又出現了新的飛船,那是不是燕嵐的飛船?」

  「不像啊,沒有燕嵐的紋章……糟糕,他們肯定認識的,發來了內部通訊!」

  王鸞和山瑪隊長趕到控制室,對視一眼都覺得情況嚴峻。

  而那三艘飛船正中的飛船上,嚴瓊玉撐著額頭閉目養神。

  站在控制台前的人有些猶豫地回頭請示:「教子,燕嵐的人沒有回應。」

  「嗯?」嚴瓊玉睜開眼,起身走到控制台前。

  燕嵐留下的這艘飛船旁邊還停泊了一艘貨船,正處於貨艙交接狀態,有些不對。

  「情況不對。」嚴瓊玉點了點控制台,「發通訊,告訴他們,十秒之內不接通就直接開火。」

  ……

  「糟了糟了,他們要開火怎麼辦,來不及逃了!」

  這邊飛船灰鳥緊張大喊,一群人手足無措的時候,王鸞已經扯下人質身上燕嵐的制服套在身上,並且順手裹住了半張臉。

  「你們先躲開別說話,我看看能不能拖延一下時間。」

  沒時間給她準備,通訊已經發出鮮紅的提示,王鸞點開,猛然看見對面一張熟悉漂亮的臉,滿腦子的危險念頭頓時咕咚沉底。

  王鸞:「…………啊。」

  嚴瓊玉:「…………嗯。」

  雖然裹住了臉,但他能認不出來這是誰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六十五章

  關於王鸞小姐為什麼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現這個問題,嚴瓊玉也不是很明白。

  兩人對視後陷入微妙的沉默。

  在這短暫的沉默中,站在兩人身後的人都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山瑪隊長等人提心吊膽:到底能不能糊弄過去?

  跟隨教子前來的人滿心疑慮:對面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在這一觸即發的危險局面裡,王鸞先一步放鬆下來,她沒發現自己的眼睛都唰的亮了。

  當她意識到對面是嚴瓊玉的時候,心裡某些沉重的危機自然而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重逢的喜悅。

  嚴瓊玉換了個姿勢,身體微微前傾,望著王鸞慢慢開口說道:「我是來交接傅祁的,你們團長應該告訴你們了,對吧?」

  王鸞:「對!」

  「嗯。」嚴瓊玉點頭,「那把通道打開,我過去看看傅祁的狀態。」

  王鸞:「好!」

  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但是管他呢,順著嚴瓊玉的話說就沒問題了。

  站在嚴瓊玉身後的人有些遲疑:「教子要一個人過去?可我看他們有些不對勁,還是讓我們跟隨一同過去吧。」

  嚴瓊玉:「不必。」

  「可是您方才不是說情況有些不對?」

  「沒有不對。」嚴瓊玉自然地收回自己剛說過的話。

  那人被他看了一眼,注意到他眼神中的冷意,頓時閉嘴不語。

  被山瑪隊長等人把持的星匪飛船上,原本的船員並沒有死,他們被綁在一處,也看到了方才的情形。

  眼看那位教子對可疑的人既沒有提出疑問,也沒有詢問身份,直接就準備獨自一人過來,都急了,扭動著發出嗚嗚叫聲,試圖吸引注意力,被山瑪隊長踩住消音。

  通訊結束,山瑪隊長憂心道:「這就糊弄過去了?這是不是太簡單了,那個人看上去就是個聰明人,萬一他是想穩住我們然後帶人過來……」

  「沒事。」王鸞拉下臉上的無效面罩,撓了撓腦袋,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認識的人,他會幫我們遮掩過去的。」

  說完她拍拍山瑪隊長的肩:「隊長你帶著其他人先收拾東西,我去接一下他。」

  說罷匆匆離開,去飛船接軌的通道口。

  她才等了一會兒,嚴瓊玉就從另一頭走了過來。

  一陣子沒見,他似乎長高了些,因為長高,看上去就比從前更消瘦幾分,氣質也更銳利冷淡些。

  但是隨著他走近,臉上逐漸露出笑意,看上去又顯出破冰般的溫柔來。

  王鸞不知道自己也笑了,往前走了幾步,兩人在走廊中間相接。

  才一靠近,嚴瓊玉便非常自然地伸手扶著她的臉頰,在她額頭上親了下,語氣和緩地問她:「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啊?挺好的,駕駛飛船更熟練了,還去鹽河走了一趟,就像是長途旅行,還挺開心的。」

  「開心就好。」嚴瓊玉說道,「你很久沒回去過,菜園裡那些菜都長得太瘋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

  他有回去找她。

  王鸞腦海裡忽然浮現嚴瓊玉回到家沒看見她,一個人在菜園裡轉圈的場景。

  「我這就回去了,到時候收拾幾天,種些新的菜……就是,我能回去了嗎?」

  聽她這麼說,嚴瓊玉便明白她的顧慮什麼,有些抱歉地蹭了蹭她的臉頰。他知道她之所以離家,估計更多的還是發現他和竺星之間有某種聯繫,擔心影響他。

  「當然可以,放心吧,竺星不會再去找你的麻煩。」

  王鸞一驚,第一反應就是:「你把她幹掉了?」

  嚴瓊玉頓了下,微笑:「當然沒有。」

  人還活著,只是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而已。

  沒有啊……王鸞一時都不知道自己這口氣該不該鬆。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嚴瓊玉疑惑不解,「我何時殺過人?」

  至少在她面前他並沒有殺過人。

  王鸞:「…………」為什麼?他對自己逐漸變得反派的危險氣質是一點察覺都沒有嗎。

  嚴瓊玉:「難道是竺星告訴你的?」

  王鸞:「…………」雖然她之前確實和她說過,但是這個語氣就很危險。

  嚴瓊玉:「看來確實是……王鸞小姐,有話直接對我說,不要在心裡說。」

  王鸞乾巴巴地笑:「主要是,我看我不說話你也能猜出來。」

  她見這幾句話功夫,雖然嚴瓊玉臉上還在笑著,但眼神已經淡下來,連忙說:「我在鹽河有給你買禮物。」

  其他東西都不在身上,但她恰好把那粉色雪花鹽晶吊墜帶在身上,這會兒拿出來給嚴瓊玉看,掛在他的手指上。

  「這是鹽晶裝飾,天然形成的圖案,還可以吃,據說放在熱水裡也不會融化。」

  「如果你不喜歡,我那還有很多,你自己選。」

  看他端詳那片粉色小雪花,王鸞悄悄伸手抱住嚴瓊玉的腰:「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這種天然鹽晶,還買了些擺設可以放在家裡做裝飾,還有個粉晶花瓶可以給你插花。」

  「看起來,王鸞小姐有在想我?」嚴瓊玉握著她的手,清晰愉悅的笑意又從眼睛裡流露出來。

  仍然不太習慣直接表達感情的王鸞忽然想起一個語言技巧,不想正面回答的時候就反問,於是她反問:「你沒有想我?」

  「想。」嚴瓊玉大大方方回答。

  王鸞:「…………」輸了,從見面開始就一直輸!

  按理說她是A,那兩人之間她需要更主動一點才行是不是?王鸞想起這段時間山瑪隊長的教導。

  她忽然回頭看看,確認身後沒人,隨即壯士扼腕般攏著嚴瓊玉的腰,湊近過去吻他。

  慚愧,技巧生疏了,磕磕絆絆又磕到牙齒,腺齒不自覺冒出來刮到舌頭。

  嚴瓊玉被親得從喉嚨裡溢出兩聲笑意,王鸞被他笑得臊意上湧,退開一點,訕訕道:「對不起,咬到你了。」

  學不會控制尖銳的腺齒,很容易就刮出傷口,總之她又嘗到了他血的味道。

  嚴瓊玉舔舔嘴裡的傷口,也說:「抱歉,我笑只是想起,王鸞小姐從一開始就學不會使用腺齒,比普通人更遲鈍一點,有些可愛。」

  不會使用自帶的器官有什麼可愛的?王鸞不是很懂:「那我不行,豈不是更可愛?」

  嚴瓊玉:「噗、哈哈哈哈哈……抱歉!」

  他突然笑得渾身顫抖,勉強將王鸞抱住,將腦袋擱在她肩上,避免王鸞看到他太過放肆的笑臉。

  他的後頸腺體離得太近,能嗅到一點點信息素的香味,王鸞雙手抱住他的腰輕聲抱怨:「你以前都不嘲笑我的。」

  語氣不太像抱怨,也帶著點笑意。

  嚴瓊玉控制好表情,又變回微笑,抬起頭來直視她:「抱歉,我不笑了。」

  離得太近,王鸞能感覺到他略低的體溫,還有消瘦的身體,抱著他的動作稍微緊了緊。

  「如果……你累的話就去我那住幾天吧,給你燉湯喝。」

  「……好。」

  「那個……不是我想打擾兩位,是那個被關在單獨艙房的漂亮Omega出了點問題,他信息素失控洩露了,現在怎麼辦?」山瑪隊長在通道口處,捂著口鼻幽幽道。

  王鸞嗅到了清淡的一股香氣,似乎是某種花香。

  嚴瓊玉也察覺到了,他臉上某種柔軟的情緒又被埋入冰面之下。

  他放開王鸞,也不需要帶領,徑直往關押傅祁的艙房快步走去。

  王鸞跟在後面,看見破飛船上的幾個Alpha隊員僵屍一般伸手晃動著,因為這信息素發出快要迷失的嗷嗷叫:「真香!真香!」

  山瑪隊長罵道:「沒出息,控制好自己,不然就趕緊下去,回咱們自己飛船!」

  另外幾個Beta隊員將他們強行拖了下去。

  王鸞跟在嚴瓊玉後面,見他一把按住那個昏迷中的Omega,直接在他後頸腺體上扎了一針,速度快得王鸞都沒看清楚他是從哪裡掏出了注射器。

  傅祁身上有些失控的信息素漸漸消散,身體痙攣著清醒過來,後腦還隱隱作痛。

  他看清身前的嚴瓊玉,神情幾經變換,最後低聲道:「教子。」

  嚴瓊玉放開他,擦了擦手,淡淡問他:「傅祁,我給了你逃出去的機會,你只能做到這樣而已嗎?」

  「我沒想到燕嵐的人會這麼快就找到我,我差一點就可以逃離他們的抓捕,只差一點而已。」傅祁爬起來,看到嚴瓊玉的神情,意識到他並不想聽自己說這些廢話,語氣一轉哀求道,「再給我一個機會吧,我一定能做到!」

  嚴瓊玉卻並不理會他,而是轉身離開房間,帶著房間門口的王鸞走到一邊。

  「忘了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在這裡?」嚴瓊玉這個時候才問出了這個早該問出的問題。

  王鸞組織了下語言,用最簡單的話語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經歷。

  包括之前遇到燕嵐的團隊被送了兩發能源炮,她們躲進隕石區避開,到後面又遇到這艘單獨的星匪飛船想搶劫他們被反殺。

  兩人剛好走到了控制台前,被抓的星匪就被綁在附近,嚴瓊玉微笑地看了這幾個激動的星匪一眼:「這樣嗎,我明白了。」

  王鸞覺得他這時的笑容,非常有凶殘反派要殺人的感覺。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六十六章

  「我們就這麼走了?」王鸞站在飛船通道口,回頭看嚴瓊玉,「你這邊沒問題嗎?」

  「當然。」嚴瓊玉微笑,「你先回去吧。」

  山瑪隊長飛船上的其他隊員都已經拿著從星匪飛船上搜刮的各種東西,樂滋滋地回到了破飛船,都在等著她。

  兩人好幾個月沒見,突然見了一面,才說了幾句話。

  王鸞發現自己似乎有點不太想就這麼離開,但她很快克制了這一點情緒,沒有再問什麼,只朝嚴瓊玉揮揮手。

  嚴瓊玉目送她離開,艙門關閉,臉上的笑容頓時就風吹一般散乾淨。

  在嚴瓊玉來時乘坐的飛船上,他的助手柯寧皺眉看著那艘破貨船離開,正想讓另外兩艘飛船過去阻止,忽然收到星匪飛船上發來的通訊。

  嚴瓊玉的聲音通過傳聲器時,一如既往平靜冷淡:「不用管那艘飛船。」

  「是,教子。」柯寧不敢追究那艘先行離去的貨船上有什麼秘密,從跟隨教子之後,他就明白,教子做的事從不會向人解釋,他們這些跟隨者只需要跟隨教子的腳步就足夠了。

  星匪飛船上只剩下嚴瓊玉一個人,他再度來到關著傅祁的那間艙房。

  傅祁低垂著頭,望著門口怔怔發呆,見到嚴瓊玉回來,立即站了起來。

  「教子,我……」

  嚴瓊玉伸出一隻手,示意他安靜,隨意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母親有那麼多『牧羊人』,知道我為什麼獨獨放過你嗎?」嚴瓊玉問。

  傅祁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遲疑道:「是因為,我的精神力是2S?」

  嚴瓊玉望著他,似笑非笑,低聲道:「當然不是,是因為你和我有相像的地方,所以,不用做出這種誠惶誠恐的樣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知道你會做什麼。」

  在發現嚴慕養出來的一群牧羊人裡面,有這一個傅祁時,嚴瓊玉覺得很有趣。

  就像是帝國處處監視教育下,養出了他這樣一個心懷惡意的背叛者,嚴慕的理想國裡也能養出一個不甘於做試驗品和棋子的背叛者。

  大約是因為傅祁並不是從小被嚴慕洗腦長大,他因為高等級的精神力被嚴慕收養教導之前,已經擁有了較為成熟的心理,而且還背負著仇恨。

  傅祁管理的理想國是「家園」,在家園中,Alpha和Omega組成完美和睦又虛假的家庭。

  由此可見,家庭便是他的遺憾與執念。巧合的是導致傅祁家庭破滅的人嚴瓊玉也認識,就是他從前懷疑的生父對象之一,李家主李贄常。

  因為嚴瓊玉的到來,因為他向她展示的一切,嚴慕看到顛覆世界的希望,變得越發瘋狂,理想國如今已經徹底淪為一個大型實驗場。

  這種時候,傅祁因為高等級精神力被看中,他並非嚴慕嚴瓊玉母子這樣的瘋子,連自身都能當做試驗品,自然要逃。

  他能去、想去的地方,便是帝都星。

  傅祁望著嚴瓊玉的眼神,咬一咬牙,說道:「請再幫我一次,只要我能逃離,我一定會完成你之前交給我的任務,而且我發誓,哪怕我離開這裡去到帝都,也會繼續幫你,不管是傳遞消息,還是做什麼,我都會去盡力完成!」

  傅祁心中忐忑,他如今什麼都沒有,說出的話語也沒有任何保障,他不清楚嚴瓊玉會不會再放他一次,甚至就連上一次嚴瓊玉幫他逃走,他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嚴瓊玉輕笑出聲,站起來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記住你說的話,我等著你的消息。」

  傅祁一怔,隨即大喜過望,他跟著嚴瓊玉走出去。

  嚴瓊玉:「你將這艘飛船開到天江星圈邊緣,那裡會有人接應你,這是我給你的第二次機會,也是最後一次。」

  他又隨意地指了指那幾個被綁著的星匪:「對了,到時候這幾個連同這艘飛船一起銷毀吧。」

  ……

  隔了幾個月,王鸞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小烏區港口。

  眾人在這裡和她告別,他們路上都沒有問起那艘星匪飛船上發生的事,連山瑪隊長也沒問,只對她說:「飛船以後就不是我們的了,但大家以後有時間還是能聚一聚的。」

  「欒姐,下次見啦!」

  「下次見。」

  熱熱鬧鬧的一群人隨著破飛船離開,王鸞感覺身邊驟然安靜,又非常輕鬆。

  她回到家,發現外面的店鋪門被撬開了,被偷了一些零件。

  混亂區幾個月沒人住的空屋子遭賊簡直是意料之中,好在只有外間的店鋪被撬了,裡屋因為她特地做的防盜並沒有人入侵。

  只是因為有段時間沒人住,屋內有些灰塵黴味。

  客廳的花瓶裡插著乾枯的花枝,是王鸞沒見過的一種花,她走時還沒有,所以只能是後來出現的。

  毫無疑問,是嚴瓊玉帶來的。

  那麼問題來了,防盜裝置沒被觸發,屋門也沒壞,嚴瓊玉是怎麼進來的?

  王鸞想著這個問題,打開通往後院的院門。

  菜園的爬藤菜們已經爬進走廊,貼在了門上,隨著王鸞開門的動作,扯斷了一片藤蔓。

  「啊……」叉腰站在後院裡,看著這些長瘋了的菜和野草,王鸞發出痛苦的聲音。

  要打理好一個菜園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想要這些菜和菜地永遠規整有序,就需要在上面花很多時間。

  王鸞剛進門才喝了杯水,就一頭鑽進菜地,除草摘菜,忙活到天黑。

  長老了的菜割掉,上面許多的花便可以摘下來插花。還有沒被鳥和蟲子吃掉的蔬果也找出來一小盆,浸泡在廚房的清水裡。

  簡單地吃過晚飯,王鸞洗了澡躺在床上。

  陽台上的菜也長得亂七八糟,還沒時間收拾,靠陽台的門窗幾乎都被這些茂盛的植物給遮蔽了,從內看去影影綽綽的影子在窗簾上搖擺。她翻個身,又看到頭頂的月亮燈。

  接下來幾天日子就很規律起來,整理菜園和屋子,補充生活用品,收拾外面被翻亂的鋪面,去幾家回收店問問究竟是哪些不怕死的小賊偷到她家,順便拿些材料回去。

  一邊修東西,一邊繼續完善她自己的小飛船設計。

  每一天都過得疲憊而充實。

  雖然回來的第一天晚上,她看著窗戶想著嚴瓊玉會不會今天晚上突然就來了;

  回來的第二天,她拿著從鹽河帶來的鹽晶裝飾品想著嚴瓊玉會希望把這些擺在哪裡;

  回來的第三天,她看著那些從菜園子裡收回來的漏網果蔬,想著如果嚴瓊玉今天再不來只能自己吃掉了,不然就要壞了。

  但幾天過去,她已經忙得想不起嚴瓊玉,從零開始造飛船真的太難。

  就是在這麼一天,她買回來一些新零件,回來發現自己的房門大開,有個人大搖大擺地躺在她的沙發上睡覺。

  沙發前的茶几上擺著她之前放在櫃子上的粉晶花瓶,現在花瓶裡插著一大束花。

  流浪貓又突然出現,還帶了花。

  王鸞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門,出去的時候她鎖了門,現在門看上去也沒有壞。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王鸞小姐在想我是怎麼進來的嗎?」嚴瓊玉從沙發上坐起來。

  王鸞:「嗯。」她在想要不要給他一把鑰匙算了。

  嚴瓊玉露出神秘的微笑:「這是個秘密。」

  王鸞:「…………」好的,鑰匙不給了。

  她走向廚房,從保鮮櫃裡掏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月子燉湯套餐,洗洗刷刷,開火點上。

  兩邊的門都大開著,風痛快地從廳堂中間穿過,後院新翻的泥土味,還有割下來堆在牆角的青草氣都很明顯,風清新又乾燥。

  嚴瓊玉躺在沙發上,覺得很平靜。哪怕此刻身體裡的隱痛不絕,他還是感覺到久違的寧靜。

  大概流浪貓的天性就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嚴瓊玉喝完了燉湯,第二天就不見了,好像他這一趟只是為了來看她一眼,確認她回來了而已。

  王鸞以為和上次一樣,他又要隔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再來,但也僅僅是過了一週,她某天回家打開門聞到了一股香味。

  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飯菜,她看一眼粉晶花瓶裡新換上的花束,就知道貓又跑回來了。

  人類不知道貓貓在外面的流浪生活怎麼樣,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麼,只能等他回來而已。

  但是回來看到飯菜,這就很稀奇了,嚴瓊玉之前回來哪次不是懶懶散散地躺在沙發上不動彈,這回竟然還給做了吃的。

  嚴瓊玉擦著頭髮從樓上走下來,穿著她的拖鞋,套著寬鬆居家的衣服褲子,走進廚房,一會兒單手端著一盤新出爐的小點心餅乾出來了。

  「快吃飯吧,過一會兒可以吃這個點心。」嚴瓊玉靠在桌邊擦頭髮。

  王鸞沒有先吃飯菜,而是先拿了個熱乎乎剛出爐的小餅乾咬了口。

  好吃,超絕美味!

  「好吃,我還是第一次吃到你親手做的這種點心。」王鸞說道。

  嚴瓊玉擦頭髮的手一頓,不動聲色道:「王鸞小姐不記得了,我以前也給你帶過做的點心。」

  那還是剛認識王鸞沒多久的時候。

  王鸞:「但是,那次不是你做的吧。」

  嚴瓊玉:「為什麼這麼說?」

  確實不是他做的,是讓王鷥羽順手做的,反正只是個道具,他那時可沒想過要花心思親手去做。

  王鸞看他似乎在思考怎麼會露餡,含糊說:「嗯,因為這個比那次好吃太多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六十七章

  嚴瓊玉會不定期出現在她家裡,沒有規律沒有預兆。

  王鸞從不問他會在什麼時候來,也不問他什麼時候走,他來的時候就燉湯給他補補,他們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每當王鸞回家,看見粉晶花瓶裡插上新的鮮花,她就知道嚴瓊玉來了。而他沒來的日子,那花瓶總是空著的。

  兩個人的日子似乎熱鬧一點,但一個人她也已經習慣了。

  只是,知道他會來後,王鸞發現,自己好像總不自覺在等他。

  一旦心裡有等待的念頭,每一天的時間都變得更加漫長。

  嚴瓊玉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王鸞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不行,王鸞想著,自己應該去賺點外快了,每天待在家裡,容易走神思考些沒必要的問題。

  恰好去購買零件的時候,店主人給她帶了個消息,大泉區那位有錢的富二代齊遼,又給她發來邀請,想請她去修機甲。

  王鸞想起上回這位雇主的大方,再算算自己飛速減少的存款,覺得這單可以接。

  因為想要自己造個飛船,她需要特別多材料,而且她已經推翻了之前從零組裝飛船的第一方案,改成自己買個基礎飛船再進行改裝,現在手裡的錢想要改裝個滿意的飛船那還遠遠不夠,得賺錢啊。

  讓經常去大泉區進貨的店主人給那邊回了個消息,王鸞收拾收拾在第二天去了大泉區。

  這一趟就要好幾天,她在花瓶底下留了個字條,告訴嚴瓊玉自己去了哪,還告訴他燉的湯在保鮮櫃如果來了就自己熱熱喝。

  像這樣的字條,她出門兩天以上都會留,用中文寫的,大概這個世界上只有她和嚴瓊玉認識。

  有時候字條會被拿走,更多時候是原樣放在那又被她收起來。

  只要離開小烏區,王鸞就會戴上防塵口罩,她來到齊家豪宅,齊遼已經在等她。

  這個自來熟的富二代仍然和上一次一樣熱情,將她帶去了他的機甲倉庫,這個倉庫幾個月沒見又經擴建,一走進去王鸞就看見裡面堆著幾台破損的機甲。

  「唉,我這段時間又買了三台機甲,只是這些機甲總容易出問題,還是不夠用。你能來真的太好了,我媽跟我說如果我再買機甲就要停了我的卡,我只能開開這些舊機甲了。」

  王鸞幹活的時候不喜歡多話,埋頭認真幹活,做什麼都乾脆俐落,好像什麼都難不倒她。齊遼欣賞她這樣的人,看著自己的機甲一架架被修好,越發想和她做朋友,忍不住老生常談。

  「我說你真的不願意給我當機甲師啊,工資比單次幾家維修高很多!」

  齊遼雖然有錢,但有真材實料的機甲師不是那麼好找的,本來能當機甲師的那都是家裡有些錢的,不然機甲都碰不到當什麼機甲師,這種自家有錢的機甲師都去給更有權勢的子弟當機甲師了,哪看得上他這種只會把低等級機甲當豪車玩的菜鳥。

  他之前倒是也找到過幾個機甲師,都是能力不行,很多機甲問題根本解決不了,不像這位,又年輕又有才,什麼問題她看一眼就能明白,更復雜的她拆了也能弄懂,齊遼覺得她就不是個普通人。

  王鸞合上機甲前蓋,沒有一口否決,只說:「不當專屬機甲師,但我可以來勤一點。」

  她口風一鬆,齊遼連忙說:「那好,我給你個區外通訊器,也方便聯絡,省得每次都讓人轉達,聯繫不上。」

  在邊緣星大多數人在日常生活中只用通訊器,而這種通訊器只能在一個區內聯絡,往往出了一個區就沒有用了。

  跨區的通訊器價格昂貴,只有家裡產業輻射到其他區的有錢人才會使用。

  跨區甚至跨星圈的通訊器昂貴的地方在於,它們需要專門在星球之間鋪設發信儀,有單獨的通訊軌道。

  齊遼給王鸞的通訊器使用的就是齊家自家的通訊軌道,在附近幾個區通用,出了這個星圈就再也使用不了。

  雖然是星際世界了,但是封建帝制以及遼闊星域,讓貧富差距異常大,所有高端的珍貴的,都由貴族們和富人們享受。

  因此帝都星圈的大少爺大小姐們隨手買大型旅行飛艦,而普通人可能終生買不起一架小型飛船;富人們能買上幾十架機甲,但邊緣區很多人甚至一輩子都沒摸過沒見過機甲,這種情況很常見。

  智腦也是,在小烏區沒幾個人能用得起智腦,只有一些公共智腦艙按時間出租,在王鸞看來就像是前世的網吧。

  在等待王鸞修理機甲的過程中,齊遼無聊地登上智腦,看完本區的各種新聞熱鬧,又跨星圈去看熱鬧,最後乾脆玩起了機甲遊戲。

  高等級的智腦可以直接精神接入虛擬世界,齊遼現在便是半沉浸式地登入了虛擬世界。

  從沉浸式遊戲裡退出,看見王鸞在看自己的訂製七彩智腦,齊遼大方道:「我這是前不久剛買的新型智腦,你沒有智腦的話我送你一個?」

  王鸞拒絕了:「不用了。」她多看一眼也只是因為他的審美很晃眼。

  她不用私人智腦不是因為買不起智腦,真說起來手上還有從王家帶出來的智腦呢,那個比齊遼手裡這個市面貨要昂貴多了。

  主要是因為登陸這種私人智腦需要收集生物基因信息,一旦登陸很容易被王家發現,她可沒忘記王家還在找她。

  有需要的時候,她會用遊客身份去公共智腦艙,雖然遊客身份很多功能沒用,但這樣只在本星圈內瀏覽還算安全。

  齊遼覺得她這人有個性極了,他對王鸞說道:「別跟我客氣,你這個朋友我是一定要交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大可以跟我說!」

  王鸞對於和人交朋友這事沒什麼感覺,倒是確實有需要齊遼幫忙的地方。

  「我想買一艘飛船,你這邊有門路嗎?」

  飛船是普通人買不起的昂貴商品,一般商店還真沒有,但齊遼這種少爺肯定是有渠道能訂到的。果不其然,他雖然對王鸞想買飛船有點吃驚,但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沒問題,我家有親戚就是做這個的,我讓他們給你最優惠的價格。」齊遼說著就點點智腦,「不如現在就去看看?剛好我買了架新機甲也到了,一起去提貨!」

  王鸞:「……」剛不是還說再買機甲會被媽媽制裁嗎?

  齊遼開著他騷包的紅色機甲前往機械商城,那邊是會員制購物,不是會員連門都進不去。齊遼是老熟人了,見到他張揚的機甲,直接就被放行。

  王鸞覺得他買的機甲昂貴都昂貴在外表,一架架都是樣子貨。這次新買的機甲,果然也是外表花裡胡哨,一看功能,還是低等級的機甲。

  但齊遼這個外表主義菜鳥很滿意,拉著王鸞試坐,興沖沖地在商城內的大型試駕場奔出去二里地,落在試駕場邊緣一棟樓前。

  「怎麼樣,我這架新機甲不錯吧?」

  「加載幾個能源炮就更不錯了。」王鸞認真建議。

  齊遼:「我倒是想呢,機甲能源炮那東西燒能源,簡直比直接燒錢還貴。」

  機甲貴在造價,也貴在平時驅動需要的能源,如果再加載上能源炮,就算是他這種富二代也沒有那麼多餘錢供養,更何況他是把機甲當代步,又不用機甲去和人作戰,哪用得上能源炮。

  齊遼剛和王鸞下了機甲,有幾人迎面走來。

  「齊遼,你又買你的大玩具呢?」其中一個男Alpha嘴賤說,「我看看,果然又是個低等級機甲,要我說你買這東西還不如買個飛車呢。」

  這幾人大約是和齊遼不太對付,說起話來都不太動聽,還有個黃毛和先前那人一唱一和:「彭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齊遼少爺的等級,也就只能開開這個等級的機甲了。再說他這個機甲開的和飛車沒區別,買機甲買飛車不是一樣的嗎?」

  這群人哈哈笑起來,氣得齊遼臉都黑了:「溫正青,彭承!」

  氣歸氣,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這兩人他都認識,他們的等級確實比他高,如今已經能開中級機甲了。

  見齊遼生氣,那兩人還要繼續撩撥,一人將目光轉向齊遼身邊的王鸞,故意說道:「剛才遠看還以為你是帶了個馬子呢,結果是個Alpha……怎麼還戴著個口罩,見不得人嗎?」

  火燒到自己身上,王鸞不怎麼意外,只用詭異的眼神看溫正青幾人。

  瞧這做派和語氣,真的好像要被打臉的炮灰路人。

  最後方一個身材健壯的男Alpha瞧著王鸞露出的那雙眼睛,忽然走上前說:「難得遇上了,都是朋友,不如一起去那邊喝點東西?」

  溫正青彭承幾人見卞歷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是老毛病又犯了,看上了那個女Alpha,擠眉弄眼發出幾聲不懷好意的竊笑。

  齊遼不耐煩:「誰和你們是朋友,我們今天還有事,你們幾個別攔路,讓開。」

  「能有什麼急事,我們卞歷大哥要請你們喝東西,這點面子都不給啊。」幾人有意無意地攔在他們面前。

  其他幾人都沖著齊遼去,只有那卞歷擋在王鸞身前,用黏糊的眼神不斷掃視她的身材。她的身材勻稱,穿著一身工裝修理服,幹練俐落,不像Omega那麼柔弱,更有味道。

  齊遼一看他這個樣子,想起卞歷那個葷素不忌的濫交名聲,臉色更難看了,直接接通這裡的工作人員:「有人鬧事,快點來處理!」

  工作人員早就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只是這群大少爺有矛盾,他們小小的工作人員哪敢插手,只能在不遠處關注事態發展而已。

  在工作人員磨蹭著過來時,卞歷自以為帥氣地鼓了鼓胸肌,壓著聲音對王鸞說:「我強壯得要死,你要不要試試?」

  王鸞愣了好一會兒,第一反應是這家伙在挑釁她,但看到他曖昧的眼神又覺得不太對,想清楚後,她露出「這也太離譜了」的表情。

  「……是嗎,那我試試。」她表情空白說。

  卞歷當她答應了,哈哈笑著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肩,同時,王鸞也伸出手,狠狠地砸上了他的胸膛。

  壯得像頭熊似的卞歷,就在幾人反應不過來的呆怔注視中飛了出去,砸在齊遼新提的那架機甲上。

  王鸞感覺到他的肋骨斷了,看了眼自己的手說:「也不怎麼強壯啊。」

  說來離譜,在這個六種小性別的世界裡,男Alpha和女Alpha屬於同一個大性別,他們之間不能生孩子,算是同性。

  王鸞花了很久才習慣這種男Alpha把自己當同性當兄弟的設定,勉強讓自己不要那麼敏感。

  她都快把自己的認知掰成功了,結果這會兒他媽的讓她遇上一個這個世界的同性戀,剛才那一瞬間,她的性別錯亂情況又嚴重了。

  操蛋啊。

  現場終於有人回過神來,發怒道:「你竟然敢打我們卞歷哥!」

  打了,又怎麼樣呢?王鸞雖然沒說話,但無動於衷的態度清楚明白擺在那,比什麼都要氣人。

  齊遼還在一旁樂:「你真厲害,沒想到卞歷竟然打不過你啊。」

  「給臉不要臉,這麼囂張,欠教訓!」黃毛放下狠話衝過來。

  王鸞將齊遼推開,一腳將黃毛踢出去的聲音,比他的狠話還要響。

  當初身邊都是些首都星圈的少爺小姐,王鸞都沒怕過,這會兒更不會怕這些本土雜牌少爺們。敢和黃毛一起撲上來的,片刻後全都躺在地上了。

  工作人員們終於趕過來勸架,齊遼心情暢快:「趕緊把我的機甲單子給我簽了,我這就開走。」

  王鸞走向倒在機甲邊上的卞歷,用腳將他推開,按住機甲上被他砸出來的凹陷,徒手拗平。

  卞歷還未說出口的狠話又吞了回去。

  取了機甲去看飛船的路上,齊遼和王鸞講了講自己和那幾個人的恩怨,無非就是家裡有些矛盾,互相之間看不順眼搶東西之類。

  「劉欒,你這等級是不是很高啊,我看你打卞歷他們都很輕鬆。」齊遼羨慕了,他打不過那幾個,回回遇上了都要吃一肚子氣。

  「比你高一點。」說起來還是因為在王家注射的那些藥劑和特訓,她的身體一直在緩慢地發生變化。

  「不過你說動手就動手,真把我驚了一下。我還以為你性格挺好的,沒想到這麼暴躁,果然是高等級Alpha。」齊遼感嘆。剛才他也蠢蠢欲動很想加入戰局,可惜他打不過,而且結束的也太快了。

  「給你惹麻煩了?」

  「這算什麼麻煩,我們哪次遇見不鬧矛盾,他們打不過你,丟人的是他們。」

  如果是剛來到這個世界,王鸞絕不會直接動手,她會回避衝突,只是經歷了五皇子的事後,她就變得不一樣了,在混亂區獨自生活的日子更是把她鍛煉了出來。

  有時候,有些東西,真的是早打早爽快。

  試駕場邊緣那棟樓上,有人透過玻璃幕牆看到了下方的一場鬧劇。

  看到雙方分開,站在幕牆前的一個女人目光盯著王鸞遠去的背影,眼神閃爍。

  身後有人靠近,問道:「怎麼了,王鹮小姐,外面發生了什麼嗎?」

  王鹮問這位商場負責人:「那是誰?」

  負責人不敢怠慢這位從帝都星來的王家小姐,順著她目光所指的方向看了眼:「那是齊家的少爺齊遼,說來也巧,您這次來想要的那座藍晶礦,擁有者就是他母親的妹妹。」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六十八章

