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白蓮教「普」字號堂主們

「普」字號教徒與蘄黃紅巾軍宗教勢力的興衰
        在檢索元末蘄黃紅巾軍史料時，我們稍稍留神一下，就會發現許多人名中帶有「普」字，這些「普」字一律置於姓之後。這是巧合，還是有什麼特別的意蘊呢？

        讓我們先來認識一下其中幾位有影響的人物。

        鄒普勝：麻城鐵工。天完國（割據政權）太師。

        《元史‧順帝紀》：「蘄州羅田人徐貞一，名壽輝，與黃州麻城人鄒普勝等以妖術陰謀聚眾，雖舉兵為亂。」

        丁普郎：蘄黃紅巾軍初期主要將領，後降朱元璋。

        《明實錄》：「壬辰正月，遣其偽將丁普郎、徐明遠陷漢陽。」

        以上是蘄黃紅巾軍根據地的人物。在江西，也活躍著一些「普」字號，他們同時於至正十二年（1352年）亮相。分別是：是年三月陷袁州的歐普祥，陷饒州、徽州、信州的項普略。同年閏三月陷吉安的陳普文。

        天完改興國路為興國軍時，監軍為「淮人楊普雄」。

        在安徽巢湖，趙普勝和李普勝在至正十二年同時舉起赤幟。他們領導的是水師，與根據地的倪文俊部水師遙相呼應。

        至正十三年，自徽、饒過旻嶺關，進攻於潛者叫況普天。

        又據《同治瑞州府志》載：「天完將李普成、王普敬據華林山為寇。」

        在一支起義軍中有這麼同一字號的人物，可謂空前絕後。它直觀地告訴我們，蘄黃紅巾軍起義之前有過較長時期的組織過程，參與組織者大多披著宗教的外衣，它的宗教活動自成體系。

        透過上述「普」字號現象，我們能夠從中發現許多有價值的歷史信息。

        第一、蘄黃紅巾軍的興起得益於元末的宗教運動。南方宗教組織的教主是彭瑩玉，而「普」字號的人物則是他直接發展的教徒。

        彭瑩玉作為宗教領袖，最初出現在元順帝至元四年（公元1338年）袁州的一次起義。據《庚申外史》載：「袁州妖僧彭瑩玉、徒弟周子旺，以寅年寅月寅日寅時反。反者背心皆書「佛」字……從者五千餘人。郡兵討平之，殺其子天生、地生、母佛母。瑩玉遂逃匿於淮西民家。」

        彭瑩玉不甘隱匿，而是「以妖術與麻城鄒普勝聚眾為亂。」時為至正十一年。此前，他沒有停止過傳教的腳步，他曾化名彭國玉到過湖南，返回過江西，也許還到過安徽巢湖一帶。《國初群雄事略》記：「至正十二年，李扒頭據無為州，雙刀趙據含山，聚眾劫水寨，俱稱彭祖家。」李扒頭者，李普勝也；雙刀趙者，趙普勝也。根據推測，他們的名字應該是彭瑩玉傳教時賜予的。

        我們知道，佛教常常給徒弟或信教者賜名。在民間，姓後的第一個字代表輩分，在秘密社會團體中，這個字往往又顯示出尊卑。就彭瑩玉而言，「本民家子」，他對民俗應該是瞭解的。他曾在慈化寺為僧，並發動過一次佛教徒起義，因而他與佛有緣。他傳播的白蓮教也當是脫胎於佛教。此外，彭瑩玉亦是秘密社會中人，採取賜名形式聯絡教徒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們所列舉的人名中有許多呈現出易動的痕跡，這從另一個側面說明。「普」字是一個組織對於組織中人的認同。如：李普勝、趙普勝，原有諢名。歐普祥，許多史料中記為歐祥，諢名歐道人。《正德袁州府志》：「至正壬辰，壽輝遣歐祥陷袁州。」《元史·順帝紀》：「二月……徐壽輝偽將歐祥陷袁州。」項普略亦有名「項奴兒」。

        還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凡「普」字號者，大多舉赤幟於至正十一年和十二年。後起者，如陳友諒、張定邊、張必先等，則無「普」可查。