  王鹮此次來到這裡,是為了買下這裡的一處藍晶礦。

  王家的A等級Omega王鷥羽,這個從前沒被承認的私生子,在王家危難之時,突然間異軍突起。

  他因為和九皇女訂下婚約,已經被王家主承認,甚至成為了如今王家主支年輕一代身份最貴重的人。

  王鹮和其他成年的私生子女,則是成為了他的附庸,為他做事。

  王鷥羽喜歡藍晶,他和九皇女的大婚就在一年後,從現在就要開始籌備,這一座藍晶礦就是為了婚禮準備。

  可是,藍晶礦只不過是這一行表面上的任務而已。

  王鹮因為表現出色,得知了王鷥羽的一些秘密,她也同時被這個秘密所裹挾,不得不聽從王鷥羽的安排,為他做一些私密的事。

  前不久,李家的家主李贄常突然認回了流落在外的親生兒子傅祁,一個精神力等級2S的Omega。

  這位帝都貴族圈的新寵格外青睞王鷥羽,在外人看來,兩人性格相合所以迅速熟絡起來,但王鹮知道那個傅祁和王鷥羽之間有一些秘密。

  在傅祁和王鷥羽初次見面之後不久,王鷥羽就安排她前來這個地方,用購買藍晶礦作為掩飾,私底下讓她接觸邊緣星的某個勢力。

  她要見一個人,從那人手裡拿到一批東西,用藍晶作為掩飾送回首都星。

  如果順利,她就會成為這一條線上的負責人。

  可誰知道,那神秘的負責人還沒找上來,她就先在這裡遇到了王鸞。

  這個王家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竟然會好端端地出現在邊緣星,她竟然沒有死。

  王家許多人都以為王鸞已經死了,她的未婚夫嚴瓊玉是犯罪組織理想國安插在帝都的間諜,已經成為了帝國3S級的通緝罪犯。

  他陷害五皇子,用可怕的精神力引導了五皇子圍攻帝都星,導致帝國損失了一個軍團一位皇子,不少帝都星上的貴族們都因為這場突然的圍攻損失巨大。

  他還挾持了帝國親王青江璽和王家繼承人王鸞出逃。

  在後來的追擊中,找到了青江璽的一些屍體殘渣,雖然沒找到王鸞的屍體,但是眾人幾乎都默認她和青江璽一樣已經被殺。

  嚴瓊玉的身世被翻出來,對照他生母所做的一切,沒人覺得王鸞能在這樣繼承了母親喪心病狂手段的罪犯手中存活下來。

  兩年了,王家情況混亂,王家主因為基因崩潰症自顧不暇,搜尋王鸞的力度已經大大減小,尤其王鷥羽走上台面後,更是私底下動作不斷,搜尋隊根本沒有認真搜尋。

  王鹮很理解王鷥羽,她也更希望王鸞已經死去,畢竟王鸞不在,他們這些私生子女才有機會。

  所以,在看到王鸞,確認是她的一瞬間,王鹮心中殺意漸深。

  她不能讓王家人發現王鸞還活著,不管王鸞到底想不想回到王家,是不是要和她們爭奪,她都要王鸞死。

  不過不能用跟著她的這些王家人,她得另外想辦法。

  好在,這是邊緣星,帝國最混亂的地方,缺什麼都不缺亡命之徒,殺一個人,有的是辦法。

  …………

  王鸞在齊遼這裡過了五天,其中三天都在修機甲,後兩天則是在看飛船,最後她看中了一艘小型基礎飛船,為了把它買下,幾乎掏空了所有存款。

  這一回,她不再乘公共飛船回去,而是開著自己的新飛船回去小烏區。

  新的飛船並不順手,還需要磨合,王鸞開著飛船,琢磨著這飛船要進行怎樣的改裝。

  能源艙、引擎、加速器、躍遷反應器這些都要換,特殊塗層還要再加塗十二層,隱蔽飛船,防止宇宙輻射等等,還有她需要在船上種菜,要在表面加裝一些光能反應盒……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但是,事情多,她的幹勁也上來了,迫不及待想要動手試試。

  突然,一個屏幕上平穩的數值出現了波動。這代表了有不明能量反應正在接近,王鸞想也不想操控飛船躲過了一次能源炮。

  能源炮落空,一艘飛船在她的小飛船後方露出蹤跡。

  經過那幾個月的星際長途旅行,她從山瑪隊長那裡長了許多見識,包括在邊緣星遊蕩的大大小小星匪團體標識。

  她認出這是某個不大不小的星匪飛船,想不明白他們怎麼會對她這麼個不起眼的私人小飛船攻擊。

  只有小星匪團才會找落單的小型飛船出手,像這種星匪團伙一般只會劫貨船,或者看上去比較豪華的私人飛船。

  王鸞想不明白,也容不得她繼續想,那艘飛船緊緊跟在她的小飛船後方,不斷鋪設火力,似乎不把她的飛船損毀不罷休。

  難道是上次去拿機甲的時候遇到的那幾個大少爺?王鸞猜測。

  她就是再好的飛船駕駛水平也扛不住,這新買的小飛船硬件跟不上,眼看著再這樣下去新買的飛船就要報廢了,她打出了停戰投降的信號。

  她當然沒想束手就擒,只是心疼自己剛買的飛船,等到星匪飛船派人來接管飛船,她看情況再動手……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那艘星匪飛船上果然派了三個人來抓她,其中一個還很眼熟。

  那個Alpha看到她也是一愣,羞愧地低下頭,一副不安欲言又止的表情。

  王鸞記得他叫平小山,是山瑪隊長那艘破飛船的隊員之一,喜歡吃蘿蔔條,喜歡吃餃子,一頓能吃一鍋,尤其喜歡花壇上種的蘿蔔花,還對她說過家裡相依為命的姐姐喜歡花,問她能不能挖一棵蘿蔔花帶回去給姐姐。

  「嘿,這一單還挺好賺的嘛。」

  「趕快的,把手拿出來拷上!」兩個星匪吆喝著。

  王鸞沒動,平小山擠上前來,粗聲粗氣說:「讓我來!」

  他背對著另兩個人,假意把王鸞拷上。

  也許因為王鸞沒有掙扎,她看上去也不是那種非常雄壯有力的體型,身上的能源槍還被平小山收繳,兩個星匪沒把她放在眼裡,走在前面,任由平小山這個新人在最後方押著王鸞。

  平小山看一眼前方兩人,著急地悄聲對王鸞說:「飛船裡還有十幾個人呢,怎麼辦啊。」

  他沒想到要幹掉的是熟人,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憑他一個人也沒辦法把人救出去。

  兩個星匪動作很快,就這一句話功夫前方的飛船艙門已經打開。

  王鸞對平小山搖了搖頭,示意把能源槍給她。平小山連忙把她的能源槍還到她手中,王鸞只是輕輕一掙,手上的束縛就被掙開。

  恰好艙門打開,王鸞舉起能源槍。

  這由她自己花費心思改裝過的槍瞬發速度很快,前方背對著他們的兩個星匪悄無聲息就倒了下去,還有在艙門前等著的兩個星匪,連手中的槍都還沒來得及端起來,就被迎面打倒在地。

  王鸞一手拉住一人的衣領,用腳勾住另一人倒下的身體,將兩具身體輕輕放置在門廊。另兩個被平小山接住。

  眼看著王鸞又往前去,平小山忙將手中兩人放下,也追上去。

  這一伙星匪從沒遇上過這樣的硬茬,王鸞走進飛船內部時,還有人在談笑,說著這次能拿到多少酬勞之類,暢想著後面應該怎麼花。

  趁著他們沒反應過來又被王鸞幹掉兩個,但是接下來就沒有這麼順利了,星匪們反應過來,一個個端起了槍大罵起來。

  「小心!」平小山乍見有人從另一個艙出來,從後方偷襲王鸞,高聲提醒一聲,舉槍將那人崩了。

  「操!他xx的!有個叛徒內鬼!」

  「一起幹掉!」

  王鸞又舉槍,不過這次她沒有射那些激憤凶狠的星匪,而是毀掉了艙內的照明裝置,周圍一下子陷入黑暗。

  在緊急照明的小燈亮起來之前,王鸞在這黑暗裡又幹掉了兩個人。

  她很清楚,這麼多人,如果不能一擊讓他們沒命,她就會陷入最危險的境地,因此沒有留手。

  槍聲、嘈雜的叫罵聲、看不清而撞到同伴的聲音,響成一片。

  這種時候,王鸞才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確實有很大的提升,她能敏銳感知到其他人都在哪個位置,手下從不落空。

  等到緊急照明將艙內再度照亮,還活著的星匪只剩下三個。在剛才短暫的黑暗裡,除了死在王鸞和平小山手裡的,還有星匪死在緊張同伴手中。

  三個星匪中兩個朝王鸞射擊,另一個扭頭就跑。

  王鸞將身旁的櫃子踢向一個星匪,一手按著櫃子跳起,避開兩個星匪的射擊,猛衝向前將兩人撲倒。

  被撲倒的兩人想要反擊,卻覺得渾身一陣觸電般地麻痛,手腳動彈不得,能源槍落在地上。王鸞一手握著自己的能源槍,一手握著其中一人的槍,抵在兩人下頜。

  輕微的兩聲過後,除了王鸞,艙內再沒有一個人站著。

  這時去阻攔那跑走星匪的平小山也拖著一條受傷的腿過來,見王鸞雖然一身血,但看上去沒有大事,他大大鬆了口氣,將手中一具屍體丟在地上。

  「怎麼回事?」王鸞擦了把手上黏膩的血,按了按顫抖的手,問他。

  平小山頹廢地坐下,不敢看她,悶聲說:「我姐姐得了塵肺病,她從小採石把我養大,我不能看著她去死。這病需要很多錢治,隊長給我的錢不夠,還有向人借的錢都不夠,我就……加入了這個星匪團。這次,是有人花錢買你的命,我不知道是你,這是我第一次跟他們出來幹活。」

  王鸞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好問:「那你知不知道是誰買我的命?」

  「我不清楚,都是這個星匪團老大在聯繫,你的行蹤也是那人給的。」平小山表情羞愧又絕望,紅著雙眼看著她,「你趕緊走吧,去其他地方躲躲,這裡我來處理。」

  王鸞卻起身指著一具屍體說:「這是老大?」

  平小山不明白她要做什麼,點了點頭。

  王鸞從這老大身上摸出了個通訊器,折騰了一陣後交給平小山:「你來給我拍個照片發給這上面聯絡的雇主,讓他把尾款打過來。」

  平小山還愣愣地看著她,王鸞已經找了個血跡最多的地方,將那具屍體丟開,自己閉著眼睛躺上去。

  平小山:「…………」

  「這樣真的可以嗎?」按照王鸞說的做了,平小山仍然猶豫,「那邊之前就說了要親眼看到屍體,要我們把屍體帶過去。」

  王鸞:「當星匪的跟他講什麼道義,就說屍體銷毀了,要是相信給了錢最好,不給就威脅恐嚇要去找他麻煩,有一半可能對方會乾脆給錢了事。」

  她把從老大那摸出來的不記名交易卡給了平小山:「估計這是訂金,拿去用吧。」

  平小山拿著那交易卡望著她差點哭出來,王鸞說道:「如果尾款打過來給我,我最近也缺錢。」

  平小山連連點頭:「好好!我一定給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六十九章

  王鹮等著那個星匪團的消息,整個人莫名有些浮躁。

  星匪的消息發來時,她定了定神,這才看見那張照片。王鸞滿身血污,躺在一片血泊中,這個出血量怎麼看也都必死無疑。

  王鹮一喜,又覺得沒有親眼看見仍是不太放心。

  那邊在催她將尾款打過去,王鹮發出要求:「按照約定,你們要將屍體帶來給我驗看。」

  那邊星匪的回答格外暴躁:「xx的!人都死了你想賴賬!沒有屍體,屍體銷毀了,他x的我們半路遇到對頭死了好幾個人,誰顧得上屍體,你不僅要把尾款打過來,還要損失費!不然你別想好端端離開這裡!」

  聽著那邊流氓的語氣,王鹮低罵一聲。果然是混亂區的星匪,沒有半點道義可講,都是些不守信用的流氓。

  她倒是不怕這區區幾個星匪來找麻煩,但她擔心這些個沒腦子的星匪真的不肯罷休,將這事鬧大會引起她同行王家人的注意。

  更何況,她很快就要和那個神秘的負責人見面,這種時候為了錢惹出事端得不償失。

  ……

  「我這樣發,對面真的會給錢嗎?」平小山問道,「要是對面堅持不給,我就去他給的見面地址鬧,看他給不給!」

  為了方便後面驗看屍體,王鹮確實給了個地址。

  平小山拿了訂金,他姐姐看病的費用有了,他卻覺得很對不起劉欒,想著不管怎麼樣都要幫她把尾款拿到手。

  王鸞才剛幹完毀屍滅跡的活,對他擺擺手:「不用去鬧,你肯定找不到他,給了最好,沒給就算了,反正在其他人身上拿到的不記名交易卡,怎麼也賺了一筆。」

  兩人將星匪飛船停在某個無人荒星,王鸞除了摸屍體,還將這艘星匪飛船裡用得上的珍貴零件拆了個大半,這樣一來又省了大筆的錢,足以撫慰她這場無妄之災受到的心理傷害。

  她招呼平小山上自己的飛船,離開這裡。

  「你拿著錢去其他更繁華的區給你姐看病,以防萬一也在外面躲一陣再回來。」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這種事我們做慣了的。」平小山拍著胸脯,突然拿著通訊器瞪大眼睛,「那邊還真的把尾款打過來了!」

  拿著不記名交易卡查了下,一分沒差。在混亂區大筆交易非常常見,都是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因此轉賬到賬都很快,方便快捷,且沒有安全保障。

  不記名交易卡誰拿到誰都可以用,變相促進了混亂區的搶劫偷盜事件。

  王鸞看了眼金額,算算這一趟的收獲,也露出了老農豐收的欣慰笑容,這下子改裝飛船的費用直接有了。

  王鹮對於自己當了一回提款機這事毫不知情,她對於王鸞的死訊信了個七七八八,心說等到和那神秘負責人見過面後,回帝都前再去求證一次也不遲。

  說到這個神秘負責人,按照要求在這裡等待了幾天還沒有消息,王鹮幾乎有些不耐,只是想到來時王鷥羽慎重的態度,她不得不耐心繼續等下去。

  那個神秘負責人還沒找上門來,今天她要先去處理藍晶礦的購買事宜。雖然只是表面上的任務,也需要盡快完成。

  那位擁有藍晶礦的齊心夫人是個Omega,也是本地小有名氣的一位商人,兩人約定見面的地方是一個普通的高端餐廳,唯一的特色就是推窗能看見大泉區著名的不夜舞蹈城。

  王鹮沒將這種偏遠地方的小商人看在眼裡,出身帝都星王家的身份,天然讓她擁有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她只帶了兩位保鏢便前來赴宴,並且沒準備在這裡待太久。只要出的價格合適,一座藍晶礦並不是問題。

  「夫人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我們王家是帶著誠意來的,你可以儘管開價。」王鹮見到房間中的人,開門見山說道。

  戴著藍晶寶石的齊心夫人卻起身朝她微笑:「抱歉,今天約王鹮小姐過來,並不是為了商量藍晶礦的事,是因為我們的教子來了,他要見你。」

  「教子?」王鹮心中一跳,下意識看向站在門口的兩位保鏢。

  齊心夫人沒看到一般輕輕敲了敲壁鈴,在叮鈴聲中,有一人通過隱藏門走了出來。見只有一人,王鹮先是下意識放松,看清楚來人面容後,她的瞳孔又驟然縮緊。

  是他,嚴瓊玉!

  王鹮只見過嚴瓊玉一次,是在他和王鸞的訂婚宴上。

  那時候,她對這位3S等級Omega的印象只是氣質容貌出眾,溫和優雅而已,那是一種能被收藏把玩的無害,如今卻再也不會有人這麼認為了。

  那張完美無害面容下隱藏著的是另一種叫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這人做過了什麼,王鹮總覺得面前的嚴瓊玉和兩年多前看到的嚴瓊玉相比,有許多的變化。優雅仍能看得到影子,但溫和已經蕩然無存。

  蒼白削瘦的臉龐,黢黑的眼珠,身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王鹮脊背僵硬地坐在原地,無意中和那雙眼睛對視,無端生出一種道不明的恐懼,她看著嚴瓊玉走過來坐在對面,齊心夫人則是無聲退了下去。

  嚴瓊玉將手搭在桌面上,手指上一枚紅寶石戒指格外耀眼,濃鬱的紅色如流動的鮮血。那長長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兩下:「王鷥羽的消息,給我。」

  看到那枚紅寶石戒指,王鹮明白了,王鷥羽讓她來見的人正是他,王鷥羽和他私底下一直在聯繫!

  她為王鷥羽的大膽震驚,可心底又沒有那麼意外,畢竟她來時已經做過了種種猜測。

  王鹮沒有說什麼,將戴著的手環取下來放在了桌上。

  嚴瓊玉用手中那枚戒指打開了手環,取出一小塊芯片,用智腦查看。密密麻麻奇怪花紋組成的密文,王鹮看不懂,也不去多看,安靜等待著。

  沒過多久,嚴瓊玉收起芯片,說了句:「明天齊心會將藍晶礦的證明交給你,還有一批藥劑會隨著藍晶一起運回帝都星。」

  王鹮遲疑點頭:「我明白了。」

  該注意的事情王鷥羽已經交代過,但他沒說過這人是嚴瓊玉。她想起在這裡看到的王鸞,心裡一動,既然他們都在這裡,那有沒有可能王鸞和嚴瓊玉並沒有分開?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王鹮就覺得自己緊張起來。

  嚴瓊玉和王鸞還有聯繫嗎?他知道王鸞已經死了嗎?他會知道是她雇傭星匪殺了王鸞嗎?

  王鹮見嚴瓊玉將一塊新的芯片放進手環,忍不住試探著問道:「當初,你是帶著王鸞一起走的,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嗎?」

  嚴瓊玉看向她。王鹮有種感覺,方才他好像根本沒有認真看她,直到現在才真的將她看進眼裡,而這種眼神讓人很不好受。充滿探究審視,彷彿一把能剖開人腦的冰刀。

  想起他3S的精神力,王鹮清楚自己的異樣會被察覺,不由更加緊張,不自覺解釋了一句:「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問問而已。」

  問問而已?她為什麼無端提起王鸞?神情中的試探……她已經見過王鸞了。

  嚴瓊玉將芯片取出來,慢慢在上面重新輸入幾個花紋符號,放回手環裡的時候,笑了一聲問:「你很關心王鸞?」

  王鹮神情僵硬:「……畢竟是我的姐妹,鷥羽也很關心。」

  「將這個帶回給王鷥羽。」嚴瓊玉起身說,「早點回到帝都,這裡並不平靜。」

  王鹮覺得嚴瓊玉說這話時語氣意味深長,讓她心驚膽戰。

  不用他說,王鹮也自發加快速度解決了藍晶礦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了邊緣區,不惜燃燒了大量能源進行空間跳躍,就為了盡早趕回帝都星。

  她知道,王鸞那邊不管她有沒有死,她都不能再管了,否則容易引火上身。

  ……

  王鸞和平小山分開後,將飛船開回小烏區。她的屋子不大,停不下一艘飛船,只能在空港租了個倉庫,準備在那裡進行飛船的改裝。

  不過在改裝之前,還有個問題,她得先回去將身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對上十幾個星匪,哪怕她有所準備,還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一些小傷。手臂上,還有小腹腰側都有能源槍灼傷,如果不是反應及時,就不是灼傷而是洞穿傷了。

  之前也受過槍傷的王鸞覺得這不是什麼大問題,血已經沒再流了,就是為了拆星匪飛船零件把傷口磨蹭了一陣,滲了些組織液,需要裹起來隔離處理,這樣方便幹活。

  嚴瓊玉這次來的不是時候,正撞上王鸞在二次清理傷口。

  他動作輕的和隻貓似的,王鸞垂著頭清理傷口上的滲液,都沒發現他,還是聞到一股花香抬起頭,這才瞧見他抱著一束花站在房間門口。

  「!」王鸞一把拉過被子將自己蓋住。

  為了處理傷口她上身可是沒穿衣服啊!

  嚴瓊玉將手中的花放下,順手脫了外面的大外套,朝她走過來,拉起她身上的被子往一邊丟開。

  王鸞看著他平靜沒有波瀾的表情,這手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別別扭扭地弓著肩。

  嚴瓊玉輕輕按著她的肩頭,接過她手上的藥,語氣格外溫柔:「我來。」

  他半蹲在身前幫忙上藥,離得近了,王鸞嗅到他身上清新的花香,和他這次帶來的花一樣,不知道他每次都是哪弄來不同種類的鮮花。

  傷口被碰著有一點疼,王鸞看著嚴瓊玉低垂的睫毛,上半身往前弓,將腦袋靠在嚴瓊玉的肩頸上蹭了蹭。

  嚴瓊玉抬起一隻手摸著她的腦袋,指腹在她的頭髮裡摩挲,充滿了溫柔撫慰的意味。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七十章

  王鷥羽坐在王家一處半封閉頂樓花園,和對面的傅祁輕聲交談。僕人上前在他耳邊說道:「王鹮小姐回來了,正在樓下等著見您。」

  「這麼快就回來了?」

  王鷥羽有些驚訝,他抱歉地朝傅祁說了聲:「不好意思,先失陪片刻。」

  他走進樓下的小書房,語氣親暱:「姐姐辛苦了,我還以為你要過幾天才能回來呢,怎麼趕得這麼匆忙?」

  王鹮露出一點殷勤的笑容:「我怕耽誤你的事,所以就趕回來了。」

  寒暄幾句,王鷥羽打開手環裡的芯片,他帶著笑意看著芯片裡的密文,手指劃過其中幾個花紋,口中親切地問著:「這一路還順利嗎?」

  「當然順利,藍晶礦已經買下來了,人也見到了,東西跟著第一批藍晶帶回來已經入庫。」王鹮注意著他的神情,沒能從中看出什麼異樣,試探道,「以後這件事,是不是還由我負責?」

  「當然啊,現在王家我能相信的人太少了,姐姐幫了我大忙,這件事我只放心交給你。」王鷥羽語氣真誠,「辛苦了,這段時間你就先休息吧,下一次還要繼續麻煩姐姐。」

  還將這件事交給她,說明沒出現什麼變化,王鹮總算放心下來,帶著笑又寒暄了幾句才離開。

  等她離開,王鷥羽看著她關上的門露出厭煩的神色,嘀咕:「真是個蠢貨,這點事都做不好。」

  也不知道她又自作主張幹了什麼,惹到了嚴哥。

  芯片上的密文第一段,就寫著立刻處理掉王鹮。

  雖然他現在確實缺少人手,王鹮做事也還算得力,但是沒辦法,既然嚴哥這麼說了,王鹮只能死。

  王鷥羽回到樓頂的花園,傅祁看他:「你讓王鹮去見他,她可信嗎?」

  王鷥羽:「不管可不可信都不能用了,她應該很快就要『意外死亡』。」

  傅祁也不追問,只說:「那今後你要讓什麼人去聯繫他?」

  王鷥羽露出苦惱的神色,手指敲敲腦門:「我正煩惱呢,王家亂成這個樣子,真沒幾個能用的。」

  王家主病得幾乎不能見人,只讓管家負責,旁支蠢蠢欲動奪了主支不少權柄,還有死對頭黑家趁著先前的混亂大肆侵吞王家產業,若不是王鷥羽突然和九皇女訂婚,又展現出了自己的能力,現在王家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樣。

  「沒辦法我只能向嚴哥求助,他一定會有辦法的。」王鷥羽一臉崇敬,神情像個天真少年。

  傅祁挑眉,王鷥羽對嚴瓊玉的崇拜信任,讓他想到理想國那些人對於嚴慕的態度,從某些方面來說,嚴慕和嚴瓊玉這對母子真的格外相像。

  「讓他幫忙……你不怕他直接將你的王家變成他的『理想國』?」

  王鷥羽笑眯眯的,貓瞳狡黠:「王家算什麼,嚴哥還看不上眼呢。」

  「提到理想國,你們用的藥劑嚴哥也讓王鹮給我帶了些,真那麼厲害?」

  傅祁對王鷥羽這個問題扯了扯嘴角:「精神力湮滅藥劑算什麼厲害,最厲害的是他如今正在研究的藥劑,我逃出來時聽說已經有眉目了,那種能讓Alpha和Omega信息素消失的藥劑。」

  他逃離時,所有理想國都幾乎淪為了實驗場,包括掌控理想國的嚴慕,也被嚴瓊玉的可怕野心捲進這噬人的漩渦中。

  「他想要制造的,是一個完全混亂的世界嗎?」傅祁喃喃。

  多少年來,所有人都活在信息素的影響中,它不僅影響著繁殖和戰鬥,還決定了整個社會的分工和等級,一旦撼動,被重新定義的絕不只有Alpha和Omega的相處模式而已。

  只要稍想一想,就會為未來的動蕩而心驚,甚至種群滅亡都是有可能的。

  ……

  可怕的嚴瓊玉正抱著胳膊站在王鸞租來的倉庫裡看她處理飛船零件。

  天氣變得炎熱起來,為了方便幹活,王鸞下身穿著長褲,上身只穿著一件短背心,胳膊上露著平整潔白的保護繃帶,偶爾起身的動作也會露出腹部的保護繃帶。

  她正在修復一塊有些變形的推發器,用特殊藥水洗過後,推發器上的污漬脫落,變得光潔如新,只有一個角仍有些變形。

  嚴瓊玉看著一地舊零件擰眉:「怎麼不買些新的零件?」

  王鸞:「有些零件就是舊的好用,因為已經磨合好了。」

  看她要用力把變形的角掰正,嚴瓊玉又皺眉,看著她胳膊上的傷,攔了一下:「讓我來。」

  王鸞遲疑地將手裡的變形零件交給他,嚴瓊玉接過,用力……變形的一角紋絲不動。

  王鸞看他變得面無表情,有點懷疑他想把這零件丟出去,顫顫伸手為他挽尊:「這個,其實是用很堅固的材料做的,掰不動才是正常,先放著等後面用工具掰。」

  嚴瓊玉任由她把那零件從手中拿走,放到了一邊。他擦了擦手說:「我去給你拿水,你休息一下吧。」

  王鸞:「好哦。」

  嚴瓊玉一走,王鸞瞅了那零件兩眼,還是把它拿了過來,手指慢慢用力,將它一點點恢復原狀。確實特別堅硬,她現在這個力氣想要掰正也很吃力。

  將每一個角掰到正確角度,王鸞把它藏到一邊的零件箱裡,想到剛才嚴瓊玉掰零件失敗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越想越好笑。

  她笑得捂住自己的腹部繃帶,無意中回頭發現嚴瓊玉就站在門口看著她笑,表情微妙,似笑非笑。

  估計是看到她剛才一系列動作了,就他那個心眼子,眼睛一轉就知道她為什麼笑成這個樣。

  王鸞:「…………」

  「啊。」王鸞乾巴巴地抖了抖手臂,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剛才太用力了,手臂上的傷口,好像裂開了。」

  她乖乖地坐在一把小凳子上,伸出手臂交給嚴瓊玉。

  他的手指靈活,動起來很是優美,將她的繃帶拆下來,看到傷口確實裂了一點,便重新上了藥,換上新繃帶。

  換好後,他在繃帶上親了一下。也就換了幾次藥,不知道怎麼的有了這個習慣。

  王鸞縮著脖子,想起之前他第一次幫忙處理傷口,心有餘悸地捂住自己的腹部,感覺那裡還有柔軟的觸感。最可恥的就是這身體的自然反應……為什麼會有反應啊!差點羞愧而死。

  嚴瓊玉這次來的似乎很匆忙,帶來的花還是她後來插到客廳的花瓶裡,向來掛在客廳衣架上的外套也是她拿下去清洗。

  而且,他這次已經來了好幾天,每天白天跟著她在倉庫看改裝飛船,晚上回去一起休息,沒見他有要走的意思。

  「你是不放心我的傷嗎?只是小傷而已。」王鸞休息時問他。

  嚴瓊玉坐在她身邊,伸長了兩條大長腿眯起眼睛曬太陽:「我最近有點累,也想休息一下。」

  王鸞看他的臉,確實有些蒼白。從前還在帝都星的時候,嚴瓊玉還算油光水滑,比起來現在確實不太健康的樣子,所以她才會忍不住三天兩頭給他燉補湯喝,這次的湯是他們兩個一起喝的。

  「這麼關心我的身體,也多關心一下你自己的身體吧。」王鸞托著下巴,看著天空說,長長嘆氣。

  嚴瓊玉笑一聲,離她更近一些,王鸞又聞到他渾身散發出的一點淡淡信息素。

  從前,只要嚴瓊玉想,可以一絲信息素都透不出來,聞起來和她一樣是沒有味道的。

  但是近來幾次見面,他都好像是無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一般,會自然溢出,味道又格外淡,而且似乎不只是從後頸腺體溢出,更像是從血液裡散發出來。

  哪怕她再缺乏常識,現在也知道,Omega的信息素只會從腺體發散。所以她猜,嚴瓊玉又對自己的身體瞎搞了。

  王鸞忽然往自己身上嗅了嗅:「這麼久了,我身上還是沒有信息素的味道,我還不知道我的信息素究竟是什麼味道呢。別人都有,我這樣是不是太奇怪了?」

  嚴瓊玉握著她的手,冷白的手指摩挲她帶著細碎疤痕的手指,穿插進指縫,由鬆到緊將她牢牢抓住:「不,你這樣才是最好的。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就好了。」

  王鸞覺得他這句話輕柔的語氣有點可怕,突然又聽他語氣一轉說:「你沒有信息素的氣味,但是有你自己獨特的氣味。」

  「有嗎?」王鸞疑惑,拉著自己的背心又聞了一下。

  嚴瓊玉扣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俯身湊近她的脖子,輕輕吸氣好像在分辨:「機械零件、家裡的盧木家具、清洗身體的老式淡香浴液、菜園的土和花、小烏區的風……」

  王鸞仰著脖子:「……聽上去好雜亂的味道。」

  嚴瓊玉:「嗯,我很喜歡。」

  晚上她在浴室偷偷聞了很久,也沒分辨出嚴瓊玉說的那些味道,只好將這歸結於某種文藝青年詩歌般的想象,基於個人情緒的文學發散,並沒有具體的氣息,全是他腦內的腦補。

  她在浴室裡磨蹭了好一陣出去,某個用好聽話哄她的文藝青年已經拿著換藥的工具在床上等她:「下次別洗這麼久,不利於傷口癒合。」

  王鸞放棄地在床上擺了個大字,任由他把身上各種大大小小的傷口全都妥善處理。

  他這個人大部分時間看著正經,但麻煩的是他在正經的間隙裡會突然乘人不備來一下,就好像貓突然伸爪搗亂。

  「嗷!」王鸞突然彈起來,「說了不能摸那裡了!我好癢啊!」

  嚴瓊玉正色:「不小心碰到。」

  王鸞:「你不小心三次了。」

  嚴瓊玉:「好吧,我是故意的,抱歉。」

  對,就是這樣,先狡辯,狡辯不了就乾脆承認,然後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不行,不能再忍下去了。王鸞等他安靜躺下睡著後,突然睜開眼睛,摸索到他的腰,然後猛然一擰,接著迅速退開。嚴瓊玉毫無反應,一動不動。

  王鸞躲了個寂寞,又挪過去想要故技重施,結果猛然間被掀起的被子當頭罩住,還有人趁亂抓她癢癢肉,又穩又狠。

  王鸞被撓的氣急敗壞,終於掙脫被子後,她看到嚴瓊玉一臉正色站在門邊說:「不要鬧了,今晚我去隔壁睡。」

  王鸞:「…………」是誰先開始鬧的呀你這個壞貓!

  嚴瓊玉來到隔壁房間,並沒有躺到床上,而是拿出了一個閃爍的通訊器。通訊器那邊出現另一個聲音時,他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

  「傅祁,怎麼樣?王鷥羽有解決掉王鹮嗎?」

  「王鹮已經『意外死亡』了,王鷥羽很聽你的話。」傅祁頓了片刻問,「你不相信王鷥羽?」

  嚴瓊玉語氣淡淡:「他確實很聽話,只是人很容易改變,我不相信不變而已。」

  短暫的通訊結束,嚴瓊玉坐在床邊看著牆,想著一牆之隔的王鸞。

  她估計又在生悶氣,其實他並不是第一次故意氣她,還在帝都時就是這樣,王鸞總不和他計較一些小事,愛自己生悶氣。

  他在黑暗的房間裡思考一些問題,忽然房門咚咚響了兩聲,王鸞鬱悶的臉露出來:「你還是去我那邊睡吧。」

  嚴瓊玉笑笑站起來,將手給她:「好。」

  兩人重新躺下,過了很久,嚴瓊玉突然弓起腰躲了下:「啊……癢!」

  王鸞心滿意足地收回手,自覺扳回一局。

  嚴瓊玉在黑暗中看著她暗笑,他如今對痛覺都不太敏感了,更不會覺得癢,只是配合她而已,不然她怕是今晚都睡不著。

  睡著了人忘記了睡前的恩怨,不自覺靠近過來,額頭抵著嚴瓊玉的胸口,嚴瓊玉一手摸著她的後腦勺,眼神望著虛空,久久沒有入睡。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七十一章

  得到王鹮的死訊,嚴瓊玉終於準備離開。

  正如王鸞所說,她的傷並不嚴重,他來的第一天就已經仔仔細細檢查過,這些天之所以沒走,只是在等王鹮的死訊,以及有些猶豫的念頭將他牽絆住。

  在離開前一晚,嚴瓊玉將一個小巧的跨星圈通訊器交給了王鸞。

  比起齊遼給的那個通訊器,這一枚通訊器顯然更加昂貴,和這昂貴外表匹配的是它的功能。這是個發訊收訊範圍很廣,私密性很強的通訊器。

  王鸞才剛從浴室裡出來,頭髮還在往下滴水,她一手拿著脖子上搭著的毛巾,一手拿著那通訊器。

  聽嚴瓊玉說:「這個通訊器,可以聯絡到我。我會每三天給你發一次信息,你有緊急的事也可以通過它聯繫我。」

  他雖然每一次來都和她很親密,但從未給過她可以聯絡的東西,這是第一次……是她這次受傷把他嚇到了嗎?

  王鸞想這次遇到星匪,可能並不是她之前猜的那麼簡單,或許並不是被她揍過的那群富二代進行報復。

  嚴瓊玉伸手拉起她脖子上的毛巾,為她擦拭頭髮,低聲道:「拿著這個通訊器,或許會比沒有這個通訊器更危險。」

  他是為了防止下一次再有意外發生,王鸞聯繫不上他才將這通訊器給她,可是這在某種情況下也是給她增添了危險。

  王鸞看他:「有這個,知道你安全,我會放心很多。」

  之前王鸞也沒說過這種話,她不把自己的擔心明白地說出來,就像嚴瓊玉也不會把自己緊張她說出來。

  嚴瓊玉神情有些復雜。他從不說自己下次什麼時候來,更不談未來,因為他每一次都不知道自己下次還會不會來這裡見她,也不清楚自己未來會如何。可有些事,並不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兩人坐在床邊,嚴瓊玉沉默擦著王鸞的濕髮,見她擺弄那個通訊器,他斟酌一下還是添了一句:「如果超過十天我沒給你發消息,你就將這個通訊器毀掉。」

  王鸞聽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一下。

  嚴瓊玉說這句話時就猜王鸞可能會生氣發怒,也可能會難過悲傷,但是他又猜錯了。

  王鸞沉默過後突然對他說:「那下次你來的時候,我們辦一個簡單的婚禮吧。」

  嚴瓊玉:「?」

  他罕見的露出了不太聰明的表情。

  王鸞很認真地說:「不然,我會有遺憾的。」

  嚴瓊玉感到匪夷所思,王鸞是很含蓄的一個人,比這裡的很多Omega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突然這一下直球,砸中了他的腦袋。

  「你……有聽懂我的意思嗎?」嚴瓊玉不太確定。

  「我聽懂了你的意思,是你沒有懂我的意思。」王鸞見他不動了,自己接過毛巾搓腦袋。

  嚴瓊玉的目光微微閃爍:「你明白嗎,我無法陪你很久。」

  「我知道。」王鸞望著他的眼睛,「如果只有一眼能望到頭的白頭偕老,才敢去喜歡什麼的話,是不是太懦弱了。」

  「可能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是害怕的,但現在已經不怕了。」

  她懦弱過,因為無能為力,所以消極逃避,可是隨著身體和處境的變化,她的心理也在不斷變化著。這樣巨大的變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嚴瓊玉。

  是他拉著她,走了這樣一條路。

  嚴瓊玉聽著她的話,露出了一個王鸞無法形容的笑,似乎是無奈,又似乎是高興。他很喜歡擺出溫和的微笑表情,但此刻,他的神情才是真正的柔軟。

  「是的,是我懦弱。」他沒有遮掩地承認了自己的虛弱,剝落了一切堅硬的東西,「我和王鸞小姐剛好相反,從前我並不害怕,現在卻越來越怕。」

  王鸞看著他的表情,正想安慰一下他,卻見他已經飛快收起了那副虛幻脆弱的表情,氣質瞬間變得大反派起來,眯著眼睛說:「所以,我會好好把王鸞小姐藏起來的。」

  王鸞:「…………」心疼的情緒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

  嚴瓊玉神情自然:「你剛才是說婚禮對吧,麻煩你準備,準備好了就通知我。」

  王鸞側過頭不再看他那張神情七十二變的臉,擦著頭髮提醒自己:「……我現在是Alpha,負起責任來,加油。」

  嚴瓊玉笑著仰躺在床上,將腳搭在她腿上:「加油啊,我也會負起責任的,所以……你缺錢嗎?」

  王鸞拍了一下大腿,遺憾:「你怎麼不早點問,早點問我就缺錢了。」

  雖然互相表露了一下心意,但這個夜晚他們還是和平常一樣睡下,然後第二天早上,嚴瓊玉該走了。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和之前一樣突然不告而別只留張字條,他等到王鸞起來,和她一起吃過了早餐,和她告別,順便還帶走了家裡的垃圾,彷彿是個去工作的上班族。

  王鸞還是去倉庫裡改裝飛船,拿起一個零件又扔下,看著改裝了一小半的飛船自言自語:「都是有家庭的貓了,應該能稍微多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了吧?」

  在王鸞那裝成去皮仙人掌的嚴瓊玉,一出門就恢復了反派組織領頭人的本色。

  他乘著飛船,先前往某個理想國,掩飾好自己的行蹤,然後才去到CON基地的藥物研究室。

  研究室裡的一眾Omega和Beta看著他的眼神更是猶如望著神明一般,充滿熾熱的敬畏。

  嚴瓊玉接過助手送上來的白色消毒服穿上,問道:「這幾天情況怎麼樣?」

  助手早已調出數據,語氣略有些激動:「A1區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了,A2區有三個人發生信息素紊亂情況,已經使用了干擾素……」

  嚴瓊玉簡單聽過,接入這座基地的私密數據庫,查看每一個實驗對象的數據。當他走進自己的研究室,助手停在門外不再跟隨。

  他習慣性地進入掃描艙,接入自己的信息,對比自己這些天的數據。這座實驗基地裡,包括他自己,都是實驗對象。

  「we素分泌還是太慢了。」嚴瓊玉點著幾項異常增長數據,從掃描艙坐起,讓門外的助手準備提取we素。

  從身體裡抽取we素並不輕鬆,一次性失去大量we素會造成體內信息素腺萎縮,導致信息素紊亂,抽取過程也很痛苦,只是嚴瓊玉已經習慣了。

  他並不怕這痛苦,相反,每次抽取他都覺得無法抑制的激動,因為這是一種由他發現並命名的全新信息素。

  大約在他和王鸞那一次偽完全標記,誤打誤撞的信息素交流開始,他的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在第一次發情期初見端倪,又在他來到CON基地實驗室後確認。

  所以他說王鸞是一個奇跡,不只是他的奇跡,更是這個世界的奇跡。

  她並不是簡單的因為雄析酮缺失而沒有信息素氣味,而是因為身體裡產生了一種全新的信息素,導致AO的信息素在她那裡都出現了無效化。

  而他,就好像是一個中轉站,成功接受了那種新型的信息素,它在他的身體裡發生了神奇的變異,達成了一個平衡狀態。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互相影響著,哪怕是3S的精神力也無法撼動這種影響。

  他從前在胡青魚醫生的實驗室裡做過模擬Alpha信息素脫敏實驗,對於Alpha的信息素有一些抵抗之力,只是一些而已,可現在,他已經完全擺脫了這種影響,就是因為體內的we素。

  抽取結束後,嚴瓊玉面色更蒼白兩分,喝過助手拿來的營養劑才恢復一點血色。

  手中正在進行的we素體外培養和各種干擾素實驗,等到告一段落,他看見窗外一隻黑貓在望著他,是嚴慕的貓。

  嚴瓊玉走上前,捏住這黑貓的後脖子,提起來看了看它的眼睛。

  「怎麼,母親想見我?」

  黑貓朝他齜了齜牙,想要掙脫開他的手,嚴瓊玉按著它的後脖子,將它牢牢抱在懷中。

  嚴慕在基地有一棟單獨的小樓,哪怕是嚴瓊玉這個教子要過來見她,都得經過三道掃描驗證,還無法攜帶任何危險物。

  看著這繁瑣的程序,嚴瓊玉神情譏諷。再嚴密的守衛又怎麼樣,嚴慕已經走在死亡的路上。

  嚴瓊玉進入最裡間的房間,嚴慕躺在床上看著門口,似乎早知道他會過來。

  「母親還好嗎,這幾天情況怎麼樣?」嚴瓊玉抱著她的貓坐在床邊,笑容虛假地問候。

  躺在床上的嚴慕看上去虛弱而美麗,若是讓任何人來看,都不會相信她曾經是個喪心病狂殺人如麻的罪犯。

  她望著嚴瓊玉:「還不錯,只是反應比A1區那些孩子們要大。」

  「將身體裡的信息素全部洗掉,反應確實要大一些。」嚴瓊玉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貓。

  不僅他自己是實驗品,嚴慕也接受了這個實驗,嚴瓊玉知道她無法拒絕,讓嚴慕參與這場實驗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嚴慕知道他的目的,知道他在光明正大地將她帶進一條死路,可她無法拒絕這個誘惑。

  這是她一生的恥辱與執念,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結果。

  當嚴瓊玉將那個可能擺在她面前時,嚴慕就知道自己這一次大約會死,不是死在這個從未在意過的孩子手中,而是死在她多年的執念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七十二章

  被Alpha標記過的Omega信息素會發生變化,有一些原本的信息素氣味都會隨著Alpha的信息素發生改變,嚴慕的信息素氣味就非常駁雜。

  她被許多Alpha標記過,等級更高的Alpha可以覆蓋等級低的Alpha標記,這種覆蓋非常痛苦,脆弱的Omega很容易因此崩潰。

  Alpha的信息素可以強制Omega進入發熱狀態,一旦被標記,身體就會向Alpha臣服,而身體往往影響著人的心理。同理,Omega的信息素也可以誘惑Alpha失去理智……信息素,在AO的世界裡,像是最高的法則一樣支配一切。

  嚴慕是精神力3S等級的Omega,身體脆弱的Omega中出現高等級精神力的概率,比擁有強壯身體的Alpha出現高等級精神力的概率要高很多,所以,嚴慕會被Alpha的信息素所影響,卻不會完全被信息素所支配,因為沒有等級高過她的Alpha。

  她最初那位愛人,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Alpha,等級還不到A,他甚至無法完全標記她。

  不到二十歲的嚴慕曾對此耿耿於懷,他卻對她說:雖然身體上沒有標記,但是我們的靈魂裡都有對方的影子,你發現我愛你的時候,我已經完成我的標記了。

  後來,她身體上那個未完成的標記輕易被其他高等級Alpha覆蓋,而靈魂裡那個標記,如今也已經模糊不清。

  她經歷了太多次身體和靈魂的割裂,她的信息素告訴她,她應該接受那些高等級的Alpha,她的心卻在痛苦。

  後來,或許是身體裡太多不同的Alpha信息素互相對抗,反而讓她從泥沼中暫時脫身,於是她懷著身體的眷戀和心理的痛恨,用爆發的精神力將身邊所有Alpha的大腦一個個炸開。

  她厭惡自己身體裡的信息素,這些混雜的信息素至今還在折磨著她。她做了許多的實驗,都沒能完全擺脫這些信息素的影響,她沒有想到,最終是由嚴瓊玉將她想要的東西帶給她。

  嚴慕知道他在她的理想國裡做了些什麼,不管是殺了和他不和的人,將對他有威脅的人當做實驗品令他們沉睡,還是將她的忠誠僕人收攏到手下……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裡,也在縱容著。

  她用自己的態度告訴他:只要能給她想要的,她可以最大限度地寬容。

  嚴瓊玉並沒有令她失望,他做的很好,比她年輕時好很多。只是,嚴慕仍然覺得這樣太慢,她已經等不及了。

  這對看上去長相相似神情親密的母子一坐一躺,溫聲交談,如同之前一樣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嚴慕望著嚴瓊玉,突然說:「這幾天,你又去看你的Alpha了?」

  她語氣虛弱,甚至帶著母親般的溫情:「捨不得的話,怎麼不把人帶過來呢,剛好,她還能幫忙讓你的實驗更順利。」

  嚴瓊玉懷裡的貓忽然尖叫一聲從他懷裡跳開,落到嚴慕的床上,和嚴慕一起緊緊盯著他。

  嚴瓊玉的表情看不出什麼變化,他平靜的問:「母親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嚴慕的神情中帶著明瞭一切的冷漠,語氣卻一慣緩和:「我看過你的身體數據,we素的異變在腺體區。」

  他們之間,不必說得太清楚,嚴慕只是簡單提了兩句:「標記過你的,不是只有一位Alpha嗎,多麼珍貴的觀察對象。我記得……她是叫王鸞吧。」

  她的語氣越發輕柔,令人毛骨悚然:「早知道她是一個這麼難得的Alpha,你該帶她一起來的,而不是半路將她送走藏起來,你一向聰明,怎麼做了傻事。」

  她知道自己這番話會激怒嚴瓊玉,可是沒想到他比她想得還要穩得住。

  沒有打斷她的話,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嚴瓊玉直到她停下,開始觀察他的反應,才站起來抬手撫了撫她鬢邊的頭髮。

  「母親,難受的話,還是不要思考太多東西,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他關懷了一句,起身離開。

  離開嚴慕的視線,走到門外,他的表情才一寸寸沉下來。

  嚴慕知道王鸞的存在,他並不意外。他的一切,在他踏上理想國的時候估計就被嚴慕翻看過了,她會注意到王鸞,是因為他將人從帝都星帶出來,這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事。但是他沒想到,嚴慕會直接發現王鸞的異常。

  他的真實身體數據經過層層遮蓋,尤其是在發現we素之後,更是格外注意,即使這樣還是被嚴慕拿到了異變後的數據……她的爪牙和眼睛還是太多了。

  嚴瓊玉垂眸思考著接下來該處理掉嚴慕的「手」還是「眼睛」,才能讓她少想些不該想的東西,安靜地躺在那當個實驗品。

  剛才聽到她口中吐出王鸞的名字,他有一瞬間想要直接幹掉她,可惜如今的CON基地他還不能完全掌控,嚴慕身後還有相當一群牧羊犬在朝他流著口水想要撕碎他,她如果現在死了一切都會失控。

  嚴瓊玉思考時,手放在白色消毒服口袋裡摩挲著一枚粉色雪花狀鹽晶,片刻後收回手指,發現指腹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

  嚴瓊玉:「…………」王鸞送他的時候,滿臉信誓旦旦說這是天然粉色鹽晶,分明是染色的,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這個遺憾的事實。

  天然鹽晶礦在燕嵐星匪團老巢所在地鹽河區就有,但顯然王鸞買的不是。但這也不能怪她,畢竟一個星匪團老巢能是什麼民風純樸的地方,賣些假貨多正常。

  想到燕嵐星匪團,嚴瓊玉感到有些棘手。炎嵐和炎燕是嚴慕養的兩條最難處理的狂犬,他要是真對嚴慕做點什麼,不管成不成功,他們聞著風就來了。

  上次他給燕嵐星匪團的死對頭送去消息,為他們開了便利之門,讓他們順利打到燕嵐星匪團家門口。那些沒用的東西,也只是暫時絆住了他們一段時間,沒能讓他們消耗多少。

  還是得做其他的安排。

  不管嚴瓊玉這邊多麼暗潮洶湧勾心鬥角,王鸞都不清楚,她的生活規律而平靜,每天專注於飛船改造中。

  嚴瓊玉走後的第三天,她有點不能集中精神,時不時就想把他留下的那個通訊器拿出來看看。倒不是想他,而是知道他會發信息,就忍不住猜他會發點什麼,總惦記著這回事。

  然後她就等到了晚上,毫無動靜的通訊器躺在枕頭邊。王鸞想這東西是不是壞了,難道是中午的時候放在懷裡沒注意摔那一下給摔壞了?她忍不住爬起來去找工具,想拆開來檢查看看。

  剛爬起來,通訊器響了一下。

  她拿起來一看,一張圖片,紙上用她家鄉的文字端端正正寫著一句:「我猜你從早上就在等。」

  王鸞:「…………」憋氣,人怎麼不在她眼前,要是在肯定不讓他這麼猖狂。

  丟下通訊器睡覺。

  三天一次消息,嚴瓊玉並不總是這麼煩人,也有發揮正常的時候。

  他只用她家鄉的文字和她交流,像是遠方的來信。

  字數最多的時候給她寫了一整篇日記,寫他早上起來覺得陽光看著煩人,有隻討厭的貓又在監視他,旁邊畫了隻猙獰的大眼睛炸毛黑貓,王鸞第一次發現他竟然是個簡筆畫靈魂畫手。還寫中午忘記吃東西喝了營養液非常難喝,下午那隻煩人的貓將他粉色雪花鹽晶吃掉了……看到這裡王鸞驚住,立刻給他回復。

  王鸞:貓沒事吧!貓不能吃鹽晶的啊!快摳出來!

  可能是被她氣到了,之後嚴瓊玉給她發消息只發了一個字。三天一次,一次一個字,王鸞等了十幾天才湊齊了五個字「你只關心貓」。

  王鸞:「…………」看來他在外面和其他貓相處的不太好。

  王鸞從不主動發信息,每次只有嚴瓊玉發來一個信息,她才會回一個信息。一般都是一張圖,她畫自己改裝飛船的進度,簡體飛船圖,在旁邊標注著:

  「飛船種植區安排好了,設計如下,我初步計劃是種菜,但你喜歡花,我也給你留了種花的區域。」

  「飛船上你的房間區域在這個位置,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

  「廚房位置如下,有點小因為空間不夠。」

  「駕駛位我做了雙人的,不知道你有沒有駕駛過飛船,我覺得體驗不錯,視野很好。」之類的。

  嚴瓊玉下一次給她發消息時,就會附上上次的回答。

  「種植區可以全部都種菜,會開花的菜,我能欣賞所有的花。」

  「空間不夠的話,我的房間可以取消(微笑表情)。」

  「我很期待和王鸞小姐一起乘坐這艘飛船,我想一定能看到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的星星。(最近久坐腰不太舒服駕駛座請配軟墊椅,另外我已經開始學習飛船駕駛請放心)」

  ……

  按照他的一些意見,王鸞一點點改動著自己的設計,將自己的飛船填充起來。

  飛船上的每一個區域安排,她都問過嚴瓊玉,他有時候大力誇獎她,有時候含蓄地表達「這個設計太醜了真的不能改改嗎」,王鸞偶爾會有種兩人正在商量新房裝修的感覺。

  就這樣,幾個月過去,她的小飛船改裝好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七十三章

  嚴瓊玉很久沒來,從那一次交給她通訊器開始,到王鸞的小飛船都已經全部改裝好了,他仍然沒有來,甚至,三天一次的聯絡也突然斷了。

  他的上一條信息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仍是瑣碎平淡。他寫她家鄉的字,字體端正,連標點符號也認真標上。

  「這邊最近天冷了,下了雪。我不喜歡寒冷的天氣,但是雪不錯,下次有機會我們可以乘坐飛船去看雪。」

  王鸞坐在飛船門口,翻看他上次發來的最後一句話,看著圖片上最後那個圓圓的句號,心裡的擔憂就像夜裡的海水漲潮。

  嚴瓊玉說過,如果超過十天仍沒有信息來,就要將這通訊器毀掉,今天已經是沒有消息的第六天。

  嚴瓊玉站在玻璃窗前看外面的大雪。

  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從未見過這樣的大雪。帝都星擁有著完整的氣候控制台,每天的晴和雨都是由人掌控,溫度也永遠維持在最適宜的時候,所以他第一次看到真實的雪,是在雪原星。

  那時看到皚皚白雪,雖然為那純白的世界所震懾,但心裡並沒有什麼喜惡。

  如今看到雪,想起那時和王鸞去雪原星,倒是覺得這雪熟悉可愛起來。

  「教子,事情都安排好了。」助手走過來在他身後說。

  嚴瓊玉收回視線:「知道了。」

  前些天,新一批的信息素藥劑投入實驗,嚴慕這次的反應格外大,幾次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教母情況不好,整個CON基地自動進入特殊狀態,成了一個封閉星球。

  所有飛船無法進出,連和外界聯絡的所有訊號都被屏蔽,直到今天上午嚴慕的情況穩定下來,整個人能清醒傳達指令,這樣的緊急封鎖才被解開。

  在這個封鎖期間,嚴瓊玉這個負責信息素藥劑研發的教子,都被人緊緊盯著,多了些似有若無的阻礙。

  在嚴慕一派的監視下,嚴瓊玉乖乖待在實驗室,什麼都沒做,只是嚴慕的人截到了他發送的一條私密訊息,雖然沒捕捉到內容,但是確定了收訊的信號範圍。

  「教母,教子剛才以觀察B13區實驗的理由離開了基地,我們潛伏的人已經跟上。還有截到的信息收訊範圍,也已經提前讓人去守好了,這次一定能抓到教母您想要的人。」恭敬站在病床前的是CON基地的防衛團團長,一個對嚴慕無比忠誠的Beta。

  嚴慕躺在床上,臉頰微微向下凹陷,面容是被病痛折磨出的憔悴,半垂著眼簾。

  她緩緩說:「他太聰明了,那條信息應該只是他用來試探的,並不是發給我想找的人,就像B13實驗區,也只是一個幌子。」

  「書南,我不放心別人,這一回你親自帶人去,不用管他放出來的那些消息,也不用管那些已經安排出去的人,你只要在最後,緊緊盯著他……等著他。」

  「教母,我明白,請您放心!」管書南對她的慎重也表現出了絕對的重視。

  她帶著忠誠的護衛團跟在嚴瓊玉後,秘密離開了CON基地。

  「團長,確定他秘密登上B13實驗區的運輸飛船,留在B區實驗室裡的只是他的助手。」

  管書南聽著匯報,嚴瓊玉果然脫身了,他偽裝得很巧妙,之前安排在B13實驗區外面的人完全沒有發現。

  「開啟隱蔽模式,不能被他發現。」

  「是。」

  「團長,他中途換上了一艘公共飛船,飛往井沙區。」

  井沙區正是之前攔截到嚴瓊玉那條私密訊息收信區,若是一般情況下,她應該也會覺得嚴瓊玉這般小心就是為了去井沙區,但是教母說那信息也只是一個幌子,所以管書南確定他另有目的地。

  「繼續追蹤。」

  嚴瓊玉混入井沙區的混亂街區待了一天晚上,沒有任何動靜,管書南幾乎要以為他確實是來這裡見人了,凌晨時仍在監控的一人忽然發來警報。

  「他離開了井沙區,乘坐了一艘私人飛船!」

  「跟上!」

  管書南緊緊咬住嚴瓊玉的蹤跡,她發現這位教子確實很謹慎,經過三次中轉,一次比一次隱蔽,若不是他們早有準備,恐怕真的會被他甩開。

  饒是如此,他們還是沒有確定他的具體位置。他在一個大型花卉店裡買了一束白色天堂花後就消失在了監控下。

  「我們不敢跟得太緊,目前只知道他最後去了裕通區的荒廢城區。」

  管書南穩得住:「盯著,等著。」

  裕通區是一個半荒廢的星球,這裡的資源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消耗殆盡,所以人口銳減,如今也只剩下一小部分地方還有少數人口生存。

  沒有資源,沒有人口流通,因此也沒有理想國勢力鋪設,這裡處於理想國的輻射邊緣。

  這次他們足等了三天,才等到嚴瓊玉從裕通區某片荒廢街區裡出來,他明顯心情不錯,腳步輕快地登上了公共飛船,是回去的路線。

  管書南知道這次才是真的找到了嚴瓊玉藏人的地方:「就是這裡了,下去搜查!」

  她親自帶人進入荒廢的街區,空蕩蕩的街道讓她懷疑嚴瓊玉是否真的將人安置在這裡,隨即又覺得不能以常理來推測嚴瓊玉,或者這裡的荒廢正是他的另一種掩飾。

  持續深入卻始終什麼都沒有發現,四周空蕩寂靜,管書南不妙的預感越來越重。

  忽然,她在一處明顯有人活動過痕跡的空屋子裡看到了一束白色天堂花,插在蒙塵的玻璃花瓶裡,破舊的窗戶漏下光芒,花瓣白得耀眼。

  嚴瓊玉在回程的公共飛船上閉目養神,這艘飛船盤旋半圈後會經過裕通區上方,他算著時間,目光投向窗外,點了點耳廓。

  「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被空間減弱了許多,那恐怖的聲響在減弱後傳到嚴瓊玉耳朵上掛著的一枚小巧傳音器上。

  飛船上的其他人也發現了下方裕通區某處的巨大爆炸,那爆炸使得一整個荒廢街區都陷入地下,黑雲和煙塵甚至穿透光層,撲到路過的飛船表面。

  嚴瓊玉在陌生人的議論聲中,平靜地看著逐漸遠去的爆炸區,取下耳邊已經沒用了的東西,捏碎丟棄。

  接下來,應該回去CON基地,看看他那位母親又要打出什麼牌。

  只是,飛船經過南石區,嚴瓊玉還是下了船。南石區和王鸞所在的小烏區相隔不遠,還有個公共停靠港。他坐在空港的休息椅上,望著來來往往的人。

  他有九天沒有聯繫王鸞,現在去見她仍不太安全,只能先發個消息安撫,等回到CON基地,恐怕又沒辦法繼續聯繫。

  嚴瓊玉游離的目光忽然定住,眼神有一點古怪。

  在空港某條街道出口,一個戴著防塵口罩,穿著長褲長袖,背著一個包的身影從上行梯走出來,正是王鸞。

  王鸞從南石區地下交易市場買了不少武器還有一些能源,她的神情有些嚴峻,剛想回到自己的小飛船裡,忽然感覺到一道視線。她霍然看去,見不遠處一個戴著帽子的人低下頭。

  雖然那人穿著長風衣外套,裹得眼睛都沒露出來,但她一眼看過去就覺得眼熟。

  聽到腳步聲已經奔到眼前,嚴瓊玉心下暗嘆,無奈地抬起頭來,拿到了主動權:「王鸞小姐怎麼在這裡?」

  王鸞沒聽他說什麼,一把抱住他的肩,憋了好一會兒才說:「我都以為你死了!」

  嚴瓊玉:「……這倒不至於。」

  本來沒準備回去,誰知道在這裡也能意外撞見,看她現在這個能勒死人的擁抱力度,現在就走估計是不可能了。

  嚴瓊玉咳嗽一聲:「其實我才剛要回小烏區,有些意外耽擱了,來的匆忙,花都沒帶。」

  王鸞:「這不是匆忙,這說明你這次根本就沒準備回去。」

  嚴瓊玉:「…………」他也很奇怪,為什麼他連嚴慕都能騙到,卻騙不到王鸞小姐。

  「怎麼會,我如果不是準備回去,來這裡幹什麼?」嚴瓊玉語氣放低柔,說得非常真切。

  王鸞壓根不聽他的花言巧語,一抬手把他扛了起來,好像牢牢抓住了什麼野生動物,快步走向空港上自己的小飛船。

  這姿勢有一點怪,惹得路人都朝她們看。

  嚴瓊玉:確實有點丟臉。

  他將帽子往下壓了壓,遮住自己的臉。

  還好到了飛船王鸞就把他放下了,嚴瓊玉若無其事地取下帽子,拍拍身上衣服的褶皺,看一圈飛船內裡,張口就是誇獎:「王鸞小姐改裝的飛船果然非常好,一看就很舒適,還有居家的氛圍,還有這裝飾,品味不凡……」

  說著他一眼看見牆上某個裝飾,打印出來的圖片拼接在一起,組成眼熟的五個字「你只關心貓」。

  他的未盡之言頓時咽了回去,假裝沒看見地挪開了眼神,又看到飛船裡各種物資,武器尤其多。

  「準備這麼多武器,莫非王鸞小姐是準備單槍匹馬去找我嗎?」嚴瓊玉一眼看穿了她的企圖。

  王鸞望著他:「我夢見你和別人爭地盤結果輸了,被人吊起來打,還要跪在雪地裡被凍成雪人。」

  她沒有否認,只是說起自己不太現實的夢,眼裡有些餘悸未消。

  嚴瓊玉神情莫測:「你還真準備一個人去找我嗎,你知道我在哪?」

  王鸞:「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可能能碰上。」

  嚴瓊玉想到之前一次兩次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突然見到她,竟然無法反駁。只是她這樣的行為不在他計劃內,太過危險,他並不想讓她陷入某種可怕的境地。

  嚴瓊玉:「如果沒找到就算了,如果找到了,情況可能會更復雜,所以下次,不要去找我。」

  他的話不算好聽,王鸞說道:「如果誤了你的事我道歉,下次你突然消失我還會去找你,不想讓我添麻煩就努力按時報平安。」

  嚴瓊玉嘆氣,他最不喜歡別人影響自己的計劃,但對王鸞卻沒什麼辦法。

  王鸞一直用那種眼神看著他,他沒能維持住表情,走近她低聲說:「是我要道歉,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你有危險。」

  「糖衣炮彈,我不吃。」王鸞捂住他的嘴,「我們上次說好的,不管你接下來有什麼事,我都要先帶你去個地方。」

  「好,去哪裡都行,王鸞小姐比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更重要。」嚴瓊玉拉下她的手,還是把糖衣炮彈吐了出來。

  王鸞坐上駕駛座,突然看著前方說:「我們的飛船,我改裝好了。」

  他已經看到了,但她還是想再親口說一遍。

  嚴瓊玉明白她的意思,站在她身旁如天鵝垂頸,在她側臉貼了貼:「嗯,很棒的飛船,比我想的還要好。」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七十四章

  嚴瓊玉一身灰色的長風衣,內裡穿著件柔軟毛線衫,靠在飛船副駕駛上睡著了。

  他看上去很累,一旦褪去生動的表情,無聲無息靠在那的時候就如同一張灰白的紙。

  他的頭髮略長,落在領口裡似乎不太舒服。

  王鸞抬手為他理了理,嚴瓊玉瞬間就醒過來,看到王鸞的一隻手放在眼前,順勢握住,從位置上坐直。

  他沒有普通人睡醒了先迷糊一下的習慣,睜開眼就直接進入了完全清醒狀態,問她:「到了?」

  王鸞:「還沒有,還要一段時間,你去房間裡休息?」

  她想著嚴瓊玉還沒看過一遍飛船裡的各個區域,便說:「不然,你也可以去飛船裡到處轉轉。」

  嚴瓊玉見她神情中有一點緊張,心下了然。肯定是準備了什麼驚喜,不好意思說,想讓他自己發現。

  「好吧,那我就去看看。」

  再一次路過那個剪貼裝飾,嚴瓊玉目不斜視,隨手將那五個字裝飾摘下來塞進口袋裡。

  飛船不大,但是兩個人生活綽綽有餘,在王鸞的布置下,這艘飛船有著和小烏區那棟房子一樣的感覺,像個移動的家。

  飛船內菜(花)園最引人矚目,台階型的每一格都栽種了不同種類的菜,直立型匍匐型搭配著爬藤型,組成一個綠色環繞觀景台,被綠藤半遮住的空間可以坐著觀賞宇宙星空。

  臥室確實只有一間,廚房空間也不大,都是嚴瓊玉在王鸞的簡筆畫裡看過的大致模樣。

  計算一下面積,飛船裡應該有個隱藏房間,嚴瓊玉一分鐘不到就找出了隱藏門。通過生物信息鎖驗證,隱藏門在他面前展開,光芒大亮。

  兩個被分割的區域,一個放著王鸞的一些工具材料,另一個空蕩蕩的,只裝著個治療儀,門上貼著一張紙條「嚴瓊玉的地盤」。

  嚴瓊玉笑一聲,將這張紙條也摘下來放進口袋裡。

  他回到駕駛區,王鸞看他一眼,嚴瓊玉說:「我發現了。」

  王鸞:「我不知道你的實驗室裡要放什麼,需要你自己安排。」

  「下次吧。」嚴瓊玉長舒一口氣,坐回副駕駛,姿勢逐漸懶散,聲音也變得懶散,「現在暫時不需要。」

  他注意到控制台上的航行星圖,發現現在的位置是無編號的荒星圈,這裡沒有人類生活的星球,只有一些運輸飛船的航線會經過附近,距離小烏區已經很遠。

  「剛才進行了空間跳躍?」嚴瓊玉問。

  「嗯,雖然是艘小飛船,但我加裝了三個安置器,所以空間跳躍也沒什麼顛簸的感覺。」

  嚴瓊玉看她燒能源進行空間跳躍,又將飛船改裝到方方面面,有些奇怪她的錢哪來的。

  「剛好前段時間有一點意外收入。」王鸞咳嗽一聲簡單回答。

  嚴瓊玉貼心的沒有仔細追問,他坐在副駕駛沒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王鸞隔一會兒看一眼他,見他睡得頭髮凌亂,疑惑地嘀咕:「在副駕駛裝的按摩儀效果這麼明顯嗎?」

  但是轉念一想,貓貓在椅子上睡著難道不是很正常嗎?他們總是睡不夠的,不知道精神都用在了哪裡。

  王鸞來到自己上次來過的標記點附近,看一眼還在睡著的嚴瓊玉,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

  最後還是沒有叫,飛船一頭扎進了一片星球外的氣層裡。飛船進入白色氣層沒多久,嚴瓊玉自己醒了過來。

  剛睜開眼他就發現整個駕駛艙都變成了透明的,他們好像待在一個水泡裡,水泡外是看不到邊的大雪,更遠處則是一片純白。

  「嗯?」

  「這是沒有編號的荒星,我上次和人一起去鹽河途中發現的,當時就覺得挺有趣的,想帶你一起來看一下。」

  王鸞停下駕駛飛船,讓飛船就停在這一片空間。

  「外面這些不是雪,是這個星球外表氣層裡生活的一種生物,但是在這裡看,就像雪一樣。」

  她解釋完就不再說話,嚴瓊玉和她一起靜靜地坐在那看著外面緩緩漂浮的「雪花」,體會到了她之前所說的那種宇宙駕駛的感覺。

  這一刻彷彿宇宙中什麼都不再存在,一切變得安靜緩慢,孤獨與自由和浪漫相伴而生。

  飛船被氣層中的風緩慢推著,最後脫離了這片純淨世界。

  嚴瓊玉一刻不停的大腦也因為這樣的場景安靜了片刻,他看向王鸞:「這裡很漂亮,你就是想帶我來看這個?」

  雖然他經常乘坐飛船,但中途的景色都是千篇一律,他也從沒有注意到過這些不一樣的風景。

  「不是,這只是途中的一個景點,目的地馬上就要到了。」王鸞放鬆的表情倏然一變,瞬間進入駕駛狀態。

  隨著脫離氣層,迎面一片危險的隕石區攔在眼前。

  王鸞早有準備,操縱著飛船靈巧地穿進了隕石區。

  和之前的悠閒平靜相比,隕石區的駕駛就像是一個人失衡的心跳,每一個瞬間都有可能和迎面飛來的隕石相撞,然後下一刻在宇宙裡炸成一朵煙花。

  徹底穿過隕石區,嚴瓊玉將眼神從王鸞身上移開。她剛才把飛船開進隕石區好像很快樂,眼睛都在發亮了。

  「你覺得剛才好玩嗎……嘔。」王鸞問。

  嚴瓊玉好笑地聽到她把那個嘔捂住,摸摸她的臉:「駕駛飛船穿過隕石區,這麼優秀的操作,怎麼你還會想吐嗎?」

  會操作和想不想吐有什麼關係,教她的山瑪隊長開飛船穿過隕石區他們也會想吐啊,看起來根本不想吐的嚴瓊玉才是真的奇怪吧。王鸞奇怪問:「你怎麼不想吐?」

  嚴瓊玉:「可能因為我精神力比較高?」

  這種程度的刺激對他來說還真不算什麼,能讓他吐出來的也只有嚴慕的精神力攻擊。

  王鸞噁心了一會兒很快恢復過來,將飛船降落到隕石區後面的一顆星球。

  這是一顆整體顏色為白色的星球,大面積的白沙土,只有一小片地方被綠色覆蓋,宛如白色肌膚上的一顆小痣。

  他們的飛船就停在那唯一的一片綠色上。

  深深淺淺的綠色在眼前放大,低矮柔軟的綠草絨毯般鋪在地上,草葉間點綴拇指大的白色小花,接壤著瓦藍的天。

  嚴瓊玉站在門邊看外面這幅色彩鮮明乾淨的油畫世界,王鸞從他身邊走過,率先踩上那片綠草地,轉身拉著他的手把他拉下來。

  鞋子踏上綠色草地,軟絨的觸感彷彿能透過鞋子直達腳底。一步跨入,身邊驟然有微風起,捲起他的頭髮衣角和步伐。

  淺淡花香穿破無形屏障湧入鼻腔,甚至身體裡連綿不斷的隱隱傷痛都被暫時壓下,沖淡了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王鸞拉著他的手走在前方,她回頭看他,露出明亮醺人的笑容,什麼也不說,只這樣領著他往前走。

  他們牽著手在這裡散步,漫無目的。

  「你想在這裡和我舉辦婚禮嗎?」嚴瓊玉眼裡閃爍著不知是懊惱還是愉快的光。

  王鸞:「這也是我無意中發現的,我覺得這裡很漂亮……你喜歡這裡嗎?」

  嚴瓊玉停下腳步,緊緊攥著她的手:「就算你是在垃圾堆旁邊問我,我也只會回答『好的,王鸞小姐,我很樂意』。」

  「這麼美麗的地方,我只會覺得自己還不夠慎重對待。」

  嚴瓊玉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為了偽裝,這衣服上面還有些污漬,鞋子也帶著灰塵。

  「之前在空港,你說我這次沒準備回家……其實是對的,我這一次確實沒準備回去見你。」

  他說到這,臉上露出了一點微妙的,不好意思的神色:「你說下次見就要舉辦婚禮,但我都沒有穿上得體合適的衣服,訂製的禮物也沒有做好,連花也沒帶,我什麼都沒有準備……」

  王鸞突然伸手抱著他的脖子,將他撲倒在地,兩人就地滾了兩圈。

  嚴瓊玉聽到王鸞在耳邊笑了一會兒,咕噥著:「就算我是看到你一身乞丐裝坐在垃圾堆旁邊,我也會立刻把你帶到這裡來問你能不能馬上結婚的。」

  她很少說這樣的話,說了就忍不住覺得不好意思,趴在身上沒了動靜。

  嚴瓊玉都看到她熱乎乎的耳朵了,用鼻子抵著她的耳朵,緊緊擁著她:「這麼急嗎?那沒有辦法了,好吧。」

  王鸞能感覺到他心口處一直在細細地震顫,他一直在忍不住的笑,但沒有笑出聲,只在身體裡湧動。

  忽然,王鸞地從他身上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拉了拉褲子,乾巴巴地說:「啊,我們回去吧,餓了,先吃點東西?」

  坐在地上的嚴瓊玉看她古怪的神色,將她一打量就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僵硬起來,勉強把笑壓回喉嚨裡。他裝作沒有發現異樣,點頭:「嗯,確實餓了,回去吃點東西。」

  他牽了王鸞的手,和她並肩走在一起,等到王鸞放鬆下來,他突然在王鸞耳邊說:「沒關係,你可以有反應。」

  王鸞:「…………」果然還是被發現了!