        由此，我們甚至可以推斷出一些處於模糊歷史邊緣的事實真相。這些真相包括：袁州起義失敗後，彭瑩玉的行蹤，彭瑩玉在蘄黃紅巾軍中的地位等。

        第二、「革命」爆發後，宗教活動仍然活躍。他們直接參與了最初幾年的軍事領導和作戰指揮。

        我們首先應注意到這樣一個情況，蘄黃紅巾軍建立政權的同時，設立了公開的宗教結構。《庚申外史》載：「蘄黃者，宗彭瑩玉和尚。」《草木子》記：「開蓮台省於蘄春。」《萬曆湖廣總志》中稱：「構聖人堂於多雲山中。」史籍所載這三點，實際上說的是同一個意思，即在徐壽輝政權之外或之上，構建了聖人堂，設立了蓮台省。這個部門的總管非彭瑩玉莫屬。

        其次，「普」字號人物在蘄黃紅巾軍中大多佔據要津。有太師鄒普勝，有一方梟雄歐普祥，有悍將項普略，有水師中堅趙普勝、李普勝。這些人除鄒普勝在朝中外，都是直接帶兵者，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足以撼天動地。

        宗教勢力掌握權力的情形遠不只這些。所謂天完國皇帝只不過是個傀儡而已。史載「鄒普勝復倡妖言，為彌勒佛下生，當為世主，以壽輝宜應之，乃與眾共擁壽輝為主。」（《萬曆湖廣總志》）也就是說，彭、鄒既能立他，自然有能力廢他。這是徐壽輝的不幸，也是蘄黃紅巾軍的不幸。因為，宗教的力量雖然能聚眾，但以之治國，尤其是打江山，就很難達到目的。

        對於教主彭瑩玉來說，他似乎不熱衷於權力。在他與鄒普勝共同策劃了一個皇帝後，就到前線直接參與指揮戰鬥了。最先的一次，他出現在歐普祥部，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二月，歐普祥部由湖南醴陵進攻袁州。彭瑩玉隨軍行動。隨後，他趕往饒州，攻克饒州的項普略勢不可擋，先後又克徽州、信州。當年七月十日的一份戰報表明，彭瑩玉、項普略攻入了「天堂」杭州，不久即敗退。按照通常的觀點，彭瑩玉退出杭州後，便飲恨沙場，但在翌年二月，他又出現在況普天部。此時，況部亦節節敗退，先敗於徽州，再敗於瑞州。最後，「況普天、閔總管、彭國玉被擒，並家屬無少長皆臠之，民之應者，亦戮以殉。」

        彭瑩玉所隨三支部隊，都是「普」字號的戰將，足以說明宗教對於蘄黃紅巾軍的影響力之大。彭瑩玉死後，蘄黃紅巾軍在宗教方面群龍無首，一度造成權力的真空，隨之即由其他勢力填補。

        第三，彭瑩玉早逝，蘄黃紅巾軍中的宗教勢力缺乏拔尖人物。新老教徒，教內和教外將士的矛盾突現出來。

        至正十三年（1353年）後，儘管鄒、趙、李三個普勝和歐普祥、陳普文、楊普雄作為宗教的勢力活躍在天完舞台上，但它遠不如彭瑩玉在世時的情形。

        教外勢力至少是非「普」字號的勢力在膨脹。至正十三年十一月，徐壽輝招明玉珍，待以殊禮，授統兵征虜大元帥。明玉珍何許人士也？他是隨州玉沙村村民，當徐壽輝兵起蘄春時，他「集鄉人，得千人，屯於青山，結柵自固。」顯然，他是不信奉彭瑩玉的白蓮教的，待到在四川立住腳，明氏一支隨即建立大夏政權，並與蘄黃分道揚鑣。

        另一個實權人物倪文俊在至正十五年打敗元威順王寬徹普化之子報恩奴和湖南元帥阿思藍之後，開始登上權力峰頂。至正十六年（1356年）正月，倪文俊建都於漢陽，迎徐壽輝據之。自此以後，徐壽輝便脫離了宗教勢力的控制，他也從此完全失去權力。第二年的九月份，倪文俊謀奪帝位，未果，自漢陽奔黃州，非教派人物，來自沔陽的一位下級官吏陳友諒襲殺之，遂自稱平章。

        蘄黃紅巾軍最嚴重的一次事變發生在至正二十年（1360年），陳友諒弒徐壽輝於採石。以採石五通廟為行殿行皇帝儀，國號漢，改元大義。在此之前的九月，陳友諒殺了趙普勝。至此，蘄黃紅巾軍的宗教勢力遭到滅絕性打擊，至正二十二年（公元1362年），連歐普祥「亦令其子歐文廣納款歸附吳國公，」從而宣告了一個屬於白蓮教徒的紅巾軍時代的結束。...

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註冊 或 登入會員