  嚴瓊玉語氣正經,只是音量越來越低:「因為我也有反應。」

  王鸞:「停!停!不要說了啊啊啊啊嗚!」

  嚴瓊玉看她抓狂,果然不說了,但王鸞自己猶豫很久,還是紅著一張臉別別扭扭地問他:「我那個,我到底行不行啊?」

  嚴瓊玉忍笑:「當然行,王鸞小姐非常棒……呢。」

  王鸞神情糾結:「那,要是半路突然不行了怎麼辦?」

  嚴瓊玉忍了又忍,實在是沒能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垂著肩顫顫巍巍伸出一隻手捂住臉:「抱歉哈哈、咳,我馬上哈哈哈停下來哈哈哈!」

  用超強的意志力停住了笑,他一抬頭,見王鸞惱羞成怒地豎著眉毛:「你以後沒有性、生、活啦!」

  表情管理大師嚴瓊玉一秒破功,這一刻根本控制不住表情,直接笑跪了,一手抓著地上的綠草:「哈哈哈哈哈哈!」

  全宇宙,他的王鸞小姐應該是第一可愛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七十五章 夢中的婚禮

  停在草地上的飛船一側展開,栽種著各色蔬菜的架子整個伸展出艙外,如同飛船上探出來的一個陽台。

  「我把這個菜園設計成可以伸展出來的模式,這樣偶爾還能讓裡面的菜出來曬曬自然光。」

  王鸞給嚴瓊玉展示了一下自己這套可移動式菜園設計。

  整個菜園探出來時變成了兩層,頭頂一層半敞開式的觀景台,下方則是休息區,她和嚴瓊玉就在這個陽台下方吃東西。

  桌子餐布和餐具是王鸞擺上的,食物是嚴瓊玉做的。

  「我什麼都沒有準備,至少讓我也能做點什麼。」嚴瓊玉挽著袖子這麼說,王鸞就只好讓他上了。而且他做的食物確實比她做的要好吃很多。

  頭頂纏繞的藤蔓擋住了大部分陽光,只剩一些細碎的光點落在他們身上,兩人對面坐著吃了一頓不算豐盛的晚餐。

  這個星球天黑得很晚,他們吃過飯後外面仍然有明亮的光。

  飯後坐在觀景台上休息,王鸞搬出來一個盒子,放在嚴瓊玉身旁的桌上。

  她將蓋子掀開,一束「花」便從箱子裡緩緩綻放旋轉,隨著花開,一段音樂從小喇叭形狀的花朵裡傳出來。

  嚴瓊玉沒聽過這首樂曲,他靜靜聽了片刻,猜道:「這難道是王鸞小姐家鄉的音樂嗎?」

  王鸞:「嗯。」

  這是她哼出來調子,讓一個樂器行老板幫忙錄製的,因為不記得完整的曲調,只有一段而已。

  「這是輪指琴演奏的曲子。」嚴瓊玉話音一轉,「這曲子叫什麼名字?」

  王鸞一愣:「不記得名字了。」

  她怎麼好意思說這叫《夢中的婚禮》啊。

  嚴瓊玉卻輕鬆猜到:「和婚禮相關?」

  都被猜出來了,王鸞深吸一口氣,在木箱子外圍摸索了一下,咔噠一聲,盒子裡的鮮花向兩邊分開,露出一個舉著戒指的小人。

  嚴瓊玉看著那戒指神情微妙,王鸞小姐,真的有很努力的在準備,現在還一臉忐忑的在旁邊等著他反應呢。

  嚴瓊玉應景地露出感動的神情,摘下那枚戒指,問她:「王鸞小姐還準備了什麼?」

  王鸞:「沒了,還有什麼要準備的嗎?」這種事,她也沒什麼經驗。

  嚴瓊玉神色自若地站起來:「沒有的話,我就先去洗澡了。」

  「等一下!」王鸞聽到洗澡關鍵詞,開始緊張起來,求救地看著他,「那個,我是說,飯後不能劇烈運動,還是先消食吧。」

  看到她緊張到坐立不安的惶惶神情,嚴瓊玉把笑意咽到肚子裡,安慰地說:「不要緊張,我只是覺得身上太髒了,所以想先洗一洗,等會兒我們出去走走消食好嗎?」

  王鸞這才坐了回去。

  嚴瓊玉再出來時,夕陽正好。

  他長到肩膀的碎髮有些濕潤,穿一件白色襯衣和長褲,將修長冷白的手伸到她面前:「走吧,去散步。」

  天快要黑了,地上的白色小花們睏倦地合攏了花苞。

  這一次嚴瓊玉拉著她的手走在前方,他們往前走,好像在追逐夕陽。

  在黃昏朦朧的光線裡,王鸞第二次覺得身邊這個人,好像是一個矜貴的小王子。

  第一次這麼覺得是在天空花園號的花園裡看流星群。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和這個人不會有什麼糾葛,他們只是因為意外要在一起相處一段時間而已。

  他們就像是小王子和南瓜,放在一個故事裡好像不太相配。

  「我想起從前我們在天空花園號上看流星。」嚴瓊玉彷彿能猜到她在想什麼,突然說道。

  王鸞手指一動,嚴瓊玉感覺到了,他回頭,臉上的神情比記憶中更真實生動,觸手可及。

  「王鸞小姐,我曾經控制過自己不對你產生感情。但是,就像忍不住的笑容一樣,無法控制。」他嘆息著說,眼睛裡倒映著絢麗的夕陽,手指牽著她的手指,若即若離。

  這竟然是個小王子喜歡吃南瓜的故事。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忘記你前不久還在無法控制地笑話我。」王鸞看著天,一句話打破了某種逐漸曖昧的氣氛。

  嚴瓊玉單手將她的腦袋轉向自己,斟酌了一下說:「是這樣的,王鸞小姐,因為你很緊張,我剛才是在營造氛圍,所以配合一下好嗎?」

  王鸞:「……可是,我聽到肉麻的話就忍不住。」

  王鸞低下頭想了會兒,再抬頭用一副認真思考過了的表情說:「不然,你來吧!」

  嚴瓊玉:「…………」

  飛船裡他們的臥室有一面可以打開,大敞著有風吹進來,室內光線昏暗,氣氛……很是凝重。

  嚴瓊玉看她緊張地肩膀都僵硬了,心說還是等王鸞小姐主動,不然他主動的話一旦露出什麼侵略性,她恐怕會更緊張。

  王鸞則在猶豫,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剛才說了讓嚴瓊玉主動,他那個性格應該也能勝任吧?

  兩人都在等著對方有動作,結果面面相覷很久,對方都沒動靜。

  王鸞一咬牙,給自己打氣:加油,你是Alpha,按照一般情況就是要你主動的,該負的責任還是不能逃避啊。

  嚴瓊玉也暗暗想著:王鸞小姐在她的世界也不是主動的一方,既然這麼不習慣,就按照她之前說的來吧。

  安靜了好一會兒的兩人同時伸手。

  嚴瓊玉:「…………」

  王鸞:「…………」

  「啊。」王鸞捂住額頭栽倒在床,嚴瓊玉笑了一聲,拉住她的手:「王鸞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王鸞尷尬:「我有稍微了解過,但是,了解的不夠深入。你呢?」

  嚴瓊玉一副搞學術的態度:「我倒是有學習了,王鸞小姐需要看一點學習資料嗎?」

  王鸞那該死的好奇心起來了:「學習資料?什麼樣的?」

  室內亮起屏幕幽幽的光,王鸞坐起來,一開始還有點不自在,很快,她的表情就變得精彩起來。

  為什麼和她那個世界不一樣啊,這個要更可怕呀,她沒找到過這麼直白的內容。

  「這個,還要這樣做的嗎?嘶,這看起來也太痛了,嘶不行不行,換一個!」

  「這個更可怕,這個Alpha是有狂躁症嗎,腺體都被他咬出血了,好多血救命,想報警!」

  「他們塗的是什麼?這又是在用什麼?不行我受不了,他們的性別不對啊。」

  被王鸞一臉揪心地揪住衣服下擺,嚴瓊玉覺得情況更加嚴重起來,他收起學習資料。

  「王鸞小姐。」嚴瓊玉呼喚她。

  「……」王鸞垂頭喪氣。

  嚴瓊玉托起她垂下的頭顱,摸到她臉上的熱度,柔聲說:「害怕的話,我們遮住眼睛好嗎?」

  王鸞看進他的眼睛,他一點兒也沒有嫌棄她是個事兒多又麻煩的家伙,神情動作裡都是縱容。

  「我們都遮住眼睛嗎?」

  「嗯,都遮住。」

  眼前的影子變得更加朦朧,王鸞伸手摸到嚴瓊玉眼睛上繫著的絲帶。因為看不清,動作都變得緩慢,但觸感越發鮮明。他嘴角的弧度是向上的,親吻了她觸摸的指尖。

  王鸞感覺自己的肢體從來沒有這麼不協調過,像個壞掉的人偶,但嚴瓊玉,他太溫柔了。

  中途,王鸞嗅到了血腥味,也感覺到嚴瓊玉因為痛變得僵硬的肢體。她緊張起來,攥緊他的手:「痛。」

  嚴瓊玉:「嗯?痛嗎?」

  聽到他語氣裡有一點顫抖,王鸞的眼淚唰的流下來:「我是說你痛。」

  她想起剛才的學習資料,腦補了一些血腥場面,頓時破防了:「我感覺我像個殺人犯!」

  嚴瓊玉實在不想在這種時候因為王鸞小姐的胡說八道笑出來,他深深吸氣,聽到王鸞還在說:「我的快樂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我也太糟糕了吧嗚嗚!」

  嚴瓊玉將她抱在懷裡:「Alpha和Omega的身體構造就是這樣,只是一點痛而已,所幸我比王鸞小姐更習慣忍受痛楚。」

  換成三年前,他無法想像,自己竟然心甘情願主動接受一個Alpha。

  王鸞小姐,太惹人憐愛了,她會輕易和他共情,有著柔軟的外部,堅韌的內裡。

  「要不,不要動了?」

  「不好,我做什麼事都不喜歡半途而廢。」

  夜裡,一切平靜下來,嚴瓊玉睜開眼睛。他伸手解下王鸞眼睛上鬆鬆的絲帶,眼睛周圍有一點紅痕。

  他親吻了那紅痕。

  在這顆星球,天黑得很晚,天亮的又很早。王鸞一睜眼就看到坐在床邊的人,他的背部線條流暢,在晨光中像一片白雪覆蓋的山嶺,令人心動。

  王鸞將自己裹緊,怕自己控制不住伸手去摸雪地。

  嚴瓊玉抓獲一個悄悄醒來的王鸞小姐,朝她揚了揚手中的輪指琴:「我找到了一個輪指琴,我教你彈好嗎?」

  他踩上床,坐到她身邊,給她看手上的輪指琴。這是王鸞為了請樂器行老板給她錄製音樂買的,她並不會彈奏。

  嚴瓊玉在今天之前也沒彈過輪指琴。他是帝國Omega學院內最頂尖的學生,在樂器上的天賦也十分優秀,在曾經每一學年的典禮上,他都會進行樂器彈奏,明亮閃耀,得到過無數讚美和愛慕。

  但離開帝都星後,他就再也沒有碰過任何樂器,因為他並不喜歡。

  現在,他拿著輪指琴,緩慢地彈奏出了聽過一遍的那首《夢中的婚禮》。

  王鸞聽著聽著,拉起被子給他蓋上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七十六章

  王鸞覺得自己好像家鄉古代故事裡的織女……或者牛郎,和對象隔一段時間見一次面,見了很快又分別,中間隔著不知道多少條銀河。

  早上,嚴瓊玉還在教她彈輪指琴,一個片段都還沒學會,他下午就說有事要去處理,打理得妥妥貼貼和她告別了。

  王鸞回到小烏區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如常工作,被人請去兼修大型飛船,結束時遇上了一段時間沒見的山瑪隊長。

  山瑪隊長找了個商行安保的工作,因為最近她工作的那個大商行要舉行好幾場售賣會,需要增加不少安保人員,她就想著拉以前的隊員一把,給他們介紹工作。

  這一群人在小烏區附近聚餐,見到王鸞不由分說就將她一起拉了過去。

  其餘人都喝著酒吹牛胡侃,王鸞坐在桌上卻很沉默,山瑪隊長端著酒坐到她身邊:「怎麼了,看起來興致不高啊,最近遇到了糟糕的事?」

  「不是。」王鸞沒有喝酒,拿著一把夾子在給烤著的食物翻面,「遇到了好事,我剛結婚了。」

  「噗!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沒請客?!」山瑪隊長瞪著眼睛。

  王鸞語氣低沉:「婚禮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婚禮……是太簡陋了嗎?我準備的禮物他好像也不太喜歡……」

  原本還想譴責她的山瑪隊長看她提不起精神的樣子,熱心地詢問:「你給我說說情況?」

  王鸞簡單和她說了說自己的準備,音樂盒子和裝置花束還有藏在花束裡的戒指。

  「還是太土味了吧。」王鸞嘆氣。

  「我是覺得挺好的,這禮物沒問題,是不是有其他問題?」山瑪隊長摸摸下巴,「比如夜生活不和諧?你沒經驗被嫌棄了?」

  她寬慰道:「Alpha和Omega第一次確實困難了點,再加上標記,不太順利很正常,以後多磨合就好了。」

  「不是。」王鸞將烤熟的食物分到盤子裡,給那些喝的醉醺醺的家伙取用。

  他們沒有進行腺體標記,只有一次身體接觸,基本上可以說是淺嘗輒止。

  那對她來說不是愉快的體驗,對嚴瓊玉來說應該也不是,從頭到尾,他都冷靜地痛苦著。

  因為她說要結婚否則會有遺憾,他就答應了,因為她覺得結婚要有戒指,所以他哪怕不喜歡還故意表現出很感動的樣子接受了,還有因為她覺得結婚了就要證明什麼似的在一起,所以哪怕他一開始沒有那種想法,還是順著她的意思和她做到了最後一步。

  嚴瓊玉對待她太溫柔了,他是為了讓她安心,為了安撫她,那場親密接觸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他自己想要,而是希望幫助她徹底克服心理上的排斥。

  那天晚上他們像互相依偎的齒輪,他一直在對她說,不要排斥自己的身體,那不是傷人的工具,不要害怕。至少,她沒有傷害到他,他也不會因此厭惡他,他們是相同的。

  「我以為自己已經完全不排斥那些了,我以為自己已經戰勝了過去的陰影,比過去更勇敢,但他比我自己更清楚地洞悉了我的猶豫和恐懼,最後,我還是要他來安撫我。」王鸞克制不住的低落。

  「我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我為他做的也不夠多。」

  山瑪隊長放下酒杯:「你這個症狀我知道,就是覺得對象這麼優秀,自己對她還不夠好,擔心哪天她看上別人了不和你好了。」

  山瑪隊長無語:「人家都是婚前才有這種情況,你怎麼婚後才出現?」

  王鸞想擺手說不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可能是太匆忙了,她那天是擔心沒按時聯繫的嚴瓊玉,所以想去找他,但是意外在那個空港遇到他,衝動之下才把他帶去了那裡。

  或許應該再準備一陣的,至少再準備一些嚴瓊玉更喜歡的東西,至少等到他……身體再好一點。

  嚴瓊玉大概覺得蒙上了眼睛她就看不見,但她其實看到了。

  他的手臂、脖子還有腺體上,都是被針扎過無數次的瘀痕,那種層層疊加經久不消的痕跡,在第二天早上卻在他身上被隱藏了起來。

  他將自己的傷隱藏了,不表現自己的痛苦,也不訴說自己的勉強,只露出一副美好的樣子,為了在那天早上讓她覺得一切都很好。

  他完成了婚禮的所有步驟,營造了美好溫馨的早晨作為婚禮的完美收尾,做完他覺得應有的一切事情,嚴瓊玉才匆匆和她告別離去。

  他的匆忙離去又令王鸞懷疑,自己這場突然的婚禮,是不是打亂了他的什麼重要計劃。他是否要為縱容她付出什麼代價?

  或許是因為關係的轉變讓她難以避免地生出疑慮。

  「好了,別在這消極了,真有什麼問題,你回去跟對象說清楚就得了。」

  「他最近不在家,估計又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見到。」

  山瑪隊長用力拍王鸞的肩:「好了,打起精神來!既然你一個人,不如跟我們一起去商行湊個熱鬧,省得你一個人在家亂想,咱們Alpha就是要多做少想懂嗎!多賺錢養家是絕對不會錯的!」

  王鸞:「你是湊不齊要招的人,拿我湊數吧。」

  山瑪隊長被戳穿了也不心虛,哈哈大笑:「我這是相信你的能力!」

  王鸞就這麼跟著山瑪隊長去打了個零工,成為了紅石大商行的一名臨時工,負責維持售賣會安全。其實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穿著制服一臉冷酷嚴肅地站在會場防止有人混入鬧事。

  王鸞還沒來過這種只對富人開放的私人售賣會,除了看守會場,偶爾還會去幫忙看守一下倉庫送來的各種珍貴貨物,最後一天工作完成還被山瑪隊長帶去圍觀了個拍賣會。

  山瑪隊長是老江湖了,和王鸞站在工作人員區看熱鬧,時不時聊幾句台上拍賣的貨品。

  「這個就厲害了,這一次壓軸的貨,紅石商行老板的私人藏品,頂級紅寶石……這個老板難道是要破產了嗎,連自己心頭好也拿出來拍賣?」

  王鸞瞅瞅那被放大了細節,又被主持人特誇大誇的紅色寶石,倒是沒什麼感覺,還不如等比例大小的一塊能源。

  場下的愛好者們喊價格一個比一個離譜,最終以一個天價被一位美麗的夫人給拍下了。

  山瑪隊長探頭瞧了眼,羨慕地說:「那是個厲害的Omega,齊家的齊心夫人,聽說她手裡有個藍晶礦,純淨度非常高,每年都能給她帶來大筆收入。」

  王鸞看了眼貴賓席上那位優雅的夫人,有些眼熟。她想起在齊遼那幫他改裝機甲的時候見過這位齊心夫人,她是齊遼的姨母。

  齊心夫人噙著笑容應對各色目光,拿到場上最珍貴的拍品後優雅退場。只是離開大眾的注視後,她的神情裡便隱隱透著一股憂慮。

  「不知道CON基地那邊怎麼樣了,英箏,教子那邊還沒有消息來嗎?」齊心夫人問。

  站在她身側的人托著盛放寶石的保險箱,回答道:「還沒有,只是聽說燕嵐那邊的人已經過來了。」

  忽然一聲特殊通訊的聲音響起,齊心夫人忙讓英箏打開看,長舒一口氣:「教子在,情況總能穩住,希望他能一直穩住,否則……這寶石,送過去吧。」

  CON基地,經過兩天混亂,事態終於平息下來。

  幾天前,基地的防衛團團長管書南,帶著一隊教母嚴慕的心腹小隊執行秘密任務,離開基地再也沒有回來。

  教子嚴瓊玉在那之前前往B13實驗區,CON基地A區的一群Omega突然中止實驗,他們不願成為試驗品,抓住CON基地這難得的防衛空虛,在基地內掀起了一場突襲。

  多處實驗區被炸毀,甚至連嚴慕所在的實驗樓都差點被突破,防衛團剩下的人拼死拖延,才等到了燕嵐星匪團的人到來,平息了這場混亂。

  嚴瓊玉就是在這種時候回到了基地。

  「母親沒事嗎?」嚴瓊玉語氣關切,聽得燕嵐星匪團團長炎燕面露厭惡。

  她把玩著手裡的槍,語氣不善問:「基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教子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我在實驗室的時候向來不聯繫外面,而且我也沒想到有防衛團管團長在,基地裡還會發生這種混亂……」嚴瓊玉看向那些被炸毀的實驗區,表情無懈可擊,「真是太遺憾了。」

  「你最好別被我發現搞什麼鬼。」炎燕目光陰沉地刮過他的臉。

  「我想去看看母親的情況。」嚴瓊玉說道。

  「不必了,教母說她需要休息,教子回去自己的實驗室吧。」副團長炎嵐從嚴慕的樓內走出來,看他的眼神也帶著懷疑。

  嚴瓊玉對他們的敵意視而不見,仍然禮貌體面地微笑:「既然這樣,那就麻煩兩位好好照顧母親。」

  他回到自己的實驗室,如往常接過助手的數據報告。

  「教子,成功了。」助手小聲說。

  嚴瓊玉透過窗看了眼遠處嚴慕的住所,微笑的表情與冷漠的眼神完全割裂:「做得不錯。」

  ……

  王鸞回到小烏區,突然收到一個包裹。

  平平無奇的盒子,盒子裡面是一束藍色的花,用藍寶石做的花束。

  每一片花瓣都是一顆水滴狀藍寶石,折射的光刺得她眼睛痛,當她觸碰這些花朵,花束中伸出一枚戒指。

  王鸞:「…………」盒子,花束,戒指,好眼熟的方式,完全複刻。

  拿起那枚戒指看了眼,和她準備的戒指比起來,造型浮誇,上面還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

  王鸞:「…………」好眼熟的紅寶石,和前幾天那個天價拍賣出去的紅寶石是不是太像了點?

  「王鸞小姐不喜歡這個戒指?」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將沉浸在震撼中的王鸞驚醒,她驀然回頭,看見嚴瓊玉站在門口,連頭髮絲都在閃閃發亮。

  見王鸞盯著自己沒什麼反應,嚴瓊玉解開圍巾走上前:「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在生氣我那天匆忙離開嗎?抱歉,我那時候確實有事,做完就趕回來了。」

  王鸞看他突然出現,情緒就有一些激蕩,看一眼手中的戒指,想起山瑪隊長說的話,夫妻之間有什麼問題要及時溝通。

  她吸一口氣抬頭說:「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是在反省自己……」猶豫地把自己最近的一些心路歷程說了。

  她以為半途嚴瓊玉就要為她可笑的各種心理活動笑出聲來,但並沒有,他安靜地聽她說完了最後一個字,然後伸手捧住了她的腦袋。

  嚴瓊玉:「王鸞小姐。」

  王鸞:「嗯?」

  嚴瓊玉:「你好愛我。」
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第七十七章

  「王鸞小姐還真是遲鈍,這些問題,我可是早就思考過了。」嚴瓊玉捧著她的臉露出笑容,「不管是覺得為你增添了麻煩,帶來了不必要危險,還是對你不夠好,都曾經是我的困擾。」

  「我不是說過,我們是一樣的嗎。」

  「我可以好好安撫王鸞小姐,但是這樣的情緒大概只能被暫時消除,如果下一次又為此覺得苦惱的話,也要繼續這樣及時的告訴我,好讓我能安撫王鸞小姐你的心情。」

  王鸞搭著他的手臂,從他的話中提取中心思想:「所以你的意思是下次也要繼續向你表白,是嗎?」

  嚴瓊玉讚美道:「王鸞小姐的概括能力還是這麼強。」

  她的閱讀理解做的一向是可以的。

  王鸞:「…………」我可是在向你訴說自己的悲傷和痛苦,不要直接就當成撒嬌表白了!

  嚴瓊玉彷彿能看到她臉上滾動的情緒,眼睛裡笑意清晰:「感情裡正反兩面的情緒本來就是互相印證存在的。」

  「情況我已經了解了,那現在就開始吧。」嚴瓊玉握住王鸞的手。

  「開始什麼?」王鸞迷惑。

  「開始想辦法安撫王鸞小姐你。」嚴瓊玉拉著她往外走,「如果你覺得上一次的婚禮自己做的還不夠好,那就再來一次。」

  兩人坐上王鸞的私人改裝飛船,王鸞剛想去啟動飛船,就被嚴瓊玉按到副駕駛,他站在主控台上輸入一個星球坐標。

  那不是邊緣星區,而是在帝國軍團轄下的某個星球,最大的特點就是這個星球上生活的常駐人口百分之八十都是軍團裡的士兵。

  嚴瓊玉不知道哪來的通行證,他們的飛船非常順利地就著陸了這個編號L99星球,在進入星球前還拿出兩張身份卡。

  王鸞不知道他為什麼能頂著這麼張在各種意義上都讓人一見難忘的臉,就這麼闖入危險區。

  她拿了一個防塵口罩往嚴瓊玉臉上懟:「你還記得自己是帝國頂級通緝犯嗎?!」

  嚴瓊玉哈哈笑著任由她為自己戴上口罩,然後拉著同樣戴著口罩的她下了飛船。

  他們進入城市,這裡看上去還沒有邊緣星區繁華,大街上行走的多是穿著軍裝制服的人,Omega幾乎見不到。街邊的酒館尤其多,整個城市充斥著單身漢粗糙的氣息。

  「這裡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王鸞對嚴瓊玉將自己帶到這裡感到奇怪。

  嚴瓊玉卻只是神秘地微笑,拉著她來到街角一個不知道幹什麼的機構大廳,對裡面的辦事人員說:「今天的集體婚禮還沒有結束吧,請幫我們登記一下。」

  王鸞:「什麼?!」

  辦事人員頭也沒抬,直接接過兩人的身份卡給了他們一張新卡,然後贈送了一個袋子。嚴瓊玉拿上東西牽著王鸞往外走。

  王鸞:「什麼?這裡是民政大廳嗎,你帶我來登記結婚嗎?」

  嚴瓊玉:「不是,這只是一個參賽等記處。」

  參什麼賽?王鸞被嚴瓊玉帶到一個人山人海的大廣場,又被推上一片障礙跑道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在她身邊,和她一樣站在障礙跑道起點的人是幾十個Alpha和Beta,他們都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

  而在旁邊不遠處的看台上,另一群Omega和Beta男女則在大喊著某個人的名字。

  「xxx加油!」

  「xx你要是拿不到最終獎勵就別娶我了!」

  「xxx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嚴瓊玉也在這群人中間,但他沒喊,只對著王鸞那快要裂開的神情愉快地揮了揮手。

  站在王鸞身邊的健壯黝黑Alpha對看台那邊的對象大喊:「我一定會得到最終的勝利!xx你等著嫁給我!」

  他的雙眼閃著勢在必得的光,或者說不僅是他這樣,站在這裡的其餘人也是這樣,各個氣勢洶洶,只有王鸞還在滿頭問號。

  粗糙的Alpha輕蔑地看了眼乾淨整潔的王鸞:「不是我們軍團的吧,就你這樣也敢來參加我們的群體婚禮大賽?萬一輸的太難看了,你的結婚對象說不定會甩了你。」

  王鸞:「…………」真就離譜,為什麼突然就開始比賽啊?

  雖然內心帶著疑惑,但是當宣布開始的時候,王鸞下意識衝到了第一梯隊。

  障礙跑道上設置了各種障礙,大坑電網之類都是最普通的,大部分挑戰者都能過去,只是被拉開了距離。

  最慘烈的就是中間段的激光射線,王鸞聽到旁邊那個Alpha被激光擦到頭皮脫口而出的髒話,各種躲避不及被燒穿衣服的怒罵此起彼伏。

  王鸞一時間被感染的也想罵人。

  「混蛋!突然把我扔到這裡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在看台上清晰聽到了這句話的嚴瓊玉笑得格外開心。怎麼說呢,雖然很喜歡王鸞小姐,但是偶爾看到她這麼暴躁憤怒的樣子也挺有趣的。

  衝過激光跑道,王鸞已經來到了第二位,前方只剩下一個沉默英挺的Alpha,再前方是由七架中等級機甲組成的攔路隊。

  一般在集體婚禮大賽上充當攔路隊的機甲駕駛員,都是找不著對象的軍團士兵,這種時候,他們也是摩拳擦掌,發誓要在這群得到Omega垂青的幸運兒結婚路上充當一塊最大的絆腳石,將這群人打落在半路。

  王鸞面對著七架凶殘的機甲,抽了抽嘴角。

  她一個涉及面很廣,基本什麼都能上手嘗試的修理師,拆卸機甲這一塊已經很熟練了,第一次搞機甲搞的就是帝國最頂級機甲,現在當然不會怕這些中等機甲。

  在第一還在被機甲攔住的時候,王鸞已經穿過機甲的包圍圈,逼近了最後的高台。

  「xx的!她怎麼過去的!」

  「靠機甲的手臂怎麼脫落了!」

  「艹被她拆了!」

  「那家伙是徒手拆的機甲手臂?!」

  當然不是,王鸞隨身帶工具已經是習慣,當然主要也是因為這幾架機甲身經百戰,本身已經到了快退休的邊緣所以拆起來簡單。

  她穿過機甲的包圍圈後,後方響起一連串的驚叫。

  「快,那有個缺口,往那裡過!」

  「啊啊啊啊不好前面那家伙要到第一了,快把她攔下來!」

  最後變成了混戰,幾個速度最快的Alpha在高台上打了一架,結果,一群灰頭土臉的Alpha們垂頭喪氣,宛如鬥敗公雞回到了起點的看台下,迎接各自對象的安慰或者怒罵。

  王鸞拿著第一名的獎勵還有紀念獎章,代表勇氣的火焰花束,來到嚴瓊玉身邊坐下。她渾身都是汗,同樣灰頭土臉,還在劇烈地喘氣。

  嚴瓊玉接過她手中的火焰花,撩開她汗濕的頭髮,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看,他們都在羨慕我。」

  王鸞往左邊看,確實,那些作為「新娘」的人們都在羨慕地往這邊看,與此相對的則是右邊的Alpha們,也在瞪她。

  「王鸞小姐覺得上次沒做到最好,現在能確定自己是最好的嗎?」嚴瓊玉帶著笑意輕聲說,「看大家羨慕的眼神,我想沒人會覺得拼盡全力為我拿到勝利的王鸞小姐對我不好。」

  他又拉起她的手,王鸞的拳頭上有些擦傷。

  不止是拳頭,她身上也有些傷,最後混戰的時候那些Alpha都像是搶老婆一樣下狠手,她在混亂中挨了不少下。

  「你看,現在你身上也有傷了,所以不要在意我身上那些小傷了。」嚴瓊玉乾淨的手指摩挲著她的拳頭。

  被嚴瓊玉這麼一說,她確實做得很好。

  王鸞看著他真誠的眼睛:「……是嗎,怎麼好像有哪裡不對?」

  嚴瓊玉悶笑:「沒什麼不對啊,好了,接下來到我上場。」

  Alpha們的障礙賽之後,是Omega和Beta新娘們的主場,每年都是固定的,他們要為自己做一件最美麗的婚裙,在晚上的集體婚禮儀式上穿。

  嚴瓊玉從容地站在那些平凡普通,但同樣帶著幸福笑容的「新娘」們中間,拿到了基礎款的衣服和材料。

  其他的Omega們不敢和他搭話,但都忍不住去看他。

  他的姿態太優雅,和他們格格不入,裁起布料穿針引線的時候,簡直不像在做衣服,更像在進行什麼表演。

  天漸漸黑下來,到快結束的時候,場上大部分人都在看著嚴瓊玉手中逐漸成型的一條裙子。那真是非常美麗特別的婚裙,讓一群準新娘們格外羨慕。

  終於站在嚴瓊玉旁邊的一位Omega忍不住小聲和他說:「你做的裙子真好看,穿上這條裙子,你一定是今晚最漂亮的新娘。」

  「謝謝。」嚴瓊玉理著裙擺,「要穿這條裙子的人確實美麗又可愛。」

  這條裙子是給王鸞做的,在場上所有Omega都在給自己做婚裙的時候,他是在為王鸞做婚裙。

  最後,作為場中唯一穿著婚裙,而且是最漂亮婚裙的Alpha,王鸞得到了最多的注目。她不由慶幸還好戴著防塵面罩,不然她真的頂不住這些目光了。

  嚴瓊玉淡定自若地牽著她的手站在婚禮的隊伍裡,雖然圍觀的人都覺得他們這對不露臉又雙雙拿下第一的新人有些奇葩,但是沒人說什麼。

  在這裡,士兵們隨時都有可能被征召前去戰鬥,每一天都有死亡,但是每一天也都會有婚禮,注定的分別阻止不了愛情的發生,他們在死亡來臨之前奔向愛人身邊。

  因此,這裡的人們不在意場上的新人是什麼身份,在這裡不論他們是什麼身份,都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對新人。

  陌生的人們為他們歡呼,為他們獻上祝福。

  在陌生人的歡呼聲裡,嚴瓊玉低聲問王鸞:「我有安撫好你嗎,王鸞小姐?」

  王鸞小心提著自己漂亮的裙擺,點頭:「有,謝謝老婆。」

  嚴瓊玉:「…………」好吧,有感覺到王鸞小姐對這次驚喜之旅又高興又不爽的情緒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七十八章

  王鸞將婚裙打理好收了起來,這大概是她一生最有紀念意義的收藏品之一,那種活到七老八十了某天整理東西翻出來,看著它還會清晰想起幾十年前的事,然後露出會心微笑的東西。

  「早知道王鸞小姐要把這個珍重收藏起來,我應該做得更好一點。」嚴瓊玉坐在床邊翹著腿看她收拾東西。

  「已經足夠好了。」王鸞收拾好婚裙,又將影像照片選了個位置擺好。

  這「影像照片」更像是一段短暫的錄像,是王鸞穿著婚裙跳上一個台階,伸手去牽嚴瓊玉,將胸前別著代表勝利火焰花的他拉到台階上,兩人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看向鏡頭。

  他們遮著臉,但只看眼睛,所有人也知道他們是在笑著。

  這是L99軍團星球每一場婚禮大賽第一名都會拍攝的紀念照片,下方還有個編號,代表著拍攝地點和日期。

  「好了,我感覺我現在渾身充滿力量,心情也非常好!」王鸞乾脆地對嚴瓊玉說,「我沒問題了,你有什麼事就去做吧!」

  嚴瓊玉:「但是,我近期都會待在家裡。」

  王鸞滿臉意外地和他對視。

  不是每次來待幾天就會走嗎,突然說要待一段時間她反而有點不習慣。

  嚴瓊玉:「王鸞小姐不是說過,在你的家鄉結婚後會有蜜月期嗎,就將這當做蜜月吧。」

  他有這個考慮,她是挺高興的,但是,蜜月要幹什麼?

  「不如給家裡的飛船換個塗裝吧。」嚴瓊玉建議。

  王鸞沉默片刻:「你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覺得我做的飛船塗裝特別醜,醜到無法忍受了?」

  嚴瓊玉:「不。」

  王鸞心說結婚後他的求生欲好像高了點,竟然否認了。

  嚴瓊玉:「暫時還可以忍受。」

  王鸞:……你否認的是這個啊!

  兩人提著大桶塗料來到飛船停泊的地方。

  王鸞不甘心地繼續詢問:「我畫的這個貓貓和小鳥,還有那顆紅心,真的很醜嗎?」

  嚴瓊玉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含蓄說道:「如果真的很喜歡這個圖案,不如我重新給你畫得好看一點?」

  王鸞將工具交給他,她本來也擼起袖子想幫忙,但是有個飛船壞了的老客戶找到了這裡,急哄哄地請她去修,嚴瓊玉一臉貼心哄她走:「快去吧,我一個人就好。」

  這家伙以為他擺出這個表情,她就看不出來他其實根本巴不得打發她走免得她礙事嗎!

  王鸞板著臉走了,中間耽擱了些時間,等她再趕回停放飛船的地方,一眼看到改頭換面的飛船。

  衝擊力太強了,震得她張口結舌呆在原地久久不敢相信這是她走前的那艘飛船。

  這真的是……她的飛船?

  嚴瓊玉挽著袖子,身上沾著一些塗料,像個剛完成一幅油畫作品的藝術家,站在升降架上端詳飛船。

  王鸞一臉恍惚地走過去:「貓……和鳥的圖案,在哪?」

  嚴瓊玉搓了搓手指上的塗料,沉吟:「讓我找找。」

  看著這抽象的色塊你自己都找不到了是嗎!

  王鸞揉揉眼睛,覺得自己被那絢爛的色彩給刺痛了雙目,語氣依舊是恍恍惚惚:「我想了無數種可能,就是沒猜中,你這回用抽象畫風。」

  是她太過相信嚴瓊玉的藝術細胞了!還不如她的第一版土味圖案呢!

  嚴瓊玉一臉遺憾:「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在飛船上的塗裝和在一般意義上的畫布上作畫果然是不一樣的。不過有時候,我們也可以去嘗試欣賞意外。」

  王鸞:「所以,你翻車了對嗎?」

  嚴瓊玉露出不失禮貌的笑容:「哈哈。」

  王鸞不知道這個鬼才藝術家是怎麼塗出來的效果,飛船上各種奇怪的色彩混搭,還有莫名扭曲的漩渦和色塊,看久了眼前會突然眩暈,讓人無法長久直視。

  最終還是保留了嚴瓊玉的作品,兩人一起做了掃尾,同樣滿身塗裝顏彩,牽著手回家。

  「這飛船還沒取名字,你來取吧,抽象大畫家。」王鸞打趣。

  嚴瓊玉假裝沒聽出來她的調侃:「嗯,叫『種花號』怎麼樣?」

  夜晚,王鸞熟睡後,嚴瓊玉仍是無法入睡。他看了一陣王鸞安寧的睡臉,點開智腦。

  他的智腦裡有一張模糊的,王鸞飛船的照片。

  這照片並不是他拍攝的,而是嚴慕給他的。

  在他上次回到CON基地後,嚴慕見了他一面。

  她給他看了這張照片,笑著輕聲問他:「你猜,我還要花多久能找到她?」

  那一瞬間,嚴瓊玉明白了。

  之前嚴慕是故意提起王鸞,逼他主動動手,他以為自己設計解決了嚴慕手中的防衛團團長管書南,又暗中引發CON基地騷動,就可以讓嚴慕焦頭爛額轉移視線,結果,管書南也不過是嚴慕放棄的一個餌。

  在他引著管書南和防衛團走向死亡的時候,還有嚴慕的眼睛在注視著他,看到了他進入王鸞飛船。

  邊緣星區幾乎被理想國勢力滲透,有這樣明顯的痕跡,嚴慕找到王鸞已經是時間問題,甚至,他懷疑當自己站在嚴慕床邊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她的人可能已經找到了王鸞。

  「真不愧是母親,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以隨意放棄任何人。」嚴瓊玉記得自己當時笑著嘆道,沒有多看那張照片一眼。

  而他的母親仍帶著那種令人厭惡的,彷彿看透了他所有弱點的冷漠眼神,對他說:「你還是不願意親自將她帶來嗎?」

  嚴慕不滿他的實驗進度,她需要更多的we素。確定改變AO信息素的we素異變來自王鸞後,一旦王鸞被她抓住,等待著她的,會是更加可怕的各種實驗。

  王鸞會被迫標記其他的Omega……讓她做這種事,恐怕她會比他更加痛苦吧。

  「那就讓我看看,您還能有多少忠誠的狗能用吧,母親。」嚴瓊玉在嚴慕的注視下平靜離去。

  當天,嚴慕突然陷入昏迷,吐血不止。

  她對於自己使用的藥劑把關異常嚴格,嚴瓊玉在之前那麼長的時間裡都沒辦法對她的藥物做什麼手腳,但是嚴慕的身體正在虛弱,她沒有一直把控全局的精力了。

  她急著用管書南做餌的時候,嚴瓊玉也將自己做餌……留在基地的人在防衛空虛的狀態下,成功將誘發劑投入了嚴慕所在那棟樓的循環水系統。

  這針對嚴慕的誘發劑,是嚴瓊玉悉心製作,為了不讓這敏銳的教母發現,花費了他不少時間和精力。

  嚴慕出事,燕嵐星匪團強勢佔據CON基地,接管了地面武裝力量,開始強勢清洗基地裡所有他們覺得可疑的人,包括和教母面和心不合的教子嚴瓊玉。

  才剛剛經過一場反叛戰爭的基地再度亂了起來,嚴瓊玉在基地另一批人的掩護下逃離了CON基地。

  在他去見王鸞,帶她參加另一場婚禮前,他才剛逃過燕嵐星匪團的追擊,前往某個軍團駐扎星見到了傅祁。

  這個當初在嚴瓊玉幫助下才逃離了理想國的Omega,又在王鷥羽和九皇女的配合下,成功得到了生父李贄常的第三軍團部分權利。

  L99星,就是他率領的軍隊駐扎星。

  他們進行了一次交談,達成了合作。然後,嚴瓊玉才洗去自己身上的硝煙氣和血腥味,趕到小烏區見了王鸞,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站在門口問她:「王鸞小姐不喜歡這個戒指?」

  而在他帶著王鸞參加完集體婚禮,從L99星離開,L99星上的許多李家軍團士兵,在傅祁的徵召下集結,前往CON基地所在星球,攻擊駐扎在上面的燕嵐星匪團。

  今夜,那一片星空,應當無人能入眠。

  嚴瓊玉睜著眼睛,在被子中握住了王鸞溫熱柔軟的手。

  平和的早晨,王鸞做了蔬菜卷餅當早餐,她一手舉著卷餅啃一手捏著水管澆菜,問嚴瓊玉:「今天你想做什麼呢?」

  嚴瓊玉坐在藤椅上,捏著卷餅吃得優雅又緩慢:「今天,去買點東西吧。」

  王鸞:「你上一次說買點東西,結果買回了一屋子東西把整個屋子軟裝都換了,今天的一點,也是指一屋子東西嗎?」

  結果今天的一點,真的只是一點,嚴瓊玉買了一架海石琴。

  這是一種樂器,看起來有一點像鋼琴,但更大一點,他們的客廳騰出了很大一塊地方專門來放置這海石琴。

  琴鍵是薄薄的白色石片,呈階梯狀排布,依靠手指敲擊和共鳴發聲,聲音清脆。

  不知道嚴瓊玉哪裡來的興致,坐在海石琴前說:「我教王鸞小姐彈琴吧?」

  王鸞坐到他旁邊嘆氣:「我連簡單的輪指琴都學不會,更別說這種復雜的樂器了。」

  但是沒辦法,對象追求藝術的生活,她也只好配合他的愛好。

  嚴瓊玉:「那這一次,我等王鸞小姐學會三首曲子再走吧。」

  王鸞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努力學。

  嚴瓊玉有優越的外貌,他天生適合和各種美麗的事物搭配,坐在海石琴前敲擊琴鍵時彷彿會發光,縱使王鸞覺得自己沒有多少藝術細胞,還是一不注意就被他迷得想要認真學習。

  「王鸞小姐想學簡單一點的曲子,還是想學難一點的曲子?」

  「……難一點的吧。」

  每一個夜晚,他們肩靠著肩坐在琴凳上。

  那些復雜的琴鍵在嚴瓊玉跳躍的手指下總能發出流暢的音符,但換做王鸞,基本都是野生海石琴馴服野生人類實錄,同為野生,他們對彼此都是那麼不服。

  在嚴瓊玉的耐心教導下,王鸞生出一種差生面對老師的壓力……啊這就是他要教她海石琴的情趣嗎?

  再一次的,王鸞磕磕絆絆地停了下來,嚴瓊玉對她說:「王鸞小姐。」

  這個輔導孩子功課一樣被折磨了好些天的溫柔老婆大約又要安慰她了,王鸞羞愧地想。

  「王鸞小姐彈海石琴的時候,好像琴鍵燙手一樣呢。」嚴瓊玉感嘆道。

  王鸞:「…………」不羞愧了!不僅不羞愧還想家暴!

  結束嚴瓊玉擅長的部分,接下來攻勢一轉,來到王鸞擅長的地方。

  二樓陽台的菜圃清理了一塊,那塊空地王鸞還沒來得及種下一輪的菜,嚴瓊玉不知道從哪弄來些花種,說要種花。

  他只負責說,具體由王鸞來執行。

  因為嚴瓊玉是個只會辣手摧花但不會種的,王鸞對他一個看不住就糟蹋菜園裡各種菜花的行為表示譴責,並承諾讓他處置一部分不結果的花,才讓他放過了那些努力結果的菜花。

  泡種育苗到移栽,嚴瓊玉看著王鸞種花的一系列流程,不明白她為什麼不用檢測種子好壞就能分辨哪些不能出芽,沒有用儀器觀察種子的生長程度,直接看看就知道什麼時候能種下,不用看任何資料,就知道澆水施肥的頻率,知道它們需要什麼溫度。

  「如果這是一個實驗的話,王鸞小姐你沒用任何準確的數據,只靠感覺就得到了最好最正確的結果,這是什麼樣的天賦啊。」嚴瓊玉驚嘆。

  「這麼簡單的事情還需要儀器輔助?」王鸞對他發起了血脈蔑視。

  嚴瓊玉:「…………」好的,差生輪到我了。

  感覺到了王鸞小姐藏在平靜表情下的暗爽。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七十九章

  嚴瓊玉要求種下的花種開花了。

  王鸞以為按照他的審美標準,種出來的應該是華美或者特殊些的花,但開出來的花意外的樸素尋常。

  燦爛的金黃色花蕊,純白色的花瓣,神似某種雛菊,在這裡叫金雲花。

  嚴瓊玉偶爾站在陽台上澆菜的時候,會漫不經心地捏著水管施捨般地給這片金雲花澆兩下。

  他看著這些花的時候,總像是在思考些不算輕鬆的東西,神情淡淡,看上去不太喜歡這些花。

  可若要說他不喜歡,偏偏從這花開後,就時常採一捧擺放在屋子裡做裝飾。

  這種花普通好種,生命力又頑強,到了開花季之後就像是韭菜,採了一茬又很快長出新的花苞,所以儘管嚴瓊玉隔幾天就糟蹋它們插花,這片花圃看上去還是稠密擁擠。

  就像嚴瓊玉之前說的,他一直沒有離開,待在她身邊過著相當規律普通的生活。

  有時候太過親密的兩個人相處久了,難免會發現對方身上一些麻煩的地方。

  王鸞修器械的時候,感覺到頭髮遮住眼睛了,便不耐煩地直接拿著剪刀把劉海一刀剪了。

  嚴瓊玉看到她的敗筆劉海,盯著看了好幾次,然後趁著她午休睡著的時候,重新將她的劉海修理了一下。

  王鸞畢竟在從前的世界是個女孩子,當了二十多年的女孩,她對於自身的形象在意還是超過了大部分單身Alpha的,乾淨整潔是基本要求,每個季度也會給自己買新衣服,擦手擦臉的護膚用品她也有買。

  但是嚴瓊玉和她住在一起,會比她自己更在意她的一切。

  她的頭髮長長了一些,變得有些雜亂,他會催促她去修理,他還會幫她剪指甲,每一個指甲都要修剪圓潤並且磨得平滑。

  她的衣服,在嚴瓊玉在這裡住的兩個月間,多了四個衣櫃。各種裙裝褲裝還有搭的配飾都給她買了,只是他好像偏愛某種制服類的衣服,給她買了很多。

  確實這版型很顯身材,穿著很好看……只是嚴瓊玉對他自己都沒對她這麼講究。

  王鸞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嚴瓊玉更多好像是將她當做一個藍星女性對待,而不是一個Alpha。

  她問他,嚴瓊玉回答說:「你已經在要求自己做一個正常的Alpha,但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只是你喜歡什麼,我就給你準備什麼。」

  王鸞一時有些恍然。

  環境對人的塑造力真的很強,她在藍星時哪怕不想化妝,但同事們都化妝,她也會隨波逐流讓自己更符合標準。在這個世界,Alpha們更追求力量不看重裝扮,於是她也不知不覺的靠近了這個准則。

  也就只有嚴瓊玉,他會發現她在婚禮上想穿婚裙,為她做了婚裙。他能察覺到她自己都沒發現的一些隱秘的在乎,給她打理好Alpha不應該在乎的一切事宜。

  「王鸞小姐,你最近這段時間過得開心嗎?」

  「開心。」

  開心得讓她心裡的細微恐懼每天都在增加,恐懼這樣的平和快樂的日子,是在透支以後的時光。

  王鸞總是在空港工作,來來往往的飛船繁多,能帶來許多外面的消息。近來這些運輸載人走私的各種飛船,討論最多的就是附近的航道上出現星匪和軍團的蹤跡,都說是帝國軍團在這邊剿匪。

  但這裡已經是混亂區,附近出現戰火也不過是讓這裡更加混亂而已,所有人都習慣了。

  王鸞也沒有放在心上,某天幹完活回去,路上遇到幾個Alpha搶劫,她回去後還當新鮮事講給了嚴瓊玉聽。

  「我有段時間沒遇到搶劫了,這幾個應該是新來的,都是生面孔。聽說附近哪裡打起來了,很多生意被波及,幹不了生意的人都直接改行搞搶劫,混亂區傳統藝能了。」王鸞說著還叮囑嚴瓊玉,「你這兩天不是身體不舒服嗎,要是出門記得叫我。」

  她覺得這只是件小事,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搶劫,但是嚴瓊玉聽後,表情卻瞬間沉了下來。

  王鸞遲疑:「為什麼你一臉我被人打了一頓的陰沉表情?是我把搶劫的人打了一頓啊。」

  嚴瓊玉很快恢復了微笑表情:「也對,王鸞小姐現在很厲害。」

  他誇完,又狀似無意地說:「最近情況更亂了的話,王鸞小姐要更注意,這邊不只是搶劫,還有詐騙小偷都很多吧。對Alpha我不擔心,只是你對Omega女性和Beta女性都太友好……」

  他沒說完,給了她一個「你明白我在擔心什麼的對吧」的眼神。

  王鸞:「…………」他是在提醒她遠離「異性」?可是這表情也不像是在吃醋。

  因為嚴瓊玉的提醒,王鸞好幾天沒有出門,這天是去空港的貨船裡接貨,她訂購的一些零件到了。

  誰知剛拿到東西,她就遇到兩個藏在貨船貨艙裡的Omega,才打了照面,那兩個人就眼睛發光地沖著她過來了。

  王鸞聞到兩人身上散發出的信息素氣味,拔腿就跑。開玩笑,嚴瓊玉鼻子那麼靈,她哪敢靠近,沾上一點氣味就完了!婚姻會出問題的!

  她跑,那兩個Omega追,王鸞見過囂張的Alpha搶劫犯,但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Omega搶劫犯,敢追著她一個Alpha跑。

  回頭看一眼,其中一個Omega竟然還邊跑邊吐血,明顯身上帶傷。

  王鸞都無語了,她也不能回頭一人一拳把他們打飛,很容易出人命的。她頭痛地把包裡的一些散錢摸出來,往那兩人身上一撒:「別追了,錢在這拿了走吧!」

  她搬著一大箱零件跑回家,嚴瓊玉看她一眼就問:「遇到什麼事了?」

  他怎麼看一眼就知道?

  王鸞只好如實告訴他:「遇到了兩個Omega想搶劫,我攻擊了他們。」

  嚴瓊玉:「怎麼攻擊的,人死了嗎?」

  王鸞:「應該沒死吧,用錢攻擊的。」

  嚴瓊玉:「…………」

  王鸞不清楚這些「搶劫」是怎麼回事,但嚴瓊玉是明白的。這些都是理想國的人,李家軍團在傅祁和他的指示下已經清理了屬於嚴慕的大半勢力,戰線一直在拉鋸。

  這種情況下,還是有人穿過傅祁布置的防線找到這裡,足見情勢有多麼嚴峻,嚴慕那邊恐怕已經支撐不住,在進行瘋狂的反撲。

  在這裡,只能感受到殘酷戰鬥的硝煙餘波,於是被誤認為是尋常煙火。

  他們每個晚上躺在陽台上仰望頭頂的星空,王鸞是在看星星,嚴瓊玉卻是在看頭頂的戰場。

  「王鸞小姐,我明天要出門一趟。」

  聽到嚴瓊玉這麼說,王鸞第一反應是:「……我才學會彈第二首曲子。」

  嚴瓊玉笑了一下:「我只是去處理一點小問題,很快就回來。」

  兩個月的拉鋸,傅祁手下的李家軍團徹底突破防線,奪取了CON基地的控制權,燕嵐星匪團死傷慘重,終於還是選擇了放棄基地逃走。

  燕嵐星匪團除了一個老巢,還有另外能藏身的地方,邊緣星區荒廢星球極多,一時間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嚴瓊玉回到CON基地,這裡比他上次逃離時更加千瘡百孔,傅祁正讓人清理重建。

  在他們的合作裡,這個即將徹底被嚴瓊玉掌控的基地,是很重要的一環。

  「嚴慕死了嗎?」嚴瓊玉站在一棟倒塌的樓前問。

  「沒有,據說是被燕嵐星匪團帶走了。」傅祁站在這裡,神情遠比嚴瓊玉復雜。

  這裡也是他住過的地方,嚴慕也曾經是他的教母,可他現在已經完全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嚴瓊玉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麼,他並不在意傅祁怎麼想,畢竟走到這一步,傅祁不可能再後退。

  「我的母親,果然不會這麼輕易死去啊。」嚴瓊玉望著廢墟嘆道。

  就算是特製的誘發劑讓她的身體臨近崩潰,她竟然還是熬了過來,就好像所有的痛苦都在延長她的壽命一般。

  負責清掃的士兵捉來一隻黑貓:「長官,在這棟您吩咐仔細搜查的樓裡找到唯一的活物,就是這隻黑貓,要怎麼處理?」

  這是嚴慕的貓,此刻它的主人已經逃離,只剩下它,但它在士兵懷裡一動不動,一雙綠色貓眼好像在冷靜地觀望環境。

  傅祁看著這黑貓:「這是教母的『眼睛』,處理掉吧。」

  嚴瓊玉伸出手將貓抓起來:「不用,我將它帶走。」

  帶著一隻黑貓,嚴瓊玉回到小烏區的家。

  王鸞不在家,嚴瓊玉將黑貓按在沙發上,拿起茶几上的一張紙條,王鸞留下的,上面寫著她出門去買東西。

  嚴瓊玉放下紙條,拿出一枚單片眼睛架在鼻梁上,連接的金屬片貼在太陽穴。

  右眼一陣模糊,逐漸變得清晰,眼前的景物重疊,並發生了微妙的偏移。戴上這枚傳感鏡片,看到的場景就是黑貓右眼捕捉到的場景。

  這貓是被改造過的,嚴慕喜歡養貓,她養的貓都是她的「眼睛」,這一點嚴瓊玉早就知道,因此他很不喜歡這貓。

  「王鸞小姐還沒有回來……不如,我們來和她玩個遊戲吧。」

  嚴瓊玉突然笑道。

  ……

  王鸞提著一堆日用品和新鮮的菜回到家,路過沙發,一眼掃過去,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沙發上,竟然有一隻貓?

  這黑貓臥在一團衣服裡,仔細一看,衣服非常眼熟,好像是嚴瓊玉早上離開時穿的那套。

  他的衣服怎麼脫在這裡?

  王鸞疑惑的目光轉向茶几上的一張紙,紙上是她寫的出門買東西,而下方多出了新的屬於嚴瓊玉的字跡。

  「我做了個新的實驗,出了些意外,可能會變成貓,我現在感覺很不好,如果真的變成了貓,王鸞小姐請不要害怕……」

  一句話後半截歪歪曲曲,最後那個怕字才寫了一半,就好像是寫字的人因為身體不適而逐漸無力,最後的筆畫在紙面上拖出了長長的劃痕,最後還有半個貓爪印。

  王鸞:「…………!」

  手裡的東西掉了一地。

  她的表情空白地看著那張紙,再看看沙發上那套好像是因為人突然消失才剩下的衣服,又看看那臥在衣服上,表情很靈性的黑貓。

  「…………?」王鸞抓住了自己的頭髮,不敢置信,「不是,不可能,是騙人的吧?人怎麼可能變成貓啊?!」

  不,不對,仔細想想,她都能穿越異世界了,嚴瓊玉為什麼不能變成貓?他好像確實在做什麼神神秘秘的實驗。

  王鸞僵著一張臉,小心翼翼蹲在沙發邊上,對著那隻黑貓,試探著喊道:「嚴瓊玉?」

  黑貓看著她,嘴邊的鬍鬚動了動。

  「嚴瓊玉,是你嗎?」

  黑貓張嘴喵了一聲。

  在王鸞看來,這就是回應。她差點裂開,抱著腦袋崩潰:「不可能吧,真是你嗎?!」

  二樓主臥裡,換了一套新衣服的嚴瓊玉架著一枚鏡片躺在床上,忍笑忍得渾身顫抖。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章

  王鸞看著沙發上那隻黑貓,腦子裡「這事太扯了根本不可能」和「事實擺在眼前真的有可能」這兩個念頭左右互搏,打得她暈頭轉向。

  她蹲在沙發前,神情皸裂地注視著嚴瓊玉化身的黑貓,恍惚問:「你、你現在還會說人話嗎?」

  黑貓:「喵。」

  王鸞:「不會啊……那你還知道自己叫嚴瓊玉嗎?知道我是誰嗎?」

  黑貓:「喵。」

  王鸞絕望地將筆放到黑貓毛乎乎的爪子下,嘗試著問:「你看看能不能寫字交流?」

  黑貓一爪子把筆拍飛出去,可憐的筆咕嚕嚕滾開很遠。

  它綠色的眼睛往旁邊看了看,起身做了個往下跳的動作,跳到一半被王鸞眼疾手快地撈住肚子托回去。

  「等等,你不要走!現在你沒有理智的話,出去很容易被人捉住的!」混亂區的動物生存環境很惡劣,連老鼠都會被流浪漢捉了吃掉,更別說一隻看著壯實的貓了。

  說起來嚴瓊玉看著瘦削,變成貓後還挺壓手的,看這身上的膘。而且他竟然會變成黑貓,她還以為會是那種靈巧的狸花,或者優雅像王子的長毛貓。

  黑貓才不管人類的崩潰,掙脫開她的手又往下一個飛躍,然後再次在空中被王鸞撈回去。

  王鸞感覺情勢嚴峻,抓著貓放到自己懷裡,按住它一隻毛茸的爪子,再次試圖和它交流講道理。

  任由王鸞絮絮叨叨,黑貓只是動動耳朵,又動動鬍鬚。

  王鸞見它不掙扎了,鬆開鉗制它的手。黑貓舔了舔被王鸞抓亂的毛毛,忽然拉長身體,按在了王鸞胸前。

  王鸞沉默地看著黑貓活動爪子。嗯,小貓咪喜歡踩奶並沒有什麼問題,問題是現在這隻小貓咪是嚴瓊玉,代入一下場景立刻就變得微妙起來了。

  「不行,不可以色色。」王鸞抓住黑貓的兩隻毛茸爪子抬起來,「這種時候就不要耍流氓了,你清醒一點,快點找回身為人類的記憶!」

  王鸞說這話的時候,隱約聽到樓上似乎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她疑惑地往上看了眼。

  黑貓趁她分神,一下子從她手中掙脫。只見這黑貓像一道黑色閃電,在王鸞眼皮底下一陣騰挪轉移,往二樓跑去。

  王鸞也顧不得想剛才那動靜,連忙起身追上去:「嚴瓊玉!站住!不要跑!」

  追著黑貓跑上二樓的王鸞聽到臥室裡傳來一陣像是摔下床的動靜,恰好黑貓也往臥室裡跑,王鸞跟上去,一眼看到一個眼熟的背影跑到陽台上,試圖往下翻。

  可不就是那個留下紙條說自己因為實驗失誤變成了貓的嚴瓊玉嗎。

  王鸞:「…………」

  剛才一度笑到捶床的嚴瓊玉結束了他的快樂,這陽台到底還是沒有翻成。被當場抓獲,他回過頭,若無其事地打了個招呼:「王鸞小姐,你回來了。」

  王鸞怒髮沖冠,大喊著撲上去:「嚴!瓊!玉!你是!混蛋!嗎!」

  嚴瓊玉:「等等,我可以解釋!」

  王鸞沒有控制自己的表情,惱羞成怒地瞪著他,咬牙切齒:「你過來給我解釋!」

  嚴瓊玉乖乖走回屋內,想著說點什麼安撫一下被逗過頭的王鸞小姐,可是走到床邊看著她的表情,又想起剛才她認認真真把貓爪子從自己胸前扒拉下來說不可以的畫面。

  好死不死,沒忍住又噗嗤一聲笑出來,滿腦子狡辯的話都沒能說出來。

  王鸞忍無可忍,啊啊大叫著張牙舞爪將他撲倒在床,早已跳到床上的黑貓被他們幼兒園打架的架勢給驚住,跳到床頭俯視他們。

  一眼看到黑貓,又看向努力擺出一副抱歉表情的嚴瓊玉,王鸞回想起剛才的事,只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被嚴瓊玉吃掉了,竟然真的嘗試去相信那麼離譜的事情。

  為了讓王鸞消氣,嚴瓊玉今天格外勤快,做了一桌麻煩的菜色,又是給她做了家鄉的烤蛋糕又是為她準備各種小吃宵夜,簡直像個純種的賢妻良母,完全不是他惡作劇時的姿態了。

  嚴瓊玉在廚房忙活的時候,王鸞就板著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節目,順手擼貓。

  吃完了,嚴瓊玉又坐在海石琴前給她彈琴,不是那些優美的曲子,聽著像是嚴瓊玉隨手彈的,音符跳躍,節奏輕快,還很洗腦。

  嚴瓊玉重復彈奏了兩遍這調子,清清嗓子開口唱上了。

  「王鸞小姐,親愛的王鸞小姐,請原諒我吧,美麗的王鸞小姐,請不要生氣,可愛的王鸞小姐……」他邊彈邊唱還時不時回頭瞧她,拖長了聲音重復那個羞恥的歌詞。

  王鸞:「…………」這肉麻又白痴的歌詞這人怎麼唱出口的!不行不能笑!

  可是等嚴瓊玉一本正經地唱到「請笑一笑吧王鸞小姐」的時候,王鸞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哪怕她迅速又板起臉,嚴瓊玉還是看見了,回頭朝著她笑。

  雖然前不久這人還故意逗她玩惹他生氣,可是現在看到他朝自己笑,還是控制不住想和他一起笑起來。

  「這黑貓是怎麼回事啊?」王鸞終於想起來問這個問題。

  嚴瓊玉:「這隻黑貓腦子裡被裝了某種芯片,本來要被處理掉,我想把它帶回來看看能不能幫它取出來。」

  「而且,王鸞小姐不是喜歡貓嗎,如果它能活下來的話,王鸞小姐就飼養它吧。」

  王鸞聽到他說黑貓的腦子裡被裝了芯片的時候,有一瞬間想到嚴瓊玉從前腦子裡被人裝入的精神力抑制器。

  他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才帶回來這隻貓想要救助它?想到這,王鸞心裡就生不起氣了。

  她在意的另一個問題就變成了:「你竟然願意讓我養別的貓?」

  嚴瓊玉失笑:「之前只是和王鸞小姐開玩笑而已,我倒不會真的在意一隻貓。我不在的時候,有隻寵物能陪著你解悶也不錯。」

  王鸞重現經典:「『你只在乎貓』。」

  嚴瓊玉:「…………」

  王鸞重復:「『你只在乎貓』。」

  嚴瓊玉也開始吟唱:「『不可以色色』。」

  兩人對視一眼,又在床上打起架,枕頭被子亂飛一地。

  嚴瓊玉給那隻黑貓做了個手術,取出了它腦袋裡的東西。

  這隻聰明的黑貓躺在客廳的貓窩裡養傷,王鸞時不時給嚴瓊玉準備些營養的食物,也會給貓準備一份,這一人一貓總是在吃相似的營養餐。

  王鸞還以為這隻黑貓會留在這裡,但是等它傷好一些後,某天早晨起來,王鸞發現它不告而別。

  「走了就走了吧,它大概更喜歡獨自一貓的生活。」嚴瓊玉說。

  這黑貓雖然是嚴慕養的貓,但它總是到處亂跑,會出現在各種奇怪的角落,會在實驗室周圍捉各種蟲子,不會一直待在主人身邊。現在它沒有主人了,大概會更加自由。

  隔天嚴瓊玉就帶回來一隻新的小奶貓,佔據了黑貓從前的貓窩。

  嚴瓊玉將那隻毛絨絨的小奶貓放到她手裡的時候,王鸞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嚴瓊玉大概快要離開了。

  她第三首曲子已經學的差不多,她每天都忍不住想,今天嚴瓊玉是不是要走了?

  但嚴瓊玉絕不表現出來一點異樣,只尋常地過著每一天。

  晚上王鸞在進行睡前的牙齒清潔,嚴瓊玉從身旁路過,看了她一眼:「王鸞小姐,需要我幫你清潔牙齒嗎?」

  王鸞疑惑:「?」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嚴瓊玉好像隨口一說:「對了,記得清理一下腺齒,待會兒要用。」

  王鸞:「?!」用什麼?

  嚴瓊玉最近將過長的頭髮剪了,像是王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個清爽的短髮,能露出修長的脖頸。

  王鸞有些遺憾,其實她更喜歡嚴瓊玉頭髮稍長的樣子,扎起來特別矜貴優雅,姑且算是她的某種私密小愛好,但她不好意思說。

  頭髮剪短後,嚴瓊玉身上那種柔軟的東西減少了許多,氣質更加偏清冷。

  見她出來,嚴瓊玉朝她伸手:「王鸞小姐,幫我一個忙好嗎?」

  「什麼忙?」

  嚴瓊玉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按在自己脖子上,手伸進她的頭髮裡摩挲:「咬吧。」

  腺體就在嘴邊,咬什麼不言而喻。但王鸞還是抬起了頭問清楚:「你要我做標記?」

  「是的。」

  「為什麼?」王鸞不明白,「我和其他Alpha不太一樣,對信息素不敏感,你也不需要我的標記為你壓制發熱狀態,如果只是為了讓我覺得安心,大可不必。」

  「是其他的理由。」嚴瓊玉平靜地說,手指還在輕輕摸著她的頭髮,將她的頭髮摸的翹起來。

  王鸞看了他的眼睛一會兒,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可是,那樣太痛了。」

  她咬不下去。

  嚴瓊玉早就料到她這反應:「嗯,不會的話,我先示範一下吧。」

  壓在腦後的手掌將她往前按,王鸞只感覺溫熱柔軟的唇貼上來,脖子一陣劇痛。

  嚴瓊玉下口絕沒有留情,他剛才說話的時候望著她的表情有多麼溫情,現下咬她的力度就有多狠。

  王鸞懷疑自己的脖子可能都被他咬掉了一塊肉,僵立在那嘶嘶吸氣。

  帶著滿嘴的血抬起頭來,嚴瓊玉一手捂在她的脖子上,他平靜地舔了舔唇邊的血,語氣很是溫柔:「我也咬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公平了?」

  王鸞有被他現在的表情嚇到。

  嚴瓊玉見她突然被這麼狠狠咬了一下都沒有生氣,只是用一種回不過神的表情盯著他。無奈地舔舐口腔裡的血腥氣,起身去拿止血貼給王鸞的脖子貼上。

  再一次被按到嚴瓊玉的脖子邊上,王鸞張了張嘴又閉上,摸摸自己的脖子:「這樣咬真的很痛。」

  她聽到嚴瓊玉說:「很抱歉,生氣的話王鸞小姐可以比我剛才更用力一些。」

  王鸞:「……可是我又沒有生氣。」比起生氣,她對嚴瓊玉這突然的行為背後傳達出的訊息更加在意。

  嚴瓊玉沉默片刻,撫摸她被處理好的傷口,嘆息:「王鸞小姐真是一個『溫柔鄉』啊。」

  「不要學了點我的家鄉話就亂用。」王鸞發現他一直壓著自己的後腦,不咬的話估計今天這事沒完,她只好說,「那我真咬了?」

  嚴瓊玉:「請。」

  王鸞一直很好奇Omega的腺體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在她真正用腺齒咬下去之前,她以為自己會咬到腥鏽的血味,可是咬下去之後,她感覺牙齒就像是嵌進了一塊蜂巢,似乎有琥珀色的清透蜂蜜滲了出來,嘴裡甜甜的。

  嚴瓊玉感覺後頸的痛感逐漸加強,但他並不在意,一手撩起王鸞的髮梢,在唇邊輕吻。

  王鸞在恍惚中聽到嚴瓊玉在耳邊說:「王鸞小姐,我要走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一章

  亂渦星圈,某顆偏僻的礦星,有一處基地,是嚴慕的秘密基地之一。

  燕嵐星匪團帶著嚴慕從CON基地撤離後,就一路逃來了這裡,暫時駐扎下來。

  拜教子嚴瓊玉和背叛理想國的一些Omega所賜,嚴慕的勢力範圍在這幾個月間急劇縮小,如今也僅剩幾處用作退路的小基地可以藏身。

  燕嵐星匪團的兩位團長對現狀異常焦躁憤怒,日日咒罵嚴瓊玉,失去了眾多擁簇的嚴慕卻沒有太大反應。

  她在逃亡途中就清醒過來,指點炎燕和炎嵐穿過秘密航道來到這個星球。

  這個星球上荒蕪貧瘠,見不到一點綠色,從基地的窗口往外望去,只有大大小小的礦山灰石裸露在外,地面時不時揚起沙塵。

  炎嵐前來為教母送營養劑,她的身體早已無法正常進食,只能依靠營養劑存活。敲門進來後見她又坐在床邊,戴著那片單片眼鏡靜靜望著窗外。

  「教母,這是今天的營養劑,您的身體還很虛弱,還是躺著休息吧?」炎嵐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外面只有無盡的飛沙亂石,並沒有什麼值得她長久投注視線的東西。

  嚴慕轉頭笑了笑:「沒有關係,我暫時還不會死。」

  炎嵐走到她身旁,單膝跪下來:「教母,我們的理想國被嚴瓊玉毀掉了大半,連您都被他害成這樣,不如我親自去殺了他!」

  嚴慕溫聲說:「還不到時候。」

  炎嵐猜到教母不會同意他們對嚴瓊玉動手,可聽到她親口這麼說,心中還是不甘:「教母,那難道就看著他這麼囂張嗎,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嚴瓊玉不是有個在乎的Alpha嗎,不如再派人去將那人抓來?」

  嚴慕嘆息:「……不用了。」

  她沒想到,厭惡帝國的嚴瓊玉會和帝國的軍團合作,她之前的布置沒能成功,如今也沒有太大必要了。

  更何況,嚴瓊玉應該是發現了他們已經找到人在何處,乾脆不再掩飾,將他從前藏起的人大大方方展示給她看,彷彿篤定她殺不了那個Alpha。

  炎嵐退下,嚴慕仍然是坐在窗邊看外面的景色。她總是這樣坐在窗邊往外看,不管窗外是什麼樣的景致,她都喜歡長久地坐在窗邊。

  從前她會透過貓的眼睛去看些不同的景物,或許有些理想國的Omega覺得那是她的眼線,懼怕自己的秘密被她的貓發現,但其實,她只是想看看另一雙眼睛裡的世界而已。

  對這個世界不帶仇恨的眼睛,看到的會是什麼樣的世界?

  貓追逐食物,行走在屋頂,捕捉小蟲,那都是她難得平靜的時光。

  那隻黑貓,是她的其中一隻「眼睛」。她只是能看到貓看到的景色,它會去什麼地方她也不能控制,可是這隻黑貓好像很喜歡在暗中觀察她那位教子,時常去他身邊晃悠,和他相看兩厭。

  本以為這次留在CON基地的黑貓會被銷毀,卻沒想到嚴瓊玉將它帶到了那個Alpha身邊。

  於是透過那隻眼睛,嚴慕看到了許多熟悉的東西。

  那個名叫王鸞的Alpha穿著類似軍隊制服的衣服,嚴慕從前的愛人杉和是軍團文員出身,也習慣穿這種制式的服裝。

  杉和喜歡養花,尤其喜歡易活的金雲花,他們從前的屋子門前種了大片的金雲花。

  透過黑貓的眼睛,嚴慕看到王鸞動作嫻熟地給陽台上的金雲花澆水施肥修剪。

  那個屋子裡有一張嚴瓊玉和王鸞的結婚照,在黑貓的視野裡一閃而過,卻讓嚴慕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與回憶。

  她也有一張這樣的結婚照片。

  在L99星上參與的集體婚禮,杉和是個不喜歡爭強好勝的性格,可是那一次他打敗戰友,拼盡全力拿到第一,為她贏來了勝利的火焰花,將她舉上高台拍下了那張照片。

  是了,還有海石琴。

  她過去也有一架海石琴,是杉和為她買的,她彈琴的時候,他就坐在一旁和著她的旋律為她鼓掌。說真的他毫無音樂細胞,吻合不到拍子的掌聲就是噪音,但她從未說過,總是很溫柔的誇他配合得好。

  看到這一切,嚴慕就明白了嚴瓊玉想做什麼。

  就像她不喜歡這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嚴瓊玉也厭惡她這個母親,厭惡著和她相似的一切。

  可是這一次,他特意製造了這麼多的巧合呈現在她面前,用他那張和她相似的臉將她帶入回憶。

  他透過貓瞳向她投來的眼神,明明白白在問她:「我們如此相像,連喜歡的人都那麼相似,你真的要折磨這個Alpha?就像你痛恨的那些人折磨你愛的人那樣?」

  如果她殺死王鸞,就好像殺死了過去的杉和。

  不愧是她在最痛苦的時光裡生下的孩子,清楚地知道該怎麼為她製造痛苦。

  當她不受控制地回憶起杉和因為她而遭受的那些折磨,還有他死亡時那張失血青白的臉,她心裡確實對於捉住王鸞用做實驗這個念頭產生了一些排斥和猶豫。

  但是,真正讓她徹底放棄這個念頭的是來自嚴瓊玉的一個通訊。

  他發來的視訊有種驚人的熟悉感,摸著那隻黑貓的嚴瓊玉望著她,神情好像複刻於十幾年前的她。

  只是那時狼狽弱小的孩子已經變成了青年,如同那一次她隨口說出的約定,他也和她定下一個約定。

  「我會在兩年內將你的『理想國』打散,滲透進帝國,這些攜帶有變異信息素基因的Omega們會將這種『信息素失效』的病毒傳遍帝國每一個角落。母親,你想顛覆帝國,可惜沒能做到,但我可以。」

  「你想要的,你想看到的,我可以在你死前為你展現,你只需要安靜地看著。」

  「理想國並不存在這裡,真正的理想國,在未來。」

  理想國不在這裡嗎?確實,這裡存在著不同人心目中的各種「理想國」,卻都不是她的理想國。

  ……

  重建過的CON基地實驗樓,嚴瓊玉走進儀器內部,當儀器啟動,黏稠的培養液將他浸沒。

  因為we素一直以來無法在他的體外培育成功,他不得不從自己身體裡提取,長時間的過度刺激激素產生的實驗,令他的身體也走在崩潰邊緣,他清楚不能繼續這樣下去,這一次他制定了新的的實驗方法。

  他要將自己當成培養we素的器皿,同時快速修復身體,加速實驗的進度。

  他挑選出來的研究團隊成員日夜在他的指示下進行各種實驗,嚴瓊玉每隔三天才會從培養儀器裡走出來。

  等在外面的助手算著時間等待在外面,在他從儀器裡起身後,捧著毛巾交給他,將乾淨的衣物披在他身上,同時匯報最近的實驗成果以及一些情況。

  「之前趁亂逃跑的實驗對象已經全部被傅祁隊長帶了回來,還有從各個理想國裡捉住的反抗Omega都已經分批送到了幾個實驗區,Alpha實驗分區也已經建立了……上次您特地關照的那個教母、嚴慕的藥劑研究助手也捉了回來,您是否要見見他?」

  「帶過來。」嚴瓊玉在私人休息室換了衣服,出來就見一個中年Omega在外面情緒激動地大聲喊。

  「信息素是Alpha和Omega生來就有的,失去正常的信息素,整個世界都會混亂,我們要做的應該是改良抑制劑,是控制Alpha,而不是徹底讓信息素變異失去影響,你們這是在讓所有人變成殘疾!我絕對不會認可你們的實驗,也絕對不會配合!」

  見到嚴瓊玉走出來,中年人更是情緒激動:「你這個瘋子!你毀掉了教母給我們Omega創建的理想國,你背叛了我們!」

  他想要起身,又被人壓在椅子上無法動彈,激動得滿臉通紅,狠狠瞪著嚴瓊玉。

  「背叛嗎?」嚴瓊玉隨意坐下,「當我來到理想國,帝國那邊也怒斥我的背叛。」

  如果他曾忠於帝國,那他殺人逃離才叫背叛,如果他忠於理想國,毀掉它才叫背叛。可一個從來沒被環境接納、認可和保護的人,談什麼背叛?

  會接納認可保護他的人只有一個,所以他也只忠於一個人。

  「因為你過去的成就我才想對你網開一面,特地請你來幫我,但是可惜,你看起來好像很不願意?」嚴瓊玉遺憾而溫和地說道,腳下重重踢去,將中年人踢倒在地,腳尖踩著他的臉。

  「如果你對我沒有價值,你知道等著你的下場會是什麼吧?」

  中年人眼中帶著驚懼,還是重重喘氣說:「你、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會顛覆整個世界!」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嚴瓊玉微笑著俯視他,擦去他臉上的灰,「放心吧,等所有人習慣了新的世界,不正常就會成為正常。」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果抗拒改變的浪潮,那這浪潮就會首先將你淹沒。」

  他如今做的事或許會導致幾十年的混亂,但是混亂中,會有真正的理想國萌芽。

  除了他和嚴慕,哪怕最瘋狂的研究人員,在聽到他要製造的藥劑和實驗後,都會露出動搖和恐懼的神色。被信息素支配的人們,無法想像一個信息素無用的異常世界。

  他曾經問過王鸞小姐,「如果這個世界的Alpha無法再用信息素影響Omega,Omega們也不再需要Alpha的信息素,所有人都失去信息素你覺得怎麼樣?」

  王鸞小姐回答說:「對我來說,正常的世界就是沒有信息素的啊。」

  因為窺見了她的那個世界,嚴瓊玉才有了這個瘋狂的想法,恰好,還被他找到了實現這個可能的鑰匙,那這個新世界就必然要通過他的手降臨在此。

  帝國是他的囚籠,嚴慕是他頭頂的陰霾,而嚴慕頭頂的陰霾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他能打碎囚籠,能破開陰霾,也能改變規則。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二章

  「劉欒,你這是又要出港啊?」

  「劉欒,你這次會不會經過白衛星?你幫我帶點東西去那邊的空港吧?」

  王鸞提著個大包穿過小烏區空港前街,站在門口聊天的店鋪老板們紛紛和她打招呼。

  在這街上開的多是賣飛船燃料和零件,還有路過飛船用來補充生活用品的店,也是王鸞時常光顧的店鋪。

  這些老板們對她這個年輕又厲害的修理師很是友好,互相幫忙帶點東西都是常事。

  王鸞拿了其中一個老板讓她幫忙帶的貨物,另一個在門口擦槍的老板隨口問:「這幾個月看你出去好些趟了,剛回來又出去,你最近這是找了什麼航線跑運輸?」

  「不是,就是在外面瞎跑跑。」王鸞沒有多說。

  她給自己的小飛船做了個起飛前的檢修,然後這艘飛船便慢慢開離港口。

  離開港口前,她恰好看到一艘軍艦停靠港口在進行物資補充,幾個士兵在港口吸煙葉聊天。

  大約就是嚴瓊玉離開後那段時間,這一片突然頻繁出現軍團的軍艦,小烏區連帶周圍兩個星圈港口,都時常能看到穿著黑色制服的士兵們。王鸞認出來,這應該是第三軍團李家的軍隊。

  據說他們是在這邊剿殺星匪,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但這群人來了之後混亂區的搶劫都少了一些。

  不過對王鸞來說,唯一的影響就是她出門在外都要戴上防塵口罩,免得被認出來。

  這些日子,王鸞大部分時間都在飛船上度過,她開著飛船從這一顆星球到另一顆星球,獨自走過好幾條航線,走完一條長一點的航線也需要一個月。

  她在陌生的星球會停留一兩天,補充些物資,四處看看,然後走一趟回來,就在家裡待上兩天。

  每次回去,上一次離開前放下的紙條總是紋絲不動地壓在花瓶下,這代表嚴瓊玉沒有回來過。

  「王鸞小姐,這一次離開,我應該很長時間不能回來,也不方便和你聯繫。」嚴瓊玉走時這麼說,然後一轉眼就過去了大半年,果真半點消息都沒有傳來。

  她每次回去,迎接她的都是長滿了野草的菜園,偶爾還有一隻叼著老鼠過來找她的黑貓。

  就是那隻被嚴瓊玉帶回來,又在某天突然消失的黑貓。

  它好像一直生活在她家附近,在講禮貌和講究的方面,它確實和嚴瓊玉有一點像,來看她的時候絕對不空著手,不是抓老鼠就是抓蟲子,而且也不久留,進了屋子後巡視地盤一樣轉一圈就走,臨走時還會喵喵兩聲打個招呼。

  和這隻喜歡流浪的黑貓比起來,嚴瓊玉後來帶回來給她養的小貓咪實在一言難盡。

  她給那隻小狸花取名叫「多肉」,可能是因為名字的加持效果,它長得非常快,太快了,從巴掌大一小團迅速膨脹成面盆大一大坨,是個能不動就不動的懶貨。

  據說貓的地盤意識很重,但是多肉這貓沒這毛病,黑貓來家裡視察的時候,它癱在沙發上連頭都不抬,半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王鸞對著星圖校正航線,她扔在一旁的大包裡慢吞吞挪出來一隻圓潤的大貓,抖抖身上的肥肉跳上副駕駛躺下,因為副駕駛自帶的按摩,它舒爽得肥肉震顫。

  副駕駛,果然是貓貓專座。

  多肉雖然懶,但某些時候異常聰明,飛船即將停靠的時候,它會突然醒來,並一改先前的慵懶,身姿矯健地在飛船角落裡躲藏起來,就為了逃避運動。

  王鸞每次在一個地方停靠,都要帶著多肉下去逛一逛,想讓它多運動保持健康,但懶貨是不愛運動的,需要強制押解出門。

  飛船停在某個港口,果然,又找不到那隻肥貓。王鸞熟門熟路地拿出多肉的飯盆敲一敲,在裡面倒上糧。

  隨著倒糧的聲音,一陣咚咚咚打鼓般的聲響也逐漸逼近,多肉踩著重重的步伐跑來,將腦袋埋進食盆裡大口吸入。

  沒吸兩口就被王鸞按住,扣上了自製的遛貓繩,扣繩子的時候它還在抓緊時間多吃兩口。食誘的方法屢試不爽,饞貓總是會踩進同一個坑。

  肥肥的貓不情不願地在陌生的星球港口街挪動,王鸞走兩步就要催它,催煩了這懶貓還會大聲和她吵架,不要以為她聽不懂貓語就聽不出來這是在罵她。

  王鸞:「住口,我沒有你這麼叛逆的兒子!」

  多肉比她更大聲:「喵喵喵嗚嗚!」

  每到這種時候,王鸞就會想嚴瓊玉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他把這玩意兒帶給她養就是為了讓她戒貓的嗎?為了對比襯托他自己有多麼優秀的嗎?

  吵完架,多肉扭著肥碩的身子在街上大搖大擺,王鸞要去買什麼東西,總能發現手上的繩子拖不動,回頭一看,肥貓拼命拽著繩子往街邊散發香味的小吃攤擠,非得要王鸞把它提起來強行帶走。

  只要街上有賣吃的,就一定會發生這種情況。王鸞覺得自己就像個帶孩子的單親媽媽,孩子當街耍賴哭鬧,而她教育無數次都會失敗。

  提著一大坨肉往前走的王鸞又開始懷疑,這到底是在鍛煉多肉還是在鍛煉她?因為提貓她手臂上肌肉都比以前強了。

  她決定嚴瓊玉下次要是回來,就讓他提著多肉去逛街,也讓他也好好見識一下他選的貓有多磨人!

  只是……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嘩啦。」

  嚴瓊玉從培養液中坐起來,揮開助手上來扶他的動作,拿過一旁的衣服披上。

  比起幾個月前,他又瘦削很多,幾乎到了一種一眼看去會覺得恐怖的地步。

  助手看他站起來,心驚膽戰地跟上去:「您、您還好嗎?需不需要醫療艙?」

  「不用。」雖然瘦得可怕,嚴瓊玉扣上衣服的動作仍然是那麼從容,說起話來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質疑的力量,「最困難的實驗階段已經結束,沒什麼好擔心的。」

  助手看一眼他的後背,他的後頸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因為剛癒合不久,還帶著淺淡的粉色,隨著他穿衣的動作遮住了大半。

  那是腺體的位置,他前不久剝離了一半的腺體,用來培育變異we素。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覺得面前這個和教母有著相似面容的人非常可怕,既可怕又瘋狂,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他自己。

  他低下頭,小心說:「今天C試驗分區那邊發來消息。那邊有一個Omega生下了一個孩子,那個Omega孩子信息素天生淺淡,而且基本上不受Alpha信息素影響,只是還不太穩定。」

  C試驗分區是以前傅祁管理過的理想國,在那裡Omega和Alpha組成家庭。嚴瓊玉沒有改變那個理想國的管理結構,而是直接將那邊的人分批次使用we素干擾,讓他們在相對自然的環境下演化。

  這個基本上不受信息素干擾的孩子,就是目前為止最顯著的成果。

  「準備好,我要過去C試驗分區做檢測。」

  嚴瓊玉看到隔斷玻璃上反射出自己的身體,頓了頓。這個樣子如果被王鸞小姐看到,估計會嚇她一跳……還是過段時間再去看她,至少像個人樣。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嚴瓊玉很快又投入了復雜的各種實驗數據裡。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幾乎沒有片刻空閒的時間。

  王鸞又結束了一次航線探索,回到小烏區。還沒來得及回去,半路上被熟人截住。

  山瑪隊長和從前飛船上的隊員隔一段時間就會聚在一起吃夜宵,每次都會叫上王鸞。

  一群人去的是灰鳥開的夜宵店。這個從前喜歡追在王鸞身後想學修理飛船的少年人,後來也是因為王鸞改變了志向。

  他算是達成了拜王鸞為師的願望,好些燒烤和炒菜都是從她那學的,生意還挺紅火。

  山瑪隊長照舊來和王鸞談心,可惜王鸞忙著帶貓。多肉被她按在懷裡,正拼命伸出毛爪子要去抓她面前擺放著的燒烤,那貓臉用力的都變得猙獰起來。

  「不行,你不能吃這個!放手!」

  「喵喵嗷嗚!喵嗷嗷嗷嗷嗷!」

  「你再罵?」

  好不容易制住貓,山瑪隊長才嘖嘖插話:「你這樣子,就像個已婚帶孩子的。」

  王鸞心說可不是嗎,還是個熊孩子。

  「你最近忙什麼呢,好幾次找你吃飯都找不到人。」

  「在航線上跑。」

  「跑航線啊,怎麼,你準備搞運輸?」

  「也不是。」王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到處亂跑亂晃的動機和理由都不太好說。

  其他船員們大聲聊天,不知道怎麼說起一個事,說有一個富商乘船出海,將自己的寶貝掉到了海裡,找了許多人去撈都沒撈起來,這都好幾年了,年年都找人去撈。

  「這麼多年了,找不到就算了吧,每年耗費這麼多錢去找,別最後找不到還白搭進去這麼多錢。」

  「說不定寶貝特別值錢呢,那哪甘心放棄啊……欒姐,你說呢,你要是寶貝丟了你不找啊?」說話的人突然問到王鸞身上。

  王鸞聞言回答說:「如果是我,會坐船出海,找不到的話這輩子都不上岸了。」

  眾人一陣打趣哄笑,很快又把話題轉開。

  王鸞揉著懷裡的肥貓。

  她開著飛船路過那一個個陌生的星球,大概就像是那個富商乘船出海。

  她總是想著,只要走的地方夠多,說不定哪天就會在路邊看到嚴瓊玉。就像那次突然在空港街上看到他,哪怕他沒準備回去,但是看到她了,還是會被她帶回去。

  可是很遺憾,走了這麼多地方也沒能偶遇,她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宇宙這麼遼闊。

  周圍的朋友喝酒聊天很是吵鬧,貓也很吵。

  放在身上一年多沒有動靜的通訊器突然響了聲,王鸞摸貓的動作停下來。

  一群人喝酒正喝得上頭,突然見王鸞猛地站起來。

  「欒姐,怎麼了?」

  「你這就回去了?別啊,天還早著呢!」

  王鸞提著貓,表情奇怪,又像驚喜又像憤怒,她吸一口氣:「下次再聚,我要回去了,我家裡那位詐屍了。」

  通訊器上是嚴瓊玉發來的消息:「王鸞小姐,我明天回家,需要我帶什麼回去嗎?」

  王鸞飛快回復:「你最好帶上頭盔和護甲。」她現在打人可是更痛了。

  家裡有段時間沒人住,落了一層灰,王鸞和清理機器人一起忙活到半夜才將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乾淨。

  王鸞一大早燉上補湯,坐在沙發上等著嚴瓊玉帶花出現,隨時準備把手裡的肥貓扔到他腦袋上。

  可是等到凌晨,這一天過去了,那個說要回家的人還是沒有出現。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三章

  王鸞等到第二天夜晚,仍然沒有等來嚴瓊玉。

  他是不是出事了?他應該是出事了。

  嚴瓊玉是一個喜歡把所有事情安排得萬無一失的人,從她認識他開始,只要他說出口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絕不失約。

  一年多沒見,他能明白她的擔憂,不會在這種時候故意捉弄她。如果發生的是小事,不至於能絆住他的腳這麼久,所以他一定遇到了麻煩的事。

  王鸞枯坐一日夜,終於還是站了起來。

  聽到她站起來的動靜,躺在她手邊的肥貓大概是以為她要起來給它餵食了,也跟著爬起來。王鸞風風火火上樓,拿了東西,路過它身邊,忽視了它討食的喵喵聲一把將它薅起來,帶著就往外走。

  灰鳥正在準備晚上的夜市燒烤,被叫出去就看到舉著貓的王鸞。

  「灰鳥,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多肉想拜托你幫我照顧一段時間。」

  灰鳥下意識說:「沒問題,小事,我保證不會讓多肉掉一點肉!」

  王鸞:「…………」這倒不必。

  灰鳥接過貓有些疑惑地問:「但是欒姐你是要去做什麼啊?」以前她外出的時候,好像從來沒有特地把貓交給他們照顧,都是帶著一起的。

  王鸞:「……去海裡撈丟失的寶石吧。」

  灰鳥不明所以:「啊?是去幫前兩天咱們聊的那個富商捕撈寶石嗎?」

  王鸞卻沒有再多說了:「麻煩你了灰鳥。」說罷揉揉肥貓的頭匆匆離開。

  飛船離開小烏區港口,朝著王鸞記憶中那個航道飛去。

  那是前往竺星地盤的路線,就是那位曾經對她有意思,趁著她易感期將她帶到高塔裡的那位Omega女孩。

  王鸞不清楚嚴瓊玉具體在做些什麼,他一直在有意無意的避免她和他做的那些事產生聯繫。

  王鸞只知道一個「理想國」的名字,只知道竺星也是理想國的人,知道她和嚴瓊玉認識並且關係不好。

  當初她是躲在那個高塔某艘飛船裡悄悄離開,以防萬一默默記下了航路。

  可惜她只記住了從那遍布高塔的星球離開的路線,沒記住去時的航線坐標,也不清楚當時中途停靠見到嚴瓊玉的地方是哪裡,否則她能去找嚴瓊玉的地方還會多一個。

  如今去竺星那裡是沒辦法的辦法,不一定能找到嚴瓊玉,但她也只能試試。

  王鸞壓著焦急與擔憂去到那個高塔星球,還沒靠近就發現那顆星球外有軍艦的崗哨堡壘,普通飛船根本無法靠近。

  是李家的軍團標誌。

  王鸞神情凝重,嚴瓊玉參與的理想國不用說,肯定是那種會被帝國打擊的違法犯罪組織,所以他失聯就是因為被帝國軍團一鍋端了組織嗎?

  想起這軍團最近一年在邊緣星區剿匪的大動作,又想起當初嚴瓊玉和那個燕嵐星匪團的人好像在做什麼交接,難道說嚴瓊玉所在的組織也搞了個星匪團,所以他現在被軍團剿匪了?

  嚴瓊玉一年多前說自己不能再聯繫她,那正是軍團開始在邊緣星區活躍的時間,恐怕他是正忙著帶領反叛組織在和軍團鬥智鬥勇,難怪不敢聯繫她。

  王鸞毫不懷疑以嚴瓊玉的能力和上進心,這段時間他絕對已經混成了組織上層領導,被剿的話,這種大人物要麼是被發現躲了起來,要麼就是被抓關了起來。

  王鸞一通推理,覺得合情合理,邏輯嚴密。

  看了一眼那軍團駐扎的星球,王鸞又將飛船開了回去,這次直奔大泉區。

  她所知道可能認識嚴瓊玉的,還有一個人。

  齊家的豪宅,喜愛開機甲的菜雞大少爺齊遼招待意外到訪的朋友,聽到她的來意,驚訝地問:「你想見我姨母?」

  齊遼雖然意外她想見自己的姨母,但鑑於在他這裡兩人已經是朋友,他還是很有義氣地立刻帶著她去拜訪了自己的姨母齊心夫人。

  「你是小遼的朋友?想見我有什麼事?」齊心夫人寡居多年,雖然年紀大了但看上去仍然美麗動人,一舉一動都格外有氣質,就是不知為何眼底有些掩不住的憔悴。

  王鸞並沒有拐彎抹角,她直接拉開手套,露出自己手上那枚來時特地戴上的紅寶石戒指。

  「戒指上的寶石,曾經在紅石商行的拍賣會上被齊心夫人拍下,我想知道,齊心夫人後來將這枚寶石轉讓給了誰,夫人能不能聯絡上那個人?」

  齊心夫人一開始對王鸞的態度還算客氣,但看到這枚寶石後,她的眼神瞬間就變了,變得審視懷疑,王鸞能感覺到室內氣氛瞬間發生變化。

  齊心夫人三兩句話將齊遼打發下去,當只剩下王鸞一位客人,齊心夫人端起笑臉:「我倒是好奇,你又是怎麼得到的這枚寶石?」

  王鸞早就掃過屋內的人,清算了下自己帶著的武器,覺得如果有萬一,自己從這裡全身而退應該是沒有問題,於是也直接說:「這是嚴瓊玉送給我的婚戒,我來這裡就是想問問夫人認不認識嚴瓊玉。」

  齊心夫人的表情在聽到王鸞這句話之後又變了,這次變得有點驚愕。

  「嚴瓊玉,婚戒?」她開始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王鸞。

  王鸞莫名覺得坐在面前的齊心夫人突然變得有點局促起來,先前那有身份的長輩架子似乎端的不太舒服。

  連站在齊心夫人身後用可疑目光打量她的那位管家也默默低下頭,給她端上了招待的飲品。

  在理想國內部被分裂,教母被驅逐,所有反對者都被嚴瓊玉暴力鎮壓後,整個勢力就變成了嚴瓊玉的一言堂。

  理想國裡很多人私底下都有流傳一個消息,他們心狠手辣的教子嚴瓊玉有一個Alpha,不過為了保護對方,他將人藏了起來。

  據說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見那個Alpha,每一次都拒絕任何人跟隨,就是為了不暴露那個Alpha的所在地。

  像齊心夫人,她因為是和帝國那邊走私藥劑線的負責人,和王家李家都有接觸,因此知道得比別人更多一點。

  她知道嚴瓊玉的Alpha就是他從前在帝國的未婚妻,王家的大小姐王鸞。

  但她沒想到,這個教子的寶貝蛋會突然找上她,著實有點措手不及。現在情況特殊,她方才還以為對方是什麼來打聽消息的敵對勢力。

  對方手中那枚精緻的紅寶石戒指,讓齊心夫人一下子相信了王鸞的身份,畢竟那是她親自按照教子的要求拍下的寶石,只是以前她不知道教子要這寶石做什麼,如今才懂了原來是做婚戒送人。

  想到嚴瓊玉那樣的人會特地用珍貴的紅寶石做婚戒送人,齊心夫人就控制不住自己古怪的表情。

  「教子、嗯,嚴瓊玉他……失蹤了。」

  從齊心夫人嘴裡,王鸞知道了嚴瓊玉如今已經做到了組織老大,但就在兩天前他突然在實驗基地失蹤,連帶著他的助手和三個實驗室裡的研究員一起。

  「具體的情況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現在傅團長已經派人封鎖了CON基地,正在尋找教子的蹤跡,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齊心夫人語氣客氣。

  王鸞:「傅團長?」

  王鸞很快見到了這位傅團長,她一眼看到傅祁身上那套李家軍團黑色制服,險些以為齊心夫人其實是和李家軍團一伙的,說謊偏她入套,準備和軍團一起捉住她這個反派老大的心上人用來威脅嚴瓊玉出現。

  好在她認出了傅祁那張臉,當初她在燕嵐星匪團的飛船上曾見過他,還一言不合把他打暈,最後是嚴瓊玉過來和他交談,兩人那時候好像就達成了什麼合作。

  「確實,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是嚴瓊玉幫忙讓我平安到達帝都,也是他的幫助我才順利繼承了李家軍團。」傅祁看王鸞的眼神,和齊心夫人有微妙的相似。

  都是看奇跡的眼神。

  看起來嚴瓊玉在外面不僅是和別的貓關係不好,更是個被人畏懼魔化的大魔王,不然不至於看到他有活著的老婆就這麼稀奇。

  王鸞盡量忽視這眼神,追問:「有嚴瓊玉的蹤跡了嗎?」

  傅祁:「初步猜測,應該是燕嵐星匪團將人帶走了,可能有教母……嚴慕的手筆,我們發現了嚴瓊玉留下的記號,正在追蹤他們的飛船蹤跡。」

  ……

  嚴瓊玉走在飛船鏈接軌道裡,他們又換了一艘飛船。新的飛船看上去很普通,像是不起眼的貨船,但是內裡守衛嚴格,每個轉角都有四個持槍的星匪在守著。

  嚴瓊玉身上還穿著在實驗室裡的白色消毒服,看上去消瘦但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身形。從在CON基地被帶走,這兩天劫持他的人不斷換航路和飛船,今天終於徹底擺脫了身後的追查兵。

  嚴瓊玉猜,他接下來就能見到嚴慕了。

  被推進一間布置成病房的房間,嚴瓊玉也不在意那些星匪的粗魯,背著被銬住的雙手,很自然地對床上幾乎瘦成一把骨頭的嚴慕說:「母親看起來怎麼這麼憔悴?」

  嚴慕望著他,語氣也很是尋常溫和:「你倒是看上去不錯。」

  「我們的約定時間還沒到,母親這就帶我來這裡,是不是太急了?」

  「我也不想,可惜我的身體衰敗的速度比預計的要快,所以聽說你的實驗成功,就迫不及待叫你來了。」嚴慕看上去連說話都吃力,但就像嚴瓊玉不愛展現出虛弱一樣,她也仍然維持著一貫的平靜姿態,「接下來,你就幫母親完成夙願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四章

  嚴慕想讓自己身體裡那些氣味駁雜的信息素全部消失,想讓這具被許多人無數次標記過的軀體擺脫舊日的影響。

  哪怕她已經快要變成骷髏,這身血肉還牢牢禁錮著她的悲與恨。

  「當然可以,我很願意為母親解決這個困擾,只是,現在我什麼都沒有,母親是要我從頭開始分離變異信息素,製作適合母親的藥劑嗎?我怕您堅持不了那麼久。」嚴瓊玉說道。

  「你的助手安莫很貼心,把需要的東西都帶來了。」嚴慕回答。

  嚴瓊玉是在實驗結束後,疲憊至極時被人鑽了空子,一路上被打了強效迷藥帶過來。

  他早猜到能在嚴密的實驗室裡將他帶走的人,必定是他身邊那些助手和研究員,如今聽嚴慕這麼說才肯定了。

  「安莫?確實是個很細心的助手,不過實驗只有他恐怕還不夠。」嚴瓊玉假笑道。

  嚴慕看著他的神情也笑了:「還有三個研究員,都是你用得順手的……你是在生氣他們背叛你嗎?」

  嚴瓊玉笑容不變:「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是忠於母親的人,對我也談不上背叛。」

  他在嚴慕離開CON基地的時候就再三篩選過留在基地的人,嚴慕的人他不敢重用,能留在他實驗室的研究員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挑選的,從前處於理想國邊緣的人。尤其是這個助手,他與理想國無關。

  他清楚嚴慕肯定會在基地留下窺探的人手,只是沒想到她對那個基地的滲透比他看到的更強。

  「母親再教你一點。」嚴慕說了這麼些話,臉上露出淡淡的倦色,「不要相信任何一個人。」

  嚴瓊玉收起笑容:「我受教了。」

  他被帶到飛船上的實驗室,這個實驗室狹窄,四面都是玻璃,能清楚看見他在裡面的一舉一動,外面圍著虎視眈眈的星匪,各色意味不明的視線在他身上流連。

  助手安莫和三個研究員已經在實驗室裡等著他,嚴瓊玉看了眼他們四人。安莫眼神閃爍不敢和他對視,另外三人也是避開了他的眼神。

  只是很快的,大約是發現了他現在還被銬著,意識到他現在是被抓的階下囚,不用再那麼懼怕他,一個研究員刻意抬起頭催促道:「快點開始工作,盡早完成教母的要求!現在可不是在CON基地!」

  說完這話,他心裡感覺到一陣快意。什麼教子,在CON基地說一不二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這麼狼狽。

  嚴瓊玉將手放在桌面,手指敲了兩下,看著他們問:「你們都是教母的人?」

  還是先前那個研究員,逞強般昂起頭:「當然,我們都是理想國的人,永遠忠於教母!你真以為教母是被你逼走的嗎,CON基地不過是教母送到你手上的!」

  「這樣啊。」嚴瓊玉笑了聲,走到安莫面前,聲音溫和:「安莫,抬起頭看著我,你呢?」

  安莫下意識抬頭看他:「我是、是教母安排我接觸您的。」

  他說完這句話,不自覺被嚴瓊玉的眼睛所吸引,他感覺腦內忽然一陣劇痛,彷彿要炸裂開來。

  一陣輕微的聲響,紅色驀然在實驗室裡炸開,鮮紅噴濺到四周的器械和玻璃上。安莫的腦袋炸開了,離他最近的嚴瓊玉身上都是血。

  他微笑著舔了舔嘴邊濺到的一點血色,對那三個嚇傻了的研究員說:「愣著幹什麼,收拾一下實驗室,開始工作,我們還要為教母製作藥劑。」

  那三個人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看著安莫軟倒在地的身體發出尖叫。

  安莫是離嚴瓊玉最近的助手,嚴瓊玉不能完全相信他,從這一點看他和嚴慕也是一樣的。

  所以他一開始就給安莫下了精神力暗示,當安莫近距離看著他的眼睛就陷入了精神力停滯的狀態,被他輕易用精神力炸掉了腦子。

  這還是從嚴慕那裡學到的。當他還在帝國時,那些人給他看過嚴慕的犯罪檔案,清晰描述了她利用自己3S的精神力炸掉了好幾個人的腦子。

  雖然不想像她,但是不得不說,用她這個辦法處理敵人很不錯。

  燕嵐星匪團的團長炎燕才回到飛船,還未來得及去見教母,就聽到這邊的嘈雜動靜,快步走過來。

  「都他媽圍在這做什麼?」她揮開那些面色蒼白的星匪,看到沾滿血跡的玻璃實驗室,罵道,「沒用的東西,死個人能把你們嚇成這樣!」

  有個剛才恰好看到那一幕的星匪弱聲說:「老大,咱也沒見過,腦子直接爆開的啊。」

  炎燕暴躁地將他踢開,走進實驗室將嚴瓊玉帶了出來。炎嵐處理事情耽擱了一會兒,見到姐姐將嚴瓊玉搡進刑訊室,立刻跟了上去。

  「姐,教母留他有用,你先別動他。」

  炎燕冷笑:「不動他?他才剛炸了個腦袋向我們示威,不教訓教訓他會乖乖聽話?」

  炎嵐皺眉:「用精神力炸的?沒有給他戴上精神力屏蔽器?教母不是早就說過不能大意嗎。」

  嚴瓊玉:「確實早就給我戴上了,只不過我之前給那個助手下過精神力暗示,所以只需要一點精神力就引爆……你們猜我還給誰下過精神力暗示?」

  炎燕罵了一聲,上前猛地踹他的腿,炎嵐清晰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攔住炎燕:「姐!別被他激怒壞了教母的事!」

  炎燕甩開他的手,狠狠瞪著嚴瓊玉。

  她的星匪團在這一年裡一再被追剿,幾乎成了喪家之犬,這一切都拜嚴瓊玉所賜,她恨不得直接將他踹死,為了抓他動用了所有留在CON基地裡的人手,這次她的星匪團又死了好些人,可現在竟然還不能動他。

  「不是說他已經研究出了那種變異信息素藥劑嗎,留著他也沒什麼用,教母要的話,不是還有幾個研究員能做藥劑,再不然我們解決了嚴瓊玉,直接去CON基地找。」炎燕說這話,語氣裡的殺意已經無法掩飾。

  嚴瓊玉笑出聲,他從地上坐起來,彷彿感覺不到痛,一手倚著牆,用一種明瞭的眼神看著炎燕:「燕團長,一直有一座大山壓在頭頂的感覺不好受吧,你們的教母已經沒辦法再給你提供想要的東西了嗎?她如今一心只想著自己的事,完全不顧你們的死活……如果她死了就好,可是她怎麼就這麼頑強,怎麼都死不了呢?你說對嗎?」

  炎燕和炎嵐的神情都變了,炎燕表情陰沉地看著他:「你在胡說什麼?」

  嚴瓊玉形容狼狽,甚至無法起身,可他看著兩人的眼神帶著憐憫與趣味,故意說:「不是嗎,燕團長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擺脫教母的控制,你擔心我的到來會讓嚴慕的情況好轉,所以想要處理我。」

  炎嵐看著姐姐的表情,抓著她的手下意識更緊了點:「姐,他是在挑撥我們。你先冷靜,他是注定活不了多久的,一旦教母得償所願他就要死,你不必現在就對他動手,這樣只會引起教母的不滿。」

  炎燕看他一眼,終於還是放鬆下來:「他的腿別管,就讓他斷著……製作藥劑也用不上腿。」

  炎嵐安撫地拍著她的肩:「我知道,我來處理。姐,你最近太累了,去休息吧。」

  嚴瓊玉看著這姐弟兩人的互動,頗感有趣。炎燕轉身出去,嚴瓊玉對炎嵐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嵐副團長,請幫我解開這個。製作藥劑用不上腿,但手是要用的對嗎?」

  炎嵐為他解開手銬,警告他:「你最好安分一點,不要再故意激怒她。」

  嚴瓊玉不置可否地笑笑。他洗去身上令人作嘔的腥味,換上了新的消毒服,腳上的傷簡單處理過,只能暫時依靠輪椅移動。

  再次來到被清理過的實驗室,三個研究員都臉色慘白地在那等他。這一次,再沒有人在他面前大呼小叫,也沒有人敢和他對視。

  嚴瓊玉態度自然,就如同平時在CON基地,安排他們任務。他從運輸箱裡取出培養盒和各種半成品藥液,看似在認真工作,實則在思考著這裡的情況。

  他和燕嵐星匪團的接觸不多,這一路看來,他發現這整個星匪團應該是嚴慕從前最大的實驗對象,和其他理想國不同的實驗對象。

  在其他理想國中生活的Alpha都用過摧毀精神力的藥劑,這樣一來這些Alpha的等級會大幅下降,攻擊力也會大大減弱,還很容易被Omega的精神力控制。

  但在燕嵐星匪團裡這一部分Alpha,看上去並沒有精神力減弱的狀況。所以他們這麼聽話,願意臣服於炎燕和炎嵐這兩個Omega團長,不被信息素影響,很有可能是因為嚴慕研究出的其他藥劑。從CON基地那些遺留資料來看,應該是信息素破壞藥劑。

  在他來到理想國之前,嚴慕就一直在研究摧毀信息素的藥劑,和嚴瓊玉變異信息素藥劑消除信息素影響的方向不同,嚴慕是針對破壞人體裡接收信息素的機制,這種藥劑會讓AO對信息素不敏感,同時會損耗身體減損壽命。

  她在自己身上試驗過這種不成熟的藥劑,所以她體內的信息素亂七八糟。這一船的星匪看上去也是短命的模樣,簡直像是為了保護那對姐弟製造出的可悲工蜂,她對這姐弟倒是情深義重的樣子,令人噁心。

  如果要殺嚴慕,現在就可以動手了。

  他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利用她的死製造逃離的機會,最好把這姐弟兩個一起處理了以絕後患。

  ……

  嚴慕溫和地朝門口的炎燕招手:「過來。」

  炎燕走到嚴慕床前坐下:「教母……你一定要死嗎?是不是我殺了嚴瓊玉,你就不會死。」

  嚴慕笑了一聲:「你這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就算沒有他我遲早也是要死的,他只是能讓我死的更加心甘情願。」

  「不過,等我死了,你和炎嵐的藥劑就需要找新的人配置了。我花了這麼多年才讓你們擁有和Alpha一樣的體質,只是你們狀態不穩定,以後也一直需要藥劑維持,要多注意身體的情況。」嚴慕此刻殷殷叮囑的模樣,倒像是個真正的母親。

  炎燕小心握住她的手:「教母,不要擔心我們,我和弟弟會好好的。」

  她永遠記得幼時是教母將她和弟弟從那骯髒可怕的地方帶走,他們親生的母親為了更好的生活將她們販賣,而教母給了他們一切,是他們新的母親。

  他們從小就知道,教母在用他們做實驗,但他們願意。

  如果不是教母,他們就無法擁有掌握自己人生的力量。他們會像那些悲慘的Omega一樣,被人強制佔據標記,身不由己,輾轉在一個又一個Alpha身邊。

  可如今,她要眼睜睜看著最尊敬依戀的教母走向死亡,卻無能為力,無法阻止。

  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嚴慕問:「炎嵐說,你剛才想殺嚴瓊玉?」

  「我……」炎燕垂下腦袋,彷彿做錯了事的小狗。

  嚴慕輕緩地摸著她的頭:「不用急,等到我死去,嚴瓊玉會和我一起死,現在,不要急。」

  嚴瓊玉是她的孩子,可她無法去愛這個孩子。他就如同她身體裡那些令人作嘔的惡臭信息素一樣,都是她想要抹去的東西。

  她從前願意讓他活著,是覺得他還有用,但是她即將死去,那他也不配再活著。是她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也要由她將他帶走。

  她要自己的恥辱與痛苦,隨著生命一起消逝。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五章

  淡粉色的藥水從注射器中下降,消失在枯瘦的手腕與凸起的血管中。

  無色的信息干擾素則注入到枯萎的後頸腺體裡。

  嚴慕的後頸腺體和嚴瓊玉一般,也有著傷口癒合後留下的巨大瘢痕。

  不管是信息干擾素還是變異素改造身體都會產生痛苦,但嚴慕格外平靜,甚至她的精神都逐漸好了起來,能坐起身看著外面宇宙裡漂浮的星屑。

  炎燕和炎嵐對此感到高興,炎燕經常陪在嚴慕身邊,而炎嵐因為更加細心冷靜,對藥劑也有一些研究,負責監督嚴瓊玉製作藥劑。

  除了第一天嚴瓊玉突然炸掉了一個助手的腦袋,接下來他就再也沒做過什麼,表現得格外配合。但他越是這樣,炎嵐就越不敢放鬆,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只是沒想到,他牢牢盯著,那緊要的實驗室還是出了問題。

  其中一個研究員不知是太緊張還是精力不濟,失手損壞了製作信息干擾素的分離機。這重要儀器的損壞嚴重拖慢了進度,需要重新購買。

  可他們被李家軍團追剿一年多,時不時就要換個地方,這次因為抓來嚴瓊玉,軍團在後面緊追不放,更是被逼進了這片荒星深處不敢冒頭。

  軍團還在外圍搜查他們的蹤跡,只要他們的人敢出現,就絕對逃不脫那嚴密的搜查,更何況還要運送大型實驗器械。可嚴慕那邊又拖延不得。

  哪怕是炎嵐也感到棘手,他緊盯著動作有條不紊的嚴瓊玉太久,得到他一個惡劣的微笑:「嵐副團長,我可什麼都沒做,你不會把這個意外歸咎於我頭上吧。」

  炎嵐不相信這真的是『意外』,但又抓不到嚴瓊玉的把柄。

  他將這事匯報給嚴慕,一旁炎燕沉著臉起身:「這肯定是嚴瓊玉做的手腳,他是想讓我們暴露飛船的坐標點,讓傅祁帶領的軍團發現我們……腿斷了還不安分,讓我再去教訓他一頓!」

  「如果他什麼都不做,那才奇怪,隨他去吧。」嚴慕無力地擺擺手示意兩人,「時間也差不多了,將信息發送出去,會有人幫我們把傅祁的軍團引開。」

  「已經快到鹿月了吧?」嚴慕突然問。

  她是在鹿月嫁給杉和,在鹿月失去杉和,也是在鹿月生下嚴瓊玉,她和這個月份彷彿有什麼不解之緣。

  炎嵐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還是回答道:「是,按照帝國曆,再過三天就到鹿月一日。」

  「這盛大的煙火表演本來想安排在鹿月,不過算了,提前一點也沒什麼。」嚴慕神情平淡隨意。

  ……

  王鸞和傅祁的軍團一起在茫茫宇宙裡搜索,燕嵐星匪團的人藏得太嚴實,好些天過去仍是一無所獲。

  「根據之前的巡邏艦探測,燕嵐的人很有可能藏在這一片星域。」傅祁在星圖上圈出一塊地方。

  雖然在星圖上看只是一片巴掌大的地方,可是放在宇宙裡就是寬廣的地域,如果一點點探查尋找,恐怕要花上很久。

  王鸞看著那片星圖,突然說:「從明天起,我會駕駛我自己的飛船去尋找。」

  傅祁明白她在想什麼,無非是覺得他們的軍艦飛船雖然鋪設面廣,但人多勢眾打草驚蛇,想要用自己的小飛船當誘餌去引誘星匪出現。可這樣一來,她就置身於險境。

  傅祁倒不擔心她一個Alpha,只擔心自己。她萬一出了什麼事,嚴瓊玉就算安全回來了也不會放過他的。

  「不行,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單憑你一個人,就算再厲害也沒辦法對付那麼多星匪。」傅祁斷然拒絕。

  王鸞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告訴你一聲。」

  她表面上相信了這個傅祁和嚴瓊玉是一伙的,但是心底還有些疑慮,懷疑他會不會盡力去救嚴瓊玉,畢竟各種故事裡大反派的盟友都不太靠譜,反手插刀很正常。

  嚴瓊玉失蹤越久,傅祁就越覺得焦慮,甚至看上去比王鸞這個痛失老婆的人更憔悴,惹得王鸞總用微妙的眼神打量他。

  傅祁也顧不得這些,他想坐穩現在的位置,還不能離開嚴瓊玉的支持,更何況他的那些藥劑,他現在根本不能斷。

  「再這樣下去不行,王鸞小姐你先別著急,我會申請調集更多的軍團士兵過來尋找。」傅祁下了決心。

  他還沒能完全繼承李家所有的軍團,家主李贄常的手中還有許多精銳,雖然李贄常表現得願意培養他,但他的動作太大,也會讓李贄常發現不對,只是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

  在傅祁的申請發出去之前,他先收到了調令,是從帝都星發來,傅祁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劇變。

  「帝都星出事了。」

  幾大顯赫家族的家主,包括族中子弟,還有好些從前活躍現在已經逐漸隱匿的老貴族,幾乎在同一時間遭到了襲擊。

  那是由許多Omega發起的自殺式襲擊,這些用身體當做爆炸武器的Omega們,是那些貴族身邊的僕人情人甚至愛人,最長的潛伏時間是十六年,最短的是兩年。

  其中大部分Omega都是已經死去的祿新親王青江璽作為「禮物」贈送出去。這個風流名聲在外的親王最喜歡做這種事,帝都星數得上名字的貴族都曾收到過他的「禮物」。如今這些禮物,引起了連鎖爆炸。

  哪怕部分貴族有防護沒有受到傷害,但自殺式襲擊的Omega數量太多,又太過猝不及防,還是有許多貴族因此而死,甚至死了兩位皇子。帝國幾百年來也沒發生過傷亡率這麼可怕的恐怖襲擊。

  一日之間,帝都星上人心惶惶,事情還未查清楚,皇室又在這時候上演了爭權奪利的戲碼,亂成一團。

  所有在外的軍團都受到召集,要趕回帝都星附近,傅祁帶領的軍團也一樣。他的情況更危急一些,因為他的生父李贄常死於這次襲擊,是幾大家族中唯一一個當場死亡的家主。

  如今李贄常那些養子養女們正在爭奪瓜分他手中權力,如果傅祁此時不趕回去,恐怕等事態平息下來,他比不過那些搶先一步的人,就會被他們壓制。

  艱難地思考良久,傅祁還是咬牙道:「我要回去帝都,這邊我會留下一支隊伍繼續搜索,嚴瓊玉這邊就拜托你了!」

  王鸞:「…………」你拜托我,那好像是我對象?

  傅祁帶著大部分軍團士兵離開這裡的同時,王鸞也駕駛著自己的飛船鑽進了茫茫宇宙裡。

  不管怎麼樣,就算只有一個人,她也必須去找嚴瓊玉。

  如果這是個故事,也差不多該走到她英雄救美的橋段了。

  王鸞在宇宙裡晃蕩了兩天,接近了一片幾乎靜止不動的碎石區,被輻射波影響,和軍團戰艦那邊的鏈接信號中斷。

  宇宙中有許多通訊無法接收的地方,不僅無法接通訊,還會影響探測器。他們分析燕嵐星匪團很有可能藏身在這種地方,所以王鸞每次遇上這種地方就往裡闖。

  前幾次都是失望而歸,這一次,她的小飛船剛穿過碎石區就被一艘飛船捕撈。

  王鸞看著飛船上的標誌驚喜萬分,真的遇上星匪了!

  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高興遇上星匪。

  炎嵐隔著一道玻璃觀察著嚴瓊玉,他試探說:「傅祁已經帶著軍團趕回帝都星了,看來你的盟友放棄你了,你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自救?」

  嚴瓊玉遺憾:「看來我這次是死定了。」

  嘴上說著死定了,姿態卻從容,炎嵐莫名覺得不安。為什麼這種時候,失去了援救的嚴瓊玉還能這麼平靜,他是不是還有什麼安排?

  嚴瓊玉透過玻璃看他一眼,友好地建議:「我都落到這個地步了,嵐副團長沒有必要這麼忌憚我。不如多陪陪你們的教母,好好度過這最後的時間。」

  一個星匪匆匆跑過來,在炎嵐耳邊說道:「副團長,我們捕撈到一艘誤入的私人飛船。」

  「誤入?」炎嵐走到一邊問,「不是軍團的人?」

  「看著不像,我們的人已經佔領了那艘小飛船,裡面只有一個Alpha。」

  「殺了。」炎嵐乾脆道。

  來報信的星匪猶豫一下:「那人說她會修飛船,很有用。」

  炎嵐心中一動,修飛船?他們的飛船不需要修,倒是急用的分離機需要維修,新的分離機送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不如讓人來試試。

  「帶過來吧。」對方只有一個人,炎嵐倒不至於太在意,只吩咐,「讓人看緊點。」

  王鸞被兩個星匪一前一後押著上了飛船。

  她最近急於尋找嚴瓊玉,沒太多時間和心力打理自己,整個人看上去有點邋遢,完全就是個星際流浪漢。穿著厚厚的外套和長褲,長靴上都是污跡,還戴著頂遮住了大半臉龐的帽子。

  她被人帶到玻璃實驗室旁邊去修理那台分離機,路過時看到了坐在實驗室裡的嚴瓊玉。

  一年多沒見了,她幾乎是眼睛也不眨地看著他,眼巴巴地想要多看幾眼。

  感受到注視的嚴瓊玉隨意地瞥過去一眼,看見了王鸞。

  嚴瓊玉:「…………?」

  為什麼,他總是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見到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王鸞小姐?

  為什麼,他好像不是第一次產生這種疑問?

  王鸞已經匆匆消失在他的視線裡,嚴瓊玉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看著自己手裡的淡粉色試劑,半晌,忽然罵了一聲:「嘖,操他媽的。」

  哪怕被人捉住折斷了腿也笑了好幾章的反派,此時有點笑不出來。

  站在他身邊的那位研究員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剛才身旁這位教子說什麼?操什麼?

  不,他怎麼可能說這種話,一定是幻聽了。親眼看到助手的腦袋在眼前炸開,還有同伴因為不小心弄壞分離機被拖下去處死,他每天都在擔心下一個被教子弄死的就是自己,心神緊張又恍惚。

  他已經緊張到幻聽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六章

  王鸞被帶到實驗室隔壁,一個腰間卡著射線槍的星匪指著那放置的大型分離機,粗聲粗氣問:「你會不會修這玩意兒?」

  王鸞胸有成竹,點頭:「會。」這個時候,哪怕不會也要說會。

  她確實擅長修飛船機甲之類,但面前這機器她見都沒見過,完全沒有把握。

  向那兩個看著她的星匪要回了她身上搜下來的工具包,王鸞拿著工具走向那分離機,一整個拿捏住大師的氣質,把那兩個滿臉懷疑的星匪給鎮住了。

  順著縫隙將分離機外殼拆卸下來,王鸞對著裡面大大小小的零件一通操作。

  不懂行的人看零件一個個被順利拆下來,只覺得厲害,懂行的人就知道,她什麼也沒幹就是在亂拆。

  王鸞是為了拖延時間,乾脆把整個機器拆一遍,好在這東西個頭大,可以拖延不少時間。

  她進入飛船後,這一路上看到不少人,粗略估算一下這飛船上恐怕有幾百人,比先前傅祁他們的人估算的還要多。

  這麼多人,她一個人要帶著嚴瓊玉逃跑,恐怕很難,要想辦法通知傅祁留在外圍的人他們現在的坐標。

  想到剛才看了幾眼的嚴瓊玉,王鸞焦慮,他瘦了很多,好像還坐著代步裝置。為什麼,他的腳是出什麼問題了嗎?這些星匪虐待他了嗎?

  如果不能及時通知那些軍團士兵趕過來,不如她想個辦法把這艘飛船整個炸了吧?

  飛船炸了,說不定能趁亂逃跑,只要她能去到這艘飛船的能源艙,炸飛船也不是不能實現。

  王鸞思考著問題,手下不停,房間裡的空地很快鋪滿了大大小小的零件。

  看守她的星匪瞧著她的動作,嘖聲道:「嘿,她還真會修啊!」

  另一個星匪不停撓著自己後脖子,好像覺得癢癢,嘴上和同伴閒話:「瞧著挺厲害的,她不是說自己是修理師嗎,是不是什麼都會修?我房裡有個暖風口壞了,睡覺冷得要命,待會兒也讓她去修一下。」

  「你要這麼說,我也有個遊戲輪壞了,她能不能修啊?」

  王鸞正拆到分離機裡的一個旋轉環,發現裡面的神經絲斷了,這東西特別脆弱,頂級機甲上也有這東西,鏈接精神力用的,很容易壞。該不會就是這裡壞了吧?

  王鸞忽然回過神,無語地在自己手上拍了一下。她為什麼真的認真找起機器的問題了,她又不是真的接單來修東西的!

  真是職業病,看到什麼壞了不自覺就想去探究和維修。

  聽到兩個星匪的討論,她插了一句話:「我都可以修。」

  如果能在飛船上多走走看看,搞清楚那些星匪具體分布在哪裡,哪怕熟悉一下逃跑路線也好啊。

  兩個星匪一聽,用槍敲了敲牆壁:「你要是能修好這玩意兒,我們也可以晚點再殺你,把我們的東西都修好了再殺怎麼樣?」

  兩人想看這修理師被嚇唬到的慫樣,見她沒什麼反應,不大爽快的罵了兩句。

  敲槍那星匪看同伴時不時撓脖子,手指甲裡也撓出了帶血的皮屑,嫌棄道:「身上癢癢嗎,看你撓個不停的,是不是又好長一段時間沒洗澡了?」

  「放屁,我前幾天才洗了澡。我這兩天渾身都癢癢,後背這一塊特別癢,我看還有幾個兄弟也癢癢,可能是這破地方輻射厲害,我們在這待久了。」

  「唉,是啊,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可能是看同伴一直伸手撓,他也莫名覺得身上癢癢了起來,不舒服地撓了撓後頸。

  王鸞看著面前被拆開了一小半的分離機,感到非常為難。

  倒不是因為不知道怎麼修,而是她好像誤打誤撞已經找到問題並且修好了這東西。

  本來壞的就那麼一點,不熟悉機器構造的人覺得復雜,但她折騰一下就搞完了,所以接下來把拆開的部分安回去就行。

  但現在的關鍵是,她到底該不該修好這東西啊?

  這時,又一個星匪走進來,問道:「這麼久了,這狗屁修理師修好了沒?」

  先前那兩個星匪看一眼王鸞忙碌的身影:「還沒呢,不過看著好像快了,我看她就沒停過。」

  那星匪打斷王鸞:「行了,別幹了,先去隔壁實驗室裡修其他東西。」

  「咋?實驗室那又鬧什麼事了?」

  「別提了,那兩個研究員毛手毛腳的,又搞壞了什麼儀器,我也不懂,說馬上要用,讓這家伙過去看看。」

  王鸞聽到實驗室就停了手,心說該不會是嚴瓊玉剛才認出她了,故意搞破壞讓她過去見面吧?

  她跟著星匪又轉到了隔壁的實驗室裡,透過玻璃,看見嚴瓊玉的背影,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將她帶過來的星匪停在玻璃實驗室門口,看一眼嚴瓊玉的背影,眼神裡有一絲畏懼,他沒有進去,只用槍口敲了敲王鸞,催促她進去:「老實點,敢耍什麼花樣,一槍崩了你!」

  嚴瓊玉像是被打擾,往這邊看過來一眼。

  王鸞壓下自己雀躍的步伐,盡量平靜的走過去。

  「這台顯光儀壞了,你就在這修。」嚴瓊玉專注於手中的藥劑,頭也沒抬說道。

  王鸞沒吭聲,走到他旁邊不遠處,去看那台壞掉的顯光儀。但是這一次,她根本無法專心檢查是哪裡壞了,只忍不住去看身旁的嚴瓊玉。

  毫不誇張的說,她剛才聽到嚴瓊玉出聲,差點眼睛一酸哭出來。還好他沒有出事,還好她找到他了。

  整個實驗室裡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個穿著消毒服的研究員,離他們遠遠的,似乎在害怕什麼。

  外面是好些個隔著玻璃看守他們的星匪,她站在這什麼都不能做,甚至不能和嚴瓊玉說話。

  近距離看,她發現他瘦得有些可怕,唇色也蒼白。最重要的是,他的腿好像是真的斷了,用簡易的固定繃帶縛著,敷衍地處理過,無力搭在那。

  王鸞想炸飛船的念頭空前膨脹……想連嚴瓊玉也一起炸了。

  嚴瓊玉沒有理會她時不時飄過去的眼神,也沒有任何異常,處理藥液,放下培養瓶,記錄著什麼數據……王鸞定睛一看,他在寫的哪是什麼數據,分明是她以前教他的家鄉漢字。

  「一個小時後,去走廊盡頭的洗漱間3號隔間。」

  王鸞看著他數據本上這句話,輕輕從鼻子裡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看到了。

  嚴瓊玉聽到她帶著鼻音的一聲嗯,寫字的動作停頓一會兒,又在紙上劃動起來。

  他用的似乎是某種試劑,字寫在紙上是粉色的,和上面那些記錄復雜數據的黑色字跡對比鮮明。

  王鸞看過去,見他一臉正經冷淡,手裡卻寫著:「王鸞小姐,家裡的貓最近怎麼樣?」

  王鸞:……貓你個頭!這個時候還問什麼貓!還能怎麼樣,胖得就快比你重了!你連一隻貓都比不過你還有臉問!

  嚴瓊玉聽到旁邊的王鸞小姐冷哼聲,他接著寫:「我前兩天做夢夢見王鸞小姐……」

  王鸞有些好奇,他夢見她什麼了?

  她正等著嚴瓊玉寫他夢見什麼,猜測是不是說肉麻話安撫她的小把戲,就見嚴瓊玉寫到:「夢境太長不方便寫,此處略過。」

  王鸞手上一重,把正在拆的顯光儀地盤捏出一條裂縫。

  紙上粉色的字跡不斷:「總結起來,也就是很想王鸞小姐。」

  王鸞:「…………」

  那台顯光儀也只有一點小毛病,王鸞一拆開蓋子就看出來了,磨磨蹭蹭對著空氣修理了半天,眼看看守的星匪狐疑地要走過來催促,她合上蓋子說:「修好了。」

  嚴瓊玉伸手過來打開開關試用,手指無意似的擦過她的手。

  「嗯,不錯。」他說著,另一隻戴著手套的手指擦過某種透明試劑,在那些粉色字跡上抹過,那些粉色字跡就逐漸消隱。

  王鸞又被帶回隔壁的房間去,她想著剛才嚴瓊玉寫下的字句。好不容易見到,他正事不寫,盡在那塗抹些混賬廢話!

  從分離機裡拆出一個小玩意,王鸞仗著看守的星匪看不懂她在做什麼,光明正大改裝,並趁他們不注意將做好的小東西塞進了口袋,然後她看看時間,提出想去洗漱間。

  去走廊盡頭的洗漱間時,王鸞看見玻璃實驗室裡沒有嚴瓊玉的身影。她往前走,洗漱間有兩個門口,另外一個門口守著一個星匪。

  她走進3號隔間,關上門,咳嗽一聲,立刻聽見了從隔壁傳來不緊不慢的敲擊聲,一段非常簡單的旋律,嚴瓊玉曾經給她彈奏的海石琴曲,就是他胡亂編的那首《親愛的王鸞小姐別生氣》。

  嚴瓊玉輕輕敲完了一小段旋律,忽然察覺頭頂有聲響,抬頭一看,王鸞拿著一件小工具,把隔間上方的擋板給拆了,整個人輕巧地從另一邊跳了過來。

  嚴瓊玉坐在輪椅上,看到她落到身前,臉上露出笑容,輕聲說:「王鸞小姐。」

  王鸞從口袋裡摸出個小東西貼在門背,對嚴瓊玉說:「從分離機裡拆下來的吸音裝置,可以說話,只要不是太大聲都不會被外面的人聽到。」

  不等嚴瓊玉開口,她又嚴肅急促地說:「只有我找到了這裡,我還沒有找到辦法和傅祁的人聯絡上,我一個人的話沒有把握能平安帶你離開,你有什麼計劃嗎?」

  嚴瓊玉:「王鸞小姐,你先別著急。」

  王鸞:「能不急嗎!你的腿要趕緊出去找醫生治!你不痛嗎!」

  她說著,眼淚突然撲簌簌往下掉,嚴瓊玉看著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不敢笑了,揣著手坐在輪椅上不太明顯地戰術後仰。

  王鸞忽然惡狠狠地撲到他身上,抬起他的臉,狠狠地親他。

  嚴瓊玉張開嘴溫柔地回吻她,扶著她的腰,等到她終於將他鬆開,他說道:「王鸞小姐,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先別害怕。」

  王鸞吸氣:「我不會怕。」

  嚴瓊玉用一種醫生通知病人得了絕症的委婉語氣說:「前幾天,我在這艘飛船裡投放了一種病毒,在這艘飛船上的所有人都會被感染,你現在應該也被感染了。」

  王鸞:「……?」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七章

  嚴瓊玉不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上。

  在發現被抓後,他就思考過,理想國那些暫時被他壓住的舊勢力不說,至少還有個傅祁會盡力營救他。

  因為他答應給傅祁的藥劑還沒有兌現,看在那巨大的價值上,他也不會不管。可要說相信,他其實也沒有那麼相信傅祁。

  更何況比起等人營救,將性命寄托在他人身上,嚴瓊玉更喜歡自己主動把握一切,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投放了病毒。

  雖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但是王鸞小姐出現在這艘飛船上,還是令人措手不及,他很少能體會到這種「驚嚇」的感覺。

  嚴瓊玉重復了一遍:「王鸞小姐,你不用害怕,我保證,你不會出事。」

  王鸞無語凝噎地看著一臉無辜溫柔的嚴瓊玉,她並不是害怕,她是心情復雜。

  本來以為自己是英雄救美來的,結果現在才發現自己是送死來的。

  「這病毒是我研究變異信息素的意外產物,除了我沒人知道,它是一種全新的病毒。它會導致人體內的信息素A細胞發生裂變,短時間內造成A素堆積,從感染到死亡應該是在5到8天。」

  「這病毒和變異信息素有關聯,所以它有一個特質,如果體內有變異信息素,在一定程度上會減緩發病的速度。」

  「在這艘飛船上目前體內有變異信息素的人只有三個,我、嚴慕還有王鸞小姐你。請放心,等飛船上的其他人都病發,我們就可以安全離開,只要回到我的實驗基地,我會盡快研製藥劑控制我們身上的病毒。」

  王鸞一直安靜聽他說著,他說完了,她才開口確認道:「所以,如果我沒來的話,你就要在這裡等著所有人都死了,然後你拖著斷掉的腿,守著一船死人,忍著身上病毒的折磨,等人發現嗎?」

  這些人藏在隕石帶裡,天然能屏蔽外面的聯絡訊息,她已經嘗試過,發不出訊號。這種大型運輸飛船至少需要兩人駕駛,嚴瓊玉一個人大概率開不了,到時候就剩下他一個人要怎麼求生呢?

  王鸞隨便一腦補,就是一部生化恐怖片。

  差點淪為生化恐怖片主角的嚴瓊玉覺得這不是問題:「我不覺得我會輕易地死在這種地方。」

  是的,他這麼聰明,最後肯定能逃生,只是想一想這個過程中他要遭受的痛苦,她就覺得煎熬。

  「你不能……更在乎自己一點嗎。」王鸞低聲說。

  嚴瓊玉看著她的表情,柔聲說:「可是王鸞小姐,我已經很在乎自己了,如果不在乎,我活不到現在。」

  嚴瓊玉只是順嘴賣個慘,想讓王鸞小姐眼中可見的怒火稍微熄滅一點,可是說完了就見她控制不住地哭起來。捂著眼睛,肩膀聳動,忍著哭聲,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上次看她這樣哭,還是在易感期。

  真是要命,嚴瓊玉乾脆地舉起一隻手做投降狀:「行,我錯了,不說了,下次不敢了。」

  王鸞壓根沒理他,自顧自捂著眼睛。嚴瓊玉試探著去拉她的手,可她雖然哭得惹人憐愛,但那力氣十足的標準Alpha,拽也拽不下來。

  嚴瓊玉:「不好,要被外面的人發現了,王鸞小姐你先停一停。」

  沒用。

  嚴瓊玉摸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刻意又痛苦地嘶了一聲。王鸞這才放下手臂,紅紅的眼眶泛著水光,蹲下去拉他的褲子查看他的傷口,時不時抽泣一聲。

  褲管被拉開,才露出腳踝,嚴瓊玉拉住她的手,到底沒讓她解開簡易固定繃帶,低聲勸阻:「先別管這個,在這裡待太久會被發現,下次再看。」

  「接下來,王鸞小姐你也不要輕舉妄動,一切以保護自己的安全為主,好嗎?」

  王鸞不顧他的阻止,將褲腳往上推,看到膝蓋下方小腿處一圈圈纏著的繃帶,傷口明顯沒有經過仔細處理還有血色暈出。

  垂落的眼淚悄無聲息沒入繃帶,王鸞托著他的膝彎,難過地在傷口處輕吻了一下。

  嚴瓊玉脊背驟然僵硬了片刻,他沉默下來,坐在輪椅上,手指緩緩地撫摸王鸞的臉頰,從臉頰摸到眼下,擦過她的眼淚又探到她的耳下,觸碰到耳垂和後頸。

  他的眼神閃爍:「王鸞小姐,我現在很想和你做……」

  王鸞:「……?!」你突然說什麼東西我可是還在生氣難過啊?而且這可是洗漱間你的性癖這麼怪嗎!

  看王鸞愣住,嚴瓊玉遺憾地收回手指:「不過地點不太好,時間也不夠,所以下次吧。」

  王鸞回到玻璃實驗室旁邊繼續修理那個分離機的時候,整個人神思不屬,把零件都給安錯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什麼,暗罵:不知不覺又被他轉移話題了,這個心眼裡都塞著詭計和把戲的黑蜂窩煤!

  難過、懊惱、愧疚、氣憤……她各種痛苦的情緒,在嚴瓊玉面前的時候,總是停留不了多久,他會不動聲色地用各種辦法轉移她的視線和注意力。

  分離機還是修好了,一打開確實能用,只是噪音變得有點大。

  王鸞:因為她把裡面的吸音裝置拆下來了,忘記安回去。

  修完分離機,這些星匪也沒有直接殺她,大約是為了防止再有什麼器械突然損壞。

  她被安排進飛船底艙和一群星匪住在一起,她雖然被看守著,是因為大部分時間都埋頭幹活,這群星匪覺得她沒什麼威脅,漸漸地就不怎麼防備她,還有好些星匪拿著東西來找她修。

  王鸞借著修理東西的機會到處走,默默記下飛船的裡的布局路線。

  底艙是聚集了最多星匪的地方,他們換班後就會回休息艙來休息,王鸞仔細觀察他們,發現如嚴瓊玉所說,這些人都已經感染了某種病毒而不自知。

  他們都會不自覺地抓撓身上的皮膚,尤其是後頸後背脖子,王鸞上了飛船兩天後,幾乎每個星匪的脖子上都有些紅紅的抓痕。

  這些星匪們聊天的時候說起身上癢癢,也大多沒放在心上,畢竟一開始只是皮膚瘙癢而已,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然後這天晚上,出現了第一個死者。那個星匪的休息艙離王鸞的休息艙不遠,看守她的星匪聽到外面吵嚷的動靜提著槍過去,王鸞也跟著起身去看。

  死去的星匪衣服被剝開,他上半身都是紅色的血痕,身體裡散發出一股腐爛的臭味。

  有上層的星匪過來處理,大聲呵斥其他星匪,王鸞也被看守她的星匪驅趕回休息艙。從這一刻起,氣氛變得緊張不已,所有人都開始害怕了。

  飛船裡有兩個負責照看教母身體的醫生,他們緊急給其他星匪檢查身體,底艙也有好幾個星匪去檢查過。

  王鸞不清楚他們有沒有檢查出嚴瓊玉投放的病毒,她幾次想偷偷去上層看看嚴瓊玉現在的情況,可是想起那天分別時,嚴瓊玉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她又擔心自己會破壞嚴瓊玉的計劃。

  這個病毒嚴瓊玉說起來輕描淡寫,但王鸞身處發病的星匪之中,親眼看到了這病毒的可怕。它的前期看起來只是很小的問題,除了皮膚瘙癢沒有其他異狀,但是病發後來勢洶洶,短時間內人就會突然倒斃。

  人心惶惶,連看守王鸞的星匪都沒心思盯著她,因為他的症狀也開始嚴重起來,和一群同樣症狀嚴重的星匪聚在一起議論,所有星匪眼裡都充滿了恐懼。

  王鸞站在門邊,聽到外面雜亂的談話聲。

  「團長他們還沒有給出一個理由嗎?再這樣下去兄弟們都要死了!」

  「怎麼還沒有藥,飛船上不是有醫生,這種時候就不能讓醫生來給我們看看?再不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也好啊!」

  「對啊,趕緊離開這裡,說不定就是這地方有什麼宇宙病毒和有毒輻射!我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除了這些抱怨和不滿,還有人說起了嚴瓊玉。

  「實驗室裡那個不是也挺厲害的嗎,他還能給教母做那什麼藥劑,讓他來給我們檢查。」

  「別說了,我今早還看到團長在實驗室裡對他動手,有人猜咱們這病說不定和他有關,所以團長才氣成那樣!」

  「如果真是他,非得弄死他不可!」

  王鸞站在門邊握緊了手,她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看守王鸞的星匪走進休息艙,他提著槍,一隻手痛苦地抓撓背部。見到王鸞坐在床邊,他上前用槍口壓了下王鸞的領口,只看到兩條不太明顯的抓痕,眼神不善地說:「我們都這麼嚴重了,你怎麼沒事一樣,該不會這病是你帶來的吧?」

  王鸞和他對視:「我上飛船才三天不到,可能是這樣狀況才比較輕。」

  那星匪大罵兩聲,搖搖晃晃走到自己的床上,王鸞看著他的背影,猛然上前將他踢倒在地,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折過胳膊將他手中的槍翻轉頂在他耳朵裡。

  射線槍輕微的嗤響過後,王鸞放開這軟倒的星匪,拿過他手中的槍走到門邊。

  雖然她答應了嚴瓊玉不能亂來,但是他自己也亂來,他們一人一次就扯平了。

  嚴瓊玉仍然待在實驗室裡擺弄他的藥劑,因為兩天之內突然死去太多星匪,圍在玻璃實驗室旁邊的星匪都少了很多,只剩下幾個。

  王鸞突然出現的時候,嚴瓊玉看著她滿身的血眼皮一陣狂跳。她走進玻璃實驗室,看到他滲著血的腿還有不自然垂在身側的一隻手。

  「我等不下去了,我想先帶你藏起來。」

  嚴瓊玉手裡還拿著未完成的淡粉色藥劑,這是為了嚴慕所做,讓她能得償所願,也能奪去她生命的藥劑,本來準備親手交給她。

  「嚴瓊玉,你稍微信我一下,暫時把你的性命交給我,行嗎?」王鸞呼吸急促。

  嚴瓊玉看著她脖子上不明顯的幾道抓痕。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上難得的沒有什麼表情,終於,他還是放下了手裡的藥劑。

  淡粉色的藥水微微搖晃,安靜擺在支架上。

  王鸞在其他星匪趕來之前,拆開頭頂的飛船隔板。

  像這樣的大型飛船,分為好幾層,每一層中間都有著鋪設各種管道的空間,錯綜復雜如同迷宮。王鸞就帶著嚴瓊玉一頭扎進了這迷宮裡。

  布滿管道的黑暗空間,王鸞背著嚴瓊玉往前走。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王鸞想起來在荒星裡,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刻。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八章

  王鸞確信,在這裡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飛船構造,他們暫時無法離開這艘飛船,短時間內躲在飛船壁內是一個好辦法,那些星匪除非將這艘飛船拆了,否則很難找到他們到底在哪裡。

  打開一個臂燈,小小一道光線照亮黑暗,粗細不同的管道在這個空間內糾纏,王鸞帶著嚴瓊玉在管道中穿梭,轉移到她覺得安全的區域,才將人放下來。

  嚴瓊玉坐在一條管道上方,手摸到下方的管子透出溫度。

  「這是熱氣輸送管,飛船能源產生的熱量會有一部分通過這個管道進入飛船,保持飛船裡的基本溫度。」王鸞坐在旁邊的一根稍微細些的管道上,比嚴瓊玉略低。

  她說著,抬手將臂燈卡在頭頂,搬過嚴瓊玉的腿,仔細查看他的傷。

  「他們打傷了你根本就沒給你用藥是不是?」王鸞憤怒。

  只有一束光照不亮太多地方,嚴瓊玉的臉在黑暗中看不見表情,只聽他說:「倒也不用太介意他們,畢竟很快就都是死人了。」

  王鸞:「…………」確實,狠還是嚴瓊玉比較狠。

  嚴瓊玉投放的這個病毒病發太快,已經死了不少星匪,他們只要能在這裡藏兩天就差不多能安全,但是她還很有必要出去幾趟。

  要給嚴瓊玉拿些藥和食物,還有她必須隔一段時間就去探聽那些星匪的動向。不是藏在這裡就是萬無一失,萬一這群星匪因為死了太多人直接放棄這艘飛船,然後將飛船炸了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最底艙星匪們休息的區域,不怎麼危險,我出去拿點東西。」王鸞暫時安置好嚴瓊玉,又匆匆忙忙離開。

  嚴瓊玉看她離開的背影,靠在暖烘烘的管道上,難得什麼都沒想。

  從被帶上飛船以來就未停止過的思考,在方才王鸞小姐對他說將性命暫時交給她時,就停滯了下來。

  此刻他坐在這裡,有種奇怪的空茫與倦怠,不算嚴重,只是一種輕微的感覺。大約是他知道,一切都快要結束。

  就像看到實驗室裡的藥劑因為反應沸騰到頂點,而他已經提前看到最後的結果。

  還未做完的藥劑放在實驗室,但嚴慕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有沒有那最後一支藥劑影響不大。她體內的信息素在新生,身體卻會加速衰敗,這是他給她選擇的死亡方式,只是可惜不能親眼看見她死時的表情。

  不過這點可惜,比起王鸞小姐的眼淚,也不是那麼重要。

  隔著飛船的隔板,外面是一群即將因為死亡變得瘋狂的星匪,他彷彿能聽到這些人生命流逝的聲音,充滿了嘈雜和不安。

  他在黑暗裡漫無邊際的感受了會兒,忽然一道光柱照了過來,是王鸞回來了。

  她回來得很快,看到他安靜待在原地,臉上露出放鬆的表情,好像一來一回這麼短的時間裡她都在擔心他這個行動不便的人會突然跑掉。

  「我回來了。」王鸞帶回來一個更大的燈,照亮人兩人周身兩米,接著她利索地用帶來的藥給他處理了腳上手上的傷,又檢查了一下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在他後頸發現了一塊黑磁貼片。

  「這是半植入式精神力屏蔽器,用來壓制我的精神力。」嚴瓊玉簡單解釋,「插進脖子裡鏈接神經,暫時拆不下來,回去後再手術取出。」

  好幾天沒人管的傷口終於被妥貼處理了,終於做完早就想要做的事,王鸞的心神稍稍一鬆,這才察覺嚴瓊玉好像有一點異樣。

  「你是不是累了?」

  「嗯……有點累?」嚴瓊玉懶洋洋地說。

  這個累字一說出口,他頓覺長久的疲憊都找上門來,好笑的是,在王鸞小姐問起之前,他根本沒覺得累。

  「你是不是這段時間都沒休息?」

  「我很久沒有休息了。」嚴瓊玉慢吞吞回答著。

  王鸞一猜就是,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糟蹋成這樣子。

  她在外面掃蕩一遍,帶來了很多零碎的小東西,包括一張毯子。

  「還說你是個厲害的組織老大,過得還不如一隻流浪貓舒服。」王鸞坐到他身邊,展開毯子,將嚴瓊玉包裹起來,伸開雙臂將他連毯子都一起抱住。像一隻張開翅膀的鳥,在風雨中將腦袋埋在伴侶的脖子裡。

  「那天收到你的信息,我把家裡打掃了一遍,結果等了半天沒見你回來,到處去找你,還以為你這一年多去當星匪,然後被軍團剿了。」在終於安穩下來的這片刻時間,王鸞終於願意慢下來抱怨一下自己最近的焦躁心情。

  嚴瓊玉聽她猜自己被軍團剿匪,笑了兩聲。

  「你還笑呢,你知道我多擔心嗎?」

  「抱歉抱歉,但是王鸞小姐為什麼覺得,我會去當星匪?」

  「你不是送了我很貴的寶石戒指和寶石花束嗎?邊緣星區來錢快的組織最常見的不就是星匪嗎?」不想被誤會的話,你倒是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呀。

  「那個啊,是用我母親的錢買的,準確來說,我把她趕走後,霸佔了她的產業。」

  嚴瓊玉突然有興致和王鸞說起了自己這位傳奇母親。

  王鸞聽他說起那位嚴慕的一生,整個人都聽愣住了。

  因為3S的罕見精神力被覬覦被掠奪,殺人出逃、棄子、建立理想國、蓄養星匪、建造實驗基地生產各種違禁藥劑……簡直是標準的美強慘反派的一生。

  「現在,她快要死了。」嚴瓊玉以這一句話結束了自己的描述。

  王鸞抱著他腦袋的手收緊:「我來找你的時候,傅祁收到消息,帝都星有很多貴族遭到了自殺式襲擊,凶手是一群祿新親王贈送的Omega。」

  嚴瓊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是她會做的事,走到生命的盡頭時,帶著自己認定的『恥辱』一起死……我猜她現在也很想殺我,不,她只要沒死就一定會殺我。」

  「不過在那之前,王鸞小姐,我可能要被你勒死了。」嚴瓊玉提醒。

  王鸞回神,連忙鬆手,搓著他的腦袋抱歉:「對不起,我沒注意。」

  隔著厚厚的飛船隔板,王鸞也能隱約聽到外面的一些聲響,似乎有人在發射能源槍。她正剝著一盒營養塊,不自覺豎起耳朵認真聽。

  三兩下將盒子撕開,把營養塊交到嚴瓊玉手裡,王鸞扶著旁邊的管道站起來:「我出去看看情況。」

  「王鸞小姐。」嚴瓊玉喊住她,微笑,「我已經將性命交給你,如果你出事,我們都會完蛋。」

  「我會小心的。」王鸞心說,直接說擔心我不就行了。

  她沒有貿然進入飛船,找到有人聚集的地方,停在附近聽情況。

  外面短短半天時間,又病發了上百個星匪,現在底艙全都是屍體沒人顧得上去收,所有星匪都沉浸在病毒的可怕中,嚴瓊玉被帶走的事好像沒人提。

  先前的能源槍聲響,是有部分星匪發狂想威脅星匪團的團長離開,結果被打死了。果不其然,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星匪們發生了內訌。

  王鸞輕巧地穿過管道,踩在飛船隔板上,在各個星匪聚集的區域都停了一陣,聽到他們說起星匪團長還是沒能抵抗住眾多星匪的要求,這艘飛船如今正在駛出隕石圈,準備離開這裡。

  「教母,我們還是沒有找到嚴瓊玉。」炎嵐站在嚴慕的床前焦急地說,「船上的情況越來越糟糕,死了太多人了,我擔心再這樣下去他們會暴動。」

  炎燕也是神情焦躁:「教母,不如我們先離開這裡?」

  嚴慕看到他們衣領裡掩不住的血痕,緩緩說:「你們準備一下,乘坐緊急逃生艇離開,不用管這些病發的人。」

  「那教母你呢,你不和我們一起走?」炎燕敏銳地追問。

  嚴慕看著頭頂:「這病毒應該是嚴瓊玉投放的,他一定還在這艘飛船裡。你去將飛船行駛坐標設置到黑洞邊界,然後就和炎燕離開。」

  在這片隕石區前方有一個編號為Z17的宇宙黑洞,這在宇宙中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是嚴慕給自己選定的墳墓。

  「我在這裡和你們告別,現在離開吧。」

  飛船離開隕石區,船上還未死去的星匪們以為馬上就能得到救治,可他們不知道,這艘飛船行駛的方向並不是他們以為的家園,而是另一個只進不出的黑色墳墓。

  炎燕和炎嵐終於還是含著淚離開了。嚴慕病床邊放著空的藥劑瓶,這是嚴瓊玉沒完成的那支藥劑,她還是進行了注射。

  嚴慕所在的區域沒有星匪會過來,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有一道腳步聲接近。

  側頭看去,嚴慕露出一瞬意外的神色,旋即她笑了笑主動開口說:「我們還是初次見面吧,你好,王鸞。」

  王鸞拿著槍站在門口。

  「很感謝你招待那隻黑貓,那是我養的貓。」嚴慕看著她舉起的槍口,口吻溫和,「很遺憾,如果你不找來,我是不想殺你的。」

  ……

  坐在原地休息的嚴瓊玉睜開眼睛,他聽到靠近的動靜,同時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王鸞的身影從黑暗中出現,她的腳步有一點踉蹌,上前來二話不說將他背起。

  「王鸞小姐?」

  「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艘飛快很快要靠近黑洞邊緣,控制台鎖死了改不了航向,我們去找藏起來的緊急逃生艇。」王鸞快速說道。

  嚴瓊玉捏著她的肩:「先別急,王鸞小姐你是不是受傷了?」

  王鸞卻好像沒聽到似的,繼續說著:「或者能找到我被收繳的飛船也行,我們先出去。」

  嚴瓊玉:「先停下來。」

  王鸞:「飛船每一層都被鎖住了,現在那些星匪應該也發現不對勁了,我們要趕緊。」

  嚴瓊玉不再出聲,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在她的耳廓內摸到了新鮮的血跡。

  王鸞自顧自地往前走,聲音和她的腳步一樣飄忽:「還有……嚴慕死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八十九章

  在發現所有星匪都感染了不知名病毒後,炎燕炎嵐就毫不猶豫準備放棄他們。在將人當做工具這一點上,兩人和撫養他們長大的教母嚴慕一脈相承。

  大型飛船配備的緊急逃生艇有十幾艘,除了一艘,其餘的都被炎嵐空艙彈射進宇宙。

  他要避免這艘飛船上其他人利用逃生艇離開的可能,既然教母不走,那這艘飛船上的其餘人都要陪著教母一同死亡。

  「姐,我們該走了。」炎嵐坐上僅剩的那艘逃生艇,催促道。

  炎燕抱著槍站在原地,看著通往飛艇停放艙的門:「再等一會兒。」

  炎嵐知道她在等什麼,無非就是想看看嚴瓊玉能在飛船上躲多久,他要是聰明猜到他們要棄船離開,肯定會找過來。

  「姐,我們不用管他,他很快也要死了,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炎嵐勸道。

  炎燕壓抑著怒火:「如果不是他,我們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失去家園,被迫東躲西藏,還有教母,如果沒有他教母不會這麼快死去,不能親手殺死他,我不甘心!」

  「還有,他詭計多端,不趁著現在把他弄死,你敢放心嗎,你敢確定我們離開後他真的沒辦法逃走?」

  炎嵐沉默,他不敢確定。

  在幾天前,他也覺得這一次嚴瓊玉再無法翻身了,可轉眼他們反而被這病毒逼得狼狽逃走。如果不親眼看著嚴瓊玉死,僥幸被他逃過,那他們姐弟一定沒有好下場。

  炎嵐只能默許姐姐繼續等待,只強調:「再等一時,飛船進入碎星圈的時候我們就必須離開了。」

  炎燕眼神凶狠地擦了擦自己的槍:「怕什麼,他現在腳都斷了,還不能動用精神力,只要出現我一槍就能爆了他的腦袋!」

  炎嵐看著姐姐,卻莫名覺得一陣陣不安,真的會像她想的這麼簡單嗎?

  王鸞背著嚴瓊玉走在底部凹凸不平的飛艇滑行道上。

  她確實要去飛艇停放艙,但是她之前聽到嚴慕和炎燕兩人的談話,知道那兩人如今很有可能在飛艇停放艙準備離開,這樣按照正常路線過去恐怕會正面撞上他們,所以王鸞沒有走尋常路。

  她拆下了飛船隔板,進入平常禁止入內的飛艇滑行道,從側方插過去。

  她的耳朵聽不見聲音,因此即將靠近時她放慢了腳步,嚴瓊玉比她更快的聽到了不遠處炎燕和炎嵐的說話聲。

  這兩人竟然會願意浪費逃生的時間在這裡等著他,可見對他有多忌憚。嚴瓊玉看著王鸞警惕的神情,還有耳廓裡沁出的血,忽然抬手摸上後頸。

  屏蔽器冰冷的觸感。不經過精密手術,直接暴力撕扯這種屏蔽器會讓精神力出現永久性損傷,甚至出現更糟糕的情況。

  但那骨感蒼白的漂亮手指彎曲,沒猶豫就將那半植入式的精神力屏蔽器扯下來。

  那東西牽動著他的神經發出撕扯的劇痛,哪怕是已經習慣了各種痛苦的他也忍不住發出吸氣聲,腦子和後頸的抽痛讓他身上戾氣橫生。

  「王鸞小姐,我有一些生氣。」手一鬆,將撕扯下的東西丟開。

  王鸞聽不見,她走到甬道口,將嚴瓊玉放下,同時架起了搶來的槍,準備往外探。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後面伸出按住了她的槍,幫她調整了一下位置。王鸞只感覺耳邊有一點呵出的熱風,嚴瓊玉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雖然聽不到,但是奇跡般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識扣動。

  離他們比較近的炎嵐坐在逃生艇門口,被一槍擊中,大喊了一聲「姐!」背對著他們正在緊盯前方艙門的炎燕驟然回頭。

  兩聲爆響近在咫尺,嚴瓊玉一把將王鸞往後拉入懷裡,兩顆爆裂子彈打入甬道內壁,炸開兩個拳頭大的洞,迸濺的碎片在王鸞的臉頰和嚴瓊玉的手上都劃出細細血口。

  炎燕大罵著衝向這個飛艇滑行甬道,幾秒的時間內,靠坐和半跪在甬道口的王鸞兩人和炎燕打了個照面,也是這一瞬間,炎燕和嚴瓊玉對視,抬槍的動作頓住,她感覺腦袋驟然炸裂般地痛起來。

  王鸞猛撲出去,第一時間踢開炎燕手中的槍,將她按倒在地。

  炎燕強忍著腦袋裡的痛,面色猙獰地錘擊王鸞的太陽穴,可是只擊中了一下就無力再反抗。

  實在太痛苦了,洶湧暴戾的精神力瞬間衝擊大腦,好像下一秒就要爆開,她甚至想要將自己的腦袋撞在地上以緩解這種痛。

  王鸞反應不及挨了一下,腦子裡嗡嗡響,發覺她動作停頓,立刻用膝蓋頂著她的肚子,狠狠將她的腦袋撞向地面。這大約是她下手最凶狠的一次,甚至能感覺到手底下的頭骨裂開的感覺。

  她很清楚以自己和嚴瓊玉這個情況,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殺死面前的人,死的就會是嚴瓊玉。

  不行。

  確認炎燕不再動彈,王鸞從她身上爬起來,她頭暈目眩,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不久前她才經歷了一場精神力攻擊,這短暫的激烈搏鬥讓她的情況更加糟糕,但她還是很快來到嚴瓊玉身邊,將他帶往飛艇。

  王鸞眼前發黑,聽不見的耳朵裡響起了耳鳴的雜音,因此沒有注意到炎嵐並沒有死在她的第一槍下。

  但嚴瓊玉注意到了,他的精神力就是最大的殺器,在看到飛艇入口拖拽的一條血痕,他已經察覺到了炎嵐受傷後急促的呼吸。

  他先一步上了飛艇,捂著胸口躲藏在一旁準備偷襲的炎嵐才剛對他們舉槍,就同他的姐姐炎燕一樣,爆發出一陣慘叫。

  他和炎燕的精神力都在A以上,因此隔著一段距離做不到用精神力爆掉他們的腦袋,也足夠讓他們暫時失去反抗的能力。

  王鸞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見炎嵐倒下才慢一拍地抬起槍。她搖晃著站不穩,嚴瓊玉抬著她顫抖的手,握住她的手和槍穩穩地射擊,正擊中炎嵐的眉心,打中一槍又補了一槍。

  他帶著那種說不清的戾氣,將炎嵐的屍體丟下飛船,回頭看了眼王鸞。

  王鸞:「…………」我是不是眼花,感覺溫柔老婆的表情好凶。

  好在這凶氣似乎不是對著她的,還伸手扶了她。王鸞跌撞來到飛艇駕駛座,倚靠著駕駛台,用最快的速度啟動,摸索著設定了目的坐標。

  飛艇滑出軌道,像一條小魚脫離腔體進入水中,王鸞晃了晃腦袋,看到眼前萬花筒一般花花綠綠。

  她抬起頭,見嚴瓊玉湊近,嘴唇張合。在他身後,她能看到他們乘坐的飛艇距離那艘大飛船越來越遠。

  這代表著他們脫離了危險,她終於能放心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王鸞說著,再也堅持不住,視野變成一片混沌的黑。

  混沌之中,彷彿有一個黑洞,吞噬光,吞噬時間,吞噬一切。

  王鸞忽然感到一陣惶恐,好像自己最重要的人馬上要被黑洞一起吞噬了,這種強烈的失去感,驅使她艱難地睜開眼睛。

  和她昏迷中可怕的黑洞夢境不同,她身邊的世界是白色的。

  窗外照進來的白光,白色的床單和牆壁天花板,還有穿著白色消毒服的人,隔著透明的玻璃坐在外面白色的實驗台邊。

  是嚴瓊玉,他還好好的,沒有被黑洞吞噬。

  王鸞一陣安心,心跳漸漸恢復平靜,躺在那望著外面那個背影。

  忽然嚴瓊玉回頭看她,注意到她醒了。他解下戴在眼睛上的微觀眼鏡,脫下手套,推開中間那扇透明隔斷門走進來。

  王鸞看著他行動如常的腿,露出懷疑的神色。她難道是睡了很久嗎?久到他的腿都已經好了?

  嚴瓊玉看到她的表情解釋道:「讓人給我植入了新型的骨釘,可以正常行走。」只是有點痛。

  「啊。」王鸞張口吐出一個沙啞的單音。她的耳朵還聽不太清聲音,嚴瓊玉的聲音在她聽來就像隔了層什麼模模糊糊的。

  「聲音過段時間就能恢復,最近可能還會頭痛。」嚴瓊玉一手托起她的腦袋,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這個動作,他做的很自然習慣。

  他們已經回到CON基地差不多一週,王鸞本來早就該醒來,是他用藥讓她昏睡,把精神力損傷最痛苦的那段時間睡了過去。而他利用這段時間處理自己的傷,處理CON基地的一些雜事,研究抗病毒藥物。

  王鸞看著他的面容有些恍惚,在她感覺裡,上一刻還在驚險逃生,下一刻就到了這裡,怎麼都有點回不過神。

  「這是哪裡啊,是你工作的地方?」外面看上去像是什麼實驗室。

  嚴瓊玉沒回答,看了她一會兒,整個人壓下來,腦袋埋在她的頸邊呼吸,好像把她當一塊墊子睡。

  「您要的Da抗體我給您送來了……」一個稚嫩的男孩子端著冷凍箱走進外面的實驗室,表情震驚地看著一扇玻璃門之隔的內間,那位讓人崇拜又敬畏的領導者壓在女Alpha身上。

  雖然有小道消息說那個一直昏睡的女Alpha是老大的伴侶,可是親眼看到他們親熱還是讓人覺得很顛覆自己的印象!

  嚴瓊玉從王鸞身上撐起身,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男孩哆嗦,嚇得結結巴巴:「我、我送東西。」

  僵硬地放下東西飛快逃走了。

  因為CON實驗基地在他回來後又清洗了一遍,新挑了很多年輕的助手,導致他的工作效率都因為這些新助手的無效配合有所下降。

  王鸞笑起來,她現在才有種恢復了日常的安心感。

  嚴瓊玉理了理自己身上皺起的衣服:「變異信息素病毒抗體研究有很大進展了,很快就會好起來。」

  為了早日擺脫病痛,他現在得繼續去工作。

  但王鸞拉住他的袖子,朝他眨了眨眼睛。

  嚴瓊玉:「…………」

  好吧,他坐回床邊,像被子一樣又重新蓋回她身上。

  王鸞伸手抱著他的後背:「你要做的事情什麼時候才能做完啊?」

  嚴瓊玉聽不清晰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想做的事,還沒有全部做完……但是,王鸞小姐,我好像,自由了。」

  「啊……那太好了,以後按時下班回家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第九十章

  頸脖處細長的紅色抓痕沒入領口,嚴瓊玉拉開王鸞的衣領,用沾了藥水的擦拭棒替她處理這些抓痕。

  「王鸞小姐,稍微控制一下自己,不要抓,好嗎?」

  王鸞沒吭聲。如果是痛她還能忍一忍,但是癢這種感覺根本就忍不住,晚上睡覺的時候迷迷糊糊就伸爪子去抓撓了。

  同樣帶著這種病毒,她都不知道嚴瓊玉是怎麼能忍住不撓的,他身上乾乾淨淨沒有半點紅色抓痕。

  嚴瓊玉聽到她的疑問,笑而不語。其實很簡單,精神力損傷帶來的痛和受傷的腿癒合時的痛,都能壓過身上那些癢意。

  他們用了藥,病毒不再能威脅他們的生命,只是恢復起來到底沒有那麼快,這段時間身上還是會癢。

  也是因為還沒有好,王鸞從醒來後就被迫住在這個CON基地,暫時不能回去。

  每天嚴瓊玉都會給她注射不同的藥液,給她檢查身體,親自為她處理身上那些根本算不上傷的抓痕,帶著她去吃飯,陪著她入睡。

  這種溫柔和細緻王鸞早已經習慣,只是這個基地裡的其他人好像不太習慣,她短短幾天已經看到了無數張震驚的臉。

  實驗樓下有基地食堂,王鸞第一天醒來能走動後就表示要自己去食堂吃飯,嚴瓊玉放下手裡的工作陪著她一起。

  雖然他表現得很從容,但這不能掩蓋他尋找點菜窗口的生疏,在他自己工作了這麼久的地盤,竟然連吃飯流程都不清楚,這只能表示他從前根本就沒有好好吃飯。

  看到王鸞含著譴責的眼神,嚴瓊玉微笑:「從前都是助手單獨送過去,我從來沒有在這裡吃過。」

  所以現在四面八方吃飯的人才會這樣盯著她們是嗎?王鸞抬頭往四周掃了一圈,看到一張張傻子般神智不清的臉……所以她和嚴瓊玉只是普通的面對面吃飯,又不是當眾親熱,他們到底有什麼好震驚的?

  王鸞不明所以地接過嚴瓊玉給她切好的肉排,喝了一口嚴瓊玉推過來的湯,又吃了嚴瓊玉給她剝殼的蝦肉。

  「這種魚味道也不錯,要吃嗎?」

  「吃。」王鸞大口吃飯,含糊回答。

  嚴瓊玉就不緊不慢地給魚肉挑刺。倒不是他有多想當著一群人的面表現恩愛,只是因為他胃口不太好,不太想吃東西,但如果他只吃兩口就放下,王鸞肯定會擔心皺眉,所以他吃兩口就給王鸞切肉排盛湯,拖延時間,不動聲色營造出自己一頓飯吃了很久也吃了不少的假象。

  王鸞是真的餓了,她不像嚴瓊玉習慣用營養液和速食塊度日,埋頭吃一陣,抬頭看見嚴瓊玉在吃東西,下次抬頭他還在吃,她就覺得他好像吃了挺多,心裡沒有那麼擔心。

  嚴瓊玉大部分時間要工作,王鸞無所事事,要求出去走走。

  她在嚴瓊玉的實驗樓附近轉圈,看到窗邊一棵樹,就想這是不是嚴瓊玉以前在信息裡和她說過的那棵開花的樹,很吸引鳥,從前那隻黑貓經常爬上來抓鳥,吵得讓他睡不著。

  走到側面的小花園,她覺得這裡景致不錯,就猜想嚴瓊玉會不會在工作閒暇之餘也會來這裡休息散心。

  看到小湖邊有一片大鳶尾,她又想起某次嚴瓊玉回去給她帶的花就是這種大鳶尾,所以他那次該不會是在這裡摘的吧?難道是時間太趕了,沒有去特地買花,所以在這裡摘了湊數?

  王鸞猜測著嚴瓊玉在這裡生活的日子,自得其樂。

  嚴瓊玉待在實驗室裡,透過窗看到外面王鸞的身影,她似乎對這裡很好奇,到處走到處看,對著一朵花看半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起來。

  助手來匯報消息,走進來見向來工作認真的老大在望著窗外微笑。哪怕這幾天看了很多他還是不太習慣,探頭看見外面的王鸞,心底了然。

  嚴瓊玉收回目光,晃了晃手裡的玻璃試管:「什麼事?」

  「上次發瘋想要攻擊您的那個Omega今天清醒過來,說了些……瘋話,防衛隊那邊覺得您有必要聽一聽。」助手看著自己的鞋尖小心說。

  雖然見識到了這位真正溫和的一面,但面對他的時候仍然沒有人敢放鬆,畢竟他對那位王鸞女士有多溫和,對其他人就有多冷酷。

  「什麼樣的瘋話,值得我浪費時間去聽?」

  「防衛隊長錄了一段在這裡。」助手送上設備。

  嚴瓊玉連接智腦,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激動說:「教母怎麼可能現在就死了?!不可能!她應該死在三年後才對,是嚴瓊玉殺了她,就在這裡殺了她!嚴瓊玉就是個魔鬼!他會在教母死後對帝國發動各種恐怖襲擊,到處散播病毒……帝國因為他分崩離析,我們的理想國也被他毀了,大家都死了……」

  這個Omega是曾經嚴慕的研究助手之一,因為他還算有用,嚴瓊玉一直留著他。只是沒想到這膽子不大的人,會在他帶著王鸞回到基地的時候突然發瘋般地想要攻擊他。他沒把這人放在心上,這時聽到他的囈語才覺得有點意思。

  他離開實驗室,去另一棟樓的地下室見了這人。

  沒人知道他在那個地下室裡聽到了什麼,跟著他一起去的助手等在外面,看到他出來時和進去時沒什麼不一樣,只有手上沾了一點血漬,擦擦手後就回到實驗室繼續工作。

  王鸞在外面晃了一陣回去,她不清楚嚴瓊玉中途出去過,見他仍然坐在原地,毛茸茸的毛衣領子抵在下巴上,低頭觀察培養瓶的時候看上去和柔軟的毛衣一樣軟。

  這個時候去打擾他工作好像不太好?王鸞想著,還是悄悄靠近,坐在他身後,一腦袋鑽在他背上。

  見他沒反應,沒一會兒王鸞就得寸進尺,將腦袋擱在他腿上,嚴瓊玉抽空摸了她的耳朵。

  看著自己腿上的黑腦袋,他想起地下室那人說的話。

  那個人說他應該是七皇女的婚約者,他利用七皇女謀殺了陛下,然後挑撥六皇子七皇女和五皇子自相殘殺,最後挾持祿新親王逃逸。

  在那個人顛倒的描述中,王家的大小姐王鸞十九歲不到就意外去世了,根本沒有出現在他的故事裡。

  不管那個人是胡言亂語,還是他真的因為什麼意外看到了這個世界原本的發展脈絡,嚴瓊玉聽完「自己」的一生也覺得非常無趣。

  比起那個故事裡「嚴瓊玉」製造的混亂,他現在更喜歡另一種意義上的混亂,比如讓所有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失效,讓Beta和Omega的體質達到和Alpha一樣的水平。

  「王鸞小姐。」嚴瓊玉摸著王鸞的耳朵。

  王鸞趴在他腿上昏昏欲睡:「……嗯。」

  「王鸞小姐覺得我是個可怕的人嗎?」

  「你在別人眼裡再怎麼可怕,對我來說,也只是會躺在我身邊睡覺的愛人而已。」

  ……

  身體問題徹底解決後,王鸞回到了小烏區。嚴瓊玉幫她把她的種花號小飛船找了回來,她去灰鳥那接回了自己的肥貓。

  「這是我送你的那隻貓?」嚴瓊玉觀察多肉敦實的肚子,捏捏它圓潤發福的腮幫。

  他現在才發現原來王鸞小姐之前說的「家裡的貓都快比你重」的話並不是在開玩笑。

  他就像個多年沒回家,回家後發現孩子長開後不像自己的男人一樣,對著貓兒子露出了懷疑和不願相信的表情。

  王鸞利索地把貓兒子用遛貓繩扣上,將它交給嚴瓊玉,接著將他們推出門:「你帶它去逛街。」她一定要讓他見識一下這肥貓有多難搞!

  結果,這肥貓在嚴瓊玉面前好像換了一隻貓一樣乖巧。它不咬自己身上的牽引繩,也不走著走著就裝死要人抱它,看到街邊的食物也不耍賴不走,對著嚴瓊玉諂媚那樣子,看得王鸞懷疑這貓其實是嚴瓊玉親生的,而她不過是個可憐的討不著好的後媽。

  嚴瓊玉慢悠悠地牽著它回家,多肉屁顛顛地叼著自己的繩子放好,還給嚴瓊玉推好了拖鞋。

  嚴瓊玉:「雖然長得不算好看,好歹性子還算貼心。」

  王鸞:「……」氣死我了!

  但是有時候,王鸞也會慶幸多肉這小胖子不鬧騰嚴瓊玉。他在沙發上睡著了,多肉就團在他手邊,像個熱水袋暖著他,還發出咕嚕嚕助眠的聲音。

  精神力損傷後,嚴瓊玉想好好休息都很難,這樣放鬆的休憩時間很難得。王鸞從來不說,但心裡的擔心一點不少。

  就像他自己說的,如今他比從前自由很多,經常待在家裡一待好幾天不去上班,問起就說實驗室那邊還沒出結果,先交給助手,有結果了他再去看。

  王鸞也樂意他多休息,平時和多肉一起在家陪他。

  嚴瓊玉從前在家也要穿很妥貼的衣裳,無時無刻不像個精緻王子,但最近他看王鸞總是穿那種鬆垮垮的舊衣服,也感覺出了寬鬆舊衣的舒適,在家裡穿著變得隨意起來。

  王鸞一共也就那麼幾件舊衣服,每次洗澡找不到換的衣服,出去一看,總能在嚴瓊玉身上找到,他理所當然地霸佔著她的衣服。

  王鸞:「你能不能穿自己的衣服啊!」

  嚴瓊玉端著水杯路過:「我不介意你穿我的。」

  王鸞只好穿新衣服,等到她把新衣服穿上一陣,洗得舒服了,就能在嚴瓊玉身上看到。

  王鸞對此一直覺得有點怨念,直到某天看到嚴瓊玉又穿著她的休閒T恤,很自然地拉起衣領嗅聞,好像在聞她身上的味道。

  王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臉紅。

  類似這樣的事並不是第一次發生,有時她在洗漱間清洗牙齒,嚴瓊玉也會很自然地走進來脫衣服洗澡。王鸞加快速度,將洗漱間留給他,但還沒走出去,嚴瓊玉就會摟著她的腰把她拉回去。

  她還保持著對這種親密接觸的羞澀,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只要嚴瓊玉想,她總能被迷得暈頭轉向。

  他的頭髮、手指、皮膚和身體,總能讓她聯想起一些很美好的意象,像樹枝上的霜,像山嶺覆蓋的雪,像水仙花的蕊,像白鳥展開的翅。

  霜下的枝生著荊棘,雪覆蓋的山嶺是火山,花蕊帶著毒,白鳥羽翅下有腐爛的血肉……她都知道,但依然覺得他很美好。

  「我發現了一個會下雪的荒星。」

  「那明天去看吧。」

  他們開著飛船去了無編號星區的某顆荒星。這一類荒星都是探測不到資源,天氣極端不適合長期停留,沒有豐富的物種生存的星球。

  這一顆星球就有著極端嚴寒的天氣,比他們曾經去過的雪原星更加寒冷。飛船裡保持著適宜的溫度,在白色星球表面滑行。這顆星球上有一個巨大的凹陷,如同眼珠。

  王鸞駕駛著飛船進入「眼珠」,嚴瓊玉這才看見凹陷底部是一片淺色湖水。飛船停泊在湖水上方,能看到頭頂落下的細碎雪花,寂靜美麗。

  王鸞看著嚴瓊玉:「等我們走到生命的盡頭,就開著飛船停泊在這裡,將這裡當做我們的墳墓,好嗎?」

  「好啊。」嚴瓊玉牽著她的手,「不過在到達生命的盡頭之前還有很長的時間,或許能找到更喜歡的地方,不用急。」

  於是,後來的每一年,王鸞都會找到好看的荒星,帶著自己的貓貓去看。

  有一天,他們會一起沉睡在最喜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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